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三章 盖世刀者
大长老等人还有心思猜测来历,惊叹这一剑的犀利与强悍,只因为他们已经手足无力,真气散尽,生也好,死也罢,都身不由己。
直面这一剑的项央却不同,杀剑袭来,元神示警,脑海中空空如也,只剩下最原始的战斗本能,以及破掉这一剑的无限豪情。
反握却邪的手臂以一种蜷曲的角度不可思议的反绕回胸前,臂如软筋,横刀于腰侧。
凝然的双目在对方发刀的刹那间闭合,风吹过,带动黑发飘扬在眼前,长靴前挤,堆出一个小小的雪包。
他的呼吸近乎停止,气机近乎于无,似乎从天地之间消失,唯独当剑气如烟花爆发刺来的时,蓦然间吐气一斩。
这一斩,是极致的速度,因为也许不仅仅是一斩,而是千千万万个一斩融合而成的刀法,超越了时间,跨越了空间,心有多快,刀有多快。
这一斩,是极致的力量,因为内中沛然的真气已经发出了海浪般的声音,一道又一道,叠叠高涨,永无止境,是项央多次脱胎换骨,经历两次天蚕变,又多次奇遇的根基显现。
这一斩,更是速度与力量,刀法与刀意完美融合的一刀。
刀法是完美的,因为神刀斩一成,天上地下,宇宙之间,已经穷究刀法与变化之道的大成,无刀法能出其右。
刀意,则是涵盖苍穹自然,为古往今来最强大的大神之一蚩尤苦心创出的七大限,真正的神魔之刀。
更难得的是,神魔的刀法,由神兵为媒介,更由神魔一样强大的人类使出。
比诸剑光还要刺目的刀光乍现,一圈圈的刀气如孔雀开屏般绽放,湛蓝的刀气与却邪外观一般无二,自项央的身体四面八方扩散蔓延,恰恰与饱含杀机的血晶剑气碰撞。
叮叮叮的撞击之声霎时间响遍大雪岭内外,交织成一曲高低起伏,顿挫转折极为贴合的乐声,从中听得到死亡,听得到自然宇宙,听得到魔,听得到神,更听得到无声的争斗。
死亡的剑,与自然的刀,竟然谱写了一首凡人穷究心血也不可能悟出的乐理。
而掩藏在天籁之下的,则是一声声轰然的炸裂爆鸣声以及暗处难以直见的心神交锋。
刀气剑气湮然寂灭,无损于雪岭风貌,然而有残存的力量迸溅开来,仅仅一丝刀气,一缕剑气,便能将万斤巨石削成石泥。
是削成石泥,而不是炸成石粉,这是比诸后者更加难以想象的力量与境界,至少雪岭中人已经看不懂这样的刀气和剑气。
而每一次剑气的湮灭,也会带动剑身上铭刻的心魔小咒弯扭如蛇朝着项央爆射而去,透过护体真气,如金刚一样的肉身,荡起涟漪,直入泥丸。
这也使得项央的眉心化作一片浓黑雾气,仿佛孕育了一个了不得的惊世妖魔。
见到这一幕,被两人这惊世一击炸的昏昏欲沉,刚刚回神的大长老心中一凉,项央只怕还是遭了算计。
“哈哈哈,项央啊项央,你的确是千古之才,举世罕见。
我集齐武学圣地大雪岭以及剑魔一道杀剑之大成,尚且难以奈何你分毫,但心魔之咒,你又要如何破除?”
楚沧澜被刀剑之气碰撞的宏伟巨力反震回空中,翻了几个圈,方才负着双手,缓缓飘落在地。
他的右手一直在颤抖,指尖一道长长的划痕显露,险些将指骨断开,却是没有血迹流出,因为内中的血液早已经随着阿修罗血剑剑气流干。
楚沧澜在大笑,狂笑,疯了一样的笑,肉身上的痛苦,完全遮掩不了他心灵上的愉悦与满足,神清气爽,简直有一种羽化登仙之感。
扼杀项央这等潜力无限,足可证道的天骄人物,是何等的令人欢喜无限啊。
他当然可以志得意满,因为眼下的他已经稳操胜券。
纯以气劲而论,他是不如项央的,更不可能是神刀却邪的对手,哪怕他集齐两道大成,两人之身,两世底蕴,仍旧不及项央。
然而在元神一道的应用上,心魔一脉实在是登峰造极,心魔小咒一发,简直已经超出了武道的范围,令人防不胜防,防无可防。
项央手腕一转,身体侧倾,却邪刀尖直指楚沧澜,表情在笑,淡淡的笑,很矜持,却又透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他的眉心依然飘着一层浓厚的黑雾,内中冲着着各种各样的负面念头,七情六欲,私心杂念,好的坏的,乃是世间最毒,最污浊的所在。
然而,他的气势却是越发高涨,每过一息,似乎都在经历一种楚沧澜看不懂,辨不明的提升,如此的巨大,如此的微妙,如此的神奇。
到了最后,项央的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眉心的黑雾随着这道神圣的光芒,渐渐生出不可思议的变化。
一涨两缩,七次之后,化成一道滴溜溜的黑色圆种,嵌入项央的眉心之中,元神之内,引发另外的金白两色。
三色光芒闪烁间,项央呼吸越发微弱,整个人的境界却又一再攀升。
却邪刀呼的一声爆发强大的神锋之气,脚下的雪岭似乎也经受不住强大的力量,开裂,蔓延……
直到偌大的紫云烽,竟然生生裂开一道十几米宽的天堑,山峰被一分为二,碎石滚落,冰雪下涌,崩天裂地,声势喧嚣。
项央的双眸时而疯狂如盖世魔者,时而冷寂如清修道者,时而慈悲如救世佛者,最后又归于平淡与朴素。
随着变化的开端,见到项央嘴角的嘲弄,楚沧澜心内已经有种不祥的预感,直到对方将心魔小咒聚集的力量消化吞噬,反哺自身,更令得他心惊胆战。
头一次产生恐惧,畏怖,害怕的情绪,甚至表露在外,脚下不自禁的倒退几步。
可怕的人,楚沧澜想不通对方是如何破掉他的心魔小咒,更直接吞噬为己用,更想不通对方缘何有这等夺天地造化的神功,不,魔功。
不懂,归不懂,楚沧澜并不在意,经过不重要,结果最重要,既然此招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要思考的就是退路。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不是他所能对付的了得,只有完全恢复巅峰状态,大概可以压对方一头。
大概,也许,可能,就代表着变数,不确定,因为楚沧澜真的看不透对方的底。
第八百二十四章 神兵碎
雪岭大长老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死死的盯着项央,满目的不解,满心的疑问,他怎么可能毫发无损,还功行大进?莫非真是天生神人?
“心魔,心魔,自我脱逆心魔经练就种魔诀,便再也不受内外心魔之扰,连却邪刀中积蓄的浩瀚无垠之魔性尚且为我所用,区区心魔小咒,不过提升的资粮罢了。”
项央一生武道之成就,在天蚕九变,在先天嫁衣,在万刀归流,化繁为简的刀道之境,也在自创的种魔元神之道。
可以说,此门武功脱胎于心魔一脉,而又克制心魔一脉,旁人眼中不可思议,实则在项央自身则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
“来而不往非礼也,魔者,你也接我一刀山崩。”
项央已经不再视对方为楚沧澜,直接称呼魔者,手中却邪挥舞缤纷刀式,刹那间,重重山峦虚影迭起,掷去,掀起台风,气劲之猛烈,更在前一刀之上。
七大限之山崩,刀劲刚猛无尽,锐烈凌厉,蕴含崩山断狱、斩岩削壑之威,项央以此为基础之上,更是以刀劲凝山,以山破山,威力无穷。
山影乃是刀气凝聚,山岩乃是刀劲堆成,这一刀,敢叫地府阎罗也断魂。
“退,只能退。”
楚沧澜面色空前的凝重,自觉对方境界大增,武功临战而升,硬碰硬不是对方的敌手,因此下盘生出无数只腿影,天涯咫尺,一退再退。
在退避的同时,负着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被一个闪耀着蓝金之色的兽爪所套住,挥手间烈风如剑,灵气喷薄,不停碰撞消减迎面而来的重重刀山之劲。
“完颜博的蓝金鹏爪?果然落到你的手里。”
项央一眼之间已经认出楚沧澜手中所套着的正是神兵蓝金鹏爪,此人非金鹏王族嫡系血脉,却能将一族神兵鹏爪威力发挥完全,的确是不可思议的厉害与强大。
然而,再强大,也要看对手为谁,刀气刀劲凝聚的庞然巨山遭遇暴风阻隔,呼的爆碎开来,瞬间化作数不尽的气刃飞旋外射,又好似千万快巨大的石头砸出,密如骤雨,击成天灾降世。
前一刀是山之力,内中却蕴含风暴之势,更有冰雹之威,融三大式为一刀,威力岂是楚沧澜轻易就能抵挡。
脸色骇然间变成铁青,奋勇之间,鼓足周身之力抵挡,一阵绵密的撞击声响后,楚沧澜以蓝金鹏爪所发的招法尽数被破,护体气罩也被打的四分五裂,身体倒飞百丈之外,一路浑身鲜血喷溅,染遍雪岭,一身紫袍在此招之后,赫然鲜红。
更令他惊骇的是手中的蓝金鹏爪忽的闪过一道黑光,在他肉眼之间渐渐脱落,四分五裂,自久远流传下的神兵,竟然被一刀之力生生震碎,这是何等的修为与伟力?
此世的兵器自低至高分为凡兵,宝兵,神兵,以及绝世神兵,刨除旷世难寻的绝世神兵,神兵已经是兵刃中的顶峰,就是无坚不摧,不物不破的代名词。
现在神兵被打破,也就是跌落神坛之际,不能无坚不摧,不能无物不破,反而被人打破,又有什么资格称得上一声神?
“啐,草尼玛的,怪物。”
楚沧澜紫袍染红,血腥气浓重,面色青又白,虽脚踏虚空悬浮如仙人之子,看起来却是心神不定,一副惶惶丧家犬的模样。
他呆呆的看着坠下散落的蓝金鹏爪消失无踪,感受着自己身上沉重的伤势几乎半死,忽的吐出一口血痰,骂了一声,掉头就跑。
他已经打定主意,除非修成天人,不然今后遇到此人一定退避三舍。
老子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项央见状,双眸一眯,狭长的光芒迸射,哈哈大笑一声,声传数里,心里前所未有的畅快,开怀,喜悦。
能战胜这样的强者,魔头,他应该开心,应该高兴,然而决不可给对方喘息之机,宜将剩勇追穷寇,趁他病,要他命。
右手一抡大刀,却邪刀光闪烁,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刀背正落在肩头,刀刃对天,豪霸之气冲天。
项央再运步法身形,如闲庭信步,踩踏平地如蜻蜓点水,悠然之间瞬息追逐,留下道道残影。
沿路脚下刀风折金断铁,淌出一条有始点,却无终点的长长刀痕,追风逐月,刹那之间追着楚沧澜的血色身影离去……
大雪岭,幸存的大长老等人终于敢露头,几个老家伙相互搀扶着,哆哆嗦嗦的站起身子,放眼四望,只见原本代表大雪岭正统与至高地位的紫云烽,已经是满目疮痍。
一个又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弥漫着陨石天降之威,一条又一条绵延百十米的巨大裂痕,刀意留驻,朦胧幻影,断人神魂于无形。
而且这强绝的刀意竟然能自发吸摄天灵之气,地脉之气衍生壮大,形成一条又一条呼啸的刀龙,令人胆战心惊。
此时此刻,紫云烽已经成了一处绝地,非得同级高手出手,才能将项央的刀意抹去,不然年深日久,大雪岭怕都会除名天地间。
除此之外,之前项央境界狂飙,气势外泄下,更是直接将偌大的紫云烽一分为二,天堑一般隔离开来,完全看不到过去的风貌。
“天啊,我大雪岭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三长老噗的一声口吐鲜血,目眦欲裂,恨得长发倒竖,怒欲发狂。
他的生命力倒是极为顽强,先被项央斩断一臂,又经历吞神**的袭击,再接二连三的承受项央与楚沧澜两人交手余波,竟然还幸存活了下来。
不得不说一句,运气不错。
然而有的时候,活下来未必是一件好的事情,只因此情此景,带给他的伤痛,愤怒,实在是太大。
更令人头痛的是,此役雪岭一众高手,中坚,死伤惨重,原定的山主也成了邪魔叛徒,打击之大,百年未有。
“够了,当务之急不是作无用的哀叹,而是善后,以及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先统计一下此次的损失吧……”
大长老强忍住伤势以及心中的悲痛沉声道,姜不愧是老的辣,既然损失已经造成,下面要做的就是如何应对危机。
第八百二十五章 山翁再现
湖泊宁静,三两小舟停泊其上,有戴着斗笠的壮汉持竹篙,荡漾着波纹,看着撒网的水域一动不动。
忽的,自遥远的天边划过一道如流星一般的火焰,拖着长长的尾巴,压着一条白线,轰然一声坠入平静无波的湖水之中,更掀起数丈高的水波,推远小舟,摇摆不定间使得上面的渔人亡魂皆冒。
“大哥,刚刚那颗火球掉到水里了,我看里面好像是一个人。”
木舟上,满面风霜之色的汉子惊魂不定,眼神游离,飘忽间不确定到,人怎么会包在火球中,更从天而降,莫非是神仙?
“屁,什么人,一定是某个宝贝,快,赶紧往火球掉落的方向划,不定今天哥几个时来运转,就要发财了。”
另一个满脸胡须,相貌丑陋的男人语气兴奋,神态激动,仿佛遇见了了不得的东西,呼唤另外小船上的人一起往湖中央划去。
只是其余几人还不等回答,数道血红晶体状的剑芒已经噌然间射过,气芒犀利,直接将几人爆头,血花绽放,沿着木舟流下,染红一方湖水。
随即一道红色身影炸起惊涛,从湖中跃出,滴水不沾间落入一个木舟上。
袖袍一甩,气劲丛生,无需竹篙直接推动小舟划出一道水纹,如长箭激射外行。
紧随红衣人影从天而降的则是一个扛着雪亮大刀的黑衣青年,相貌刚毅,五官端正,眉宇间一股令人颤栗的宏大气息扫向四面八方,外加身材可魁梧,让人顶礼膜拜,如见仙神。
“武功不怎么样,跑路的本事倒是顶尖,嘿,抓住你,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天书怎么会判我没有完成任务?”
这扛刀的黑衣青年自然就是项央了,对方一路逃,他一路追,中间数次交手,虽使得对方伤上加伤,但以他脚力竟然奈何不得对方,也算这人有些本事。
小舟上,楚沧澜脸色苍白,眉宇拧成一团,难看不已,正竭力催驾小舟亡命奔逃,突的呕出一口鲜血,红的刺眼,艳的惊人。
他右手捂住心口,五指按在上面的一抹刀痕上,有鲜血汩汩外冒,差一点点就要被人剜心,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只听到数声点戳钢板的声音,楚沧澜得到喘息之机,将身上的几处要穴封住,暂时能保伤势安稳,不至于恶化下去。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安全了,真正的威胁是后方对他穷追不舍的项央,此人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的辛苦,真有狠下心和对方拼了的想法,然而重活一世,际遇难逢,他又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
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有享受,此身更是雪岭精魄转世,气运无穷,潜力惊人,比他上一世还要高出许多,他怎么舍得呢?
正纠结间,楚沧澜身体一顿,关节僵硬,肉身冰寒,眼中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色彩,他竟然控制不了这具身体,怎么可能?
他只觉丹田之内散发一股极寒的真气,自经脉延伸身体各处,遍布全身如繁星般的大下穴道,又充塞其中,溢到肌肤,毛囊当中。
一切变化只发生在瞬息,他根本来不及运功抵挡,就被这股极寒的真气冰封,连带着元神也陷入黑暗,在意识朦胧间,见到了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甚至在冰封的最后,他外在躯体的双目还满是疑惑和惊恐,明明楚沧澜的元神已经被他吞噬,消化,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双眼睛又是何人的?为何这么熟悉?
外界,小舟孤零零的飘荡在静谧的湖水上,船头一个冰雕亮晶晶,散发着森白的寒气,如烟如雾,形同艺术品。
“嗯,怎么会这样?这寒气好熟悉,至阴至寒,冰封万物,是雪岭山翁?”
一道光亮闪烁,项央扛刀,大步踏下,如山峦压顶,震得空间波纹涟漪点点。
等落到小舟之上,见到船头冰雕异样,内中的楚沧澜更是生机全无,一副从外壳到灵魂全都死的不能再死的模样,眼中泛着疑惑。
雪岭山翁早已经死在那个魔头的手上,为何在楚沧澜的身上又现出这一道强绝的真气,莫非是早留有后手,趁着对方重伤与心神不定之际,展开报复?
项央又觉得可能性不大,真有如此手段,当初被偷袭时,为何不施展出来?
围着冰雕转了两圈,项央又想到了一个可能,看着冰雕的眼神也微妙了起来。
天书不认可他之前猜测的楚沧澜的身份,难道是那具肉身上不但藏有魔者的元神,还有雪岭山翁的?
这个想法一经萌生,便不可收拾的发散开来,而且越想越觉的有可能,天人境界的高手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
无字天书也极为配合的显示之前的任务完成,可以领取七大限之一的烈火,可见他猜测的的确不错。
当初的那个楚沧澜,是原主的肉身,魔者以及雪岭山翁的元神占据,只不过魔者占据主导,外显,雪岭山翁匿藏不出,伺机待发。
所以他的猜测对了一半,却不准确,导致任务没有完成。
“哈,山翁倒是好手段,我重创了魔门的这位,却给了你天大的机会,难道不想和项某说些什么吗?”
寂静的湖中央,只有项央的声音和着微风,再无回应,不知情的人以为他发失心疯,自言自语呢。
然而项央情知自己猜的没错,因为天书已经认定这个猜测。
既然对方不想开口,他就逼对方说话。
肩上的却邪刀一抬,刀刃雪亮,激起烈烈刀风,一式力劈华山斩下,真气藏于刀锋之内,应着狂霸的刀势,威力无俦。
刀还未落下,但刀势已经凝成实质,瞬间将小舟以及绵延百丈的湖水断开,分波难合。
这一刀如果斩下,除非证道至高的肉身不坏之境,不然以项央此时的修为,刀道造诣,再配合解封后渐渐恢复绝世神兵风采的却邪,没有不能杀的人。
而也就在长刀落下的瞬间,项央面前的冰雕开裂,道道拳头大小的冰块裹挟劲力四射,一根晶莹如玉的手指错开却邪神刀的刀刃,连连弹击刀身侧面三下,招招都是最为精深,奥妙的藏锋指力。
这是比魔者冒充楚沧澜时施展的还要在精妙强横数分的造诣。
大雪岭之内,除了前代雪岭山翁,还有何人能用的出来?
第八百二十六章 得意之人
小舟被毁,项央与破冰之人一同踏波踩浪,定睛一瞧,还是之前那个楚沧澜,一样的相貌,一样的躯壳,然而眼神完全不同。
平和中带着森然的寒意,冰冷只是表象,无情才是真谛,连带体内的伤势也杳无痕迹,似乎从未受过伤。
想必是先前寒气成冰雕,以秘法逆转伤势,短时间内获得巅峰状态。
“山翁真是好手段,魔者精通剑魔,心魔,大雪岭三脉之秘要,功行深厚,竟然还是输给你,算计深远,比之老前辈更胜一筹,的确应了江山代有才人出之说。”
项央端详着对面之人,却邪肩上一扛,忽的开口赞叹,魔者以山谷无名尸为载体苟延残喘不知多少岁月,恰逢楚沧澜出现,借机传功同时渡入元神,有了夺舍的资本与可能。
然而这人千算万算,只怕也算不到,这人终归只是一只螳螂,后面还有鸟雀伺机待发,果不其然,现在给雪岭山翁做了嫁衣。
“项央,你的武功不但高,连心智也是如此出众,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既然知道是我,为何不离去?莫非想重蹈当日雷泽之覆辙?”
楚沧澜虽一身血衣,褴褛破败,更因为一路追杀,真元大损,然而雪岭山翁气度从容,不紧不迫,大有掌控大局的把握。
“错,大错特错,雷泽之时,你以天人的修为压我一头,我输的不服,今日一战,你虽吞噬了魔者的元神,但肉身修为仍是楚沧澜的,咱们半斤八两,我未必会输。
不过项某倒是十分好奇,山翁究竟是如何瞒过魔者的感知,潜藏如此之久呢?”
项央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乌发散乱间,毫无畏惧,只是眼中满是疑惑与求知。
魔者非是弱者,更精通心魔一脉的功法,乃是元神一道的大成者,如何察觉不到体内的异样?雪岭山翁的这份手段着实令人费解。
费解,所以才要询问,不然待会儿打起来,势必要分个生死,怕是再没机会解开这个疑惑了。
“哦?你倒是自信满满,看来连战连胜,一路追杀魔头,让你信心空前高涨啊。
不过你问的,也正是我这一生最得意的地方,太久没人分享,恰恰你入得我眼,和你说一说倒也没什么。”
被雪岭山翁占据身体的楚沧澜表情淡淡,无悲无喜,只是语气中透露着一抹得意,又有种无奈。
得意的是什么不清楚,但无奈的应是没人分享他所得意的事。
大概和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是一个道理。
“项某人洗耳恭听。”
项央左手一伸,做了个请说的手势,然后整理了下衣袍,盘坐在湖水当中,却邪端放在两膝中间,之前如火如荼,如欲焚天的战意与杀意消弭无形,反而有种阳光与温润的君子之风。
战可不战,杀可不杀,操控自如,自始至终,项央都很冷静,而这份冷静,也让雪岭山翁分外感慨与爱惜。
这段时间他虽藏匿,却非无感,对于项央的认知只有两个字,可怕。
同样盘坐下来,两人位于寂静湖水的中央,相对两丈,宛如两个仙神对弈。
“我想想,要从哪里说起呢?有了,就从楚沧澜出生前的三年说起吧。
这段时日,想必你对我雪岭的至高神功冰天劫也有几分了解,那么也该知道,以我当初的修为,想要修炼此功也是力有不逮,抱憾不已。
然而在下生平执拗,既然已经通晓雪岭所有武功,学会雪岭所有秘法,岂能于至高神功面前却步?
为此,我苦心思量,翻阅典籍,又经过一年的沉思,终于想到了一个方法。
人练不成,是因为天生资质根基不够,若是自然精魄转世,携带浓厚气运与无上天资,再修成天人之境呢?
这样的根基,无需借助雪心丸以及其他手段,修成冰天劫的可能也有九成。”
雪岭山翁的话令得项央陷入沉思,他虽然差了一层关隘没有堪破,但境界高深,修为莫测,又吞了心魔小咒为资粮,根基底蕴无匹,完全可以领会山翁的用意。
冰天劫蕴含无可抵御的破灭肃杀之力,强横莫名,还未伤人,修炼者已经内外皆伤,元神受创,所以不成证道,没练成所谓的冰魄仙体,强自修炼便是在自杀。
之后才有了雪岭几个支脉代代探寻修成此功的方法,有了雪心丸的诞生,有了寒天冰魄剑的创出。
然而用药,以及另创他法,终究只是捷径,不可能完美无缺的发挥冰天劫,因而雪岭山翁想出了这个方法。
精魄出自自然宇宙,天地生成,根基非是凡人能比,若是再修成天人,更能体悟天心,达成普通天人绝不可能成就的至境,因为精魄转世,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天人了。
这么算来,以楚沧澜原本雪岭精魄转世的身份,修成天人,势必拥有修炼冰天劫的资格,因为冰天劫的威力,恰恰与其本身的力量相贴合,说成功可能有九成,也不算妄言。
天才的想法,无愧于雪玲山翁武学大宗师的成就,项央心内赞叹,却没有开口打断。
在他心里,对于楚沧澜的来历,也隐隐有了几分猜测,此人的诞生,怕也有雪玲山翁在背后算计推动。
“有了想法,便要付诸实践,几经选择,我最终选中了大雪岭的精魄作为目标。
因为雪岭精魄转世来修炼冰天劫,只怕能使本就很高的胜算再添半成,想来你也认同我的猜测。
具体如何施为,我就不浪费时间了,只要你知道,沧澜是我亲手摘取雪岭一丝精魄投入胎盘中的就可以了。
然而这仍算不得高明,因为雪岭精魄能练成冰天劫,却不是我练成,终究是一种遗憾。
我必须要做一些什么,不然徒为他人做嫁衣,岂不是愚人才会做的愚蠢之事?”
雪岭山翁顶着楚沧澜的身体,口口声声沧澜,让项央看的有点违和,心中别扭,不过看在对方故事讲得不错的份上,还是忍了下来,继续问道,
“哦?那你是如何做的?这莫非就是你能黄雀在后,将魔者算计死的原因?”
“哈哈,项央,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你猜的一点都不错,这正是我最得意的地方。”
第八百二十七章 父子
说到得意之处,以雪岭山翁的心性气度,仍不免得眉飞色舞,面泛容光,一双眼睛也灿亮如星。
“你知道,夺舍的限制很大,若是在雪岭精魄转世之初就舍了一切,那么成功的可能性倒也十分的大,但我不可能这么做。”
项央了然点头,雪岭山翁是何等样人物?纵然当初没有参悟天人,但同样练就强大的神功,距离那个境界也该是近在咫尺,自然不会抛下所有,夺舍一个才出生没多久的娃儿。
一个仅仅是潜力无穷,一个却已经是罕见的强者,除非必要,谁又能舍弃自己一身修持的根基,转而变作什么都没有的婴儿?
“不能夺舍,但可以将之视为我的化身,所以我忍痛分割元神,在他的血脉与泥丸深处,留下一丝我的元神印记,等到瓜熟蒂落之时,就可采摘。”
项央不解,当初对方尚未修成天人,元神不能外放,纵然持高深修为暂得肉身安置,但若是长久得不到血肉的滋养供给,元神迟早会散去,这是定律,不可悖逆,他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婴孩的身躯也是有主的,虽然可塑性,适应性强,但绝不可能接受这股外来的力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既然我要做,势必会成功,因为雪岭精魄投生的这个孩童躯体,实则是我与那个村间妇人生下来的。
血脉传承于我,所以元神天生便与血肉契合,深扎泥丸与血脉之间,彼此交融,任仙神也难以看得出分毫的端倪,这才是我真正得意之处。”
说到这里,雪岭山翁道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面色平常,似乎并不当做什么大事,然而这个秘密,只怕天上地下,也只有此时此刻的项央以及雪岭山翁知晓。
项央脸色变化,端方于双膝上的却邪神刀隐放峥嵘,铃铃作响,似乎被勾动了心绪杀念,可见他心中的震撼。
他做梦也想不到,楚沧澜的血肉父亲,竟然是面前这个一山之主,天人强者,对方的卑鄙无耻,面厚心黑,以及无情之念,实在是出人预料。
“当年我算准了时间,一分一毫都不差,这才能得到完美的肉身,完美的精魄,以及足够承载我元神的沧澜,这样的布局,你说,我不该得意吗?”
雪岭山主眼见项央心绪波动,哂然一笑,对方的反应在预料之中。
该得意吗?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好得意的?
项央忽然觉得比起之前的魔者,面前的这个雪岭山翁才真正称得上大魔头。
楚沧澜今生是他的血脉子嗣,他竟然算计如此,只怕纵然没有魔者,楚沧澜的结局也不会很好,如此的无情,如此的绝情,这不是魔,什么又是魔?
也直到此时,项央才明白,魔者的失败一早已经注定,因为这副身躯,本就是楚沧澜与雪岭山翁共有的。
对方能吞了稚嫩的楚沧澜,却不可能是老谋深算又占据主场优势,以及暗藏深处的雪岭山翁的对手。
项央想的更深层一点,楚沧澜是山翁的血脉,凝雪是他的女儿,他还一力促成两人间的好事,更有甚者未来楚沧澜成为他的身为化身,他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女儿?
难道这人真的一点伦理纲常都不顾?如此的变态?
如此想了,也是如此问了,然而项央又得到了一个料想不到的结果。
“凝雪当然也不是我的女儿,而是她的生母与碧霞庄主生下的孽种,嘿,还以为瞒得过我,真是痴心妄想,所以我慢慢给她下毒,她还以为自己心中有愧,忧思成疾。
当然,没有杀了这个孽种,也是我的一步闲棋,未来,凝雪将是我对付碧霞庄主的最有利的武器,你不信?
在你们来极东之地以前,碧霞庄主对楚沧澜视若亲子,甚至愿意牺牲自己手下的利益将流浆飞液分润给他,不是惜才,而是爱女心切。
爱屋及乌之下,才如此善待楚沧澜。
可惜被人打乱了布置,不然碧霞庄主迟早也会败在我的手上,倒是便宜他了。”
雪岭山翁说到这样的事情,仍然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眼神更是毫无波动,仿佛不是自己被绿,冷静,或可说冷漠。
反正项央自问设身处地,肯定是做不到他这样的程度,由此可见,这也的确是一个可怕的人。
面对别人和自己妻子生下的孩子,每天还能保持慈父模样,万般宠爱,只为了有一天拿她当做筹码与武器对付碧霞庄主。
这样的算计,这样的心性,项央忽然想不到形容词,可怕不足以形容,或者说疯子?
甚至项央有点理解凝雪母亲的做法了,和这样的人同床共枕,实在是压力丛生,因为从对方的身上看不到一点的人气,人味,更感受不到作为爱人的情意。
“其实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原本以我的想法,是在沧澜晋升天人时,夺取他的一切,将他练成身外化身,作为第二重身份。
由此练成冰天劫大有可能,连带证道有望。
没想到的是,沧澜被我保护的太好,遭遇你之后,一蹶不振,更被那个魔头趁虚而入,还害了我的功体,这是我失策之处。
不过老天有眼,没有枉费我多年的算计,当年留下的暗手,成就了现在的我。”
面对雪岭山翁的自得与感慨,项央挠挠鼻子,不由得摇头,这不是老天有眼,而是老天无眼。
让这样一个恐怖,可怕的疯子达成所愿,未来还不定造成什么样的乱子。
“说完了,忽然不太舍得杀你,因为分享的人如果没了,也便没了分享的乐趣,你走吧。”
雪岭山翁盘膝之间,身体渐渐离开湖面,双腿伸直,仰头时风起云涌,吐纳间一股惊人的寒气散发开来,冰层蔓延,寒流如风,将这偌大的静湖冰封。
实力惊人。
“不论人品,不说善恶,单以布局算计而言,山翁的确是高明,项某人佩服。
不过我是一个有仇必报之人,当初雷泽边上你险些将我杀死,今天正要一雪前耻,岂能就这么离开?”
项央同样站起身子,踩在厚实的冰层上,使劲的一踏,刀气纵横,兹拉切割,崩起一块房屋大小的冰块,如炮弹一般击飞出去,带动呼呼劲风的同时,直打空中的雪岭山翁。
第八百二十八章 极招
项央的回答干净利落,动手也绝对不拖泥带水,说打就打,一块被雪岭山翁冻结的巨大冰块,为他所用,内中爆发万钧神力,莫说只是血肉之躯,就是一块钢板也能砸的粉碎。
巨冰其势滔滔,夹着猛烈的劲风爆飞而去,刹那间跨越重重距离,眼见要落到雪岭山翁的面前。
忽的被一层护身气墙所阻,悬空停滞,更有一股连绵不绝的阴柔劲力窜入冰中,轰的一声碎成千千万万块掉落。
“敬酒不吃吃罚酒,好,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就成全你。”
顶着自己亲子楚沧澜的肉身,雪岭山翁眉锋一凝,眼含杀机,血袖一甩,斯拉一声化作数不尽的红色蝶影,扇动着艳丽的双翅,翩翩之间,杀气成霜。
“展翅翩翩挥寂寞,轻扇彩翼舞秋霜,好一招化衣成蝶,就凭这一招,的确更胜魔者一筹。”
项央眼见此招唯美而又杀机绵绵,空出的左手五指向前探出,刀气成阵,喷薄而出,带动尖锐的气啸声。
以五指蕴五行刀气于其中,金木水火土,生生不息,相生相克,构建一方完整的小型刀界,笼罩血蝶。
点石成金指法的第一重至刚之境,结合项央所通晓的五门刀诀使出,虽不如七大限威力那般吞纳天地,气盖山河,但独有武学之奥妙,境界之高深。
两招相遇,不是天惊地动的碰撞,而是无声无息的对峙,刀气在消散,血蝶也化作枯尘,然而刀气相生,血蝶有尽,仍是项央技高一筹。
不过这番碰撞更让项央确认一点,此人武功的确更胜魔者,而且锐气难当,自有一番无敌的雄武之气,这更不是魔者能比的。
当代雪岭山翁,印证所学,进军还虚,乃现世的天人强者,百战莫敌,无论是心神意志,还是修为境界,都是极为强横的存在。
魔者,久远的岁月之前,也许同样是天人强者,未必逊色雪岭山翁,然而多年的埋骨荒尸之内,消磨了雄心,剪灭了意志,他的武道也许高深莫测,更诡异难当,却没了武道的灵魂。
说句难听的,透露着腐朽之气的魔者,只是一个过了气的老家伙,如何能比得上山翁这等当代霸主?
同样一副躯体,魔者驱动武学,以及雪岭山翁驱动武学,完全是两种表现与变化,魔者身兼心魔,剑魔,雪岭三家所长,武功不是不强,但对比雪岭山翁,仍显不足,就是明证。
这也是雪岭山翁明知项央此身境界远在楚沧澜之上,还敢放言杀他的根本原因,因为自信,因为无比的自信。
暮寒拳,藏锋指,寒天冰魄剑等武功,魔者只通晓遵循大雪岭前人之所成,他山翁却能更胜前人,这就是自信的底气所在。
就拿这小小血蝶一击来说,不过山翁随手施为,然而蕴含天地之玄机,仿佛道之轨迹,虽不是多么精湛出名的武学,更比不过魔者阿修罗血剑一击,却令项央倍加青睐。
眼下,也许不仅仅只想向山翁复仇,更难得的是从对方的出手与招式之间,窥得一丝天人之限,从而为他的提升积累,积蓄。
项央的根基太深厚了,底蕴太高深了,然而这就像是河水,越发汹涌澎湃,阻挡的堤坝也就越发坚固雄阔,比起寻常人突破天人界限,他需要更多的准备,更多的努力,眼下便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无声之间,雪岭山翁身化流光,纵然一扑,瞬息落到项央右侧,点指弹击,藏气破锋,指法周密而又浩荡,乃是短打近身战法。
此人一击之下,踏碎冰层,以两人周身十米方圆为界,向外源源不断的翻涌冰层,气劲迸溅,扫射如剑锋,痕迹密布。
项央大招无匹,近身战更是从未怕过谁,反手却邪一横,刀身翻转再一拍,尽数封死雪岭山翁的指法攻击,无招无法,却是返璞归真,蕴含万千招法在其中。
山翁再换拳法,拳影之间,有落日余晖,披散在莽莽雪岭上,孤寂,萧瑟,恰如日暮黄昏,西斜落山,拳意绵绵无绝。
项央沉凝心境,元神放光驱散拳意影响,临拳风临体,刀招再变,反手一挑一搅,刀势空空,如雾如水,锋刃之间,带出一道冰碴一样的血丝。
“嗯?原来山翁是以秘法武学暂缓伤势,难怪不愿耗损真气,而是与我贴身而战。”
项央一刀建功,两刀之间轻取雪岭山翁,使其右肩被划伤,且以却邪神锋之气,血流不止,纵然以寒冰之气封禁也难以完全愈合。
然而雪岭山翁依旧不闻不问,将雪岭武学一一施展开来,十招,二十招,三十招,两人且打且走,化身疾电惊鸿,一路跨越冰湖,辗转百里来到一处黄枫满地的林内。
一番交手,雪岭山翁使用不同武功,项央粗粗算来足有四十三门,无一重复,各有侧重所长,尽是大雪岭最高深上乘的武功。
然而项央一度压制对方,他之所学,只在对方之上,不在对方之下。
“我与这具身体纠缠牵扯太久了,第一次战胜了楚沧澜,第二次打废了魔者,第三次,就要彻底灭绝雪岭山翁,永绝后患。”
项央击破山翁随手一击,心内寂静,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的念头,最后只剩下这一个。
“项央,我已经尽展雪岭神功,接我最后一招冰天劫。”
雪岭山翁此时身上刀伤繁多,气势却依旧如前,雄武巍峨如山,踩踏在残枯黄枫之上,双手于胸前摇摆,幻影重重,每一道幻影,都是一门雪岭绝学。
“原来是这样,以他修为尚不足以直接施展冰天劫,所以要以雪岭的神功为基。”
项央恍然,对方的确老谋深算,瞅准他企图窥测天人秘要的心理,一再拖延蓄力蓄气蓄势,即将要展露雪岭最强大,最高深神功的威力。
楚沧澜本就是为了冰天劫这一招而为雪岭山翁算计诞生,虽境界不到天人,但勉强施为,或可成功,不过也显露对方技穷之势。
面对冰天劫这等极道杀招,临到生死危局,项央毫无动容,并没有动用七大限,更反手将却邪抛射到一株粗大高挺的枫树树干上,震颤不停。
自己则欠身低头,右手食中双指并拢,点于眉心间,呼吸间,一抹颤栗神魔,破天斩地的至上刀气凝于指尖,刀长三寸七分,薄如蝉翼,三色光芒流转,美轮美奂。
这是一门出自低武世界的至高绝学,然而也是一门放诸高武也称得上无解的神刀,可随着使用人武力的提升而永无止境攀升的小李飞刀。
只是此时的小李飞刀,经由项央境界的催生,已经升华到一个冥冥中莫可揣度的程度。
凡间的刀身已经难以容纳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力量,唯有以精作刀,以气为刃,以神为锋,才能真正显化出这股足以斩杀神佛的伟力。
或者说,此时的飞刀,已经超越了小李飞刀的原有的境界,而是项央独有的飞刀绝技。
小项飞刀?名字太挫,项央心中接受不能。
姑且还是称作小李飞刀吧。
第八百二十九章 判生死
雪岭山翁凝眉张目,满面霜白之色,双手之间一股神为之惊,魔为之叹的力量汹涌不绝,一旦爆发,势必引动风云色变之威。
然而他的肉身却已经承受不住这般狂暴的力量,原本被项央却邪神刀划开的伤痕越发沉重,皮肤上的伤口外翻,腐烂,内中的生机更是时断时续。
冰天劫之威竟至于此,以天人的元神,驾驭雪岭精魄转世的肉身,又经过先前一度施展雪岭神功积蓄,仍旧难以消除反噬,可见厉害。
然而他依旧不动声色,甚至颇有种期待,期许的心理,这样的力量,是他心心念念追求的强大,极致,也是他算计多年的回报。
奄奄一息,生机消散,却终究不是死亡,不是生机断绝,他的猜测果然是对的,如果今日是以天人的修为发出,那必将是横扫天下,且毫无反噬的强招。
要知道现在的他,不过是一缕残魂,且肉身受伤严重,只是以秘法暂缓伤势。
“杀了项央,我还有机会,我还能东山再起,甚至更胜以往。
水无痕,中原的高手,我会以冰天劫的无上神威让你们臣服的。”
雪岭山翁的气息越发虚弱,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双手之间,一道薄薄的白光几乎凝聚成型,是一柄剑的形状,白亮雪灿,如晶如冰,美的惊心动魄。
而直面冰天劫的项央,心内却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安然,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已经撼动不了他的心神。
其实项央应该害怕,应该慌乱,应该畏惧,因为这一击,势必是他一生所见的最强一招,无与伦比,无可匹敌。
然而越是面临压力,面临绝境,面临危机,项央的潜力就越是被激发出来。
他的眼睛出人预料的微微阖上,汹涌的气流卷动黑发狂舞,心神如蔓延的潮水涌向四面八方,涌向整片天地,与指尖薄如蝉翼的虚幻飞刀连成一体。
虽然闭上了双眼,他却觉得从未如现在这般看清楚这个世界,斑斓的线条,密如沙的星点,一个一个散发着光晕的圈洞,还有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更听到了过往不曾听过的声音。
是树的呜咽,是虫的悲鸣,更是云的萧瑟,风的怅然……
不知不觉间,一股深深的悲戚涌上项央的心头,天地同声,万籁俱寂,只有一股悲伤盘旋不散,因为自然万物有灵,已经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大破灭环境。
项央忽然明白了,天地有灵,风有风灵,云有云灵,山河大地,花草树木,也都有灵性,只是有强有弱,有的深刻,有的隐匿。
眼下,这树林当中的所有所有,之所以悲伤,是因为感受到了雪岭山翁手上荡漾的冰天劫之力即将爆发,是感叹生命即将逝去的悲伤。
精神高度的凝聚,意志空前的坚韧,项央泥丸中,元神铿锵之间隐现火花,甚至染红了指尖的飞刀。
虚幻的飞刀,恍惚间竟然好似有了实体,红的发烫,灼烧了气流,扭曲了空间,强大的力量甚至引动飞刀上面开裂处几丝裂痕,更随着项央力量空前的凝聚,几有崩散之势。
然而项央没有丝毫的担忧,只是放开心神,怀抱自然。
不知什么时候,脚下的大地,左右的林木,落下的枯叶,散乱的岩石……都分润出点滴的光晕飞入项央的刀中,稳定了崩散的趋势,治愈了裂开的纹理。
“这是万物有感,连我晋升天人之后都不曾领悟的境界?怎么可能?”
雪岭山翁在凝聚功力的同时,也在注目对方的动作,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借助自己空前的压力,项央竟然再次获得了空前的提升。
这提升还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提升,而是让雪岭山翁也嫉妒不已,曾经一度追寻的境界,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心知不能再拖延下去,骤然长啸一声,音波穿云裂石,右手凝指间,盘旋高度的冰天劫之力,手指延伸下,宛如一柄激光长剑,呈螺旋搅动风流,点点光晕都蕴含着破灭山峦,斩断江河的伟力。
“杀。”
一声杀字出口,雪岭山翁脚下一踏,跨越空间,超越光的速度,扬眉剑出手。
这一剑,要论道高低,要分生死。
一剑击出,气剑所指之处,脚下的土地在层层塌陷,龟裂地壳,气劲纵横间光芒闪耀,左右的林木在崩散,分解,仅仅余威便使得任何有形之物破灭。
这就是冰天劫,大破灭之力,大雪岭至高心法,以不同的人修成,施展出来也会有不同的表现形式,比如雪岭山翁,最长于剑术,冰天劫外显,就是无比的剑气威力。
这一击,甚至有一种天塌地陷,宇宙破灭的宏伟气象,纯以威力而论,除了强,没有第二个可形容的词。
而就在雪岭山翁出手的同时,项央也出手了。
抵住眉心的食指中指微微一弹,手中飞刀骤然消失,循着一道与天相合,与地相连,与空间接壤的节点飞出。
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三丈之遥,然而,飞刀与剑气之间,似乎距离亿万万光年,总也看不到碰撞的可能。
咔咔咔,范围足有十里的树林中,以人腰间一齐的高度,不论多么古老,多么高大,多么挺拔的树木,全部在同一时间断裂,更在之后拔飞化为飞灰。
接着是坚实的大地,轰然一声下沉,数不尽的泥块,巨石,被分解,形成一道巨大无比的圆坑,绵延百里之地,更喷溅涌出泛着黑黄之色的地下水,灌满坑洞,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成为另一个湖泊。
刀光与剑气,不停的闪烁,不停的追逐,终于,在一声清脆的鸣音声后,一切的异状消失,只留下悬浮在半空中的两副满身伤痕的身体。
“好刀法,如果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此战的结果便会大不相同,可惜,可惜。”
雪岭山翁身上冒着雪白的光晕,时而闪亮,时而黯淡,如星的剑眸中,满是心愿得偿的宽慰,也满是对于不能见证至高神武的遗憾。
说完,他的眉心,一点红芒渐渐渲染开来,是血。
项央负手而立,虽七窍流血,肉身表面如摔碎的瓷娃娃,满是龟裂痕迹,然而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以我的角度来说,你不是一个好人,更不是一个善人,然而你是一个真正的武者,死在此招之下,也不算辱没你,山翁,一路走好。”
项央轻叹间,一捂心口,张口呕出数口鲜血,脸色煞白,眉心淌下数不尽的红线,额前的一缕长发更是枯败变白,平添了三抹沧桑之气。
冰天劫之招,乃是证道极招,的确是莫可匹敌。
幸好他这具身体不凡,生机充沛,不然不需等到山翁所需的一个月磨合,此战的结果将会是同归于尽,而不是项央以重伤为代价斩杀雪岭山翁。
项央摇摇头,探手一摄,早已经沉入陨坑与地下水的却邪刀化为匹练白芒冲宵而起,一人一刀化为惊鸿消失,只留下一副残存的破败光景。
第八百三十章 迦叶寺
鸡足山,康州著名佛山,高三千二百一十八丈,占地一百七十里,有大小寺庙十七,以云来峰顶的迦叶寺为最。
云来峰顶,也是鸡足山的最高峰,站在此峰,东观日出,南瞰云海,西望洱江,北眺另一座道家圣山青羊山,人称绝顶四观,也是香客来往不绝之处。
时值五月,风和日丽,满山松林茂密,修竹丛生,更有飞禽走兽时隐时现,一派自然奇观,和谐景象。
然而云来峰顶的迦叶寺内,却是气氛沉重,不但谢绝了香客,还关闭山门,齐聚在大雄宝殿当中,上至主持与各院首座,下至普通僧侣,尽数盘坐在蒲团上,转动佛珠,口诵佛号,雷音阵阵。
大雄宝殿是迦叶寺的正殿,供奉本师世尊如来的佛像,佛像前点着长明的酥油灯,两侧彩幡垂帘,另有迦叶尊者,十八罗汉随侍,整个大殿布置的富丽堂皇,气象森严。
除了本寺僧人,另有十数个功力超凡的先天之人在侧肃立,面朝大雄宝殿的大门,静待大地来临。
这群人打扮各异,有儒衫书生,五官俊美,文雅风流;有虬髯背剑大汉,张目间剑气犀利,威严霸道,有道门高足,瘦脸长须,手持拂尘仙气飘飘……
甚至还一个矮小童子,虽脸上粉嫩,看起来不超过十岁,然而周身气息充盈,面目沧桑,不是返老还童的高人就是转世重修的大能。
“来了,大家小心。”
虬髯大汉在众人当中颇有地位声望,忽的吐出这么一句,背后的巨剑隐隐颤动,似乎亟待出鞘。
同一时间,诵念佛号的众僧也停了下来,在一个长眉僧人的带领下一个接一个的走出大雄宝殿,来到殿外的汉白石广场内,朝南遥望云海。
遥远的天空上,原本洁白如雪的云气翻滚聚集,仿佛沸腾的开水,渐渐变得乌黑不详,如同染了墨汁一般,最后收拢,压缩,成了一个佛的形态。
这尊大佛高有三十丈,顶上肉髻相,手捏佛印,眉心一点朱红字蕴藏着无穷的魔力,呈跌伽姿坐于莲台之上,裹挟排山倒海的惊天气势缓缓降落。
普通僧人武功不足,只见大佛威严刚正,虽是黑色佛光,却也是笼罩大千,几乎心神被慑,要跪地伏拜。
然而禅定修为精深,以及武道境界足够之人,都能看到这魔佛不过是武功绝顶的高手练出的法相,外表以天地之力凝聚,更内部,则是一众魔气森然的魔头。
“苦海之主,释法衍携苦海一脉前来拜访迦叶尊者。”
魔佛降落,法相消散,却是一众数十人的僧人,身穿无垢衣,颈挂玉佛珠,眉眼低垂,不言不笑,很有宝相庄严的风范。
这数十人,各个修为不俗,约有一半都是功进先天的强者,另一半也都是根基扎实,未来先天有望的潜力者。
回音阵阵,道明来历的为首之人,长发低垂,红火如焰,一双眼眸饱含智慧,然而却让人看不清具体的相貌。
时而稚嫩幼子相,时而冷峻少年相,时而苦闷中年相,时而平和老年像,交替轮转,无所定时。
苦海一脉,魔门三十六脉之一,源远流长,魔威不可一世。
此脉宗主,更是足以与青羊宫道君与前迦叶尊者论道高低的天人强者,大陆顶尖,他竟然亲身前来?
一众高手脸色突变,他们都是康州境内各大小与迦叶寺交好的势力或三人,此次前来援手相助,以解迦叶寺之险。
然而援手的前提是力量相等,现在苦海之主亲身前来,只怕情况不太妙,有数人已经眼神闪烁,暗自绸缪退路。
“阿弥陀佛,老僧慧通见过施主,未知施主此来何意,缘何不见八叶师叔?”
迦叶寺的为首老僧正面相对释法衍,双手合十一礼,毫无畏惧,武道修为不过先天,然而意志精神,早已经超脱生死。
其人口中所说的八叶师叔,正是前代迦叶尊者的师弟,也是对于将净世佛碟传给元宝极为不满从而叛寺而出的高手。
“刘兄,现在如何是好,苦海之主亲身而来,只怕今天难以善了,咱们就算一拥而上,也不是人家一招之敌。”
雪扇轻摇,俊秀书生口不动,以心心相印的元神秘法与身旁的虬髯剑客交流。
不是每一个高手都有项央的根基与实力,更不是每一个高手都有雷泽那样的天时地利相助,对比天人高手,他们这些纵横一方的先天,如孱弱幼儿无异。
迦叶寺乃是康州大寺,在佛门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向来为正道魁首,原本有迦叶尊者与八叶两个顶尖高手坐镇,更是稳如泰山,不虞外患。
然而先是前迦叶尊者寿元耗尽圆寂,后有八叶禅师嫉恨净世佛碟落入旁人之手,叛寺而出。
纵然满寺先天不下二十之数,中坚高手不缺,但没了顶层战力,便也显得捉襟见肘,如现在,苦海之主跨云而来,一人镇压全寺与他们这些助拳之人也毫不费力。
青黄不接,战力断层,这是无可奈何,也是迟早要面临的处境,毕竟良才难得。
“魔门势大且猖獗,若是明哲保身也无不可。
然而此次事关净世佛碟,不容有失,就算血溅大雄宝殿,也不能让释法衍得逞,不然他参透内中的净世真言,将来何人可制?
黄兄,刘某人曾受尊者大恩,势必遵从他的遗志,不使佛碟外流,你不一样,若是寻到机会,便先走吧。”
虬髯大汉剑心通明,隐然有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意,让书生一叹,再无动静。
“慧通佛友请稍待,今日本座非是正主,八叶稍后便到,无需心急。
只是本座心中对于迦叶尊者的选择也感好奇,未知佛子现在何处?可否一观真颜?”
苦海之主释法衍浅笑间双手合十说道,礼数周全,毫无欺压之意。
八叶的慧根在他眼里已经是极了不起的,距离他的境界也是一层薄膜,而能让迦叶尊者倍加青睐的小辈又是何等的风采,实在让他好奇。
迦叶寺僧众并不为他的表象所迷,大家心知肚明,若无此人在背后撑腰,八叶恐也不敢冒大不韪叛叛寺之后还要夺取佛碟,此人才是真正的可恶。
“佛子正在佛岩闭关,老僧已经差人去唤,还劳施主稍等。”
慧通和尚得知释法衍不会轻易出手,也松了口气,礼貌回道。
只要不是形成倾轧之势,迦叶寺便还有机会。
而且算算时间,道君也该来了。
第八百三十一章 拦路
疾风呼啸,如雷乍现,惊起波澜阵阵,草浪起伏。
一个光头僧人白袍如月光,脚下一点,便是白净莲花绽放,飘香百米,目眩神迷间,托举僧人身体奔逐数十丈,轻功身法正是佛门所嫡传的不世绝学步步生莲。
其人方脸大耳,两腮粉红,一双眼眸如珠如玉,灿亮照人,显示不凡之处。
他呼吸时已经内外混元,体内奔涌出长江拍岸,浩河涌岩的雄壮声势,乃是肉身,真气,均已经修到强悍无比境界的表现。
“师兄,七十年的相识,相知,情谊,比不过一个外来和尚半日光景,我会让你知道,将净世佛碟和本体舍利交给元宝是你这一生最最错误的决定。”
他的身法越发快捷,心中郁积的苦闷越发浓厚,八叶实在不理解,当时的情景,当时的状况,除了将迦叶尊者之位传给他,将净世佛碟传给他,怎么还会有意外的变故发生?
那个元宝小和尚的根器他也看过,的确是佛心慧眼,质朴如玉,然而这样的人世上又何曾少了?为什么要以如此重任托付?
他不解,愤怒,更因为满寺之人的背弃,而转投苦海一脉,入了他曾经无比痛恨,数次交锋的魔门。
尽管魔门已经经由大周奉为圣门,更传唱天下,然而自古至今,魔门皆为邪魔外道的事实却并不能改变。
“等我将佛碟夺回,修成天人,再练成净世真言,就杀了释法衍,重立迦叶寺。”
八叶正思绪纷飞间,迎面一道激涌的劲风化作密密麻麻数不尽的刀气袭来,刀气霸烈,汹涌如火焰,燃烧虚空,尖锐的气啸声造成连环爆炸,响彻天际。
危机,危机,出招之人修为与他仿佛,近乎参悟天人,更厉害的是根基无匹,刀气骇人,只这一招,在他心中已经足以问鼎康州第一刀的宝座。
来不及思索,来不及疑惑,因为思索,疑惑的同时,也许他就会被这一刀斩成肉泥,烧成焦炭。
脚下一沉,双手合十,体内的金色佛元浩荡而出,令得八叶红腮更是如赤霞笼罩,周身骤然被一道高大十数丈的虚影佛像笼罩。
此佛遍身青色,两眼俱赤,发色黑赤交错,如熊熊燃烧的三昧神火,更有八臂挥舞,捏佛诀,虽为佛神,却形似妖魔,气息更是狂暴无俦,似乎要毁天灭地。
佛影凝实,刀火袭来,两者碰撞出最为灿烂的烟火,大地之上,被两者交击的余波打出一个又一个深不见底的圆坑,青烟生腾,宛如天火燎原。
“噗,好刀法,好刀道,未知是哪位施主当面,要取八叶的性命,还请现身一见。”
骤然间,八叶身退百米,落地后溅出数不尽的泥沙碎石,卸劲之余,月白僧袍染红,口吐鲜血,边擦血迹边开口询问,声如洪钟,回音不绝,且内中毫无慌乱之意。
随即反手横于胸前,怒目状扫视四方,警戒同时有心猜测这位出手的刀客是何方神圣。
一击之下竟然让他负了伤,这样的修为绝非凡俗,可对八叶而言,这刀法又十分陌生,难道是外州的高手?
此一刀,他初见时刀势熊熊如烈火,刀气炽热如烘炉熔岩,因此运使真气半是对冲,半是卸力,想要尽数接下。
然而刀法威力太盛是其一,且内中暗藏一道迅烈的暴风之刀,在他施展佛功抵挡时骤而显现是其二,也是关键之处。
火借风势,风仗火威,刀气威力瞬息间更暴增数倍,使他一时不察,遭了刀气侵体,已经受了不浅的伤。
高手对决,强者争锋,一丝一毫的差池可能都是一败涂地,此时的八叶元气受损,伤势不轻,已经落入危局。
随着他大声喝问,眼前突然闪过一道极为陌生的身影,是从未见过的年轻高手。
长发披散,额前一缕枯白显露些许沧桑,八叶更从中体悟出些许的寂灭毁灭之意,想来是曾经遭受过不可磨灭的重创所致。
他的面容刚毅,五官如刀削斧劈,高大的身材衬在一身纯黑的紧身武士服下,犹如山峦一般巍峨,挺拔,不可撼动。
更吸引八叶的则是另外三处,一双亮眸,一对大手,以及一柄悬腰的长刀。
眼眸温润,内中藏神,八叶看到了一种磅礴的修为,与天高,与地阔,辽岸无穷,惊世骇俗。
双手白皙,素净,有力,大手指骨凸出而又细腻,用掌,拳,用指,用爪,都是极好的,然而最好的是用刀,手就是刀,人也是刀。
这是刀道极高修为的一种表现,八叶漫长的人生当中,只见过两人修成,其中之一便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而最令他心烦意乱,佛心难安的,就是青年腰间悬挂的长刀。
黑色的刀鞘似乎是某种丝线编织,刀柄湛蓝如玉,看起来平平无奇,然而根本掩藏不住神锋之气。
那股子凌厉与锐气,冲霄汉,荡日月,撼乾坤,实属神兵中的神兵,上品中的极品。
如此卓绝的人物,如此不可思议的神刀,浑然天成,堪称举世无双。
“你是什么人?”
八叶的心中在惊悸之余,升起无尽的好奇,一度压下死亡的威胁。
这样年轻的高手,刀者,强人,实在是生平仅见。
其潜力,武力,据他了解,恐怕也只有斩业佛剑的当代主人梵菩提有此能耐。
然而梵菩提,乃是在当今浩大强势的佛门中,也堪称第一的伟才。
斩业佛剑,更是位列佛门七大绝世神宝之一,与净世佛碟地位相当。
以八叶看来,他师兄迦叶尊者临终前选取的继承人元宝连给此人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若是此等人物继承佛碟,我又怎么会如此不甘不愿?”
八叶一眼观人,虽处生死敌对之局面,仍不免对面前的年轻人升起爱才之心。
他是佛僧,也是武人。
武人见到如此良才美玉,大抵就和色狼遇到绝世美人一般,无论对方性格如何顽劣,彼此又是否敌对,总归会有几分爱惜。
相比之下,当初的元宝不过后天中人,能迈入先天,还得仰仗迦叶尊者灌顶之功。
承前人遗泽而有成就,八叶就是看不起,也看不过眼。
“八叶大师有礼,鄙人雍州项央,希望您能在此却步,不要再往迦叶寺一行。”
年轻人是项央,声音清越,话中之意却是让八叶色变。
非是道左相逢,而是刻意拦路。
对方是迦叶寺请来的高手?
第八百三十二章 军荼利明王经
“你是迦叶寺请来的高手?不可能,迦叶寺所相熟的高手我都认识,没一个叫项央的,雍州人,难道是为了元宝?”
八叶身为迦叶尊者的师弟,更是当初迦叶寺唯二战力,地位崇高,非是一般。
迦叶寺的人脉关系,各种隐秘,全都瞒不过他,当然清楚迦叶寺从不认识一个叫项央的高手。
同时,这也是他加入苦海一脉的原因。
因为道君就是一座横在他面前的一座大山,绝不会任由他妄为。
借苦海释法衍的势来应付青松道君的压力,也是他周密思考后的决定。
而八叶的反应也很快,借由项央雍州出身,联想到元宝和尚出身雍州白玉寺的背景,由此发问。
“不错,八叶大师,神思机敏,法眼无错,在下正是元宝的朋友,所以想恳请大师回头是岸,不要一错再错。”
项央也诧异于此人的智慧,大大方方的承认下来,心中钦佩的同时,加以规劝。
八叶曾是迦叶寺的高僧大德,禅修,武学,均已经到了极高深的境界,若非一时嗔痴二念作祟,也不会沦落苦海魔道,成为魔头一员。
先前他拦路一击,实则是存了必杀之心,免得麻烦。
没想到这人武学精湛,令他高看一样,又显露机敏智慧与过人定力,更不愿杀他,这才好言规劝。
“哈哈哈,想不到元宝有你这样的朋友,既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不过净世佛碟本座志在必得,项央,你是一代奇才,我很欣赏,也不希望和你对立,让开吧,或者与我分个生死。”
面对项央的规劝,八叶倏而大笑不止,元宝之幸,是有这样一个朋友相助,的确是好命。
元宝之不幸,与此人为友,势必也会笼罩在此人的阴影之下,终生被他压上一头。
如珠如玉的眼眸眯成一条细线,寒光迸射,先前的欣赏已经无影无踪,只剩下骇人的杀机。
净世佛碟已经成了他的心障,甚至可说是心魔,一日得不到,便一日不能解脱,只有解决心障,他才能更上一层楼,或许借此还可进军还虚之境。
佛有慈悲之心,不愿杀生,然而他八叶却还没修成佛的境界,依然会怒,会恨,为了自身的修行,杀人又何惜?
“既然如此,出手吧。”
项央心中哀叹,颇有些可惜,知道八叶这等高人心性决绝,一旦认定,便是九死不悔,任何的劝说,任何的指责,都无法动摇对方,唯一可行的方法,只有用力量压服。
“好,爽快,如果净世佛碟传的是你这样的人,我不会叛寺,而会尽心辅佐。”
说完这一句,八叶眯成细线的眼睛完全合拢,胸前合十的双手分离,右手抓住脖颈上悬挂的一串琉璃佛珠,捻动间,绽放金色的佛光,浸润佛珠之内,使得其宛如数十道微小的太阳悬浮。
随着一声佛号诵出,佛珠被八叶甩出,旋转之间,光芒大盛,不但灼伤人眼,还刺激元神,大有扫清世间污秽,涤荡乾坤的伟力。
项央不闻不动,双目同样闭合,唯独体表浮现出一道大星起伏,星点密布如网的气罩,纵然青天白日,九天之上仍然有数不尽的大星之力下垂,增添气罩的威力。
佛光照射如刀剑加身,气罩防护如金刚不坏,响起细密的金铁交击之声,形成一个僵持之局。
“咦,天星护身罡气,莫非是天星道宗的当代行走?”
八叶心中一沉,天星宗乃是古老的道宗,历史悠久,远不是迦叶寺可比,外加对方之前旷世罕有的刀道修为,着实不能小视。
有心试探对方极限,八叶脚下一踏,原本湿润的黑色土壤燃烧起一团青色的火焰,纠缠搅动间化作一条青色大蛇,并逐渐朝着项央蔓延,使得热流激荡,干枯大地,灭绝地上一切生物。
他所修行的根本功法是迦叶寺的神功军荼利明王经,有慈悲修行法,可成就大威日轮,照耀天下,功果惊世骇俗。
也有忿怒修行法,可成就军荼利夜叉明王相,忿怒越狂,越大,修行越厚,并逐渐积蓄一道忿火真气,燃烧不息,威力无穷。
现在那道青蛇火气,便是忿火真气的外在显化,不但烧人肉身,还能湮灭元神,非是普通的火行功法可比。
“好武功。”
佛光之下,项央目不能视,然而以元神心眼遍观世间,看的比肉眼还要清楚。
忿火无穷,自然要用天水来降,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自那日在雪岭山翁冰天劫的压力下,项央便已经窥得一丝奇妙之境,仿佛时时刻刻聆听万物,与天地齐心同力,造化运转,了然于心。
骈掌作刀,一击而出,刀劲如水,细密绵柔。
又荡起涟漪,将空间中无处不在的水汽化作寒冷酷烈的冰雹如暴雨浇下,千千万万,难以计数,化柔为刚,爆裂无匹。
青色的火蛇狂放,霸道,扭曲身体,欲要焚毁万物,扫除一切污秽邪祟。
白色的冰雨,冷寂,磅礴,密如骤雨,更是无坚不摧,能让大地疮痍遍布。
两者的碰撞,好似火星撞地球,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与余劲散流,数里外也可听到。
寒霜素裹,冰溜道道如林,恰如一方冰雪世界,火蛇纯青,热力澎湃,逸散间燃烧绿草红花,将大地龟裂。
虽是强强对决,然而终究有一个高低之分,冰雨无穷,火蛇萎缩,一招之下,项央已经占据明显的上风。
八叶倒退数步方才稳定身形,脸色时而朱红,时而青白,乃是寒气入体之征兆。
项央一式七大限,不但破掉他的忿火真气,还倒灌入他的体内,气劲如跗骨之蛆,缠绕筋骨经脉之中,损坏根基,其武功强悍,更在八叶想象之上。
两人修为相差仿佛,同为即将迈入天人的高手,然而战力差距确实显而易见。
项央自天蚕再变后,更经历与占据楚沧澜肉身的魔者与雪岭山翁两次大战,武功进境一日千里,当然不是承平日久,数十年安然无争的八叶能比。
凶险的搏斗,生死之争,往往也会造就非常人可比的强者。
“嗯?好一招借天之力,可惜,若不是根基太深,底蕴太厚,你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天人高手。
再接我一招军荼利三昧耶印”
第八百三十三章 明王虚影
八叶借着说话吐息的间隙,运转佛功,周身骨骼发出炒豆一般的噼啪声响,气血奔涌间,自毛孔中将一股冰寒无比的气劲迫出。
此道寒劲一经排出,沾染土地,便化作寒流冰封万物,更有无双冰刃切割,裂纹重重绵延,宛如开辟了百来条新道,令得项央也不由得赞叹一声好修为,好肉身。
单单这一道寒流,斩杀寻常先天便绰绰有余,却不过给八叶带来点点麻烦,可见强悍。
此人能固气锁体,肉身不但坚如金铁,而且柔如绵锦。
再看其肌肤表皮排列特殊,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辉,且通体无暇,应该是练就佛门的一门横练金身之法,虽未大成,也不可小视,不然早已经死在项央刀气之下。
至于对方所言军荼利三昧耶印,项央虽然未曾听闻,但想来是奇招强招,非同一般的强横。
不过项央从不会担忧,自从接下冰天劫一击,普天之下,便再没有让他担忧,畏惧的了,哪怕证道强者当前,也要一论高低。
八叶无暇再想其他,沉肃心境,染红了的月白僧袍无风自动,双手小指内挟,两无名指并曲压其间,又用两中指并伸,宛如两道尖锐的锥子。
随后两食指弯曲,拄于中指初节之后,如三钴杵;两拇指并伸,于中指间压无名指背。
一套下来,手印繁复无比,却是刹那间结成,虚空中留下结印过程中的手印虚影,体内的浩瀚真气也如山洪爆发,从丹田之中涌遍全身。
体表也瞬间浮现出一尊结成同样印诀的巨大佛影,伟岸,神秘,威严。
和之前的军荼利八臂明王虚影一般无二,不过高达二十余丈,青色的火蛇缠绕,横亘天地,充塞荒野,惊人的气势一圈一圈的外放,霸道强横,满是无匹的力量。
与手印一同发出的是如同雷音一般回震不绝的真言,隆隆浩大,余音绵绵,
“曩谟,罗怛曩怛罗夜也,曩么,室战,摩诃缚日罗俱路驮也……阿蜜哩帝,,发吒,娑缚诃。”
真言配手印,高达二十多丈的佛影瞬间活了过来,鼻息间喷涌出一股灼热的青色炎流,烧的虚空塌陷,模糊间灵气紊乱。
八臂舞动,如推苍穹,一股凡人无可抵御的滂沱伟力化作一道巨大的光束放出,一瞬之间照射向静立的项央。
这一道光金青闪耀,笔直如剑,倏而射出,凌厉破灭的气息突如其来,快的来不及让人反应,猛的让人无法抵挡。
“天星护身罡气挡不住这一击。”
前一次的佛光与此次的佛光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沙弥与佛陀间的区别。
项央心念一动就知道,如果硬要抵挡,唯一的结果只有一个,气罩被破,肉身被贯穿,幸运一点肉身受创,倒霉一点,元神怕也要受到不可磨灭的重伤。
所以他躲了。
一式捕风捉影,早已经演化万千,集身法,步法,提纵飞跃之术于一体,身化九道虚影。
然而九道虚影瞬间同时被贯穿,不同的方位,曲折的线条,这道佛光竟然瞬间分化九道,以无可比拟的速度绝杀虚影。
然而这也仅仅是九道虚影,被无匹强猛的佛光洞穿之后,缓缓消散,再无踪迹。
“嗯?人在哪里?”
八叶心中一凛,自他修行以来,此招军荼利三昧耶印助他斩杀强敌无数,生平以来,只有三个同级人物接下。
一个,就是他的师兄迦叶尊者,乃是以迦叶寺至高神招拈花一笑正面破掉。
一个,是青羊宫的青松道君,此人修成玄武功体,威能无量,同样不是他能比拟。
这两人当初与他同等境界,后来都勇猛精进,破除天人界限,进军还虚之境,已经不是他所能企及。
第三人,则是他的好友,也是除项央以外在他心中刀道修为最高的那人,刀千秋。
八叶思绪之间,忽的感觉遍体生寒,心中升起莫大的恐惧,绽放淡金光泽的躯体起了一个又一个的鸡皮疙瘩,黄豆大小,是受到杀气的刺激形成。
“在后面。”
八叶心中了然,面容不变,故作不知。
暗中手里的印诀再变,脚下扭动间,军荼利明王虚影瞬间化作两首四臂,原本的背后现出面容。
佛瞳如染丹砂,光辉刺目,巨大的手掌翻转着朝着虚空处一个方位按下。
丈许方圆之地,空间混乱,气流被抽空,尖锐的啸声仿佛沸腾的开水呜呜作响,直接将隐藏的项央迫出。
“好修为,看来你年轻时也是久经杀伐,打出来的高手,不差。”
这一掌刚猛无比,内劲雄浑,而又迅发如雷,项央来不及躲闪,只能以天星护身罡气接下。
过了数息功夫,犹觉得身体震颤,筋肉酸麻,对于面前之人再高看两分。
也许长久的安然,使得八叶的战斗意识与经验退化,但这一战,就是唤醒意识和经验的最好历练。
刚刚他心中杀意一起,便被对方察觉感知,可见反应之快。
尤其对方的武力高强,绝非泛泛。
如果真要说,也许他巅峰修为不及魔者以及山翁这等天人强者,然而元神通透,肉身纯一,扎实的根基以及战力,只在动用了冰天劫的雪岭山翁之下。
项央心中念头一动,不再留手,腰间却邪神刀闪耀,人的呼吸和刀的灵魂跳动融为一体,人与刀已经无分彼此。
眼神由原本的温润平和变得冷漠,漠视苍生,漠视天地,出刀就是杀人,不再有二想。
拔刀斩出,瞬息万变,技巧趋于巅峰,变化达至无穷。
看见刀光的刹那,百丈刀气已经袭至八叶体外的明王虚影前。
这一刀,催山断河,冥冥中更有一股天地意志加持,威能无限。
内中的运气法门,则是七大限的山崩一式,锐烈凌厉,最善于攻坚破防。
“给我破啊。”
八叶面临死亡威胁,光头渗出豆大的汗水,体内的真气源源不绝的涌入身外的明王虚影内,在不计消耗的前提下,几乎凝成实质。
一声仿佛野兽一般的吼叫传遍天地,音波成金色的佛轮挡在身前,却是被形如却邪的巨大刀气一分为二,且余势不减的劈下。
迎着刀气的,则是明王虚影的四臂。
尘烟弥漫,砂石乱飞,大地仿佛也经受不住这般强大的力量冲击,滚动开裂出难以计数的裂缝,条条如沟渠一般,久久不曾平息。
第八百三十四章 净世佛碟
风消云散,尘埃落定,高大威严,力量无穷的军荼利明王虚影早已经消失无踪,原地上,只有僧袍染红的八叶肃然凝立,五官扭曲,面目似乎笼罩在一层毫光之中。。
“阿弥陀佛,神刀惊世,八叶断首,好刀。”
说着,八叶的脖颈处缓缓现出一条血痕,由无到有,由浅入深,随后一滑,头颅掉落,滚到地上,却是丝毫不见血液奔涌。
方才那一刀,项央不但以犀利霸道的刀气直接斩碎军荼利明王虚影,更击破八叶的横练神功,将之一刀枭首。
这一刀项央本身的实力占据五分,另外五分,则是神刀却邪锋芒太盛,所以八叶临死前才说出这般话。
项央收刀回鞘,面容平静,他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个死在自己手上的高手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最后一个……
迦叶寺,大雄宝殿外,白石广场之上,苦海之主率领苦海一脉的众高手静立等待,结成莲花阵势,转动佛珠间,有如魔音一般的诵经声传遍云来峰顶,令人心神恍惚,如入魔域。
与之相对的是迦叶寺众僧以及前来相助的高手,盘膝落座,僧众敲击木鱼,同样念动佛经,雷音浩荡,与魔音抗衡。
气势上,因为苦海之主释法衍已经成就还虚天人之境,武功压服全场,所以大有反客为主之势,迦叶寺众僧则显得底气不足。
时间点滴流逝,正当魔音佛音纠缠不休时,自侧殿处缓步踱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和尚。
他的相貌清秀,体态挺拔,身上披着三色佛衣,手中持着金色佛碟,一双眼眸透着智慧光芒,熠熠生辉,宛如得道高僧。
此人每朝着广场上迈前一步,大殿内外便升涌起一股涤荡邪魔的正大气息,助力迦叶寺僧众心神安定,脸上更多了几分底气,似乎有了依仗。
迦叶寺历代以来,修持佛法武学成就最高之人,并不担任主持之位,而是受为尊者,也就是迦叶尊者,地位就如同擎天之巨柱,架海之桥梁。
前代尊者虽然圆寂,然而留下传人,也就是当代佛子,执掌净世佛碟与舍利子,地位等同迦叶尊者,乃是迦叶寺的核心。
佛子出现,心中有所持,众僧等于有了主心骨,形貌精神自然大不一样。
“小僧元宝,见过法衍大师。”
迦叶寺佛子,就是闻讯赶来相助的康州武林高手也是第一次见,不少人为其风姿所折,心内赞叹,好一个俊和尚。
更令得众人觉得佛子非同一般的而是其无惧无畏的佛心,面对苦海之主,魔门佛修释法衍,修为差距如天地鸿沟,却能不卑不亢的行礼问候,的确有担当大任的胸襟与气度。
“哦?你就是迦叶寺的佛子?未来的迦叶尊者?
的确非同一般,不过要想成长到八叶这等境界,至少还得十年才有可能。
十年,足以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情,本座想不通,为何迦叶尊者会选择你。
听说你还是雍州白玉寺出身,就更令人难以琢磨了,莫非你和迦叶尊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所以他才有这等私心?”
释法衍红发如焰,随微风拂荡,原本闭目静默如雕像,任由苦海一脉高手与迦叶寺僧众以音波较量。,
在察觉到年轻僧人的时候,相貌定格在平和老年之相,皱纹横生,睁开两眼,双眸如纳魔火,审视着元宝和尚足足十息时间,最后开口摇头道。
他是苦海一脉的宗主,更是天人境界的大高手,地位非轻,不说金口玉言,说出的话也是极有分量。
释法衍评价元宝,算是前辈对晚辈的教诲,然而对于迦叶尊者的作为却持怀疑态度,甚至上升到人格清誉,就显得过分了。
果不其然,他的话还没说完,迦叶寺僧众以及来助拳的不少高手全都对他怒目而视,若不是顾忌对方的武功太强,早已经一拥而上诛魔卫道了。
“苦海之主,不论魔门出身,你算起来也是一代天人,宗主之身,不可肆意胡言,尊者清誉更不容他人诋毁。”
任何势力,任何教派,对于本身的名声看的比什么都要重,释法衍的话不管有意无意,若是传扬出去,总会造成些不好的影响,这是迦叶寺万万不能接受的。
“主持不必如此,关于尊者的选择,小僧倒是可作几分解释,法衍大师请看。”
元宝原本稍稍落后慧通和尚半个身位以示尊敬,听到释法衍的论调以及慧通的驳斥,微微一笑,走到僧众最前方与苦海之处相对,毫无气急败坏之色。
其如莲藕的右臂上托着一个佛碟,四尺长,一尺宽,方正如匣,表面金漆流转着浩荡的佛元,更有梵文纹理雕饰,古朴中透着包容,博大,以及威严的气息。
佛门的绝世神宝乃是自远古流传,比拟武者的绝世神兵,甚至更加玄妙。
“此为净世佛碟,也是迦叶寺代代相承的佛门绝世神宝,内中藏有净世真言,想来法衍大师也知道此宝的可贵。”
其实释法衍自元宝走出,审视他十息时间后,剩下功夫便将所有注意力放到佛碟上,目不转睛。
他支持八叶来向迦叶寺讨要净世佛碟,当然也是为了这门重宝,他当然认得出,也知道此宝的可贵。
“自是认得,佛门神宝,我苦海一脉也是久仰其名。”
不论苦海一脉,还是迦叶本寺,又或者助拳的高手,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佛碟之上,不乏炙热者。
元宝神情恬淡,似乎毫无所觉,继续说道,
“佛门绝世神宝有七,每一件,都非有缘人不可继承,如同佛度有缘人一样。
在小僧之前,迦叶尊者也好,八叶大师也罢,都不曾使得佛碟开启。
而当日迦叶尊者之所以选择小僧作为传人,其实也并非他真的了解小僧,只是佛碟做出了选择。”
说话的同时,元宝催运体内真气,手中的佛碟霎时间金光闪耀,梵文升空,染的云来峰顶金碧辉煌,如西天佛国。
四方匣盒开启,佛碟当中,一道毁天灭地,涤荡时间邪祟的恐怖气息一闪而逝,令得在场众人齐齐跪地伏拜。
迦叶寺的僧众伏拜,苦海一脉的高手伏拜,前来助拳的高手伏拜。
这实在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然而再不可思议,也发生了。
只因那道气息太过恐怖,强横,蕴含着无可抵御,仿佛佛陀一般伟大的力量,压得众人不得不拜。
隐约间,众人的耳边似乎有一尊千丈高的金色佛陀在念经,真言无量,法力无边,降服一切。
只有释法衍依靠天人的修为不受影响,然而眼中的魔火却更加炽烈。
区区一个先天小辈,只发挥一丝气息就有如此恐怖的力量,若是由他持有,天上地下,还有敌手吗?
那道气息,一定就是催动净世真言才有的伟力。
这是足以与冰天劫并列,能轰杀证道的无上强招,也是时间最为强大的武学之一。
谁能不动心?
第八百三十五章 道君青松
“法衍大师,如何,这个说辞你可还满意?
非是尊者别有私心,私相授受,而是佛碟除小僧以外,再难发挥神力,因缘所致罢了。”
元宝只是区区几句话,再稍稍催动净世佛碟的威力,便将释法衍别有用心的说辞破解的干干净净,应对得体,更让迦叶寺众僧认同。
“哈,净世佛碟乃是佛门神宝,是否只与你一人有缘还未可知,便先等待八叶到来吧。”
释法衍轻笑一声,面上的相貌再变,化作冷峻少年,口中轻叱一声,魔音如钟,声声回荡在身后的苦海一脉高手耳中,使得手下的人恢复神智,从拜伏的姿势站起,满脸骇然的看着一脸无辜的元宝。
此人虽然修为一般,不过元神小成,然而佛碟一出,当真有横扫乾坤的雄伟之力,让人生不出半点对抗的心思,八叶会是此人的对手吗?
元宝也适时收拢真气,原本恐怖无比的净世佛碟化作平凡,再无一丝一毫的异样,令得释法衍心中一动。
不等八叶到来,片刻之后,天际又有狂风大作,卷动云浪百里,风起云涌间,有龟甲纹理玄奥莫名,蛇颈嘶鸣凶悍难当,两者交织若隐若现,仿佛云层之内隐藏了一个巨大无比,强横莫名的巨兽。
强悍的气势袭来,遮盖天穹。
“道君青松,来的倒是不慢。”
释法衍瞳中杀机一闪而逝,若非此人横在中间,他又何须借八叶的身份与地位,直接抢夺净世佛碟又有何难?
这个世界,终归是弱肉强食,但当武力相当,难以形成碾压之局时,必要的规矩也在所难免,显然,青松道君在释法衍的心中便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龟蛇之身,是为玄武,又被称为玄冥,生活在神话传说中的北海当中,是水神,也是长寿的象征,更有天地四方神兽的称谓。
玄武功体,也是道家的一门绝顶神功,集齐炼气,炼体,炼神等秘要之法。
其修成的真气,浩瀚无边,浑厚难当,沉稳如山,汹涌如海,更可获得冥冥中的大力加持。
锤炼的肉身,闭锁周身穴窍,无缺无漏,刀斧加身如清风拂面,真气掌力,难破至柔卸力,乃是至刚至柔的炼体之术。
况都的灵龟炼体之法与玄武功体相比,无异于破砖烂瓦和珍贵金银玉器的区别,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炼成的元神,则形成玄武之状,先缓后急,修行之路先难后易,而且一旦功成,便有万法不侵的伟力,不受诸多元神攻击所扰。
若是当年道君与火雾一脉的令主决战前练成玄武功体,或许也就避免了火劲侵体的折磨,不至于有今日的病患。
“道君终于来了,此次或可放手一战而无忧退路,且看八叶何时到来,又如何与佛子争夺佛碟。”
折扇轻摇,儒雅书生松了口气,看着天边翻滚的云彩与玄冥巨兽有股莫名的心安。
在他身边,虬髯负剑大汉,矮矮小小粉嫩如童子的高手,以及拂尘道人等诸多高手也都一样的表情。
道君青松,康州明面上的第一人,也是分属正道的道家高手,有他在,便是苦海宗主释法衍也休想放肆。
这是青松数十年战遍群雄,生生打出来的不世威风,一如雍州的神话水无痕。
苍穹之上,玄武异状遮天蔽日,四足如天柱踏下,其声势滔天,犹在释法衍带领苦海一脉高手前来之时。
当天边一缕金灿的光亮破开云层,照到大雄宝殿外的白石广场上,连带着一行身穿道服的高手衣袂飘飞,缓缓飘落到云来峰顶。
为首道人瘦脸长须,玉冠束发,强壮如牛的身躯紧缚在暗青色道袍上,把上面编绣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图案挤得扭曲变形,看起来十分违和。
在其身后,有四个同样打扮的道家高手,其中之一正是项央曾在极东之地遇到过的温旭。
“哈哈哈,小衍啊,你来的可够早的,当年追求穆仙子时也没见你这般用心。
要知道我接到消息,可是连脸都没洗,牙也没刷,就带着几个弟子从青羊山往这赶,紧赶慢敢,还是比你慢了一步。
咦?你的脸还是这样?
唉,看来当年对你的打击太大了,让你再无颜面活在天地之间,所以才不停的换脸。
听老哥的一句劝,红粉皆是骷髅,几十年过去,穆仙子怕是成了穆奶奶,别再被往事所困了。”
青松落地,也不管旁人,自顾自的摇头晃脑的喷口水,使得释法衍眉心跳动,红发乱颤,双手刹那间一紧,很有种不管不顾,立马开干的心思,这人太招人烦了。
早年间,他年少慕艾,曾经单恋一个美貌无双的女子,死缠烂打,数年追求如一日,可惜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方才大彻大悟,矢志武道。
他也不知青松是从何处听来的这等旧事,心里已经在排除人选,看看是哪个看不开的泄他的底,找个机会非得宰了那人不可
而不少未曾见过青松的高手也是被惊了一跳,道家高人,怎么市井之气如此浓厚?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高人风范?
又有不少人眼神玩味,颇有深意的瞥过释法衍,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看不清具体的相貌,原来是心中有道坎过不去啊。
有个别脑筋比较直的已经在用尊崇的目光,学习的心态来仰视青松,道君出场,果然非同一般。
“道君说笑,本座矢志佛法大道,于男女之情毫无挂碍,此乃无相之境,并非你所言的那样。
好了。既然你亲自出面,那么咱们也就划下道道,今日便将事情彻底解决,你看如何?”
释法衍干笑一声,自证了一番清白,旁人信不信不管,他自己算是信了。
转而将话题扯回佛碟一事上。
暗中他则以无匹灵觉,感知那些意念中带有嘲弄之意的高手,迦叶寺的几个定力不够的僧人,赶来助场的江湖散修高手,甚至还有两个苦海一脉的弟子。
他表面不露声色,双瞳精芒闪烁,已经打定主意,等此事一了,取得净世佛碟,就一个一个的找上门灭口。
凡是嘲笑他的,全都要死,不如此难消心头之耻。
至于始作俑者青松,此人武功高深莫测,而且修成玄武功体实在厉害,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暂且按下。
只等将佛碟弄到手,修成内中隐藏的净世真言,有了十足把握,青松也要死。
第八百三十六章 久久未至
“也好,这件事早晚要解决,那就干脆点,今天就了结,省的咱们两个还要来回奔波,勾心斗角,你想怎么的?”
青松挑了挑眉毛,两手撑拳,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瞅了眼在一侧静默无言的元宝,应承同时开口询问。
“简单,我苦海一脉是外人,你青羊道宫也是外人,而八叶和元宝都是迦叶寺人,迦叶寺的事,当然由他们自己来解决,你我不动,一旁观望即可。”
释法衍手捏兰花,捻了捻垂落在锁骨前的红发,目中凝然,语气从容,似乎在为迦叶寺考量。
不可否认,元宝催动净世佛碟,引动内中净世真言的力量的确让他吃了一惊。
然而引动只是引动,元宝想要彻底引爆内中的伟力,修为还略显不足,以八叶的根基修为,胜过他绰绰有余。
实力,终究是有差距的,不是一个佛碟就能轻易弥补得了的。
“不可,八叶背弃迦叶,转投魔门苦海,早已经不是迦叶寺中人,此是掠夺,侵占,不是内斗。”
慧通和尚眼皮一跳,连连摇头,赶忙插嘴。
老僧心中叫苦,非是他不懂规矩,而是因为这根本就是释法衍的阴谋,元宝的胜算一成都不到,佛碟岂非是拱手让人?
事关佛门重宝,哪怕血染迦叶寺,满寺死绝,佛碟也绝不能落入苦海一脉之手。
“嗯?慧通佛友,此言怕是偏颇,令人寒心啊。
据我所知,你们迦叶寺的这位佛子还是雍州佛门出身,算是半路加入你们寺庙,属于外来和尚。
而八叶自小便在迦叶寺修成,数十年如一日,更是迦叶尊者唯一的师弟,护持寺庙功莫大焉,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难怪常言道,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不知法衍要是脱离圣门,加入你们迦叶寺,是不是能承继迦叶尊者之位,嘿,本座倒是很期待。”
释法衍只是轻轻一言,便让不少迦叶寺本寺僧众念起八叶的好,心中怆然。
僧人也是人,心中也都念着八叶的好,毕竟是迦叶寺的老资格,比慧通还要高上一个辈分的元老。
“主持,如此已经足够了,总比大动干戈,死伤惨重,连累无辜的要好。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便看元宝自己的了。”
元宝见到众僧心绪波动,上前一步微微一笑道,气息沉稳,毫无患得患失之念,释法衍欣喜之余也不由的赞一声。
青松也是暗暗点头,小和尚的确有慧根,这份舍得的心境便非同一般,不少修了一辈子佛的僧人怕也是参不透。
佛门七大绝世神宝,偌大的名头,谁又能轻言放弃?
道君身后,圆脸瘦身的温旭眼睛一瞪,急得抓耳挠腮,几次冲着元宝使眼色,却都被无视。
他的意思是,有我师傅在这给你撑腰,现在又有项央传授的冰心诀镇压元神内的火毒,可以一战,你怕个什么劲?
“好,如此才不负佛子之名,更无愧迦叶尊者临终重托,更让本座高看一眼,大家便静等八叶到来吧。”
释法衍大笑一声显示心中喜悦,便和身后的苦海高手继续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满心期待的等着八叶前来。
青松则毫无高人风范的伸了个懒腰,强壮的身躯几乎将道袍要撑开,筋肉奋起,几有拔山之力。
打了个哈欠,冲着身后的几个弟子嘟囔了一句,随即卧倒在白石广场清凉的地上。
他的右手握拳撑着耳根处,左手平放在大腿侧,脚下右腿直,左腿曲,呼吸之间,鼾声阵阵,竟是眨眼间在大庭广众下入睡,脑神经之好,能让不少失眠患者奉为神明。
“哼,环阳抱丹,倒是大方,你们从中观摩一方,也许能有些许收获。”
释法衍冲着身后的苦海高手说了句,便盘膝打坐,不管其他。
青松入睡姿势乃是道家的一门睡功,名为环阳抱丹,于梦中呼吸吐纳,增递元神之力,乃是极高明的修行。
便如后天中人,能从呼吸之中窥得一两分精妙,助力练气之法,不但凝练真气速度大增,还能纯净气息,更加长气脉,十分难得。
而先天则可从中攫取元神修行之道,对于本身的修为有极大好处。
不止苦海一脉,迦叶寺不少僧众,外来助力的高手也纷纷凝神观看,此等际遇难得,恐怕一生也未必有一次,不抓紧机会岂非最笨的蠢人?
于是青松酣睡,意态慵懒,随心而为,众人则远远围观,小心翼翼,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放过,比看绝世美女还要认真。
时间渐渐流逝,众人沉浸于收获之内,浑然不绝异样,然而一些不少人已经察觉丝丝不同寻常之处。
“太久了,八叶怎么还不到,莫非有什么变故?”
自清晨而来,临近正午,释法衍忽的张开双目,神光迸射,心内疑惑。
遥望天穹之上的烈日,算算时间,刺眼同时心中一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若论对于佛碟的渴望,八叶绝不比他少,只恨不得立即将之占为己有,岂会拖延时间,恐怕有意外发生。
“呼,睡得好饱,小衍啊,八叶到底是来还是不来,给个准话,莫要浪费道爷的时间。”
释法衍张目同时,气息外放,一股如同魔佛一般的压力源源不绝的向外扩散,压的人心神失守。
青松也自睡梦中醒转,手心捂着嘴巴哈欠不停,睡眼惺忪间开口询问,同时一股玄妙安然的气息与释法衍针锋相对,护持迦叶寺等僧众不受影响。
“道君,莫非是你不顾身份,强自阻拦八叶前来?若是如此,法衍少不得要讨教一番了。”
八叶的武功仅次于天人,一般的元神大成不会是其一招之敌,这样的高手,找遍康州之地,怕也是没几个,现在出现意外,释法衍不得不怀疑有人从中作梗。
而最值得怀疑的,便是面前的这个道君青松。
“喂喂喂,说话要讲证据,道爷我干架向来光明正大,从不避讳旁人,你可不能诬赖我。
罢了,看来是有变故,道爷也好奇的紧,就和你去看一看。”
第八百三十七章 循迹而至
“好,如果真不是你,倒要看看康州何时又出了这等高手,又或者是八叶悖逆本座,临时变卦?
想来的便跟来吧。”
释法衍脸孔变化不休,瞳光如实质,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怒,似乎很平静。
然而对他熟悉的苦海高手纷纷将头低下,口诵佛经,显然知道自家宗主动了真怒。
道君青松及弟子,苦海之主释法衍,苦海一脉高手,迦叶寺佛子,主持以及众院首座,前来助拳的十几个先天境界的江湖高手。
由此自鸡足山云来峰顶而下,数十人,浩浩荡荡而行。
这股力量若非互有牵制敌对,而是合流一处,当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
八叶叛离迦叶寺后,就投靠了魔门苦海一脉,成为释法衍麾下的护法之一,地位举足轻重,一直在苦海一脉的临时根据地修行。
这次虽未跟从释法衍一同到达迦叶寺,然而只是出发时间有早有晚,两者的路线应该是相同的,由此逆推,如果八叶真的出了事情,沿路一定有所线索。
如此运使轻功风驰电掣,短短半个时辰,众人便来到一处荒野古道,停驻在一块不下万斤重量的巨大岩石前,不少人震骇于岩石散发的恐怖气息,不敢妄动。
这是一块趋于椭圆的不规则岩石,沾染泥泞的黑土,重重压在荒野古道之上,入地数尺,周边土皮被掀飞,一片凌乱狼藉,显然是遭受到无匹重击自地下被击出,又高飞后重重落地。
若单单如此,倒也不至于让一众高手震骇莫名,最关键的是,石中散发出两股恐怖无比的气息。
一道如同熊熊燃烧的忿怒之焰,燎原天下,焚烧苍穹,毁天灭地不是目的,重建美好,无忧的世界才是根本,这不是魔道心法,而是最为堂皇浩然的佛门神功。
“军荼利明王经,是八叶。”
老僧慧通眼神闪烁,这门功法也是迦叶寺的嫡传绝技之一,仅在迦叶真经之下,普天之下,除了佛门隐世大德,怕只有八叶一人通晓,那道炽热欲要焚天灭地的气息,就是忿火真气。
与八叶气息针锋相对,犹且更胜一筹的,则是一道似刀似冰的气息,不但冰冷奇绝,而且森寒酷烈,更带有刀者独有的凌锐与霸道之气。
“好一个不世刀者,小衍啊,看来八叶是遭到一个恐怖的刀者阻拦,二者爆发惊人的战斗,这才迟迟不曾赶到迦叶寺,你可认出这门刀法的痕迹?”
青松被勾起兴趣,探身上前,以粗大的手掌抚摸岩石上浅浅的刀痕,闭目感知过后,颇为惊赞道。,
刀法当然是好刀法,来历恐怕非凡。
康州能斩出这一刀的,明面上,暗地里,加起来恐怕不超过一手之数,然而却并非他熟知的高手,因此询问释法衍有无线索。
“辨认不出,不过若我没猜错,这人应该是运掌成刀,境界与八叶相差仿佛,功力却更加深厚强悍,走,继续往前找。”
释法衍同为天人,青松看出的,他也看得出,因此心中更添阴霾。
此等高手不出手则罢了,一旦出手,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八叶危险了。
其余人一头雾水,他们境界不足,尚且难以从一块岩石中窥得如此多的信息。
温旭跟在青松身后倒是有了点眉目,这样霸烈,强悍的刀气,他曾亲眼见过,亲身体会,项央,一定是项央。
“我的乖乖,果然是猛人中的猛人,我就提了那么一嘴,想找他为元宝助拳。
没想到他胆量如此大,居然直接截杀八叶,不但干脆,这武功,似乎又有精进。”
思量中,温旭脚步落后,磨磨蹭蹭的挤到手持佛碟的元宝旁边,使了个眼色,以传音入密之法交流。
“宝宝,看来是项央做的,这股子刀气我敢肯定是他,该不会是你让他这么干的吧?
这下子戳到释法衍的痛脚了,恐怕不好收场啊。”
元宝小和尚原本见对方称自己宝宝,是一脸嫌弃的表情,忽的听到温旭的推断,眉头皱起,堆成一个小包,眼神有些飘忽,略有迟疑的回道,
“不是,我师傅曾带着白玉寺的师祖前来相助,都被我婉拒,更别说让项大哥替我杀人了,不过不重要,项大哥为我杀人,后果自然由我担下来,不会让他陷入险境的。”
两人互相交流情报间,一众高手脚下踩过遍布疮痍的大地,时而感觉脚掌结冰,时而感觉有小刀切割,时而如遭沸水滚烫,乃是强横的气机残留,异状惊人。
最后来到战场中央,方才见到八叶。
那是一个盘膝而坐的僧人,僧袍遍染枫红,双手安然垂放在双膝之上,看起来像是在打坐,然而他的头颅却是被人斩下,滚落在身前两尺之处,瞪着眼睛看着循迹而来的众人。
是不甘?是遗憾?是后悔?死前的那一刻,没人知道八叶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
“阿弥陀佛,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
见到这一幕,最先触动的是迦叶寺众僧,双手合十,闭目间诵念往生经,面上隐现不忍。
八叶一生为迦叶寺,为佛门斩杀强敌无数,功劳巨大,只是临晚年一念之差,这才入了歧途,不然他们会是足以交托性命的关系,怎么能忍心见此惨状而视若无睹呢?
“八叶护法?”
苦海一脉不少高手和八叶相知相交虽不过短短时间,然而对于其武功以及修为也是极为钦佩的。
一个四十来岁的僧人正是其中之一。
见到八叶身首分离的惨状,心内惋惜,不由自主的踏足上前,想要收拾八叶的躯体。
然而他只看到八叶的残躯,却未曾发现自己不经意间踩到一个密布纹理如蛛网的脚印。
踩下的一刻并无发生异常,随后才察觉体内异样。
肌肤紧绷,酸麻之余似乎窜入许许多多的小虫子,奇痒难忍。
这僧人转头疑惑的看着释法衍,却见到释法衍一副脸色难看的表情。
“宗主,属下为何感觉有些不适?”
这人也是一个元神有成的高手,自己身有异状而毫无察觉。
然而在场其他人,却是惊了一跳,齐齐退了一步。
心有余悸的同时,怕怕的拍着胸口,庆幸不是自己迈出第一步。
只因踩到脚印的瞬间,这个苦海一脉的先天高手跟气球充了气一样,身躯猛地膨胀开来。
原本一个瘦削身材,极为精干有神的人,此时,却成了臃肿,肥胖的蠢猪。
是什么冲入了他的体内?
青松以及释法衍眼神同时落到这人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