第一百六十四章:往事
“听说月树上的花蕾已经开了一瓣。”
“这样算开了吗?”
“应该算吧,灵霄宝殿上已经有九十五位仙家到场了。”
“不只吧,听说还有三十七位戍守将帅未到场的也上了折子附议。”
“就没有一个人帮他说话吗?”
“没有。”
“那天蓬元帅怎么办?”
“不知道……估计,就算不死,该也是保不住元帅之位了吧。”
“真是可惜了。”
议论纷纷。
回廊中,霓裳与众仙子交错而过,犹如行尸走肉。
“为什么要那么傻,为什么要那么傻……”
她反复念着这句话,声音微弱得如同梦呓。
伸出手,手心处,一块没有任何雕纹的朴素玉石。那是第一次见面,他送给她的。
千年了,他不知道,她一直留着。
那时候他还只是凡间军伍里的一员新兵,而她已经是赫赫有名的歌姬,一曲唱罢,他挤进后台,红着脸,唯唯诺诺地说:“你的歌唱得真好听,这个……是我的家传之宝,我只有这个了,送给你,当是定情信物。”
他说要立功得了奖赏,娶她。
所有人都笑了,连她也笑了,只当是戏言,可当时不过十五岁的他却鼓起了腮帮子愤愤地宣称必定会做到。
此后,他转战各地,奋勇杀敌。
可他的对手太强了,不是妖怪就是修士。无奈,他修了仙,偷师的,行者道。
封神之战,九死一生,立下战功,可他终究不是阐截二教的门徒,没有名师,封神榜上不会有他的名字。
而她却因为歌声舞技出众,被赐予了仙丹飞升成为了天庭的一名歌姬。
离开凡间那天,他握着她的手泣不成声。
他说:“我一定会去找你的!等我!”
她一样以为只是戏言。
可他真的来了。
一别五十年,天庭不过五十日,他力战妖王立下赫赫功绩,成为封神之战后破格飞升的第一批人,被天庭接纳成为一员小将。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神仙不可以沾染红尘。
蟠桃会,她一舞倾城,他却连个座位都没有,只能佯装巡逻站在门外偷偷地看,却看得痴了。
事后,他偷偷地说:“总有一天,你跳舞,我要坐着看。”
她甜甜地笑了,一颗心从未有过地温暖。
“怎么?你不信?”
“不,我信。只要你说的我都信。”那一刻,她真的心动了,月树上悄悄长出了一颗新的花蕾。
神仙动情,若双方都是神仙,天庭只会惩戒位阶高的一方。
而她的位阶,明显是要比他高。
因此被贬,她无怨无悔,可他无法接受。
那时候,他被调至天河水军担任一员小将。
天河,是天庭的内河,天河水军,自然是一支不足千人的戍守部队罢了。
“只要我的位阶比你高,那么被贬的就不会是你!”他如是说。
从此,他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南征北战,扩军再扩军,为天庭立下赫赫战功,终究将那支不足千人的戍守部队打成了天下劲旅。
蟠桃会上,他终于可以不用站着了,却再也不敢看她跳舞。
……
万里长空,孤零零的战舰缓缓飞行,犹如湖面上飘零的枫叶。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前来传召的卿家也不催促。
天蓬站在舰首,抚着桅杆遥望层层叠叠的云海。
第一次站到甲板上,是为了什么?
天蓬缓缓地闭上眼睛,细细回忆。
为人臣,千年,他问心无愧,如今卸下了重担,也该为自己想想了。
蟠桃会上的惊鸿一瞥,让他恨透了卑微的自己,那么多年了,竟还无法堂堂正正地坐着。
她不知道,那天,他偷偷地哭泣了。他不敢让她知道,因为,她不会喜欢懦夫。
当时的他还不知道,神仙是不准动情的。
知道月树上长出花蕾的时候,她暗暗拭泪,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多希望从未来过这天宫,让那记忆随着自己在凡间老去,便不会有如此多事了。
走到那一步,只有他的位阶比她高,才能保住她。
可是神仙不会老,自然也就不存在职位更替。
既然没有空缺,那就创造出一个新的位置来。
别无选择地踏上征途,他带着装备不齐士气不振的两艘战舰南征北战。
欣津河,他带着两百残兵拦截一万妖众,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打到最后,只剩下他自己。战后,那手半个月都提不起剑。
拿了奖赏,他把天河水军扩充了一倍。
历妖谷,他独斗两大妖王,身中五十二刀,却还凭着一口气带着首级返回天宫。
拿了奖赏,他又把天河水军扩充了一倍。
所有的神仙都笑话他像个不要命的疯子。可他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
一路千年,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打了次多少战,扩了次多少军。
位至元帅之时,他也曾借着机会偷偷向太上老君讨教。太上二话不说,便将月树上的花蕾修去,却意味深长地对他说:“若不自制,便是修去了,也终有一日会开。”
他不敢再见她了。蟠桃会上,双目紧闭。
将天河水军的总部从天庭迁到云域天港,只为不再遇见她。
只要能远远地知道她还好,便知足了。
在那之后,依旧是周而复始地征战,扩军,征战,扩军。忠于天庭,忠于玉帝,成为了他的全部。
他的名声伴随着天河水军的旗帜传遍天下,可谁又能知道他心中的苦呢?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百年前石桥上的偶然相遇,仅仅一眼,便将长久以来锻造的坚壁刹那间击穿,碎成了粉末,如此简单,如此彻底。
往事一幕幕浮现,近在咫尺,挥之不去。
新的花蕾又是长出。
他知道,太上是在告诉自己,树上的花蕾能修去,心中的花蕾却修不去。只要心中的花蕾还在,那么花,迟早有一天会盛开。
还能修去吗?
也许能吧,如果是玉帝开口的话。
可他终究是拒绝了,只因不愿忘记那魂牵梦绕的身影。
这记忆,本就该在千年以前随着他老去。
抚着桅杆,他微微睁开了眼睛,淡淡地笑了:“这样也好,死了,那月树上花蕾,该谢了吧。”
为天庭,他战到了最后,不负天恩。
千年的姻缘,千年的梦魇,也终究到了该了结的一刻。
此生,该算是无悔了吧。
……
金雕顶,玉缀门,锦绣如画的房间,这是月宫嫦娥之首的寝室。无尽的荣华,掩不住心中的伤痛。
推开门,霓裳一步步走入房内,呆呆地坐到梳妆台前。
古铜镜中,花容憔悴。
“都怪我……当初为什么要服下仙丹。”她掩面而泣。
若不是那一粒仙丹,她不会飞升,他也不会追来。
没有来到这冷冰冰的天宫,他们或许会是凡间一对恩爱的小夫妻,相濡以沫,短短百载,一同老去。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为什么要他来承担?”
……
南天门的大门敞开,战舰穿行,列阵的天兵仰起头目送这位天庭战将最后一程。
下了舰,传令的卿家靠到天蓬的身旁,低声说道:“陛下口谕,元帅若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踏入灵霄殿之前,便先了了。”
“我想……去一趟广寒宫。”
第一百六十五章:一个人的红尘
天高地远,风轻云淡。
灵霄宝殿侧方的阁楼上,玉帝身穿龙袍倚栏俯视天宫层层叠叠的楼宇,迎着风轻捋长须。
那一双鹤目微微眯起。
“陛下。”卷帘大将缓缓来到他的身后,躬身拱手道:“天蓬元帅去了广寒宫,殿上群臣已经开始鼓噪,是否派人去催促?”
深深吸了口气,玉帝凝视着天空中流转的光影,缓缓叹道:“不催了,等吧,等他。”
呼出的气在这冷冰冰的天宫凝成了雾,缓缓飘散。
“诺。”
……
广寒宫,天蓬有多少年没来过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不敢来。
惨白的宫阙,一如它照向凡间的光,有一种绝望透入心扉。
漫步在冷冷清清的台阶上,一个个路过的宫娥向他福身行礼,却不敢靠近半步。
他已是将死之人。
可,路到尽头,悬在心中千年的石头终于放下,他反倒是轻松了。
沿途细细欣赏着广寒宫的精致,雕栏玉砌,园林山水,如诗如画,看得入了迷,竟是泪眼朦胧。
“她就是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吗?”他想着,笑得从未有过的舒心。
终于不用再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念,挣脱了所有的束缚,不用再害怕让人看见了,不用再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在阳光下,哪怕是去死,也是值得。
……
坐在梳妆台前,霓裳将粉底一点一点地涂抹到自己的脸上,泪珠不争气地下坠,将妆容糊成一团,只能洗去,再重新上妆。
可无论怎么画,一次又一次,直到用完了所有的粉底,却也画不出那个妆,抱着空空的粉底盒,她捂着嘴瘫坐在地失声痛哭。
“我,我只是想让他看到我最美的样子……难道连这个都做不到吗?”
……
清清冷冷地风,安安静静的路。
绕过回廊,天蓬一步步来到霓裳的房门前,回头望向回廊末端的卿家。
那卿家微微躬了躬身子,淡淡道:“不要太久。”
“谢谢。”天蓬简单地回了礼,伸手敲门。
“是我。”他的语调平淡如水。
房中传来瓷器打破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大门轰然打开了,一个泪人惊慌失措地站在天蓬面前。
凌乱的发,憔悴的脸,急促的呼吸。
望着天蓬,霓裳紧蹙着眉,抿着唇,手中握着空空的粉盒,用指尖抹去眼角的泪不住抽泣着:“妆,妆画不上了。”
天蓬一下笑了,笑得温暖。
霓裳也破涕为笑,撅起嘴,如孩童撒娇般指着天蓬道:“你笑我!”
伸出手,天蓬一把将霓裳拥入怀中,用力抱紧,轻声道:“别担心,我来帮你。”
嗅着她身上的香味,他心中一悸。
依偎在天蓬怀中,霓裳温顺得如同一只小猫,抿紧了唇,眼泪又是忍不住落下。
多少年了,梦中才能出现的场景,竟在今天,就这么实现了。
犹豫着伸出手,她紧紧地搂住天蓬,一生一世都不想再放开。
“粉盒里的粉,用完了,我想给你跳舞,可是化不了妆……”她将头埋在天蓬的怀中低声抽泣道。
“没事。”
天蓬拉着霓裳一步步走入房内,将她按到梳妆台前,伸手一晃,粉盒里的粉,又满了。
霓裳想伸手去取棉块,却被天蓬按住。
伸手拿起棉块,天蓬低下头,沾了粉,一点一点涂到霓裳的脸上。
看着他那专心致志的样子,霓裳的眼泪又是止不住了。流出的泪随着天蓬轻轻一呵,悬到空气中,宛如夜空中的点点星辰。
这才是他一直以来守护的天河。
低下头,霓裳长长的睫毛煽了煽,不知该摆哪里的手不断揉搓着手绢:“我是不是很笨,当了神仙这么多年了,连这点小法术都没学会。”
“你的歌声,舞姿,是任何神仙都学不会的。”
霓裳甜甜地笑了。
泪已经流成了河,却丝毫无法沾染到妆。
静静地坐着,任天蓬帮她打粉,上胭脂,描眉,插上最美的头饰。
望着铜镜中的她,天蓬不由得痴了。
换上最美的舞衣,她轻步曼舞,闲婉柔靡。
天蓬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看着她在房内翩翩起舞,如痴如醉。
欣慰地笑了。
终于能坐着看她跳舞了,只为他跳的舞,哪怕只有一次。做了千年的梦,终于在这一天变成了现实。
“行行重行行,团圆日较少,三十三天觑了,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害了,相思病怎熬?此生缘来是缘浅,不堪幽梦太匆匆,愿来生……愿来生……”
那天籁之音在这一刹打住。
她一步踉跄,一缕鲜血从口中溢出,失去了支撑的身子微微倾斜,坠地。
天蓬脸色一变,慌乱之中将她抱住。
“你……你做了什么?!”
“只有半个时辰……不该化妆的。”她艰难地笑了。
这一曲,终不能唱完。
“你吃了毒丹!我,我帮你逼出来。”
天蓬伸出手,却被霓裳制住:“不,不用了,是异元九转丹,你逼不出来的。”
“是谁!是谁给你这种东西!是太白金星?不对,他知道花蕾的另一边是你,不会想你死……那会是谁?”
霓裳缓缓地摇头:“别问了,好吗?陪我说说话,时间不多了……”
紧紧地拥着霓裳,天蓬张大了嘴,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凭眼泪一滴滴划过脸颊,滴落在鲜红的舞衣上。
这是第二次在她面前哭了,上一次,是凡间的离别。他以为再也不会在她面前流泪了,却终究没能忍住。
“对不起,我没办法像你那样。”霓裳伸手拭起天蓬眼角的泪,笑着,笑得凄美:“我的位阶比你低,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
“不要说了……不要……不要再说了。”泪水止不住地下滑,这是撕心裂肺的苦楚。
“没有我,他们就没办法入你的罪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遇到我……如果我没有吃下仙丹……如果……”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求求你,不要,不要再说了……”天蓬紧紧地拥着霓裳。
钢铁般的心,也在这一刻被绞成了粉末。
泪水漫过了她的眼,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目光渐渐暗淡,她只能伸出手去触摸,试图记住天蓬的轮廓。
“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你不知道,我喜欢看你站在舰首的样子,好威风。每当有人说起你,我就好自豪。如果姐妹们知道了,一定都会羡慕我的……你是顶天立地的天蓬元帅,也是我的天蓬元帅,我一个人的……你一定会没事的,谁也扳不倒你。要好好活下去,好好地,继续当……当我的,天蓬元帅……”
鲜红的血从口中溢出,湿透了那一袭红色的舞衣,沾染了白袍。
“对不起……”霓裳的意识渐渐模糊了,只是不断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那声音渐渐变得微弱,断断续续。
拥着霓裳,天蓬拼尽了所有的力量,试图怀抱最后一丝希望。
然而,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让他魂牵梦绕了千年的女子,向来温顺、柔弱的她,终究用最极端的方式守护了自己的爱情。
抱在天蓬肩上的手缓缓失去支撑,坠落在地。
怀中的人儿再没半点声息。
天蓬缓缓地松开手,颤抖着,低下头。
紧闭的双目,安详的神情如同熟睡,满面泪痕,带着笑。依旧是那么美。
他微微颤抖着,张大了嘴巴,哭不出声响。
往昔冷峻的面容渐渐变得狰狞。
“不,不——”
歇斯底里的声音,惊动了整个天庭。
……
轻风抚弄,花枝摇曳。
月树上,开了一瓣,原本该在此时凋谢的花蕾在刹那间绽放,点点晶莹随风飘荡,犹如那舞衣上的血渍,红艳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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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企鹅群号一一七一五二*三
第一百六十六章:剑指南天门!
缓缓地抱起霓裳,天蓬满面泪痕,冷若冰霜,抬腿踢开房门,一步步走出门外。
千年的守候,竟守出这样一个结果。
门外的卿家猛地吃了一惊,盯着天蓬怀中的霓裳一步踉跄瘫坐在地。
怀抱着自己的爱人,天蓬一步步沿着回廊走。
匆匆赶来的菡薇仙子惊得捂着嘴靠在红柱上,眼泪一滴滴忍不住落下。
怀抱着自己的爱人,天蓬一步步走着,呆呆地走,听不见周遭的声响,看不见周遭的人或事,脑海里一片空白。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有仙娥,有卿家,有兵卫,纷纷避让,为天蓬留出一条路。
一步步走出院落,他仰起头,望见天空中流动的云雾,望见悬浮在天空中的无数陆地,那是他拼死守护的天庭。
冰冰冷冷的天庭。
然而,如今这天庭中已经没有他要守护的人了……
一缕阳光照亮了他的脸,冷峻,而坚毅。
一路千年,咬着牙,一步步走到今天,却是一败涂地。
低下头,他呆呆地看着霓裳,微笑着,颤抖,泪眼朦胧。
“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做完,我就去找你,等我。我永远都是你的天蓬元帅。无论你到哪里,哪怕是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我都会追过去。”
轻轻地吻在她的额头上。
身形一晃,他抱着霓裳,化作一束白光朝着灵霄宝殿的方向疾射而去,转眼间已落到灵霄宝殿外的石板上。
无数的兵刃出鞘,大队天兵瞬间将他团团围困,层层兵甲。
为首的天将高声喊道:“天蓬,你想干什么!?”
没有言语,天蓬一步步,呆呆地抱着霓裳往前走。旁若无人,踏上阶梯。
“你想干什么?你想造反吗?”那天将猛的后退:“上!上——!给我上啊!”
没有人动,没人敢动。
层层的铁甲,那包围圈随着他的脚步移动。后撤,撤入灵霄宝殿中。
便是没有六十万天河水军,便是孤身一人,他也依旧是叱咤风云,令凡间众妖望风而逃的天蓬元帅。
轻风吹过,扬起散乱的鬓发,扬起衣袖。
一步步走入灵霄宝殿,他仰起头,环视着四周恨不得将他吞下,此刻却一个个唯唯诺诺的仙家。淡淡道:“我想知道,是谁给了她异元九转丹。”
霓裳的血顺着垂下的指尖滴落在洁白、冰冷的地面上,如同一朵朵雪地里盛开的梅花。
“说啊——!”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歇斯底里地嘶吼,拼尽了所有的力量。
那声音在大殿内久久回荡。
没有人回答。此刻,连玉帝也选择了静默。
“敢给,为什么不敢认?”天蓬哼地笑了:“你们这群懦夫,我在凡间和妖作战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在凡间九死一生的时候你们在哪里?说啊——!”
他抿着唇,瞪大了眼睛,眼泪夺眶而出。身躯不住颤抖。
所有的仙家都呆呆地望着他,望着他怀中安睡的霓裳。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天蓬。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位天蓬元帅虽然狂傲,虽然特立独行,却永远顾全大局,绝不会在灵霄宝殿上这样说话。
所有的仙家都怔怔地望着他。先前的气焰荡然无存,退缩了。
太白金星站了出来,叱喝道:“天蓬!休要放肆,可知你已是待罪之身!”
“想看看你和镇元子交易的账本吗?”天蓬面无表情地问道。
太白金星指着天蓬的手猛的一颤,差点跌坐在地。
“你……你怎么可能有……”
“别怕。”天蓬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颤抖着,咬牙切齿地笑道:“我开玩笑而已,不用怕成这样,不过真想要,也不是没有。”
“你!”太白金星一时语塞。
身穿红衣的福星往前跨了一步,指着天蓬叱喝道:“大胆天蓬,死到临头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天蓬头也不回,嘴角微微上扬:“福星,一年前,你从府库领了一株新月延须草,不知道现在可还在?”
福星一惊,连忙道:“炼,炼丹用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炼的什么丹?用的什么丹方,还有,那丹呢?吃了?还是说,很不巧,这么珍贵的一株仙草就让你给炼失败了呢?就算真是失败了,炉灰里,也总该能验出点什么吧?”
玉帝静静地坐在龙椅上沉默不语。
“要我揭你们老底吗?”怀抱着温度渐渐流逝的霓裳,天蓬环视着周遭的仙家,淡淡地,冷冷地笑着:“你们谁身上干净了?谁?站出来让我看看!”
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没人敢站出来?哈哈哈哈!没人敢站出来,一群懦夫!”天蓬癫狂的笑了:“没有人干净……这天宫没有人干净,千年了,我究竟守护了一堆什么垃圾!”
捂着脸,他的眼泪如同决堤般奔流。
玉帝面色铁青,却依旧坐在龙椅上沉默不语。
“我也不干净……不是要治我的罪吗?我就站在这里。”低下头,天蓬凄切地笑着,抚着霓裳渐渐冰凉的脸,他缓缓说道:“我也不干净,我爱她,所以我犯了天条。但我只后悔没跟她说。今时今日,也不怕你们知道。”
眼泪一滴滴止不住落下,打湿了霓裳的脸颊。
一股寒意透入了众仙家的心底。
面面相觑,再没人敢说话了。
仰起头,他用布满血丝的眼怔怔地望向玉帝:“陛下,天蓬有罪!”
该说的已经说完,那神色之中,已俨然是一副求死的神情。
玉帝铁青着脸,低下头,干咳两声,却不言语。
先前鼓噪的群臣,就这么静静地呆着,看着他。
大殿中一片沉寂,弥漫着令人透不过气的凝重。
……
凡间,万寿山,五庄观,浓烟滚滚升起,几个道徒正在观外焚烧着什么。
镇元子坐在凉亭中独自抿着清茶,凝视着天空中流转的云,淡淡地笑了:“这天蓬,还是真是不守信用啊。到底还是在灵霄殿上道破了。”
两个道徒抬着一堆书简来到镇元子面前,躬身问道:“师尊,这些是不是也要烧掉?”
镇元子撇了一眼,望见竹简上“账本”两个字,长长叹了口气,道:“留着吧,兴许,还会有人需要它们。”
沉默良久,他又啧啧笑了起来,道:“镇元子啊镇元子,你这么心软,难怪与须菩提那个死老头一样修不成大道。哈哈哈哈。活该!”
天高云淡,他迎着风,抿着茶,无奈地笑着。
……
云域天港,主楼大殿内聚集了上百战将。
天内缓缓地放下了玉简,呆呆地说道:“霓裳仙子自杀了……元帅抱着她的尸体,冲入了灵霄宝殿。”
深深吸了口气,眨巴着微红的眼,天内张了张口,颤抖着,许久,他才缓缓说道:“现在,众仙家正在围攻元帅。”
没有人说话。
一个个天将都瞪大了眼睛,咬着牙,攥紧了拳头瑟瑟发抖。
大殿中只剩下阵阵急促的喘息声,一种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
天衡一拳重重砸在柱子上,直将柱子都砸出了缺口,整座楼都在颤动。
他嘶吼道:“我忍不住了!我们出兵吧,兵谏!救元帅!”
“是啊!我们强攻南天门,兵谏!”
“南天门的兵痞怎会是我们天河水军的对手!出兵吧!”
“住口!”天辅高声叱喝道:“你们身为天庭战将,怎可说出这种话!”
话音未落,只见一直未吭声的天任一步步穿越人群走到正中,解下自己的佩剑丢弃在地:“从现在开始,不是了。”
甩开白色大氅,转过身,他恨恨地唾了一口:“去他妈的天庭!”
一步步朝着门外迈去,他举起手高声吼道:“我去救元帅,谁要一起!”
“我去。”天衡率先喊了出来,抽出自己的佩剑丢弃在地上。
“你们要做什么?”天辅怒吼道:“忘了元帅临走前,你们答应过他什么了吗?”
天任停下脚步。
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他。
他缓缓回过头来,看着天辅,冷冷道:“就算事后元帅要砍我的头,我也要去!”
那张刀疤脸上,尽是腾腾的杀气。
说罢,转身,迈开腿,跨过门槛。
天衡快步跟了上去。
“我去!”
“我也去!”
“妈的,老子拼了!”
一柄柄佩剑被解下来,丢弃在地上,只一会,大殿中就剩下几员老将。
天辅呆呆地睁着微红的眼,看着那丢了一地的佩剑,苦涩地笑了。
谁也阻止不了。
大殿外传来军士愤怒的呼喊声,惊天动地。
天庭之利剑已出鞘,扬起风帆,六十万天河水军,倾巢而出,剑指南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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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求来生(二更求订阅)
灵霄宝殿。
一个天兵匆匆从殿外奔了进来,看到天蓬,看到满殿兵甲的时候猛地一惊,小心翼翼地绕开,跪下,奏报道:“启禀陛下,月树上,天蓬元帅的花,开了!”
“开了?”所有的仙家都吃了一惊。
“你可看清楚了?真的开了?”
“怎么会,霓裳仙子死了,怎么还会开花?”
“这不可能,该凋谢才是!”
“是啊是啊,一方身死,姻缘断去,该是凋谢才是。”
“一定是看错了,看错了。”
“难道花的另一面不是霓裳仙子?”
众仙家议论纷纷,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久,玉帝震了震衣袖,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蓬缓缓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朗声道:“此事过于怪异,有驳常理,容朕与太上老君商议后再定。来人,先将天蓬扣下,打入天牢!”
“诺!”
环绕四周的兵将朝着天蓬涌了过去。
剧烈的气流从天蓬的身上急旋而出,瞬间轰散了殿上淡淡的云雾。
庞大的灵力在汇聚。
那一个个兵将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刃,惊慌失措地后退,咽着唾沫,不敢轻举妄动。
所有的仙家都大惊失色,就连转身要走的玉帝也停下了脚步,不自觉地撑住了龙椅的扶手。
在场的,所有的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天蓬已经调动了所有的灵力。
这是拼死一搏的架势。
“陛下——!”他抱着霓裳高声喊道。
瞪大了眼睛,与玉帝怔怔地对视,毫不退缩。
所有的兵将,所有的仙家都将目光转向了玉帝。
许久,玉帝深深吸了口气,无奈地笑了。他知道天蓬想要什么,他一直都知道。
霓裳死了,如果天蓬想走。这天宫没几个人拦得住他。带着天河水军下界,必是一方霸主,六十万精锐之师,便是天庭也无力围剿。
这远比灌江口的杨戬要难对付得多。
可他没有走。他回来尽忠,他送玉帝最后一个人情,求死,给足了天庭颜面。
千年君臣,他要的,玉帝如何能不知道?
抿着嘴,玉帝淡淡道:“传朕口谕,好生安葬霓裳仙子,魂魄送入轮回,许她一户。好人家。”
说罢,玉帝无奈地摇头,拂袖离去。
身后的卿家高声喊道:“退朝——!”
天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缓缓闭上双眼,泪流满面。紧紧地拥着霓裳,叩首:“天蓬,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所有的仙家都呆呆地看着他。
“行行重行行,团圆日较少,三十三天觑了,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害了。相思病怎熬?此生缘来是缘浅,不堪幽梦太匆匆,愿来生……”
天籁之音还萦绕耳畔。
轻步曼舞,闲婉柔靡,娇媚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
如玉的脸上,甜甜的笑……
“愿来生……”
来生。
月树上的花迎风绽放。摇曳,这是只剩下一个人的红尘。
今生已无可挽回,可就算剩下一个人,这段情,他也要去守护。用自己的命,去换霓裳一个来生,换霓裳下一世的幸福,无怨无悔。
身上澎湃的灵力散去。
四周,无数的兵将面面相觑,一拥而上将他制住。
……
天庭的次日,凡间的次年,六十万天河水军兵临南天门外,擦亮了兵器铠甲,弩上箭,弓满铉,擂起战鼓,叫阵。
只等一场恶战。
二十万南天门守备军龟缩在南天门里,不敢应战。
分散各地的四十万天军紧急驰援。天庭的盾与剑,整整一百二十万大军于南天门外摆开阵势,对持。
一边士气高亢悍不畏死,一边唯唯诺诺士气低迷。
这是谁都不敢想象的结果。
天河水军提请奏折,要求释放天蓬,还其元帅之位,处死乱臣贼子太白金星。
玉帝派出特使,以赦免他们的罪为条件要求天河水军撤回驻地,圣旨被当着特使的面烧毁。“杀谗臣,清君侧”的呼喊声直通九霄。
坐在灵霄宝殿的龙椅上,玉帝呆呆地注视着放置在桌面上琉璃盏里微微颤动的水,无声地叹息着。
“莫不是,真把朕当成凡间的昏君了?”
他无奈地笑了。
“这局势,怎就变成这样了?”
事到如今,只要敢动天蓬,那么无论战果如何,天庭都势必失去这把最锋利的剑,犹如自断右臂。
而就在此时,灵霄宝殿上却依旧在为天蓬而争论不休,争论的内容,不是是否释放天蓬,而是该给天蓬罗列多少罪名。
没有人会相信凭六十万天河水军就能攻破南天门那天铸的法阵,他们所在乎的,只是如何迅速消灭自己的政敌。
看着那些仙家的嘴脸,玉帝只能苦笑。
“陛下,这天蓬月树花开已是不争的事实,当按例贬下凡去!”
“陛下,那日天蓬殿上之举早已是欺君罔上,论罪当诛!”
“陛下,天河水军谋反,依如今所见,那天蓬早有不臣之心,当立斩以震慑三界!”
神仙动情,欺君罔上,谋反……一条条,一桩桩,都是死罪,偏偏又都不是莫须有的。
可玉帝就是不判,犹豫着,犹豫着,举棋不定。
“陛下!如此逆臣,不能姑息啊!”
“陛下!如今天河水军兵临南天门,已成谋反之势!那天蓬便是死一万次也不冤,何须犹豫!”
玉帝还是不开口。
“陛下,老臣已经将天蓬的罪责全部罗列出来,恳请陛下批示。”
一本奏折连带沾了朱砂的笔被递到玉帝面前。
他还在犹豫着,闭口不言。
可还能撑多久呢?
满殿仙家,无数双眼睛都紧紧地盯着玉帝不放,等着,那急切的目光就好像要将玉帝生吞下去一般。
终于,在他们的注目下,玉帝缓缓地朝着朱砂笔伸出了手,却依旧犹豫着。
“陛下,末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一直守候在身旁的卷帘忽然跪倒在地。
玉帝将手收了回来,淡淡道:“但说无妨。”
卷帘拱手道:“陛下,先前那月树上不过一个花蕾,霓裳仙子死了,那月树上的花蕾不只不谢,反倒是开了,实在有驳常理。依末将之见,那月树,怕也是有错漏的时候,切不可因此而冤枉了忠良!”
“胡说八道,那天蓬乃是乱臣贼子,何时变成忠良了?”有仙家叱喝道。
“天河水军战功赫赫,对天庭,对陛下,天蓬元帅之心如月可鉴,如何就是乱臣贼子了?”卷帘瞪大了眼。
太白金星缓缓走出人群,冷冷地看着卷帘,笑道:“区区一员偏将,也敢在这大殿上胡言乱语。”
“月树错漏?哼!陛下!那天蓬当日都已经亲口承认,还有何错漏?”
“忠良?那南天门外的是什么?”
“依老臣看,这卷帘是天蓬埋伏在内线,想帮他脱罪!当打入天牢严刑拷问,必有所获!”
群臣发难,卷帘却如同听不到一般,只抬头怔怔望向玉帝。
许久,玉帝捋着长须点了点头,道:“众仙家所言极是,卷帘所言,也有几分道理。那月树本是天道所化,便如同地府的生死簿。如今生出这等异象……天道有异,不可不察。依朕之见,还是等朕与太上老君商榷一番,再行定论。”
“陛下,太上老君如今外出云游,也不知几时能归。那天河水军的一众乱臣贼子却已经兵临南天门,还是早做决断的好!”
“是啊是啊,陛下,还是早做决断的好啊!切勿涨了贼军的士气!”
“是啊陛下!此事缓不得,老臣恳请陛下早做决断!”
依旧是众口一词。
卷帘怔怔的望着玉帝喊道:“陛下!切勿寒了忠臣的心啊!”
满殿的仙家都紧紧地盯着玉帝,包括卷帘。
时间流逝,玉帝孤孤单单地坐着灵霄宝殿上宽大的龙椅,抚着扶手,抬头仰望上方犹豫漫天星辰缓缓流转的图腾,无声长叹,似是陷入了沉思。
许久,他缓缓道:“便五日,五日之内,若是太上老君未归,朕必定给众卿家一个答复。君无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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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永世换永世
此时此刻,天庭原本对三界无处不达的控制早已经荡然无存。颜面,更是无从谈起。
这一时期,最开心的莫过于凡间的妖怪。
西牛贺州一战狼狈不堪落荒而逃的六大妖王火速赶回自己的领地召集部署重新割据一方,西牛贺州的战果化为乌有。
花果山的势力也在这一时期无论修为还是规模都得到极大的发展。
失去了强大天河水军的压制,在凡间,类似的案例比比皆是。
至于那些个巡天将,便是他们发现了妖群聚居的地方,也不会有大军来围剿,反倒是自己极可能被那些偶遇的强大妖怪顺手夺了性命。因为,再也不会有妖怪担心杀死天庭巡天将会引来大军围剿了。
没有谁会想到,一桩思凡案,会成就一个属于妖的春天。
天蓬案悬而不决,五日,这恐怕不是众仙家同不同意的问题,便是玉帝自己,也已经是极限了。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五年可以发生多少事?
五年的时间可以让猴子从凝神境一路修到化神境,修两次。
一个歌姬,一位元帅,月树上的一段姻缘,一桩数千年来天庭处理过无数次的同类案件,却让这个君临三界的庞然大物疲于奔命,折腾得筋疲力尽。
所有的兵力全部屯积南天门外,天庭的剑与天庭的盾之间的对峙,稍有不慎,便要血染南天门。如此浩大的阵势,自开天辟地起也从未有过。
时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四日。
在这四日里,天河水军每日叫阵依旧,南天门守军怯战依旧。主张倒天蓬的仙家四处走动,试图将原本不出面的中立派也一并拉拢了,准备五日之期一到便逼玉帝治天蓬的罪。而玉帝则干脆不上朝,却私下密会了十余名仙家。
到了第四日深夜。天庭大牢。
灰色的地板,黑漆漆的顶,铁架上的火盆里火吱吱地燃烧,光将一切都映得昏红。
宽敞、空无一物的牢房里天蓬呆呆地跪坐着。
肩上的铁链穿过琵琶骨。渗出的鲜血将白衣衫染得鲜红,微微低垂着头,披头散发,面无表情。
铁栏的另一面,宽敞的过道上孤零零地放着一张高椅。玉帝静静地坐着,身旁守候着卷帘。
许久的沉默之后,玉帝干咳两声,轻声道:“朕两天前便想来看你了,只是手头还有些琐事没处理好,不便来。千年君臣。便是真要将你论罪,朕也该来送一送。”
天蓬低垂着脸,沉默不语。
玉帝淡淡地笑了:“你执掌天河水军,有千年了吧?”
天蓬默不吭声。
站在一旁的卷帘躬身道:“陛下,天蓬元帅执掌天河水军。到如今已有九百八十二年。”
“哦?”玉帝微微顿了顿,叹道:“九百八十二年了,这日子,过得也真快,转眼已经这么久了。”
他淡淡笑了笑,接着说道:“朕记得,你刚来的时候。看上去还很生涩,像个愣头青,也丝毫不懂得天庭的规矩。那一批,总共是二十个,李靖把相应的职位都分好了,奏报给朕。让朕批复。朕指着名字一个个问,问到你的出身,他说不出你师傅的名字,细问之下,才知道你是唯一一个非截阐二教门徒的。朕一听。便对他说:‘这个不如就分到天河水军吧,虽说是戍守部队,不足千人,但也需要些新鲜的血液。’”
说到这里,玉帝呵呵地笑了起来:“李靖看朕其他都批了,这最后一个,也不好驳了朕的意,便也同意了。你可知,朕为何想将你分到天河水军?”
天蓬缓缓抬起头,看了玉帝一眼。
“因为啊,朕想了,你一个非截阐二教门徒的小将,又不太懂规矩,若是安排到其他地方去,恐怕日子会不大好过。呵呵呵呵,没想到啊,朕当日的无心之举,居然造就了强大的天河水军,也造就了今天的局势,真是造化弄人啊。”
玉帝长长一叹,拍着大腿,微微仰起身子靠在椅背上,眨了眨眼,笑道:“没想到啊,天河水军,本是那些坐冷板凳的将领才去的地方,油水不多,地盘又大,人手还少,整日里到处飘靠不了岸。被调过去的将领,没一个不心灰意冷的。”
“你到天河水军报到三天,都没见到主将,于是你就自作主张开了战舰出去巡逻,发现也没人管你。干脆,你就带着人马下界打妖怪去了。还记得你第一次取回五十个妖怪首级要领赏,请赏的折子里是怎么写的吗?”
玉帝低下头来,看着天蓬。
天蓬也睁着眼睛看他。
“你写:‘末将巡视天河,于,天河畔遭遇妖众,追至凡间,斩杀之!’”
天蓬嘴角微微上扬,笑了。
玉帝也笑了。
“后来这种事,一件接一件,朕就纳闷了,怎么天河里那么多妖怪?这还是朕的天河吗?于是啊,就把天河水军的主将叫来问问,结果他也不知道。被朕一逼问,才知道原来他连将印都交给你了。呵呵呵呵。”
“可,陛下没处罚他,反倒让他升迁了。”天蓬开口说道。
“对。”玉帝抿着嘴,点了点头:“朕不罚他,没意义。他们都说朕历一千七百五十劫,耗时十二万年才当上的玉帝。说实话,没那么久,开天辟地都没那么久。不过啊,也不短啦。朕这一世一世走过来,什么人没见过。便是把朕放到那样一个死气沉沉的位置上,怕是朕也不比他好多少,所以,朕,不处罚他。倒是你,朕很有兴趣知道你能折腾多久。所以,朕给了他个机会,升迁,调走,让你当主将。”
天蓬深深吸了口气,苦笑。
“后来,你确实很能折腾,偷偷下凡打妖怪。打了十次八次也就算了,你一直打,而且把拿来的奖赏都扩军,朕不给你军饷。你就养私兵,胆子越来越大,什么妖都敢打。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这在天河畔遭遇妖怪追下凡间的谎还真就撒得脸不红心不跳了。要治你的罪,那时候就可以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当时朕就觉得有点不对头了,怎么有人这么拼命,什么硬骨头都敢啃。在凡间给妖王打得七零八落带着满身伤回来,本想着你该就学乖了,没想到你伤一好,立即纠集人马又去了。”
“所以。陛下早就知道臣和霓裳之间的关系了?”
玉帝缓缓闭上眼睛,默默地点头:“就你这样的人,不查清楚底细,朕真不敢用。”
“可陛下却不道破?”
“当玉帝,得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玉帝蹙起眉头。眨了眨眼,淡淡道:“朕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只是不方便说出来罢了。明争暗斗,勾心斗角,要扳倒政敌,不都得到朕这里来告状吗?真的假的,朕该知道的不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谁忠。谁逆,朕心里清明着呢。谁没点事儿?就你前几日殿上说的那几句,朕派了人去找了镇元子,他倒是很爽快,把所有账本都给送来了。还给朕托了句话。”
天蓬抬起眼瞧着玉帝问:“说什么?”
“说他都快看不下去了,让朕好自为之。”玉帝撑着膝盖。哼地笑了,摇摇头道:“你说这叫什么话?下次蟠桃会不请他了,说话口无遮拦地。”
想了想,玉帝又接着说:“就,就不能说得委婉些吗?朕容易嘛?”
看着天蓬。玉帝呵呵地笑了起来。
天蓬却没有笑。
稍稍沉默了一下,玉帝长长一叹,说道:“你真是难煞朕了。那日灵霄宝殿上,当真是过了。那些个账本翻出来,你让朕怎么做?牵连如此之广,虽说神职,也不是非他们不可,可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一时间,你让朕上哪找那么多人来替代?朕是三界君王,可朕也是别人扶上来的,天庭,也不是朕一个人的天庭,三界框架一旦打乱,你让朕如何是好?朕知道你忠,可就是太直了。”
“天蓬只求一死,还请陛下成全。”天蓬缓缓叩首。
“死?”玉帝哼地笑了:“你死了,朕怎么办?南天门外的事情怎么办?朕的盾与剑,正为了你在南天门外对峙。朕派了人去调停,圣旨直接就给烧了。见不到你,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抿着唇稍稍顿了顿,玉帝低着头,抬起眼皮问道:“想看看天河水军的奏折吗?”
天蓬沉默不语。
“那奏折写得……朕怎么看怎么像最后通牒,也不懂得委婉一点。真是什么元帅带什么将领啊。脾气一样直。有空,也别总顾着军武,文事也该抓一抓了。”
想着,玉帝无奈地摇头,叹息:“那帮子仙家,还在灵霄宝殿上争吵,要逼朕处死你,却也不想想,你死了,局势就无法收拾了,到时候,朕一下断了左膀右臂,该怎么办?没有了天河水军,就算赢了,南天门守军也是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回复不过来,到时候拿什么去压制妖?兵临南天门的是天河水军还好说,如果是妖军呢?他们还笑得出来吗?”
“到时候,南天门是攻不破,但这三界,还是天庭的三界吗?怎么就没人帮朕想一想。”玉帝啧啧苦笑了起来。
沉默了许久,玉帝淡淡问道:“怎么样?出去,重新当天蓬元帅,如何?”
天蓬微微楞了一下,却是摇头,叩首,依旧是那句话:“天蓬只求一死,还请陛下成全。”
静静地盯着天蓬,玉帝捋着长须,缓缓道:“朕,用霓裳仙子永世的荣华幸福,换你永世为天庭效力,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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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虎归山
第五日,黎明时分。
阳光还尚未照耀大地,空无一人的阴暗小巷里,天蓬捂着肩部的伤,忍着刺痛,由卷帘搀扶着快步前行。
“从南天门出去,李靖会同意吗?若是我不受伤,从南天门内部打出去倒不是问题,可如今你要带着我一起出南天门……”天蓬淡淡撇了身旁的卷帘一眼:“办得到吗?”
“放心,我们有人接应。”
“有接应?”
“对!”
出了小巷,卷帘将天蓬的手盘过颈后搭在自己的肩上,运灵力,腾空而起。
……
玉帝坐在灵霄宝殿的龙椅上。
“陛下!”太白金星走到正中过道上,群仙注目。
他拱手,注视着玉帝缓缓道:“如今五日之期已到,太上老君尚未归来,臣等恳请陛下就天蓬之事,早做决断!”
“不急,不急”玉帝摆了摆手,淡淡地笑了笑,道:“日未出,时未到。待他事议罢,再议此事未迟。”
众仙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
远远地降落,两人快步朝着南天门行进,借着阴影穿行在弥补的军宅之间。
一队巡逻的兵卫从远处的街口路过,他们转身遁入一旁的巷子里。
一队巡逻的兵卫拍打着翅膀从头顶掠过,他们遁入建筑的阴影中。
一路潜行。
“是谁——!谁在那里!报上口令!”身后传来一声叱喝。
未等两人回头,一道银光从那六名兵卫的颈后闪过,直接将六名兵卫都敲晕了过去。
“乾坤圈?”天蓬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那银光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稳稳地落入站在屋顶幼小的身影手中。
乾坤圈,混天绫,火尖枪,荷纹铠甲,眉心处一点红——哪吒!
低下头,他淡淡地看了天蓬一眼。从屋顶一跃而下,快步来到两人身边将天蓬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快走,刚才的叫嚷声,很快会有大队人马过来。”
“为什么帮我?”天蓬问道。
哪吒冷冷地撇了天蓬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太白金星想把你贬落凡间,而我压了一千金精赌你下畜生道,不能让他太得意了。”
天蓬微微一愣,欣慰笑道:“谢谢。”
“不用谢我,一百倍的赔率呢,我只是心疼我的十万金精。”
两人扶着天蓬,朝着南天门狂奔而去,身后响起无尽的喧闹声。
警戒的笛子已经鸣起。
睡梦中的南天门守军被惊醒了,无数的天兵天将在朝着这里汇聚,遮天蔽日。
一路上。哪吒手中的乾坤圈反复抛出,将迎面而来的天兵通通击倒,无人可挡。
身后,大队追兵的叫骂声越来越近了,而南天门就在眼前。
“何方妖孽。竟敢擅闯南天门!”
一声暴喝传来,哪吒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抬头望去。
远处,天空中四个人影腾云追来,持琵琶的持国天王,持宝剑的增长天王。持赤龙的广目天王,持宝伞的多闻天王——四大天王,全齐!
天蓬往前跨了一步,却被哪吒伸手拦住。
挡在天蓬身前,他侧过脸去,目光却一刻都未从四大天王身上移开。淡淡道:“今天是我轮值,门已经被我的人控制了。这里交给我,你们快走……要快点,他们四个一起上,我顶不了多久。”
卷帘默默点了点头。背起天蓬,快步朝着南天门冲刺而去。
匆匆赶来的四大天王看到了背起天蓬朝着南天门冲刺的卷帘,看到了驭使着风火轮挡在身前一脸冷漠的哪吒,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三太子……”
哪吒眉头一蹙,四周燃起熊熊火焰,放出混天绫乾坤圈,扬起火尖枪指向四大天王,叱喝道:“废话少说!很久没过招了,来吧!”
……
灵霄宝殿,太白金星回过头透过大殿的门望见东方微微露出的光芒,拱手道:“陛下,时间已到。”
“行吧。”玉帝依旧是淡淡笑着,将手中翻阅的奏折随手丢到桌子上,道:“那就,把事情议一议吧。”
……
一缕阳光照耀大地,照亮了照亮了灵霄宝殿上的牌匾,照亮了南天门,也照亮了南天门外如同蝗虫一般密布的天河水军舰队。
坚守的光明,终究驱散了黑暗。
巨大的南天门缓缓开出一条缝。
甲板上,所有的天河水军军士都瞪大了眼睛。
天蓬捂着肩部的伤,一步步,艰难地从门内走出。
孤孤单单地身影。
清风掠过,扬起散乱的鬓发,露出憔悴的脸庞,白袍,沾血,却是无恙。
“元……元帅!是元帅!”率先缓过神来的军士疯狂地呼喊,一拳重重敲在兄甲上,单膝跪下。
“真的是元帅!真的是元帅!”
“元帅安然无恙了——!”
“元帅回来啦!”
所有的军士都在歇斯底里地咆哮。
所有的甲板上都沸腾了。
所有的军士都单膝跪下。
吹响号角,擂起战鼓。
“恭迎元帅安全归来!恭迎元帅安全归来!恭迎元帅安全归来!”
一声有一声声整齐的呼喊,直通九霄,震慑天地。
浪花利剑的旗帜迎风招展。
无边的舰队,这震慑天地的舰队,威震三界的舰队,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不是泪流满面。
“恭迎元帅安全归来!恭迎元帅安全归来!恭迎元帅安全归来!”
不断重复的言语,无声的抽泣,道不尽的心酸。
站在空旷的地面上,天蓬迎着风,抬头,环视着无边的舰阵。
“是谁带的头?”他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寂静无声。
天任颤抖着,哽咽着出列,双膝跪在甲板上,叩首:“是末将——请元帅责罚!”
所有的军士都双膝跪下。叩首:“请元帅责罚——!”
站在南天门内的守卫天兵呆呆地看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看着那些几日来令他们无比畏惧的天河水军军士,如狼似虎的铮铮铁甲一个个爽膝盖跪地,叩首认错。泪流满面。
只因为那人的一句话。
这是只属于天蓬元帅的天河水军,一个人的天河水军!
千年了,一步步走过,他的忠,他的直,他的正义,哪怕在天庭得不到认可,但他有他的天河水军,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天河水军!
灵霄宝殿上独战群仙的天蓬元帅,并不孤独!
天蓬的眼眶微微红了。哽咽道:“带头者,两百军棍,面壁思过一年,其余一干人等,罚一年军俸。以儆效尤……往后,不许再犯了……”
他抿着嘴,笑了。
“末将领罚——!”天任泪流满面,笑着,叩首。
“属下领罚——!”所有的军士都泪流满面,笑着,叩首。
“恭迎元帅归来——!”
……
灵霄宝殿上。太白金星与那一众仙家呆呆地听着远处传来的呼喊声,一个个怔住。
“这是,怎么回事?”
玉帝淡淡地笑着,笑而不语。
“报——!”一个天兵匆匆奔入灵霄宝殿内:“启禀陛下,天蓬元帅出了南天门,现在天河水军已撤军。往云域天港而去!”
“什么?天蓬出了南天门——?”太白金星瞪大了眼睛,转过身去望着玉帝。
玉帝依旧淡淡地笑着,叹道:“天河水军撤军了,恩,天蓬也算是戴罪立功。功过相抵,先前的过错,便赦免了吧。诸位以为如何啊?”
……
卷帘透过南天门的缝隙遥望远处有序撤去的舰队,重重叹了口气。
受了点轻伤的哪吒拄着火尖枪缓缓走到他身旁,与他对视了一眼。
“这猪头蓬,还真是威风啊。”
“元帅顶天立地,如何能不威风?”
哪吒哼地笑了出来:“我就讨厌他这样。这一去放虎归山,往后,怕是又多一个敌人了。”
“不会的。”卷帘摇了摇头:“元帅会一直忠于天庭。”
“但愿如此。”
“这事儿,让李天王知道,没事吧?”
哪吒摆了摆手:“没事儿,他爱咋地咋地,最好把我撤了。这三太子,我早不想干了。”
看着哪吒,卷帘笑了。
……
“陛下!”太白金星愤愤然道:“陛下,那天河水军本就是天蓬下属,如若如此便可将功抵过,往后,岂不天下大乱?”
“是啊!陛下,天蓬罪不可赦,若是就这么赦免,往后天条岂不形同虚设?”
“臣等恳请陛下三思啊!”
玉帝捋着长须,略略思索了一下,默默点头道:“诸位所言甚是,既然这样,太白金星,朕就派你传令,召回天蓬,如何?”
太白金星猛地怔住,眨巴着眼睛,拱手道:“臣……臣恐不能胜任。”
说罢,低下头退入队列,不再言语。
“那……”玉帝的眼睛缓缓转向了寿星:“寿星你去?”
寿星连忙摇头摆手,退入队列,闭口不言。
玉帝抿起嘴,瞧着眼前畏畏缩缩的众仙,笑道:“就没人主动请旨吗?”
一众仙家,寂静无声。
此时此刻的天蓬,坐拥六十万天河水军,已俨然是一方霸主,更甚于灌江口的杨二郎。
灌江口尚且没人敢去,云域天港,又有何人敢去呢?
玉帝呵呵的笑了起来:“既然没人敢去,那就依朕的意思,免了吧!”
……
数月后,一道密旨被从天庭送到阎罗殿,一个女婴降生在南瞻部洲中部一户富庶人家。
那女婴永远不会知道,当她降生的时候,一位威风凛凛的天将正站在云端静静地看着她,转身,离去。
月树上的花如火地绽放,迎着风微微颤动,永不凋谢。
那位天将,守护着只剩下一个人的爱情,用永世的忠诚,换来了她永世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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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花果山来客
花果山南面的海面上,海风萧萧。
此时,距离天蓬元帅思凡案了结凡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而距离猴子返回花果山,已经过去了五年有余。
一叶孤舟在海浪的推动下缓缓朝着花果山飘荡着,船头立着一位白衣公子。
这位白衣公子身材娇小,绑着高高的发髻,白色的绸带在身后飘扬,手持一把折扇,风度翩翩。
那面容精致得足够让世间的女子都汗颜。
许久,孤舟在海浪的推动下靠近了沙滩。
那白衣公子缓缓抬起带有金丝牡丹刺绣的白靴子,悬空,待到船真正靠岸,才一脚踩在沙滩上。
这一踩直接陷入了沙里差点栽倒在地。
好不容易站稳,他狼狈地低头看着自己靴子上的泥沙和被海水溅湿的前摆,那眉头皱得能拧出水来。
无奈地吐了一口气,他愤愤地走到远处草地上,手心处燃起白色火焰抹在靴子上。
半响,他用术法将泥沙和海水全部清理完毕,这才开始一步步地在树林里走了起来,四处张望。
不远处的草丛里,两个脸上涂着迷彩,身上捆满枝叶的小妖已经将弓拉得满铉,箭头对准了那公子哥儿。
“你说,他会是什么?神仙?还是妖怪?”
“感觉得到灵力,却感觉不到妖气,可能是修士,最少炼神境。”
两只小妖对视了一眼。
“你去报告老大,我留下继续监视吧。”
“行。”
树林里,公子哥儿皱起眉头一步步地走着,踩在满地的落叶上,看着四周的原始树林一副嫌弃的样子。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婵儿妹子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哮天犬不会骗我吧?”想着,她气鼓鼓地说道:“要是敢骗我,回去一定把他拿来刷火锅!”
那声音甜甜地,听着是个女的。
越来越多的妖怪聚集到她的四周。可她却毫无察觉。
又走了一小段,“公子哥儿”看上去有些烦了,遥望着远处高高耸起的山头叹了口气:“算了,还是飞吧。这样走找到什么时候?先绕一圈再说。”
说着。她潇洒的转了个圈,正要腾空而起之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只妖怪拉着一张网从她的头顶掠过,将她一下罩住。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怪叫,呼啦啦一大片的妖怪从各个角落里钻了出来,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兵器隔着网指向她。
一只身穿皮甲,身姿矫健的老鼠精嚼着槟榔,提着长刀踱着步来到她的面前,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吐掉口里的槟榔渣子。恶狠狠道:“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来花果山干什么?说!”
她显然是吓坏了,盯着顶在自己下巴上明晃晃的刀尖,脸色煞白,瞪大了的眼眶里两滴泪珠在打转。
她瑟瑟发抖地说:“不要吃我……绑架我好了。我父王会付赎金的。”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哭得四周凶神恶煞的妖怪们一阵尴尬。
“不要吃我,求求你们不要吃我,龙肉不好吃的……”
“女的啊?”黑子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黑哥,现在怎么办?”一只蝙蝠精蹭到黑子身旁问道。
盯着她想了想。黑子无奈地摆摆手道:“捆起来,带回去等她哭累了再问。”
如今的黑子早已经不是原来那只矮小的老鼠精了。
五年的时间,如今的他已经长到五尺多高,凭借着斜月三星洞的功法和杨婵的丹药帮助,修为也已经踏入了炼神境不再是原本那个连一只野猪都追不到的小妖怪。
交代完自己的下属,黑子又从腰间摸出一粒槟榔放到嘴里嚼了起来。压低身姿运起灵力,朝着东面狂奔而去。
穿过树林,越过小溪,他很快攀上了一座小山丘。
山丘的另一面,巨大的岩石阴影下。猴子脸上涂着红黄色条,穿着一身破旧的皮甲抱着行云棍像一个落魄老兵似地蹲在角落里和短嘴一起嗑瓜子。
“猴子哥。”
“怎么啦?”猴子随手抓起一把瓜子放到一旁。
短嘴也抬起头来看了黑子一眼。
走到猴子身旁盘腿坐下,黑子也跟着一起嗑起瓜子:“猴子哥,捉到一个人……确切地说,是还不知道是人还是妖怪的家伙。”
“没问?”
“还没问,哭得稀里哗啦的,没法问。我让人把她带回去了。”
“哭得稀里哗啦的?”短嘴转了转大眼睛,将一粒瓜子咬开,道:“估计不会是妖怪,也许是不小心误入的普通人类。”
说着,将咬开的瓜子掰开,将籽丢进嘴巴里,舌头一卷直接吞了下去。
鸟啄吃起瓜子来真不方便,不过他还是爱吃。
黑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她起码有炼神境初期修为,不是普通人类。”
猴子将口中的瓜子壳吐在地上,问道:“没什么异样吧?”
“还没看出什么特别不对的地方……不过本身看起来就不太正常。”
“行吧,等问出点什么再告诉我。”
“明白!”黑子点了点头,随手抓起一把瓜子放到兜里,站起来转身就走。
猴子又把头扭过来面向短嘴,问道:“刚刚说到哪里了?”
“说到那只蛤蟆精了,一窝的蛤蟆精,不肯让咱开矿。恩……准确地说是想咱炼出来的武器分他一半。”
“那就告诉他,我明天约他单挑,群殴也行,能赢我,炼出来的武器全都归他。”
“那倒不必。”短嘴呵呵笑了起来:“大角下午已经带人端他老窝去了。”
“大角就能解决他?”
“当然,大角都化神境了,一窝蛤蟆精算啥?”
“那你跟我说个串串,你们自己解决就行了。”猴子白了短嘴一眼。
“我是想说,跑上百里这么远开矿合适吗?会不会太过了?”
“没办法,杨婵都探过了,附近只有那里有我们要的矿石,还是个贫矿。妈的。光军舰熔炼的材料冶炼不出以后能附纹的兵器,虽说现在这方面还没提上日程,但总要先考虑着。”
猴子拄着行云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拍掉手上的油渣。道:“总之这件事必须落实,那两个家伙有跟过去看吗?”
“跟过去了,但也和往常一样没干嘛。要干掉他们吗?他们现在的修为好像也化神境了,估计上面给了不少丹药。”
“由着他们,反正盯紧来就行。”
“恩。”短嘴点了点头。
伸手掏了掏耳朵,转过身,猴子朝着水帘洞的方向飞去。
入了夜,水帘洞内黑漆漆的石室里点起了一盏油灯,猴子盘起腿来静静地修行。
刚进入状态,杨婵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盘着手靠在门边淡淡叹道:“接下来小心点。最新消息。天蓬元帅被赦免了。接下来,恐怕天河水军又要出动了。”
猴子眯起眼睛抬起头来看着杨婵,问道:“他居然没被贬下凡?”
“没有。”杨婵摇摇头:“玉帝把他放了,众仙敢怒不敢言。现在他威势如日中天呢,估计。会比以前更变本加厉。”
猴子仰起头淡淡叹了口气。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思凡案,猪八戒没被贬,还威势如日中天……这偏差也忒大了点吧。
当初知道天蓬案的时候,猴子想的是如果天河水军和南天门守备军真干上那就好了。要是那样,天庭的老底就都搁那了,就是天蓬案结了,也拿不出人马来压制下界的妖。
没想到。到头来居然是相安无事……
往后这日子该是没现在这么逍遥了,好在这几年来自己居安思危,死命磕,现在也算有点家底了。
起码天军想要动这里也不是那么容易。
点了点头,猴子答道:“我会让他们都收敛一点的。”
如果能不惹是非,还是别惹得好。毕竟时间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杨婵转过身正要离开,却似乎想起什么事似地站定,回过头来对猴子说道:“对了,我嫂子可能会来找我,这几天帮我留意一下。”
“你嫂子?”
“西海三公主敖寸心。”
“哦。”猴子恍然大悟。默默点了点头:“我会跟短嘴他们说下的。”
杨婵还是不放心,又叮嘱道:“记得哦,我那嫂子……总之你一定要记得跟他们说,不然要出事的。”
“放心吧,一个女人,或者说一条母龙很好认的……等等。”猴子微微一愣,猛的睁大了眼睛道:“今天黑子说抓了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家伙!”
……
黑漆漆的牢房里,几个火盆子上的火熊熊燃烧,将整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都照成了昏红的颜色。
黑子盘起手来站着,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那被五花大绑挂起来的“公子哥儿”。
“为什么来花果山?说!”
“我是被骗来的!不关我的事啊!不要吃我!绑架我去要赎金吧,我衣兜里有玉简!你们要多少都行,我父王很快会派人送赎金来的!”她声嘶力竭地尖叫了起来,又是眼泪哗啦哗啦地流。
“谁骗你来的?”黑子恶狠狠地问道。
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哪里还答得上话。
看着哭成泪人的她,黑子的脸更黑了,已是极不耐烦。
一只麻雀精拿着一根烧红的铁棍蹭到黑子身边,悄悄问道:“要不,用刑?”
“不用刑都哭成这样,用刑还能问吗?”黑子白了那麻雀精一眼。
若是对方不肯说他反倒有办法,哭得说不出话来……
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俘虏,真是个棘手货啊。
正当众妖怪束手无策之际,牢房的门被重重撞开,猴子与杨婵一起冲了进来。
“嫂子!”
“婵儿妹子……”
见到杨婵的时候,敖寸心哭得更厉害了,一个接不过气,直接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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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陪未来岳父岳母逛完了,刚奔回来码字。
第一百七十一章:龙女敖寸心
将昏迷的敖寸心搬回杨婵居住的石室里,好不容易把她唤醒,结果一睁眼看见猴子和一众妖怪,又开始哭,什么都不说,就一直哭。
苦得让杨婵心烦意乱,无论如何安慰都不行。最终杨婵只好把猴子他们全部赶了出去。
待关上门,敖寸心的情况才略微好转了一些。杨婵也才略略舒心了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呆呆地看了坐在身旁的杨婵好一会,那敖寸心又捂着脸抽泣了起来。
“嫂子,你怎么又哭了……”
握着杨婵的手,敖寸心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妹子,你可得帮嫂子啊。你哥那个没良心的,负心汉。当初说好了是假休书,我在灌江口都呆了半个月了,他居然不见我。我就知道,他根本不爱我!当初娶我是因为天庭给灌江口判了旱灾,要我帮忙降雨,这个负心汉,薄情郎!忘恩负义!”
一边说,还一边撕扯着被子,一边捶打着卧榻,敲得咣咣响。
杨婵顿时无语了,抹了把冷汗,叹道:“我哥没娶你之前你不也帮他降雨吗?”
“那不一样!”敖寸心嚷嚷道:“他肯定是怕他不娶我,我以后就不帮他降雨了,家里养条龙肯定不愁降雨的。肯定是这样。现在没旱灾了,他就抛弃我了!呜呜呜呜……始乱终弃,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我哥该是不会另结新欢的吧?”
“怎么不会?只是还没发现而已,不代表没有。说不定就是被哪只狐狸精迷了眼,才变得这么薄情寡义的。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个负心汉!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我这辈子再也不见他了,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杨婵无言以对,只能呆呆地坐在一旁看着她一直哭一直哭,手绢都拧了几次水了还在继续,直到哭到后面实在累了才停下。
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下,但那真的就只是一下。
稍稍沉默过后。敖寸心抬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杨婵,蹭过来挽着她的手扁着嘴小声问道:“妹子你什么时候回灌江口啊?”
“干嘛?”
“我想跟你一起回去。他休了我,又没跟你断绝兄妹关系,肯定不会不见你的……”
“你刚刚不是说这辈子都不想见他的吗?”
敖寸心嘴巴一扁。眉头一蹙,眼看又要哭了。
杨婵连忙嚷嚷道:“行了行了,刚刚的问题我收回。”
敖寸心看上去这才好一点。
“那妹子你什么时候回去嘛……人家想你哥了,好久没见他了……”
“我们先别提他了行吗?”杨婵叹道。
“那提谁?”
“说点别的,别的任何什么都可以!”
敖寸心深深吸了两口气,捂着胸口稍稍平复了一下,幽怨道:“也好,不说他了,一说起他我心情就不好,就想哭……呜呜呜呜……不说也好。不说也好。呼呼……”
低下头略略沉默了一下,敖寸心抬起头朝着周围看了一圈,眼眶里又是两滴眼泪在打转。
“嫂子,你能别这样吗?”杨婵要抓狂了。
敖寸心又蹭过来挽着杨婵的手靠着她的肩幽幽道:“妹子你混得好惨啊,都住山洞了。这种地方能住人吗?嫂子看了都心酸啊……要不。搬到西海龙宫来和嫂子一起住吧,好不好?西海龙宫地方多的是,比灌江口的二郎真君府大多了。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回灌江口了。”
“嫂子,我们在组织起义军,要反天庭呢。难道住城里去不成?嫌死得不够快吗?”
“你在组织起义军?”敖寸心一下直起身子呆呆地看着杨婵。
“是啊。”
蹙起眉头略略想了一下,敖寸心盯着杨婵问道:“刚刚那只猴子,不会是你们的头领吧?”
杨婵点了点头:“他就是我们的头领。叫孙悟空。”
这一听,敖寸心当即抓着杨婵的手认真地说道:“妹子你别这么傻啊。就算你哥不肯反天,你也不能随便拉个妖怪就去反天啊。反天这种事,不是什么萝卜白菜豆芽都能干的,肯定是要你哥那样的人才能干。你看他,穷酸成那样。毛发都开叉了,穿着一件破皮甲也就算了,还是补过的,那补的手艺还那么差,线都缝不齐。”
她伸手比划着:“你嫂子我虽然很少做女工。但做得也比那好一百倍!”
杨婵的脸微微红了。
注意到杨婵的变化,敖寸心怔了一下,问道:“妹子……那不会是你补的吧?”
杨婵的脸刷的一下红得像个苹果,低下头干咳了两声,道:“嫂子,你知道我从小没学过女工的……所以……”
敖寸心的眉头微微蹙起,紧紧地盯着杨婵,认真地问道:“你哥知道他妹夫是只猴子吗?这要传出去以后他可怎么混啊?”
杨婵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嫂子!你!我嫂子是条龙我也没怎么样……不是,我是说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看着惊慌失措的杨婵,敖寸心的眉头蹙得更厉害了,扁着嘴盯着杨婵重重地点了个头:“我看出来了,就是那种关系没错!”
“不是!”
“就是!”
“我说了不是——!”杨婵尖叫了起来。
“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的!”
两个人怔怔地对视,好一会,杨婵叹了口气:“我们,还是说回我哥吧。”
“可是。”敖寸心扭扭捏捏地说:“嫂子觉得这件事也很重要啊。你的夫君是只毛发开叉的猴子,这以后回娘家可怎么抬起头啊?妹子你好命苦啊,嫂子想想都觉得心酸。”
说着又抹起了眼泪:“长嫂为母,这件事嫂子不能不管!”
一声尖叫!
“咣”的一声巨响,杨婵奔出门外,顺手将门重重地甩上。
捂着额头,她不住地颤抖着,气喘吁吁:“我杨婵,怎么会有这么个嫂子?”
那拳头攥得噼啪响。
抬起头,她看到黑子带着一圈的妖怪站在门口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她。
“杨婵姐……那个。我今天不知道所以才……但我保证我只绑了她,其他啥都没……”
“滚——!”杨婵歇斯底里的尖啸。
那一众妖怪吓得连滚带爬地狂奔。
透过门缝,敖寸心泪眼朦胧地朝外面张望:“妹子,我饿了。你这里有吃的吗?我想吃鱼。还有,那件事我会暂时帮你瞒着你哥的,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回灌江口啊?”
“哮天犬!让我逮住你死定了!”
……
灌江口,二郎真君府。
“哈啾!”一只黑狗精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抹着鼻子道:“谁在想我了?算了,管他的。夫人总算走了,这下日子舒服了。”
说着,他懒懒地挪了挪身子继续躺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睡觉。
……
次日一早,猴子的餐室里。三个人一同坐在长桌边上进餐。
这是一间四丈宽,六丈长的石室,与水帘洞里其他地方一样,壁上悬着火盆用于照明,四周的橱柜上放置着各种简单的器皿。正中则是一张椭圆形的长桌。
平日里,也就是杨婵和猴子在这里用餐。
猴子与杨婵各坐桌子的一头,敖寸心则坐在正中。
此时的敖寸心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女装,一身粉红色的衣裙,绣着金丝,看上去华丽至极。
就外貌而论,这敖寸心也是个倾国倾城的主。比之杨婵也毫不逊色。
这三人的饮食习惯各不相同,猴子吃素,面前放着水果;杨婵杂食,青菜肉类乃是米饭都有;敖寸心则是彻底的肉食,眼前放着两条肥大的鱼。
花果山的生活虽然清苦,但毕竟是能占山为王的妖怪势力。派人下海给她抓两条鱼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敖寸心显然不太喜欢,瞧着两条清蒸的肥鱼一脸嫌弃的样子,那对漂亮的眸子一会看杨婵一会看猴子,似是十分警惕。
“嫂子啊。”猴子干咳两声,客套地问道:“昨晚睡地还好吗?”
敖寸心蹙着眉头幽幽道:“你让本公主怎么说呢?”
杨婵当即瞪了她一眼。
猴子尴尬的笑了:“一会我在山顶上或者海边给你变一套宅子吧。”
“那样最好了。”敖寸心点了点头。
杨婵却一直在给猴子使眼色摇头。
这一餐饭的菜色。对猴子和杨婵来说不过是如同往常一般,对敖寸心来说却不是。
她蹙着眉头迟迟没动筷子。
“嫂子怎么啦?”猴子问道。
“你们这里没调料吗?花椒什么的。这样什么味道都没有,怎么吃啊?”敖寸心怨恨地问。
杨婵死的心都有了。
猴子也没说什么,照着自己前世的记忆,伸手一点,那两条鱼顿时变了个样,香气扑鼻。
这下敖寸心眉开眼笑了,边吃还边夸赞:“本公主还从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呢,比龙宫的大厨做的还好吃,你是怎么做到的?”
吃完这一餐饭,临离开的时候杨婵绕到猴子身旁,压低声音说:“你让她住舒服了,到时候不走了怎么办?”
“过门都是客,而且人家好歹是你嫂子。”
杨婵白了猴子一眼,道:“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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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建议
“妹子啊,我觉得嘛,你的这位夫君虽然是只猴子,毛发还开叉,穷酸,长得也没你哥高,没你哥帅,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优点,起码变出来的东西蛮好吃的。他真的吃过吗?在哪里吃的?天庭的宴会我也去过好几次,但也没他变得好吃啊。里面好像有一些调料我都没吃过的……”
“他不是我夫君。”
敖寸心嘟着嘴说:“好吧,未来夫君。”
“也不是——!”
“好嘛,不是就不是,不要那么激动。其实嫂子我不会到处嚼舌根的,妹子你不用担心我告诉别人。”
杨婵的脸火辣火辣地,闭口不言。若不是敖寸心,她早发飙了。
可杨婵不接话,并不代表敖寸心就没办法继续说了。
相反,她自顾自地说得很兴奋。
“其实他也算是有点修为的妖怪了,为了你们俩的未来,实在不应该继续干反天这种高风险的事情。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妹子你要守寡的。”
“要不你跟他说说,我跟父王引荐一下,到我西海龙宫当个副官什么的,也算是正当职业,到时候也不用再担心天军追缉。我知道妖怪的日子都过得不太好,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今天没明天地,实在不适合成家立业。指不定啊,哪天天军来了,这里就被抄平了。到时候妹子你无家可归,该得多凄惨啊。”
“说起来,如果他是现在这幅模样我估计你哥也不会答应你们俩的亲事,没有长辈的祝福,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好吧,我和你哥的亲事父王最初也反对,但关键你哥打得过我父王,而他打不过你哥啊!到时候你哥不同意,你肯定没法成亲。”
“但如果他当了我西海龙宫的副官那就不同了,起码是正经的差事。有身份有地位,还有固定俸禄。而且有我在,西海龙宫肯定也不会亏待他。妹子你帮帮忙,推一把。让我和你哥复婚,到时候你要成亲嫂子我也好帮你吹吹枕边风啊。可别小看枕边风的威力哦……”
“到时候妹子你的娘家就是我的夫家,我的娘家就是妹子你的夫家,想想都觉得兴奋。要不就这么定了?”
“还有妹子你啊,将来你们有了孩子,你还想拉着孩子一起反天吗?妹子,你说嫂子这个建议怎么样?妹子,别走那么快嘛。嫂子也是为你着想啊。”
敖寸心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大堆,杨婵却一句都听不进去。
她只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脚下的步越走越快。可敖寸心还是追了上来,而且找到了新的话题。
“妹子啊,嫂子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你说你们将来的孩子会是只猴子还是个人呢?会不会是人猿?还会不会有尾巴呢?如果是个人那倒没什么,如果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可怎么办……到时候会不会被其他孩子欺负呢?孤独的孩子长大了性格会有偏差的……”
杨婵实在受不了了:“嫂子,你还是多操心下你和我哥会生出个什么吧。”
“哼。你太小看嫂子我了,这个问题我老早托人问过。龙和猴子可不一样,龙一出生就有人形本相,所以到时候出生的肯定是个可爱的小婴孩。说起来你哥一直想要孩子的,可惜你嫂子我肚子不争气到现在还……呜呜呜呜……”
敖寸心眨巴着眼睛泪如雨下。
“你怎么又哭了?”
“我想你哥了,不是说好了不提他的嘛?”
“你自己刚刚不也提了嘛?还提了好几次?”
“这不一样!不一样!”
“好了好了,不提了。”杨婵感觉自己就要虚脱了。
……
“那个。妹子啊,你真该认真考虑下嫂子我的建议,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得为孩子着想。”
“我们还是提我哥吧。”
敖寸心捂着嘴,眼眶里两滴眼泪打转:“妹子你好狠心啊!”
……
走在前面,猴子一路带着窃窃私语的两人忙活了一整个早上才最终选中了一处面海的悬崖。在悬崖上为敖寸心变了一套大宅子。
变出宅子的时候,一直聒噪不已的敖寸心忽然闭上了嘴。
这套宅子有多大?
变化之术,其实是一种幻术,炼神境的修士只能变出单纯的幻觉,例如当时在恶龙潭月朝变化成猴子的模样。用的其实就只是幻术。
说到底,不过是以灵力为媒介将光线声音乃至气味处理一下罢了。若是遇到修为比他高的修士,特别是化神境修士,直接一眼就会被看破。
而化神境的修士则可以连实体都一并模拟出来,外观看上去与真实一般无二,若非使用特殊术法,即使修为比这位施法修士更高也无法看破。
当然,有多接近实物,能变多大,则要看这位施法的修士实力几何了。
但是万变不离其宗,变出来的一定是自己见过的、熟悉的东西,起码是自己能想象得出来的。若是连见都没见过,想象都想不出来那也一定变不出来,而不熟悉,则一定变得不像。
鉴于这位敖三公主已知的秉性,猴子一出手直接就变了他在这个世界居住过的最大的宅子。
猴子居住过的最大的宅子是那一座?
不算道观的话,便是他在恶龙城的时候住的车骑将军府了。
前一刻还空荡荡的悬崖上,一阵狂风席卷,只一转眼间就出现了一座巨大的车骑将军府,这一幕让敖寸心整个怔住。
刚施法完成,便有一妖怪前来寻猴子,简单道了个别,猴子便留下两人匆匆忙忙地离开。
悬崖上的“将军府”前只剩下杨婵与敖寸心两人。
直到猴子走远,敖寸心才扯着杨婵的衣袖小声问道:“他是什么修为啊?”
杨婵撇了她一眼,也不回答。
“一口气变这么大的宅子……他有那么多灵力支撑吗?我不会半夜睡着睡着醒来发现自己睡在泥沙上吧?”
“说不定哦,就算今晚术法不散去,明晚也该散去了吧。反正没办法住多久。”
敖寸心微蹙着眉,望着猴子远去的方向,囔囔道:“使出全部灵力帮我变宅子。这么看的话,这妹夫其实还不错,起码懂得孝敬我这嫂子。这样的话我就更该给他找份好差事了。真的,妹子,反天真没前途。从昨天到现在,我这才看到多少妖怪啊。这么一点人马怎么反天?诶,妹子你要去哪?别走啊……”
……
穿过瀑布,猴子刚一降落,一直在门口等待着的黑子便迎了上来。
“猴子哥,先生和以素回来了,事情似乎不太顺利。他们现在正在大厅等你。”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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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承认,这一章写得不太好,主要实在有点赶。
等明天未来岳父岳母回去了,我时间就比较充裕了……
恩,大家体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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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花果山下
远远地看着杨婵与敖寸心走入那座宅子,翻过身,金童子一声叹息。
“西海三公主也来了,杨戬和这猴子果然有勾结。”
银童子趴在一旁默不吭声。
枕着手臂望着蓝天,金童子幽幽地问道:“你说,师傅打算让我们守到什么时候?我们都守了五年多了,也没守出个什么结果。”
“守着也没什么不好。”银童子答道:“比回兜率宫守丹炉强,这里时不时还有下赐的丹药呢。”
“我已经搞不清师傅让我们在这里究竟是为了干嘛了?”金童子腰部一用力,坐了起来:“我们根本看不住这猴子,总感觉,他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了。”
朝着不远处的树林望去,他看到一只猴崽子悠闲地蹲坐在书上啃着一颗梨,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银童子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瞧着有些沮丧的金童子问道:“诶,你说,他把妖怪都藏哪去了?按照我们前后知道的,这花果山的妖怪现在最起码有两万多了,可是任凭我们怎么探查,都是只感觉到两千不到。”
“送走了呗。”金童子抽了两下鼻子说道:“上次我们已经亲眼看见他们能轻易离开花果山却不触动界沙了。估计啊,这猴子也知道人多不是力量大,而是惹眼。又不是以前买卖小妖的年月了,你见几个妖王会收留小妖?”
“那送到哪里去了?”
“师傅都不担心的事,轮得到我们担心吗?”金童子扭开腰间葫芦的盖子,仰起头来喝起了水。
遥望着高耸的花果山,银童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疑惑地说:“我总感觉,这花果山根本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究竟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做了些什么呢?”
许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惜啊,我们现在连二十里的范围都进不去了,什么都搞不清楚。”
两人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笑了。
……
幽暗的水帘洞中,提着行云棍,猴子一步步随黑子沿着隧道一路走,沿途稀稀疏疏往来忙碌的妖众立定行礼。
走到水帘洞的最深处。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出现在身前。
这是在搬入水帘洞之后才开凿的洞穴。
将手中的火把插在一旁的墙壁上,猴子与黑子一跃跳入其中,极速下坠。
很快,他们看到下方洞穴出口处透入的深红火光,阵阵嘶吼声、呦呵声、铁器撞击声、诵读声、木器摩擦声夹杂,嘈杂无比。
稍稍调整了下身姿,两人都头向下运起了灵力,很快穿出了洞穴。
炙热,浑浊的空气逼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深红色的庞大空间。高百丈,直径百丈的巨大圆柱型空洞,热火朝天,一副铁与火的深红景象!
半空中,高耸的木质滑轮臂吊起一个巨大的木器在空中缓缓旋转。看上去像一艘尚未完工的战舰,一只瘦小的螳螂精站在木器上挥舞着旗帜指挥,数百名妖怪站在壁上如同纤夫一般撕扯着缰绳一声声地呦呵,挥洒着汗水。
四壁上无数半裸露的石室里妖怪密布。
有推着鼓风机大汗淋漓冶炼军械的壮硕精怪;有整整齐齐坐在学堂里诵读书卷旁若无人的小妖;有拿着设计图摊在桌上吵得面红耳赤的妖怪工匠;有来回搬运着各种物资的高大巨兽;甚至有戴着镣铐面在挥舞皮鞭的妖怪看守下被迫协助各种事宜的天兵……
岩壁上是无数的隧道,密密麻麻,四通八达,无边无际。
手持铁锹裸露上身的妖众还在岩壁上奋战开凿新的石室与隧道。凿出的泥石通过简陋的木质升降器械,在纤夫们的吆喝声中送到下方,由鱼虾类的妖怪通过水道送出东海。
而数十名妖怪木匠正在赶工,将一块块模板钉上去撑好,以防塌方。
遍布四处的火光将这里的一切映得如同地狱一般深红,燥热。
这才是花果山。真正的花果山,外人看不到的花果山,没有山清水秀,没有红花绿叶。
一个属于妖怪的世界,充斥着铁与血的世界。脱胎于妖族上万年的无尽苦难。
他们匿藏在地下,见不到璀璨的阳光,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没有丰盛的食物,甚至没有一丝宁静。
这里的一切只与痛苦有关,承受无尽的痛苦,艰难地活着,蛰伏,只为有朝一日能够以一介妖怪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行走在阳光下。
下方广阔的校场上,数千身穿厚厚铠甲武装到了牙齿的妖怪正在操练。
见到猴子的到来,那军阵顿时沸腾了,他们捶打着胸甲露出獠牙咆哮,爆发出的惊天嘶吼在这封闭的地下世界中震耳欲聋。
驾使着筋斗云一个翻滚,猴子远远地举起行云棍,接受他们的致意。
那嘶吼声更加澎湃了。
整个花果山的地基早已被掏空,这就是五年的心血。
一座庞大的地下都市,一座地下堡垒,一个妖的帝国的雏形。所有的一切一应俱全,自给自足。一支强大的精锐妖军在这里整装待发。
两人稳稳地降落在石壁上一处缺口。
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短嘴走了过来,一拳重重地垂在胸甲上:“他们回来了。”
“怎么说?”
“对方开出的条件有点高,我们承受不来。”
“他们要什么?”
“金精。”
猴子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回头看了短嘴一眼,又是快步向前。
沿着宽大昏红的隧道,一路上,一个个卫兵单膝行礼。
他们当中很多都是这花果山早已灵智半开的猴子猴孙,在得到正规的训练之后化形成妖。
当然,猴类的化形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个头变大。
看到猴子的到来,守在大门旁的两个卫兵迅速将大门推开,一阵喧哗声从里面传来。巨大的厅堂内,无数的妖怪聚集。
猴子的脚步毫不停顿地迈入。
那厅堂中当即爆发出阵阵妖怪们的呼喊声。
“猴哥——!”
“大王——!”
这个大厅内的妖怪,有这花果山的军队将帅,有冶炼主管,有学堂先生,有后勤统筹……
五年前,他们都还在凡间的某个角落为如何活下去而挣扎,但如今,他们不约而同地为了共同的未来奋战在花果山这座地下都市的各个领域。
而推动这一切的,则是高台上的这只猴子。
在这个以粗放发展为主旋律,讲究自然演变的世界里,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激进细化思维在短短五年的和平时光里锻造出这个庞大的妖怪帝国的雏形,拨开云雾,向所有的妖怪展现了一缕阳光,教会了他们以另一种方式去生活。
不再逃避,不再胆怯,以一个斗士的姿态去面对明天。
这个直径足有二十丈,高三丈的大厅,空气浑浊得令人窒息。
一条过道被迅速让了出来直通向正中的高台。那高台上站着松鼠精吕六拐和一个身穿斗篷的女子。
一步步穿行过道,透过熙熙攘攘的妖群可以隐约看到四周粗糙的石壁上挂满的各式兵器,猛兽毛皮,甚至还有这五年来与他们产生冲突最终被他们剿灭的妖怪势力首领以及巡天将的头颅。
径直踏上正中的高台,猴子高高举起一只手。
大门轰然关上,原本嘈杂无比的大厅内顿时寂静无声。
所有的妖怪都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吕六拐微微躬身,道:“大王,我们回来了。”
“怎么样了?”猴子淡淡盯着吕六拐问道。
吕六拐缓缓地摇头:“谈不拢,他们一定要我们用金精换,连武器都不要。”
“那帮家伙太不是抬举了,跟他们好好说话,真当我们花果山好欺负了。”站在一旁的短嘴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四周的妖众当即嚷嚷了起来,挥舞着拳头,一片喊打喊杀声。
站在一旁的女子将自己头上的毡帽捋了下来,露出两只红红的狐狸耳朵,一头火红的长发,一张红扑扑的脸。
眨巴着大眼睛望向猴子,又看了看吕六拐,轻声道:“可我们现在暂时还不能暴露实力,万一被天庭察觉到,我们就前功尽弃了。所以,最好暗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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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慧泉
晚上吃饭的时候,又是三人。
本来猴子已经交代好了将自己施了法的菜送过去悬崖上的府邸,可敖寸心死活要跟来,于是两个人的晚宴又变成了三个人。
青灯下,就餐的三人默默无语,猴子低着头啃着水果似乎心事重重,杨婵一直盯着他看,而敖寸心的视线则一直在两人身上飘忽,似乎想看出点什么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猴子抬起眼来对杨婵说道:“以素和吕六拐回来了。”
这该算是很不寻常的举动了,因为猴子知道杨婵吃饭的时候是不说话的。
“事情怎么样了?”
“不顺利。”猴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完全拒绝,还是开了条件?”
“开了条件,要金精,我们没有金精。除非……和天军干一仗。不过如果那样的话,我宁可找他们干一仗更直接点。”
五年的光阴,花果山没少因为各种原因与外界起冲突的,当然大部分的对手是各种妖怪势力,而最主要的解决办法,就是打。
妖的世界,充斥着血腥与黑暗。
在一个秩序完全无效的世界里,解决问题,最直接有效的方式莫过于大家拿出拳头来比比谁的大。在正常情况下,弱势的一方该是会服软,而强势的一方获得想要的东西,事情了结。
现在比较为难的是除了出手的时候,花果山平时是不愿意亮拳头的。
杨婵沉默了。
敖寸心听得云里雾里地,开口问道:“你们在谈什么事?金精我有啊,要多少?”
猴子淡淡看了她一眼,道:“我们花果山没有拿金精买东西的习惯,也不想破了这个例。”
敖寸心微微楞了一下,眨巴着眼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掰了一颗荔枝,嚼在嘴里,猴子缓缓说道:“短嘴他们的意思是直接开战。反正接下来天庭大军重临凡间我们也躲不了多久,不如振振声威扩张势力。不过我比较支持以素的意见。现在露头,还太早了,应该先看看天河水军的动静。”
“那你打算怎么办?这事儿暂时搁置?”
“不。我打算亲自过去一趟。”
“这样也是个办法,不过,与先前的计划就完全不同了。”杨婵拿着一根筷子搅着自己身前的一盘炒青菜,若有所思道:“丹彤子的丹方确切可靠吗?”
猴子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应该可靠。我问过月朝,风铃确实已经接近炼神境了。也问过五师兄,虽然他也没见过那丹药,但基本可以断定三师兄给的那张丹方不是瞎编乱造的。我想,老头子该是故意借着五师兄的口把这个丹方透漏给我,好给我们这里的火浇上一把油。”
说着。猴子嘴角微微上扬,笑了。低下头继续啃起了水果,幽幽道:“这死老头,真是一坑一个准啊。”
虽然自从离开斜月三星洞猴子就从未直接与须菩提打过交道,但这五年来。丹彤子、青云子还有月朝时不时都会来一趟花果山,或有意,或无意,每次都会给猴子带来一些消息,对猴子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帮助。
而他们的举止多少都是得到须菩提的默许的。
猴子能感觉得到,这当中渗透着须菩提刻意的诱导。如何去分辨这些诱导一直都让猴子颇为苦恼。
当然,也有即使分辨出来也照办的时候。例如这一次。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猴子显然是抱定了即使有风险也要跳的决心。
托着腮靠在桌上,杨婵眉头微微蹙起,寻思着,道:“我也去吧,再把得力的人手都带上。”
“人多了反而麻烦。我一个就可以了。”
杨婵微微抬起眼皮看着猴子,问道:“这事情你可得想好了,若是出错,会把我们推向风口浪尖的。”
“风险或许有些大,但是能缩短很多时间。而现在时间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风险。什么也不做。看似风险小,可也说不定明天天军就杀到家门口。与其如此,不如拼一把。”
说到这里,猴子抬起头来淡淡看了杨婵一眼,微微一笑:“怯战,可不是花果山该有的风格。”
杨婵与敖寸心都微微楞了一下。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说罢,猴子站起来用餐巾抹了把嘴,默默地走开。
待到猴子走开后,敖寸心才回过头去看着杨婵,说道:“他说话这么狂,你觉得好吗?”
杨婵只耸了耸肩,什么都没说。
……
走到水帘洞洞口,一跃而出,稳稳地落到深潭边上。
奔流的瀑布,轰鸣的巨响,不断翻滚的深潭。作为花果山势力大本营的入口,这里从外面看如同普通的景观一般毫无异常,甚至看不到寻常妖怪洞府的那些火光以及卫兵,也感觉不到任何的妖气。
这是为了应对天庭的斥候而特别做的,所有的岗哨都设在了暗处。
深潭边上,一位明媚,衣着朴素的绿衣女子呆呆地坐在一块岩石上仰望天空。
她的身上没有半点妖气,那举止容貌,更是堪比仙子。可猴子知道,她不是仙子,而是一个草精。
她是五年前猴子在水帘洞入口处遇到的那棵草,如今已经化形,却还是与没化形前一样每日呆在这里,据说在等着开花,等着水帘洞之前的主人回来。
进进出出的妖怪们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或者早已经无视了她的存在。
低下头来看了猴子一眼,她问道:“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恩,有点事。”
她叹了口气,淡淡的雾气在空气中飘散。仰起头,又继续仰望星空。
转过身,猴子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东北面的夜空中。
……
花果山东北面一千五百里外的一处谷地,道观中,一群妖怪正举杯庆贺着。为首的是一只熊精。
妖怪可不是人类,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更多的是血性。缺乏脑子,修的又基本都是嗜杀的行者道,本身也缺乏各种约束。
从某种角度来说,人类对妖怪的恐惧并不是毫无道理。
在凡间。道观一般都占据着灵力充沛适合修炼的地方。
天庭忙于天蓬元帅思凡案无暇顾及凡间的日子里,除了类似昆仑山那样有大仙坐镇的地方,其余的人类道观或多或少都受到妖怪的骚扰,被攻陷的比比皆是,这里,便是一处。
三年前,这只炼神境的棕熊精带一众妖怪杀死了这里的观主和道徒,占据了道观的同时,也将道观的至宝“慧泉”据为己有。
本来对这些妖怪来说,慧泉毫无用处。对大多数的人修妖修来说,慧泉都毫无用处,由于流量极低,甚至连普通的山泉都不如。
可对于刚巧需要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大约三个月前,猴子从丹彤子手中获得了一张奇异的丹方。这种丹有一定的副作用,而效果,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提升悟者道的修为。
这慧泉便是那丹方上的一味材料,天地间也仅此一处。
比较糟糕的是,这慧泉如今已经几近枯竭,说是泉,但每日产量也不过数滴。这些妖怪又不知保存。
在这种情况下,偷显然是不行的。
要接的话,存到能满足花果山需求的量起码也需要将近十年的时间。
按照计划,最理想的方式该是与这群妖怪私下交易,由他们存起来再提供给花果山,这样便可以避免许多麻烦。毕竟一千五百里的距离对花果山来说是鞭长莫及,长期驻扎不现实。
而且道观被攻陷的消息也早已传到了天庭,天军迟早是会围剿这里的。为首的棕熊精本身与许多妖王有来往,若是贸然出手,还有可能引来其他妖王的报复。
这地方整个就是一个大麻烦。花果山没必要沾染这麻烦。
为此,猴子派出了吕六拐与以素与对方交涉,希望能以和平的方式获得,结果对方狮子大开口,要一万金精。
谈判就此破裂。
此时,那为首的棕熊精正啃着鹿腿端着酒杯与一众妖怪在道观脏乱不堪的大殿里闹腾。
“大王,那花果山是个什么地方?”一只小妖问道。
“是……是一座山。”
“他们要那慧泉干什么?”
“我管他们要慧泉干什么?他们知道我要金精就行了,是不是?哈哈哈哈。来来来,喝酒。”
举杯,一饮而尽。身旁的妖怪都哦哦地怪叫了起来。
“嘿,不过说起来,那只狐狸精长得还真是不错,小的我还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妖怪呢。那身材……啧啧啧啧,若是留下来当压寨夫人,那真是……可惜了。”有小妖说道。
一时间无限遐想,那些个妖怪都流下了口水。
“一只女妖算什么?”那棕熊精狠狠地唾了一口:“目光短浅!”
所有的妖怪都安静了下来,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老大。
“一万金精他们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到时候,我要他们那个头,叫什么来的?他们今天说那呆瓜叫什么来的?”
“好像姓孙?是不是?”
只见棕熊精脸上凶狠的神情缓缓消失,露出色迷迷地神情:“对!让那姓孙的呆瓜连自己的小妾都给我送过来!哈哈哈哈!手下都这么漂亮,那小妾自然更是……”
说着,棕熊精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大殿内又是活络了起来。
“大王!那到时候要把今天那只狐狸精赐给我啊!”
“妈的,滚!那也是我的!”棕熊精放声狂笑,一众妖怪陪笑。
猴子面无表情地坐在他的对面,伸手拿起矮桌上果盆里的一颗橘子,也不剥皮直接一口咬了下去。
近在咫尺,酸汁溅到棕熊精的脸上。
整个大殿顿时一片死寂,所有的妖怪都怔住了,呆呆地看着猴子,一身冷汗。
短暂的沉默之后,那棕熊惊得操起九环大刀一跃向后,指着猴子的鼻子咆哮道:“你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
刷的一下,所有的妖怪都站了起来,亮出兵器指着猴子,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在众妖的注视下,猴子静静地坐着,默默地啃着橘子,连皮带肉一起吃了下去,才懒懒地抬起眼皮瞧着那棕熊精说道:“我就是你们刚刚说的那个姓孙的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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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东海事变
深夜,月亮从乌云后缓缓探出头来。
水帘洞口波光粼粼的深潭边上,草精静静地坐在岩石上看着猴子蹲坐在一旁将皮甲脱下来清洗。
那上面血迹斑斑。
“你不是有很多手下吗?为什么要自己洗?”小草开口问道。
“不知道。”猴子伸手撩了把水拍在皮甲上,揉搓:“大概是懒得叫吧。”
“懒得叫,却愿意洗?”
猴子没有回答。
月光下,草精静静地注视着这只躬身蹲坐深潭边上的猴子。
相处五年了,她对这猴子也算有些了解。
她知道,这只猴子固执,骄傲,却也孤僻。在大多数时候,他更愿意孤孤单单地呆着,丝毫不像个妖王。
大概是因为,他本身就是石头变的的缘故吧。
可这样一只石猴,不是应该躲在某个地方安享余生吗?怎么会不遗余力地推动妖的强盛?
这一点,她始终没想明白。
一个人安静的时候,那张冷漠,就好像永远堆满了心事一般。
一个娇小的身影悄悄来到猴子身后不远处的岩石后。
猴子停下了手边的动作,微微仰起头道:“出来吧,是以素吧?”
火红色的靴子踩着青翠的草地一步步走了出来,身后红色的狐狸尾巴微微摆动。
抿着嘴,瞧了一眼一旁的草精,她睁大了眼睛歪着脑袋看着猴子,两只毛茸茸的红色耳朵微微抖了抖:“还是喜欢猴子哥哥叫我小红,以素别人叫就好了。”
“名字是杨婵起的,还是必须要尊重下你师傅。”
“杨婵姐才不会那么小气呢。”
“是吗?我怎么觉得她就是那么小气呢?”
轻轻捋了捋鬓发,身穿红色皮甲的小狐妖一步步朝着猴子走了过来,精致无暇的脸,仿佛红宝石一般的眼睛,一头红色长发飘荡。如同燃烧的焰火一般,在这夜色中显得异常抢眼,风华绝代。
兴许因为种族的关系,天性使然。她的眼中总是带着无尽的揉媚,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令人着迷。
蹲到猴子的身旁,看到猴子脱下的皮甲上斑斑血迹,她伸手去抓:“我来吧。”
“我自己来就好。”猴子劝止道。
默默蹲在身旁,小狐妖轻声问道:“已经去了?”
“恩。”
“谈崩了?”
“没谈,去的时候本来是想重新谈谈的,见了那家伙之后我忽然又不想谈了。”
“哦。”小狐妖低下头沉默了一下,问道:“他们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说了一些让我觉得恶心的话。”
盯着猴子脸颊上微微颤动的绒毛,小狐妖深深吸了口气。问道:“都杀了吗?”
“没有,只杀了几个带头的,其他的略施小惩。明天你派人去把地方接管了吧。让过去的兄弟注意安全,若是形势不对,保命优先。那地方形势比较复杂。”
小狐妖点了点头。盯着皮甲看了好一会,问道:“为什么不用术法清洗呢?那样更快。”
“不想。”猴子抬起头撇了一眼小狐妖,问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来找你。”
“找我?你炼神境都没到,还是别到处乱跑的好。”
“谁让你那时候非让我修悟者道不可的?”
“那是为你好,你一个女孩子家想像我一样抡着棍子上阵杀敌吗?小心命都没了。这种事情有的是人干,用不着你。”
小狐妖甜甜地笑着:“有你在。我不会有危险的。”
说罢,悄悄撇了猴子一眼,那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无声地叹息,她又说道:“因为还没到炼神境,所以连夜里出来走走都不行了?我好歹是个妖怪啊。”
整个花果山,所有的妖怪都知道猴子对小狐妖的关爱。对此。小狐妖也是一直引以为傲,在花果山,她就好像小公主一样尊贵。
这种自豪感一直持续到某一天刚刚突破修为灵力透支的猴子叫错了她的名字。
为了这件事,小狐妖还躲了猴子好长一段时间。
“说吧,什么事?”
小狐妖扁了扁嘴道:“角蛇跑回来了。他现在在闲云洞等你,短嘴哥和先生也在。好像有不好的消息。”
角蛇是一条刚刚踏入炼神境的蛇化蛟,在投靠花果山之前,也曾有过自己的领地,不过被天河水军给剿了,为了避难躲到东海,可惜命途多舛,还没站稳脚跟又被东海龙宫给剿了。
后来辗转投靠了花果山,现在负责花果山的水军。
直到现在,他在天庭的通缉榜上还赫赫有名,赏金三万。
在花果山众妖当中,他的首级也就比猴子那十万金精的脑袋便宜点。
又洗了好一会,猴子把皮甲拿起来抖了抖,穿到身上,伸手摸了一下,那皮甲瞬间就干了。
抬头望了一眼天上渐渐没入云后的月亮,猴子淡淡道:“走吧。”
闲云洞,是花果山下的一处不起眼的洞穴,平日里也就是个闲聊的地方,有时候也会在那里进行一些密会。
走入被火把照亮的简陋山洞,猴子看到一只长着两只长角,浑身皮肤呈褐色,高达一丈五以上,身材修长的妖怪蜷曲着身子坐在小小的椅子上,身旁站着一只手持三叉戟的高大鲨鱼精。
吕六拐正坐在他身旁似乎与他聊着什么,短嘴则盘着手站在一旁,神色凝重。
“大王。”见到猴子,角蛇连忙站了起来,这一站,便让猴子看到了他手背上还微微渗着血的伤口。
盯着那伤口,猴子缓缓坐到椅子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东海龙宫发现我们在往东海运送开凿洞穴产生的沙石了,一队巡逻兵发现的,起了冲突,我们拿下几个,不过还有几个跑了。那几个俘虏现在还在我们的驻地。按照他们的说法,龙宫的大军会在几天内赶到。”
“东海龙宫?”猴子眨了眨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东海龙宫敖广,没去找他拿金箍棒。他倒是自己找上门了。
想着,猴子不由得哼地笑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短嘴一直盯着猴子,缓缓走过来,坐下,说道:“东海龙宫的事情不比其他事,这敖广名声不太好,若是这次没处理好,下次来的,该就是天军了。”
“这事我来处理吧,是时候和这个老邻居摊牌了。”
“怎么摊牌?”短嘴问道。
“我去和他。聊聊。”
……
次日一早,又是一同就餐。
餐桌上,猴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在下有一个忙,想嫂子帮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帮忙?”敖寸心咬着筷子楞了一下:“帮什么?”
“我想请嫂子帮我引荐下。东海龙王。”
“你想见大伯干什么?”敖寸心得眉头蹙了起来。
杨婵也是楞了一下,抬起头来望了猴子一眼。
“我这花果山,临东海,说起来与老龙王也算是邻居,只是这么些年一直没机会遇上,难得嫂子来了,又与东海龙王有亲。所以想请嫂子引荐一下,也省得冒犯了老龙王。”
敖寸心略略想了一下,点头道:“你这猴子倒是懂事。可以倒是可以,本公主引荐不成问题,但是大伯他说到底是天庭册封的龙王,与凡间的妖怪来往。恐怕还是有些忌讳的。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见。毕竟啊,龙王,可不是谁想见都可以的,便是有人引荐也一样。”
说罢,敖寸心的神情隐隐有些得意。
“我这有点小礼物。若是嫂子帮我交给老龙王,他肯定会愿意见我的。”猴子淡淡笑了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盒子放到桌上,朝着敖寸心推了过去。
看上去,不过一个普通木盒,便是材质也是寻常的松木,做工还有些粗糙。
“能是什么宝贝?”敖寸心得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龙宫的宝物多的是,你这什么礼物那么厉害?能保证大伯一定见你?”
说着,她伸手就要打开盒子,却被猴子一把按住。
“这盒子必须老龙王亲手打开,若是别人打开了,里面的东西就没了。”
“还有这讲究?”敖寸心更加好奇了,一双眸子盯着盒子不放,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你给大伯做些好吃的糕点,我帮你送过去见你的几率更高。兴许还会愿意聘你当东海龙宫的厨师,不过若是你想谋个差事的话,西海龙宫我可以代父王应下来。”
“不谋差事,就是想见见老邻居,这个送过去,老龙王保证喜欢。”
“单纯想见见大伯?没什么别的目的?”
“没。最多就是和他聊聊天。”
“会聊什么?”敖寸心狐疑地瞧着猴子。
这一问,倒真是把猴子给问倒了,尴尬地笑笑。
坐在对面的杨婵注视着猴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却并未开口。
沉默了半天,敖寸心仰起头道:“行吧,看在妹子的份上,这件礼物本公主帮你送了,但他见不见你,可就不关我事了,这事儿打不了包票。”
“谢谢嫂子。”猴子拱手道。
待将敖寸心送出了海,杨婵问道:“你那盒子里究竟是什么?”
“腰牌。”
“腰牌?”
“六个龙宫军士的腰牌。”
澎湃的海浪拍打沙滩,天空中海鸥鸣叫。
远处,趴在礁石后的金童子扭过头来压低声音对银童子说道:“这件事必须禀报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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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东海龙王
蔚蓝色的海洋,波涛汹涌的海水。
随着深度渐渐提升,光渐渐变得微弱,海水渐渐变得冰冷,各种生物也渐渐变得稀少。
直到四周完全漆黑一片再也见不到一丝阳光,海水刺骨如冰,暗流来回涌动,翻滚。
在这个终年无法见到阳光的世界,黑暗的深处,生存着各种平日里无法见到的凶猛海洋生物。然而,这还不是海的最深处。
随着深度继续提升,湍急的暗流渐渐消失了,周遭的海水也渐渐变得温暖,微弱的光线从下方透出。
一座被荧光包裹的庞大宫殿出现在深海之中一个山谷里,在它的四周,高耸的海底火山腾腾地冒着气泡,那气泡形成的巨柱在海流的推动下缓缓摆动,远远地看去,像是一只庞大的八爪鱼在挥舞着触手。
暗红的熔岩从火山口冒出,沿着山的轮廓流淌,沸腾了海水,却无一例外地在沾染到宫殿之前全部熄灭变成焦黑的土。
一个个由各种水族类化形而成的妖怪在宫殿的四周往来不断。
从装束看,他们当中有身穿华丽铠甲的将领,有手持长戟盾牌的士兵,有一袭布袍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文臣,有婀娜多姿美艳得不可方物的宫女。
而他们居住的这座宫殿,也不是凡间的宫殿可比。
那屋檐上的瓦片由黄金铸就,圆柱是大得难以置信的鸡血石,层层台阶以白玉打磨而成,那围栏则是镶嵌了宝石的珊瑚。而照明,则干脆用无以计数的硕大夜明珠。
人间传闻,东海龙宫珍宝无数。可若是真让这些平日里信口雌黄的凡人见上一见,恐怕他们还是要为自己贫瘠的想象力而懊恼。要知道,若是论及华贵,这里便是比之天宫也毫不逊色。可惜的是少了几分淡雅,多了几分暴发户的铜臭味。
宏伟龙宫的深处。长着一个硕大的红色龙头,身高足有两丈,身穿红色锦袍的老龙王正靠在红珊瑚编制而成的龙椅上眯着眼睛静静地听着一旁只有他小腿高的龟丞相讲述着什么。
一只虾兵从大殿外微微颤动着尾巴上的鳍,摇晃着身子游了进来。匍匐在地恭敬地说道:“启禀龙王,西海三公主敖寸心求见。”
“寸心来了?”老龙王微微睁开眼睛:“让她进来吧。”
“诺!”那虾兵转过身又游了出去。
老龙王将目光转向龟丞相,淡淡道:“你先等一下吧,这事,稍后再议。”
龟丞相躬身拱手,也不言语,默默地退到一旁。
不多时,敖寸心双手微微撑开,在海水的推动下宛如凌空飞行般飘入了大殿。
“大伯!”见到老龙王,她甜甜地笑了起来。一下蹭到了老龙王身边。
老龙王也是眉开眼笑,伸手摸了摸敖寸心的头,笑道:“你这丫头,听说又离家出走了,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你那父王年纪也大了。经不起你这么气。”
“我没离家出走,留了书给他,说清楚了是去灌江口。”
“这还不是离家出走?”老龙王无奈地摇摇头,笑道:“你知道你那父王不喜欢提起灌江口的,想当年……哎,不提也罢。怎么?去灌江口怎么又想起跑到大伯这来了?”
敖寸心扁了扁嘴,眉毛蹙成了一团。似是想起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好容易平复了心情,她才说道:“大伯啊,有人托我带个东西给你。”
说罢,从衣袖中取出了猴子托来的木匣子,递到老龙王面前:“给。”
“是,什么东西啊?”老龙王伸手接过。
靠在龙椅的扶手上。敖寸心托着下巴眨巴眼睛道:“我也不知道,他说要你自己打开,你就打开看看呗。”
“哦?”也没多想,老龙王一下翻开了木匣子,脸上的神情顿时僵住。刹那过后。又回复了原本的慈祥。
敖寸心眨巴着眼睛盯着老龙王看:“大伯,里面,是什么啊?”
老龙王缓缓将木匣合上,淡淡地笑,问道:“寸心啊,这,是谁托来的啊?”
“是我夫家的妹夫,名叫孙悟空。恩,准确地说还不是妹夫,不过估计也快是了。大伯你刚刚怎么啦?那里面装着什么?”敖寸心依旧眨巴着眼,瞧着老龙王,伸手就要去夺木匣子,却被老龙王拦住。
“夫家的妹夫?那杨婵已经是天庭册封的华山圣母,莫不是还能嫁人不成?”
“这可就说不好了。”敖寸心得意地仰起头道:“我相公家的事,啥时候轮得到玉帝管了。改明儿,一声令下,反了,那天庭还得派人来招安,要开什么条件不容易?”
老龙王哼地笑了出来:“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休书都写了,还一口一个夫家,一口一个相公帮着他说话?”
“我说了,那是假休书!假休书!迟早我们会复婚的。”敖寸心嚷嚷道。
“唉……行吧行吧。你说会复婚,那便会复婚了。”
敖寸心鼓着嘴,蹙着眉瞪了老龙王一眼,囔囔自语道:“本来就回复婚。”
“那,大伯问你,你那夫家的妹夫,何许人也?”
“这,他是一只猴妖,住在花果山。”
“哦?花果山?可是我东海边敖来国的花果山?”
“恩。”敖寸心点了点头。
老龙王捋着长须默默了点头,又问道:“这猴妖,可有师承?”
“这,寸心就不知道了。”
“那,他托你把这个交给大伯的时候,可是说些什么?”
“他说,大伯您见了这个,就会愿意见他。”说罢,敖寸心便睁大了眼睛盯着老龙王:“大伯您可是真会见他?”
老龙王淡淡笑了笑,扭过头去与一旁的龟丞相对视一眼,将手中的木匣子递给龟丞相。
那龟丞相双手接过木匣,翻开一看,也是微微一惊,合上木匣。连道:“见!必须见!”
老龙王笑笑地点了点头。
敖寸心一脸懵懂地瞧着两人,囔囔自语道:“还真让他说对了,这里面是什么宝贝啊?”
想着,她将手伸向龟丞相:“给我看看。”
老龙王连忙拦道:“没什么。就是大伯先前遗落的一点小玩意,你那妹夫给我送回来了,算是有心,大伯,便遂了他的愿破例招待他一次。”
“是这样?”敖寸心一脸的莫名其妙,略略想了想,她开口道:“那,寸心现在就让他过来?”
老龙王微微点了点头。
敖寸心掏出玉简放到唇边轻声道:“让他过来吧,大伯同意见了。”
说罢,放下玉简。转过身笑嘻嘻地对老龙王说道:“那,大伯,寸心这就到宫门口等他们。”
“这种事何须你去?”老龙王呵呵笑了起来:“你那听心妹妹正在宫中,你们姐妹也许久未见了,不如去找她叙叙旧。这接人的事情,等大伯派个虾兵蟹将便得了。”
“这样啊,那就谢过大伯了。”
“去吧。”
待到敖寸心离开大殿,老龙王才收了收脸上的笑容,瞧着龟丞相轻声问道:“怎么看?”
“启禀龙王,若是要示威挑衅,送来的就该是手脚头颅。而不是腰牌。若是要示弱求和,送来的则该是毫发无损的俘虏,也不该是腰牌。透过三公主送来腰牌,此举,算是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如此心思非一般妖怪可有。此妖。该是有几分实力,行事有手段,有分寸。至于那二郎神妹夫的名头,则多半有误。但凡姻缘,月树上均有标记。若真是如此。那天庭早该炸开锅了,如何是我等先得知。大可,不必忌讳。”
老龙王点了点头,叹道:“寡人也是如此以为。这花果山,何时出了这一号妖王了?我等竟未察觉?”
略略想了想,老龙王交代道:“你,派人去宫门口守候,礼节便按江河龙王的办,也莫让寸心失了面子。”
“可是按着一品江河龙王之礼办?”
“不,按三品。”
“臣,遵旨。”
……
花果山水帘洞,一众妖怪正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站在外围的杨婵放下玉简,转过头对猴子说道:“龙王答应见你了。”
“同意见了?嫂子的速度还真快啊。”坐在凳子上的猴子缓缓站了起来活动了下胫骨:“那我这就到龙宫走一遭!”
“要我陪你去吗?”杨婵问。
“不了。”猴子伸手指了指角蛇和他身旁的鲨鱼精道:“你们两个陪我去一趟吧。往后你们和龙宫可能还有交道打,认识下也好。”
带着角蛇与鲨鱼精,不多时,三人便到了东海龙宫大门口。
见三人到来,一只海豚精迎了上来,拱手道:“来者可是花果山孙悟空?”
“正是在下,还没请教?”猴子也谦卑地回礼。
“卑职蓝鳍,龙王命我等在此等候多时。”
“有劳,有劳。”
“孙大人请吧。”说着,那海豚精伸手一指,却是指向了侧门。
猴子微微楞了一下,笑问道:“这是何意?侧门?”
那海豚精微微直起身子,也淡淡笑了笑,道:“龙王嘱咐,以三品江河龙王之礼相待,那,便是三品江河龙王走的。”
猴子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站在身旁的角蛇就要发作,却被猴子一个眼色止住。
抿了抿嘴,猴子摸着下巴淡淡道:“按理说,那江河龙王归东海龙王管,到这东海龙宫走侧门,也无可厚非。我那花果山莫不是也归东海龙王管?”
那海豚精上下打量了一番猴子身上那件已经有些掉色,缝缝补补的皮甲,冷冷笑了笑,道:“花果山是不归东海龙宫管,但花果山,也是连任意一条江河都不如,你连仙籍都没有,区区一只妖猴,让你走侧门已是抬举。若是不愿,走便是了,无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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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烦(求订阅)
看着海豚精那略带轻蔑、寸步不让的神情,猴子微微怔住了,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若是我一定要从正门进入呢?”
那海豚精却视若无睹,哼地笑道:“你可以试试。”
“哦?”
这算是下马威吗?
“这开场,还真是不太愉快啊。”
瞧了瞧侧门,瞧了瞧正门,又瞧了瞧伸手拦在身前的海豚精,猴子挠了挠头,作离去之势,趁海豚精不注意,一个转身却又越过他朝着正门走去。
“你!”那海豚精想追上来,却不知怎么地两脚绊到了一起,扑通一下栽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角蛇与鲨鱼精也连忙跟了上去。
栽倒在地的海豚精一阵慌乱,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猛然发掘手脚都不听使唤了,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只得仰起头对着门口的虾兵喊道:“拦住他们!”
守在门前的两只虾兵当即手持长戟迎了上来,叱喝道:“站住!”
那两柄长戟交叉身前,挡住了去路。
猴子停下脚步,淡淡瞧了两只虾兵一眼,微微仰身似是想打喷嚏,却又止住。再低头,那两个虾兵不知为何已经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便是原本随着海流漂浮的长须也一动不动,只手持长戟呆呆地站着,就好像被整个冰冻住了一般。
猴子也不说话,伸手拨开长戟,微笑,若无其事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见到这一幕,海豚精一阵错愕。
眼看猴子一行已经渐渐接近大门,他连忙对着守候在周围的十余名虾兵叱喝道:“你们是傻的吗?快!拦住他们!”
然而,他傻眼了。
那些虾兵并不是看不见猴子正在接近大门,也不是听不见海豚精的呼喊,更不是没反应过来。
从刚刚开始,他们的脚就好像生了根一般硬生生扎入地面,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一回事?”
见到这一幕,海豚精忽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挣扎着站了起来,再抬头,已见猴子抬腿站在大门边上。扭头朝海豚精笑了笑,道:“你让我试的,我现在试了,怎么样?”
说罢,就当着海豚精的面一脚跨过门槛。
直到此时,那些虾兵才一个个跌坐在地,一脸茫然。
“怎么?还不走?要老子独游龙宫不成?”猴子盘起手怀抱着行云棍转过身来,笑嘻嘻地盯着海豚精看。
角蛇与鲨鱼精抱着肚子已经笑开了花。
刚刚的气焰早已经荡然无存,海豚精面色发紫,一阵哆嗦。手脚微颤,只得眨巴着眼睛不敢再多言,躬着身子跟了上去。
那一个个虾兵也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外围,一个虾兵悄悄脱队而去。
……
龙宫大殿内。
“什么?”老龙王红色的眉毛微微蹙起,盯着匍匐在地的虾兵问道:“不见口诀不见手势。便施了法?”
“启禀龙王,确是如此。由头到尾,不见其施法,但众人确是中了术法无误。而在场的,也只可能是那猴妖施的法。”
老龙王微微怔住,扭过头看了龟丞相一眼,问道:“你怎么看?”
龟丞相拱手道:“启禀龙王。若真是那猴妖施的法,那么这猴妖修为必定在化神境金仙之上,而且……术法造诣极高。”
“金仙,术法造诣极高……我等竟不知道花果山出了一只金仙大妖?”老龙王的眼睛微微眯起,撇了一眼虾兵,问道:“他现在何处?”
“启禀龙王。那猴妖已从正门进入,正随蓝鳍大人参观园子。”
捋了捋嘴角的长须,老龙王道:“他不满意接待规格,便提升吧。若是金仙修为,也值得起二品江河龙王的待遇。”
龟丞相躬身拱手道:“臣。这就去办。”
“细细盯着,寡人倒是想知道,这猴妖究竟实力几何。”
……
奇异广阔的庭院中,海豚精蓝鳍带着猴子一路逛着,沿途细数各种华丽至极的景观。
按计划,这本该是万分骄傲自豪的炫耀,乃是特意安排的行程用来向初入龙宫者展现东海龙宫的实力。可惜的是意料中那乡巴佬一脸的羡慕没见着,反倒是现在介绍的人声音在微微颤抖,腰都不敢挺直,听着像在诉说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走在猴子身前,这海豚精心中实在忐忑得厉害。
“这株,是万年红珊瑚……高十五丈,宽二十四丈,天地间也仅此一株,堪称珊瑚之王。乃是一百二十年前我东海龙王寿辰之际,由南海龙王、西海龙王、北海龙王共同送上的贺寿大礼……”海豚精硬着头皮伸手介绍着,眼睛不住地往猴子身上撇。
那脸上的神情,依旧是阴阴沉沉,不冷不热,似乎对他介绍的珍宝漠不关心。
待到对方平平稳稳地将那株红珊瑚介绍完,猴子仰起头看了一眼头顶漆黑一片的海水,淡淡问道:“龙王呢?”
“龙王?”海豚精微微一颤。
若不是在深海之中,想必现在猴子就可以看到他浑身上下不住地冒汗了吧。
微微抿了抿嘴唇,他眨巴着眼用已经略微走调的声音说道:“龙王交代,他小憩片刻,若是……若是孙大人早到了,便让小的引领大人在这院子赏景。大人若是不喜欢这景观,不如让小的带大人参观藏宝室可好?”
说着,海豚精躬身走在前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远处,一条泥鳅精躲在角落里用水底专用的笔在布卷上飞速绘着什么。
……
大殿中,龙王捋开卷轴,那上面简略绘了猴子的全身像。
“这便是那猴妖?”龙王问道。
“启禀龙王,正是他。”龟丞相躬身答道。
将卷轴摊在身前的桌面上,龙王细细地查看着,半响,目光落到画中那柄行云棍上。
指着行云棍,龙王淡淡道:“这兵器的纹路,好似在哪里见过。”
龟丞相躬身看了一眼。拱手道:“老臣也觉得眼熟,这棍子,与天河水军于紫云碧波潭所获的那柄长棍极为相似。”
“速去取来。”微微顿了顿,老龙王又补充道:“把紫云碧波潭一战中通缉的猴妖的画像也一并找出来!”
……
金碧辉煌的巨大藏宝室里。金精堆积如山,各种宝石如同沙石一般丢弃在地,一个个的琉璃箱子里装着各种奇珍异宝。夜明珠的荧光之下,室内被映成五彩缤纷的颜色。
这无疑是震撼无比的一幕,哪怕是天上的神仙走进这里也难免目不暇接。
可海豚精却从猴子的脸上读不到半点的情绪波动,依旧那样阴阴沉沉,不冷不热,倒是猴子带来的两只妖怪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猴子随手端起一件精美万分的玉器雕塑拿在手中把玩,那动作随意至极,以至于海豚精惊得脸都绿了却又不敢开口制止。只得伸长了手准备猴子一个不小心没拿稳,好接住。
那双眼睛巴巴地看着。
好不容易待到猴子将那雕塑稳稳放下,他才松了口气。
“你就准备给我看这些?”猴子指着满地的珍宝问道。
“这……”海豚精微微张了张口,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把话往下说。
东海龙宫引以为傲的东西。竟在这妖猴眼中如同无物?这算是怎么回事?
猴子伸手勾住一脸无奈的海豚精的肩,轻声道:“其实啊,在下一介武夫,比较喜欢看看兵器。”
“啊?兵器!”海豚精猛的抬起头道:“兵器有!东海龙宫的兵器多的是!小的这就带大人去看!”
……
大殿内,老龙王盯着放在自己桌上的两份卷轴一支行云棍,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第一份是泥鳅精画的猴子的画像,第二幅。是天河水军发布的紫云碧波潭猴妖通缉函,悬赏十万金精,备注是炼神境修为,妖王,极度危险,时间已过去多年。
此刻两幅放在一起。虽说绘画风格不同,却也可以看出,是同一只妖怪的可能性极高。最明显的点,便是那毫无差别的毛色。
至于那根行云棍……
“启禀龙王。”龟丞相面色凝重,拱手道:“这棍子。乃是天河水军于紫云碧波潭一战中缴获,上交天庭府库,再由我东海龙宫作为藏品购入。经宫内鉴宝师鉴定,多半出自西牛贺州灵台方寸山须菩提祖师手笔。由设计功能看,似是量身订造之物。若是仅此一柄,还可说是偶然获得。如今这猴头手中又有一柄……由此看来,这妖猴该是与斜月三星洞关系匪浅。再加之短短数年,其修为已达金仙之上且尚不知具体几何,术法深不可测,臣斗胆谏一句,此妖,还是莫要招惹为妙。”
当所有的证据汇聚到一起的时候,殿内的两人,背上凉飕飕地。
沉默了许久,老龙王不由得叹道:“这是个,大&麻烦啊。”
“是否……把他的接待提升到一品江河龙王的规格?”
“提吧。”
还让人带他看宝库下马威?这下亏大了。
若是一会这麻烦看上了什么讨要起来,是给,还是不给呢?
……
庞大的兵器库中无数兵刃陈列架上,海豚精直接将猴子带入了珍品室,挑选最珍贵的兵器一件件地介绍。
“此戟名唤削山戟,出自十二金仙赤精子之手,乃其早年之作,由天玄精铁冶制,绘有七七四十九纹,内嵌一十七个法阵。重三千七百五十二斤……”
“此剑名唤碧血玲珑剑,出自灵台九子之首清风子手笔,以十二色寒纹精钢锻造,上附九九八十一法阵,阵阵相扣,握在手中轻若无物,却是削铁如泥,临危之际可……”
他一件件地介绍,讲到嗓子都哑了,猴子却还是一脸的不冷不热。
“不是说喜欢兵器吗?难道我东海龙宫的兵器都还不入他的眼?”海豚精不由得想道。
若是先前,他可能会猜测对方不识货,但如今,他是想都不敢想。
到末了,猴子问道:“听闻龙宫有一至宝,在下想见识下,不知可否?”
“我龙宫珍宝满目,不知大人所言,指的是哪一件?”
“定海神针。”
……
回廊上,两位龙女挽着手结伴而行,身后十余名侍女尾随。
同为龙女,这位东海四公主敖听心与西海三公主敖寸心可谓截然不同。
一袭蔚蓝色长裙,步履轻盈,整整齐齐的刘海,发髻上珊瑚形状的簪子紧紧地贴着长发,那目光看上去如同日光下的海水一般清澈透底。
声音轻灵悦耳,每每笑起,她必用衣袖掩住朱唇,温文婉约,只是眉宇之间的那一丝落寞,便是在笑时也不曾淡忘。
“所以,姐姐你就把木匣子送来给父王了?”
“恩。”敖寸心点了点头,一脸不快道:“我到现在还没弄清楚那木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呢……早知道该看一下的。”
敖听心掩住嘴笑了起来。
朝着回廊外望了望,敖寸心牵着敖听心的手道:“花果山距离这里也不远,他们该是到了吧。走,我们去看看他们来了没有。”
……
龙宫外。
“这个……就是定海神针?”猴子瞪大了眼睛,一步步往前走。
密密麻麻的海带林,犹如一根根擎天巨柱一般的海带直指苍穹,随着海水微微荡漾,站在海底抬头望去就如同一条条通向黑暗深处的路,竟望不到顶端。
而在那微微荡漾的海带林之中,一根巨大的石柱若隐若现。
踩着满地苔藓,猴子一步步走到跟前,终于看清了这根柱子的模样。
表层覆盖了厚厚的火山灰,漫长的岁月里更是长满了破损的贝壳,疙疙瘩瘩地,看上去就是一根因长年海水浸泡而破损的石柱,压根就不是什么宝物。
“你们就这样把它放在这里,也不派遣守卫看护?不怕被偷走吗?”猴子回过头问道。
“一万三千五百斤,谁能偷得走?再说,偷去干嘛?”
此时此刻,一个苍老身影正隐匿在深海无边的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
三十三重天,兜率宫。
一位童子急匆匆地喊道:“师傅!师傅!金银两位师兄有急报!”
他飞速奔入殿中,转了一圈却没看到太上的身影:“咦?师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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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乃们能想象,大&麻烦三个字居然被*了两个么?这是个神马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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