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死士
白岑说完,回头凝神看着这围墙内的阁楼,若有若无的世俗脂粉香,忽明忽暗的昏红烛光摇曳,一切都透着迷人的危险。
白岑的听力倍好,许是她作为兽妖天生的,里面的丝竹之乐层层叠叠,还时不时掺杂着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若是寻常女子听来定是耳红心跳,不过白岑却老道,觉得平淡至极。
她正紧紧捏着手中的鹅黄衣裙,心底的疑问虽无处解答,但她笃定,那小妮子与这春花阁定然脱不开关系。
此番,偏偏就想看看这个春花阁有什么蹊跷。
白岑立即将那鹅黄衣裙卷成一坨,往袖口胡乱一塞,随意扬起下巴,肆意果断,直接飞身顺着树干。
一跃,即刻踏上春花阁的顶层阁楼。
风已然掠过她的耳旁,当脚尖点地一瞬间,周围静悄悄。
白岑还没仔细审视周边环境,只是半蹲着随意侧头一看,但偏偏!
她的余光之处,赫然闪过一个人影。
白岑当机立断,站起身仔细一看,从这高楼的视角,看不清是何人,只得见一个长硕黑影。
看起来,脚步匆匆忙忙,朝着外面走去,背影还显得有些怒气冲冲。
白岑脸色一沉,心下猜想着:莫非他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这人还是那萧泫的人?不妥,不妥,得跟。
想罢,白岑拂了拂袖口,将那藏进去的“鹅黄玩意”又塞紧了点,又准备踮起脚尖,跨栏直追。
却不料!
“铛铛铛”
好几声大动静,白刀出鞘的声音,虽说出奇一致,却不止仅有一把刀!
黑暗之中,白岑看不太清周围是何人,但她的脖子却凉极了,她能感受到,左右上下皆有刀在围着她。
白岑愤愤,此时想的并不是即将爆发的一场恶战,而是看着那个黑影越走越远,快要消失在街角了。
她很是懊悔,来这阁楼作甚!吃饱了撑的?唉,虽然她是个好妖怪,不会随意取人性命,但是敌若犯,她必犯个彻彻底底!
“哟,这儿怎还一大帮子人啊。”
白岑扬声道出,且丝毫不慌,她的手掌顺势暗中蓄力。
好像那群人发现了异样,低声一喝:“上。”
那群不知名的人像是没有半点情感,动作迅速,且训练有素,白刀狠狠直下,欲砍白岑个血花四溅。
白岑怎会让其如愿,双手直接一拱,弹开白刀,利器并没有伤她半分。
一群黑衣人弹开半尺。
白岑没有客气,反而动了点儿怒气,低低娇吼了声,白皙的手背上竟若隐若现一层油光精致皮毛。
她的动作如黑虎掏心之势,急转而下,揪起最近的两人,直接从高楼丢下。
“非人哉!”有人意识到喊出。
“换阵!”紧接着,一声命令。
白岑听着周边人的话,有些不耐烦,这群哪儿来的鸟蛋,自己来招惹我的,让我没追到人!
她手立即掐诀,覆上双眼,很快便能看清黑夜下的人,左右一察觉,心下竟小小一惊。
这哪儿来的死士?!莫非是在这等待什么命令?!虽然他们会说话,眼睛会转,但怎么个个好像都没半点人的生气和情感!
怪不得刚刚丢下去两个,摔在地上都不会吭声!并且其他人也没反应!
然而。
“出,灭!”
死士的声音如一潭死水,没有波澜起伏,待不得白岑再思考了!
白岑一看,不妙!
死士们都朝她丢出一道画得古怪的符咒,长刀齐举,像是早早备好一手。
符咒很快消失,白岑猛然抬头,一张泛着黑紫、刻着咒语的网竟然从天而降!
第一百零七章 月光下的虎
眼看着她自己要被网给裹住,白岑没有多想,咬紧牙关,用力一蹬,踩穿脚底木板,径直掉了下去。
春花阁赫然多出一个大窟窿,那张泛着黑紫的网捞了个空。
然后,底下传来白岑恼怒谩骂之声。
“这群王八蛋,还会镇妖咒法了,差点着了道,也不知从哪儿习得,待姑奶奶剥了你们的皮!”
死士们相互之间看了眼,双眼无神,却不约而同道:“抓活的。”
霎时间,“齐刷刷”黑衣人出动,蹲在暗处的一并出来,围在春花阁不远处的也一跃而来,不知是准备了多少死士埋伏在这。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在暗处等待了这么久,却没有任何命令下发达,反而是有人会自己送上门来。
眼看着他们的统领要空手而归,黎大人还被绑去皇宫,虽不明白为何没有任何“暗号”传达,但他们是只会听命令行事的!
所以,现在白岑忽而冒出,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可以回府交代的机会,也正好给了他们一个不用再干巴巴守着的理由。
白岑朝着四周看了看,感觉到着赫然冒出一大片的黑衣死士,不免有些冒汗。
那儿是躲在树上的,这边又是站在围墙上的,还有蹲在窗沿之上的,并且她的头顶上还凶狠狠的站着好些位,少说也有几十号人。
关键是他们无一例外,皆在黑暗中两眼放着光,犹如看见猎物的那种渴望。
“我去,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白岑插着腰,望着那个顶上的大窟窿眼,吼道。
她也不知,训练这些死士的是何家修道者,她可不想与这种两道通吃的人去硬碰硬。
“上。”死士们像是脑海之中已经谋划好了一切。
一如他们拔刀出鞘的速度,上下左右皆出动,就为了抓住这个白裙女子。
白岑双眼含愠,此时不仅手背显现出了毛发,就连脖颈之间也隐隐若现。
她现在只觉得,那些死士们手中的刀,以及还静悄悄铺在上面的那张网,好像都在无形之中,压制住了她体内许多的妖气,一想聚集妖力,却又散的快。
这样有针对性的镇妖方法,不可能是寻常修道者会的,真相只能是那人了....
且必然为敌。
“切记,抓活的!”
白岑心底本就恼怒极了,又听得这声音,一时之间怒吼咆哮出声。
“吼”
一声长啸粗乱狂放,白岑已然在这样的地方化作原形。
在这黑夜寂寥无人之时,一只猛虎骤然现身。
且不是之前那副慵懒模样,她油光青黑的虎皮,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光芒,体型比之前庞大一倍,背顶着这层楼的顶部。
白岑鼻间一嗤:我看你们怎么抓活的。
矫健的四腿直接往下一跃,从二楼就这样跳下地面了。
虽然面对的是一只虎,然而死士们并无情感,更别谈惧色了。
围墙上的死士先一步追了过去,还在春花阁的好些人,只能转变战术,凌空追来。
春花阁外的动静尤为大,但里面却依旧是静悄悄的。
黑影不断在月色下掠过,屋檐之上,巷路之中,无一不踏足。
此刻白岑也被完全幸免,身上被长刀劈中好几下,但无伤大碍。
她一路还算得畅通无阻,翻过围墙,四下乱窜,早已甩下那些人,离开了春花阁,消失在黑夜中。
第一百零八章 入宫
而黑夜,往往最是映射深渊之时。
远方的云雾暗沉,藏在里面的月色不知何时在渐渐淡去,从云端洒下,光辉淡淡,朦胧诡秘。
此时月光下的兵荒马乱,恰好映照着另一昏暗处的胆战心惊。
正如锦葵,已经入了这座宫。
它是皇宫,这座神秘的朱红古城,见证过多少光辉,祭奠过多少亡士,又带来过多少巅峰,又弥盖过多少污浊。
它是个谜,待她解开。
...
马车的“轱辘”声不停,一片执刀之人皆是满脸戾气,仿佛整个宫殿都笼罩着灰色。
一处凄凉荒废的院中,藤曼四处攀延,掩盖住了牌匾上的大字,正对着一小房的门前。
悉悉索索的声音。
“丢进去。”
锦葵轻咳了声,她就这样莫名被丢进了一个满是灰尘的房内,低着头不做声,垂着眼帘四下扫看了番。
房内多以雅竹居室为主,只不过散着霉臭味,定然是很久没人来过的地方了。
“喂,小子!”一个御林军踢了锦葵一脚,问道。
锦葵冷冷抬眸看了眼,被这一踢,属实不爽极了。
忍耐了许久的她,顺势腿一弯,朝着踢她的这个御林军的官靴用力一蹬。
这一蹬还不满足,左右使劲,轻声道:“作甚?你们看我很好欺负?”
“!我的脚!痛!你这...”那御林军立即呲牙咧嘴,脸上横肉扭曲,脚痛得不行。
“还不快滚远点!”锦葵又运着体内气力,加重了力道,继续说。
“奶奶的,你这臭小子,还不快来帮我!”
这个御林军的腿动弹不了,只得抽出刀,朝着自己的队友吼道,呼唤其过来解救一番。
“诶诶,砍不得,砍不得,你这瘦弱小子,还不放开臭脚!”
被呼唤的那位,才意识过来,上前去用力踹了锦葵腹部好几脚。
“唔...”挨了几脚,锦葵气力顿时一散,不禁挪到了一边去。
她靠着椅子脚长舒了口气,心底忍着:行,今天先放过你们这群仗势欺人的王八蛋。
被踩得御林军跳起脚来大怒道:“我宰了你这兔崽子!”
“行了,走走走,别弄出声响,不然大人得要了我们脑袋!”
在锦葵的冷眼下,半拉半拽着,他们二人才出了这房门。
“咔哒”一声,这房门被锁上了。
锦葵站起身,一把揭下面具,边自顾自得揉了揉腹部和她身上酸痛的好几处,边认认真真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忽而,门外的讨论声还不停。
锦葵立即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丝重要信息。
“不过,真的藏到这儿就可以吗?”
“裘大人说得还不听吗?大人不想声张,不想被人发现,只能丢这了。”
“也是,这样的前朝皇子废院谁敢进来?”某个御林军低低叹了口气。
“行了,走吧,回去复命,多派几个人看守。”
“呵,这还用你说,大人早就在这四周埋伏好了!”
“到时候我们不会还要给这臭小子送吃食吧!那我定要拉上一泡尿整一整他!”
“哈哈哈。”
“...”
声音随着他们二人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便慢慢听不清了。
锦葵环抱着双臂,冷笑一声,悠悠道:“我还不信了,你们人间这些小招数,难得倒我这个小花仙。”
诚然,她并不知有什么在等着她,更不知人间那些狡诈之人会藏着些什么奇形异术。
第一百零九章 枫潇院的秘密
黑暗之中的厢房,只有扑鼻的灰尘味,这地方鲜有人会出没,应该就连老鼠都不想来住吧。
锦葵暗嘲一下,将面罩一把揪下,随意塞入自己的袖中,拍了拍身上蹭到的“土渣”。
走了两步,手指拂了拂案台上的灰尘,盯着小窗,挪不开眼睛。
这小窗上不知何时被钉上了好几块木板,仅有几缕缝隙,透过黯淡细微的光,投落在台面上的阴影,染上了跳动的尘埃。
这是快天亮了吧。
锦葵有些出神,脑海中不断浮现种种画面,还是在红苏山时候和他一起执手相看的画面,不禁喃喃道:“这地方...不就是萧之澈之前的枫潇院吗...”
她喉腔一哽,委实不喜欢这种故地重游之感,尤其是还能体味这种生离死别的情怀。
然而,现在容不得她想这么多,毕竟在这皇宫之中,人生地不熟的,且被关在这样的院落之中,想追寻的裘忠更是不知在哪儿去了,至于淮渊所说的话。
“摧毁九鼎蟾蜍金炉...”
如何找到这个金炉的藏匿之处呢?
锦葵调整了一下情绪,一时之间,放在案台上的手颤了颤。
“哐啷”一声清脆响。
她顺着声音,侧目而看。
原来是她准备拍拍手上灰的时候,手肘不小心击中了,案台上不起眼的一处地方,而恰好上面放置了一个朽了半边的木匣子。
只不过,现在它已经从桌上掉落。
这个木匣子,在地上碎开,成了好几块烂木头,还有一张被折叠成方块的画纸,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这是什么东西,一个木匣子,好眼熟...”
锦葵蹲下身子,捻起一块看了起来,木头上稀疏的小洞,像是被什么虫蚁啃噬过了,其上的花纹看不太清,也没有什么稀奇古怪之处。
倒是那张画纸有些奇异。
锦葵捡起纸,缓缓将其舒展开,深深的折痕,泛黄斑驳的模样,粗糙扎手的触感,能感觉得到这已然是放置很久的东西了。
在昏暗下看不太清画纸上的内容,锦葵起身,将其对上透过的微光,眯起眼睛仔细看起来,想一探个究竟。
画纸上,隐隐约约能看清个大概轮廓,像是画了好些人、树、山还有类似这种枫潇院的住所。
许是年代已然久远,时间想将这画上的一切都已然带走,却又没有落下个一干二净,黑色的墨晕染而开,看不出画纸场景上的具体模样。
锦葵伸出手,将这幅画从左往右抚过,画纸很大,其中的内容定然纷繁,能够看出作画之人有多用心了。
冥冥之中,锦葵觉得这画定有蹊跷,且应该能有用。
毕竟它是这枫潇院的主人萧之澈所作,而她锦葵又算是与这对亡命鸳鸯颇有缘分了。
“木匣子...碎了的木匣子,是不是当时取出弯月吊坠的匣子,可匣子和坠子已然不复存在,若...可若是能复原这画....待如何呢?”
锦葵的手顿了顿,一笑,对自己这个想法很是满意。
且,复原一副小小人间的画作,应该不算很难吧?
原本还在抚摸画作的手,手心瞬间汇集一团金光,盖上画作。
光一点一点,晕染而开,如星子洒落,逐渐清晰。
第一百一十章 秀雅苑
当锦葵手心的光芒渐渐褪去,那幅画不再斑驳,里面的内容清晰可见,且开始透着白玉的光泽。
虽说是无颜色的水墨之画,却能从画作的内容上,看得出来当时是个艳阳天,只因里面的人儿和蓊郁的草木。
最西边处画得是一处凉亭,名为“兰心亭”,顺看过去,还画出了一道草木簇拥的小路,一路至东,又是一处宫殿,名为“秀雅苑”。
这小苑,不大不小,恰到好处,是这皇宫之中,鲜有的不那么富丽堂皇、奢靡繁重的宫殿,倒是有几分枫潇院的风格。
可,最值得留意的是画作之中,画得两个人,女人落落大方的模样,坐在凉亭之中,看其姿势像是在捣鼓手中的针线,眉眼之间,慈爱不已。
一旁有一个约莫着七、八岁大的男童在扑着蝴蝶,还有一个大一些的男童坐在一旁的石墩上看书。
此中画面,是温馨可人的。
锦葵攥了攥画作的一角,复而轻轻合上,又将这画作塞至袖中,她自知没有能力去探寻画作中过往的故事,但还是能猜出个一二。
“这画上的女人,应该是萧之澈的母亲吧。这样温婉大方、会粗活的女子,倒是不像是这种人间的精贵只懂享乐的贵妇,这个男童应该是萧之澈没错了,至于这另一个男童...”锦葵思考了半晌,轻声说道。
回忆给了她答案,想来在苏以岚的那段回忆之中,现在当朝的天子萧义天和萧之澈还算是同一母而出,此前如此和谐的画面,也只能变成沧海桑田了。
原来他们二人的母后,就是这个女人吗?
锦葵觉得,这样的女人,处于皇宫这样的金丝笼中,是格格不入的,且定然凉薄一生,
可,为何她的儿子,一个淡漠出世,一个却心狠手辣呢?是如何造就了两个如此不同性格的人,又酿成了这般结局呢?难道会是天生的吗?
“秀雅苑吗?”喃喃自语。
锦葵神色坚定了下,想出了个大概,这些千丝万缕的牵绊,答案只会在这个女人身上。
但是,现在锦葵并无暇去揭开他们之间的谜团,她深知,这样的母亲、两个兄弟,如果这女人会是萧之澈心中不可替代的人,那对于萧义天来说,可想而知又会是什么地位了?
所以,反过来推算一番,锦葵笃定,秀雅苑这个地方,会是当朝皇帝萧义天的最想去“疗养愈伤”之地了。
因为,如果换作是她,她一定会在弥留之际,回去自己心中最美好、最不想破坏的地方。
擒贼先擒王,现在若能找到这个老皇帝,岂不是比拷问裘忠要来得快得多?
这下没想到,她和淮渊也算帮过苏以岚和萧之澈了,冥冥之中算不算萧之澈也帮了她一把呢?
锦葵苦笑一番,想罢,抬手立即掐出一朵小花,轻声命令道:“去吧,帮我寻一寻这个秀雅院。”
经过先前淮渊对她的一番提点,还有心境得突破,锦葵近来总觉得体内涌涌而来的气力,更是对先前在秘境中,跟着姑姑习得的小招数能够参透,且现在已然运用自如了,可不再是只会“变大变小”了。
况且,她这样的小小招数走个捷径,也称不上是什么术法,再说也没伤人逆天,还不至于去挨个天雷呢。
锦葵静静望着小窗,天好像块泛出鱼肚白了,是不是得快些了。
又等了一会儿,她的耳中便传来雀跃的呼唤声。
“仙子,仙子!找到了,你寻过来便是!”
这样的对话,是花草精怪、仙灵之中独有的秘诀,毕竟天下花草树木皆一家,何况还是锦葵她自己用气力捏出来的小花灵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她是风铃花
锦葵听后,眼睛一亮,能看见地上铺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是只有她能看见的。
“要是我能用这个法子寻人、寻物便好了,现在也就能探到这种花花草草繁茂的地方的大概位置了。”
她颔首低头,自哀自叹了一小下,挪着步子,仔细跟着这抹铺在地面上的光。
房内的地板上,仿佛连着门外有一条淡淡金光的小道,仅仅是几缕凑在一起,在微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虽看不太清晰,但锦葵能识个大概方向出来。
可,仅仅是走了几步,锦葵顿住。
这门上,是牢牢实实地上了锁,简简单单的是推不开。
对于锦葵倒是个难题,这番对这个锁,破是不破?
她轻皱着眉头,左右看了看身上这贴身的黑衣裳,瞬时想起来那绑她的两个猥/琐御林军放的狠话,外头有人埋伏?
“原是都在外头....”轻声喃喃。
锦葵还是怕弄出个大声响得不偿失,又引得外面的人注意,对付一番倒是浪费时间了。
思前想后,外面的日光逐渐明朗起来,时不待人。
“变”情急之下,锦葵双指一并,运着体内气力,欲从指尖薄发。
直到一层金光在方才那个碎裂的木匣子上晕染开来。
渐渐地,一个木讷没有面容的人形出来了,看起来倒是一个比锦葵的身形更长、更壮的男人,且也许是因为那木匣子的的颜色本就是墨黑,所以幻化出来的男子亦是一身黑袍。
此“木匣子”正呆坐在地上,恰如那碎了一地的木匣子。
“怎得总有这般阻挠我的事,今日也不知得消耗我多少气力,还得留着摧毁那什么金炉玩意。”
锦葵边走上去,边嘟囔着,话语间有些懊恼,她其实从那春花阁出来就想撂挑子不干了,只想快些去找淮渊,只想见见他,可当下完成不了淮渊的嘱托,她又担心会不会耽误他什么事。
总是有诸多的纠结,嘴上虽这般说,锦葵动作还是十分顺着心而来,蹲在这变作出来不会动的人形旁,一双柔软的手,手心还运着温热的气力,直接捧上那没有面容的木疙瘩。
“那个什么黎的模样我倒是还记个大概,捏个正方脸吧,再加点痦子可还好...”
像是在宣泄心中被阻挠的不快,锦葵手下动作很快,不过一会儿,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就被她捏出来了。
“呼”锦葵点了点头后,轻轻吹了口气。
刹那间,那木疙瘩呆呆眨了眨眼。
“听着,你不必说话,你能维持的时辰不过也就半日,这里就交给你了。”
“...”并没有回应。
锦葵拿出还揣在衣服里的那黑色面罩,粗鲁地往这木疙瘩下半张脸上一罩,而那木疙瘩也是乖巧极了,憨憨点着头,已是一个七尺身长的男子,现在竟一动不动呆呆望着窗口了。
锦葵拍了拍手,站起身,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双指又掐了一道金光诀往身上一洒。
金光渐渐散去,锦葵不见了,房内除了那木疙瘩,竟然多出一株花儿屹立在大门口的缝隙处。
只见,一株淡紫的风铃花摇曳不停,也不知是喜是怒,一蹦两蹦从那门的缝隙中钻出,悄无声息。
锦葵:这番去倒是绝妙之法。
诚然,此花便是锦葵。
第一百一十二章 接近真相(壹)
锦葵轻飘飘移着自己风铃花的娇柔身子,从这些半枯半萎的秃秃黄草中滑过,移步轻松。
但在这片愈渐明亮的皇宫天空下,朱红墙壁上已然掠过好些早起匆匆的人影,或是宫女,或是太监。
惟有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能看见一抹淡紫时而加速,时而停顿。
锦葵从枫潇院出来,已有一会儿了,往前的淡淡金光引着的小路不知还有多远。
她能感受到这天已经越来越亮,空气中还透着晨露蒸发的味道,更多的还能嗅到一丝丝的血气腥味。
生怕惹得其余人的侧目,一路的走走停停,终于,锦葵停住了。
与此同时,道路上只有锦葵可见的引路光亦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凭空捏出来的小花等在一旁更是手舞足蹈,直到锦葵这株风铃花一到后,小花便轻轻一跃,消散空中。
这个秀雅院清静却又称不上,反倒是有一种故作清静之感,腥味十足,从内至外。
锦葵心底暗自想着:怪不得,一路过来越来越重的味道,原来这地方才是深藏不露...
“秀雅院”与其院名倒是出入不大,虽然依旧是个经年未翻修的清冷住所,一如枫潇院那般败落,却有些许不同。
这地方的落叶有人打扫,整整齐齐的都堆在了一起,并且没有肆意蔓延的藤蔓缠绕,整个地方看起来是宽敞的。
在一处青苔藓铺满的大石头后,锦葵的叶瓣晃了晃,将她自己内心的疑惑展露而出。
“噔噔噔”
一顿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还夹杂着细碎焦灼的低低谈话音。
“沁儿,今日又轮到我们轮值了,真是太可怕了这个地看着方...我总觉得...”
闻声,锦葵摇了摇身子,探出一点看着。
只见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们互相推搡着,脸色上充满了对前面那座宫殿的惶恐。
她们二人一身素净杏色粗布裙,头上扎着相似的发髻,稚嫩又利落。
她们的声音还在继续。
“前些日子,我听...听嬷嬷说,一到夜里就有莫名锤墙的声音,真是吓死个人。”
颤颤巍巍的声音,两个小姑娘依偎着,不想往前的样子。
“是啊!是啊!听闻前朝有个妃子在里面自缢了,我还...还真是不明白为何要我们每每隔一天就要换一批新宫女去....并且出来的宫女好像都神神叨叨了....”
“唉,咱们还是不要再嚼舌根了,待会公公就来了,今日今夜我们可都要在里面打扫、守夜....不能出来的...”
她们面色苍白,唇色渐无,愁云满面,止步不前了。
且她们二人说话的声音极小,就连锦葵听起来也有些费劲。
此时,锦葵还沉浸在她们二人说得话中。
倒是,突然一声尖锐刻薄声打破了这儿的清静。
锦葵叶瓣又晃了晃。
“大胆!还不快进去!时辰过了,可得要你们的小命。”
来人是一尖嘴猴腮的老头,他的声音像是哽在喉腔,捏着嗓子说话。
他勾着背,两只眼泛着狠辣的绿光,身着深色衣袍,倒是比那两个宫女看起来贵重多了。
“大公公!大公公!”
两个宫女听后,顿时浑身激灵,打了个颤颤,一时不知所措便委下身子。
可好巧不巧,其中一个宫女因过于慌张,竟然拌到一颗碎石。
这个宫女身形不稳,脚一歪,“扑通”一声,带着尖叫声,就直接朝着锦葵这个方向扑来。
“呀...”好像不太妙。
锦葵心下一紧,赶紧晃动着花身,躲了躲。
却还是没能逃过,那张圆脸、那双紧闭的眼和长大的嘴,在她的面前不断放大。
第一百一十三章 接近真相(贰)
锦葵的眼前,正是这个趴着迷迷糊糊的小姑娘,此刻她倒是并不担心这姑娘能对她有什么危害,还摆着自己的花瓣,遥有一副看戏的模样,等他们结束这场“争论”。
只见这小宫女紧皱着眉头,微微睁开眼,一手晃晃悠悠伸向摔痛、渗着血珠的下巴,一手欲撑起自己的身子。
可就在这一瞬间。
这小姑娘的双眼与锦葵的风铃花身对上个正着,锦葵亦是莫名抖了抖花瓣,有些惊讶,她原以为自己的原型不过是一株风铃花而已,虽说此刻在这寒冬显得有些突兀,但不过就是平平无奇的花朵吧?
怎这姑娘看着她像着了魔一样愣愣的。
诚然,这小宫女竟像走了神一样,双眼有些空空,忘记周边还有另一个和她同来的姐妹,更还有一个如狼似豹的大公公。
锦葵看见这趴着痴痴的小宫女一脸狼狈,头上还插着几根枯草,下巴上还被这坚硬干枯的黄草扎破了,此刻血珠正微微渗着。
不过,她却从这小宫女瞳孔的倒影中,看见了她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一株淡紫风铃花,随风还在摇曳着身子,花茎上好像还在若有若无泛着点微光,如铃铛一般的风铃花仅仅是一小簇,没有全部盛开,倒是那样的一抹淡紫色,神秘而又妖媚。
锦葵看着她的瞳孔,有些不解,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清她自己的真容,这姿态该说妖媚吗?可她是花仙,堂堂一花之仙,哪来的妖媚一说...
而这小宫女似乎感觉到了这株花的注视,她看得更加痴迷,默默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是哪儿来的神花...好像是头一回看过...”
倏而,一道声音立刻打断了。
“还不快起来,等咱家来扶吗?”
大公公的嗓音若吊着半死半活的鸡叫声,鸣叫刺耳,像是在这清寂之地撕开了一道口子,汇入煞风景的噪音。
大公公两眼一横,眼里的狠诀扫向还站着不知所措的宫女,时不时的上下打量,若有所思,冷风一吹,便吹起了看似空空、撑不起的深色袍子,风一落,衣袍又紧紧贴着他瘦骨嶙峋的身子。
站着的宫女一个激灵,被这一看,只觉得毛骨悚然,唯唯诺诺应着:“是,大公公。”
她委下身子,疾步向前,欲扶起那个摔得狗啃屎的宫女。
这回,趴着的小宫女才意识到了身后还藏着莫名的毒辣,慌乱之际,随手一揪,她竟然把眼前物直接胡乱塞入袖中。
锦葵全身一栗,这小宫女这般手速倒是令她没想到啊?!竟然把她一把揪起,藏在这乌黑黑的袖中,她还能在这袖中闻到一些淡淡的皂粉味。
其实,她并不恼怒被这般冒犯,也不急着要从这袖子里面出来,毕竟她也是要进这秀雅院的...只不过没想到,竟然被这小宫女加速了进程。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锦葵压抑住有些想呕吐的感觉,晕乎乎的猜到了这个小宫女是慢慢站起身来了。
两个小宫女依旧是颤颤巍巍互相扶持着,眼前是深不可测如死一般寂静的秀雅院,身后则是如鬼差般的大公公。
随后,锦葵只听见袖子外一阵阵的怒训声,是那个大公公。
竟然还有莫名的鞭子声音。
“还不快进去,磨磨蹭蹭的,耽误了时辰,可要你们的命!”大公公吼叫着。
“啪嗒”一声,这鞭子怒得甩在地上。
什么时辰?是日出之时吗?锦葵心下一悸,琢磨了一小会儿。
“啊!”两个小宫女跳起脚来,惊呼害怕出声。
“大公公饶命!”
锦葵跟着晃了晃,心底莫名有些不快,她能猜到这鞭子没有一点怜惜,直接朝着这两个小姑娘的后背抽过去。想来,这个所谓的大公公,锦葵她虽说自己道行没有多深,但她总觉得这人身上感受不到什么生人的气息,反倒有股子味道,是和这秀雅院的腥臭味一致。
“脚步快点!走这几步像是要了你们命?!”要命的催促声不停,抽着的鞭子也没歇息。
“是,大公公!”两个宫女带着哭腔。
“沁儿,快些!”
“...”
锦葵估摸着是这个沁儿刚才摔得有些重,这个姑娘一步两步的,像是走不动,大气喘着个不停。
“咔拉”门开,门关的声音,还有一串锁链的声音,那个门外的大公公将这里牢牢锁住了,似乎怕里面的人儿跑出去。
难不成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打开了秀雅院的大门?锦葵疑惑了一下,她心底可是觉得这地方邪门的很。
沁儿和另一个宫女正捂着胸口,身子一软,直接趴坐在地上,她们身后新增的鞭伤开始隐隐作痛了,沁儿手撑着身后,袖口正蹭着地。
这两个小姑娘都还精神恍惚,彼此依旧是沉默不言。
而对于袖中的锦葵来说,透过袖口望见了这撑着的粗糙大掌和灰白地面,一个“咕溜”,她悄咪咪钻了出去,挪到了一处不起眼、灰扑扑的桌脚下,并且她的头上还顶着一大片蜘蛛网。
她还能听到那两个小姑娘的呼吸声开始均匀了,一个开始关切说道:“沁儿,你这下巴上摔得...全是血呢。”
沁儿叹了口气,说道:“方才好像没这么多血,许是吓得...唉,不过这地方...”
“我们要不要早点开始打扫,这么大个地方灰扑扑的,不是每隔两天就有人打扫吗?”一旁的宫女先起了身,拍了拍还趴坐的沁儿。
沁儿这次慢慢起身,对着身旁的宫女说:“嗯,那开始吧,大公公说这儿东西都备全了...对了,我和你说,方才看见一株紫神花,好是漂亮,看了都挪不开眼睛,还以为是福兆当头呢。”
说罢,她往袖间一掏,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掏出来。
复而,高高抬起手,继续寻,两眼还直直往袖间看过去。
“咦,怎么回事,哪儿去了?”沁儿一脸不可思议。
“行了吧,你肯定摔得迷糊了。”另一个宫女似乎不以为然,也好像不抱有什么期待。
目睹一切的锦葵,随之淡淡一笑,舒展了一下花身,仔仔细细开始打量起这个秀雅院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接近真相(叁)
最先映入锦葵眼帘的是这秀雅院的正厅之中,方方正正、端端齐齐放着两个藤椅,中间摆着一张空檀香木桌。
值得好奇的是,其上还有一副长轴卷画,正挂在上方,但没有展现画的真容,反而是被紧紧贴贴地盖上了黑布,与其他几处相呼应。
这正厅仅仅是整个秀雅院的冰山一角,它的左右似乎是相通的,从梁上至底端还悬挂着发灰的黑布,遮盖住了里面的一切布置,一时间,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风,黑布“呼呼”吹起,下半截都是鼓鼓的形状,似乎后面站着人。
锦葵左右看了会儿,里面并不是很昏暗,外面的光线时不时跳跃进来,她又从这桌角抬头望了会,依旧是被木板钉死了的窗户,仅仅只能够透过缝隙感知外面的光线。
“似乎今天的日出来得比较晚。”锦葵心底默默念着,她还没忘记那个大公公尤为抓住这个时间段,催着这两个小宫女进来。
不妙...真的不妙,这地方腥味重,沉沉闷闷的压抑得像是喘不过气一样。
锦葵轻呼掉了头上的蜘蛛网,半仰着自己的花瓣,看起来似乎也在等着这所谓的“日出”。
一个小宫女望着那正中桌下放置的东西,询问道:“诶,沁儿,这儿有没点起香烛和火折子,要不要点起来,放到这儿角落,会不会没这么害怕。”
沁儿瞥了眼,原本还在琢磨方才那朵“神花”,顺势抹了抹下巴上的污血,这厢才感到后痛,立即龇牙咧嘴的略带惋惜应道:“哎哟,还真是好东西只能观赏,不能亵玩,那朵花...我总觉得...”
见她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小宫女有些恼怒:“沁儿,不开始干活,今天说不定都没有吃的送来,你可不想到了夜里还在擦地吧!“
“姐姐别恼,那我们把这些香烛都点起来吧!”
一说完,沁儿这才悠悠跑过去,先一步拿起火折子,鼓起腮帮子便立即吹起来,直到一点点的火星开始冒出,慢慢地变成一道摇曳的火光。
只见她用手遮住,生怕风把这火折子生起来的火给吹熄了,逐步点上另一个宫女手上握着的四支香烛。
沁儿看见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心里有些雀跃,将那火折子往那桌子上一放,便空出手接过两只,说道:“好了,来,这两只给我,你去那边放吧,我放到这边。”
“好。”
原本还在算着时辰、等待着日出的锦葵,不经意间一个扭头,立即心下一紧。
这两个粗心宫女!这火折子还没灭掉,就让它这么直接滚到了墙边,现在都能看到缓缓升起的烟了。
其上便是那副盖着黑布的画,黑布下的一角先于画燃烧起来,许是画放置久了,有些阴潮湿冷,随后才慢慢卷起被火弥漫至萎缩的一角。
锦葵立即警觉起来,一时忘记了原本算得清清楚楚的时辰,她一看这两个小宫女好像还没发现事态严峻。
“火势若大了,后果难想。”锦葵暗自想着,凝神欲聚起一道气力,往那嚣张的火舌打过去。
可就在这一刹那,锦葵望见那画卷上的黑布已然被燃烧至半截,直接狼狈的从那上面掉下来了,而被燃烧了三分之一的画,还能清晰看见其真容。
锦葵手上的动作顿时止住,疑惑低低喃道:“这画...上的女人,为何和我姑姑的面目轮廓如此相像...”
这副画上,正是一个慈眉善目的精致女人,应该就是这秀雅院的主人,可为何要单独挂一幅画在上面呢?
不过,这画放置时间已久,有些斑驳,却能够发现还是与在枫潇院发现的那幅画的女人,有些不一样,像是更加年轻了好些岁。
如果锦葵此时要说,她的姑姑是慵懒不问世事的,那画上的女人却像她姑姑的另一面,是沉稳安静,有一副岁月安好之感。
随着画上这个极像她姑姑的女人,一点点的被火吞没,锦葵心底莫名觉得,这周围似乎有什么光圈在消散,像是这个地方有什么封印被解除了。
这是锦葵的感觉,她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浑身比起之前更是压抑了许多。
待得她彻底反应过来,这幅画已然全部被烧毁,方才那音容早已不见,现在只掉了几块残渣下来,和黑布融为一体。
这檀香木桌子亦是被烧起一个大窟窿,火势很快,凶猛无比,或许再过一会儿,便会顺而引起一场大火。
“哎呀呀!怎么着火了!太粗心了,方才火折子忘了收!快来灭火啊,等会火势大了,我们可得都烧死在里面!”
那沁儿一回头,吓得跳起脚来,飞奔过去拉上另一位宫女便开始所谓的“灭火”。
锦葵无奈摇了摇头,她们这样的灭火,无非就是将那木桌子往地上一丢,胡乱踩起来,怕是到时候火还没灭,她们那鞋底都要烧穿了。
她心底叹了口气,立即甩出方才没有释放的招数,将一团轻微的淡金色的光圈,直接打向那燃烧正旺的火焰。
直到这股气力慢慢与火焰融合,像是隔绝了那些可能会被燃烧的藤椅和木桌,火舌触及不到想要吞噬之物,有些懊丧,渐渐的,这才火势小了点。
“好了好了!小了,火小了!”她们二人一齐喊道。
锦葵望向这松了口气的沁儿,她发现,这沁儿的伤口好像更大了,难道是受了这火的热气吗?
没待多想,一缕橘黄似乎想要直逼向这房内还尚存的冷气,从那木板之间的缝隙挤入,显得那般坚毅。
“日出了...”锦葵淡淡说道,她心里头那股子不详之兆愈来愈浓冽。
日出之时?
这两个小宫女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还在愁眉苦脸的收拾着方才粗心大意留下的残局。
但是,此刻正贴着这秀雅院地板的锦葵,却莫名感受到一股奇怪的震动,她低头望了望,还能感觉得这地面,似乎在起伏...
难道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从两边接近这个正厅,恰好来一个瓮中捉鳖。
锦葵绷紧了身子,左右扫视起来,心底沉重如石落大海。
因为,这并不是她无故的猜想,她其实还能深深地闻到,越来越重的腥臭味逼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神花仙子
忽而之间,一顿疾风吹过,那两条黑布“咕咕”而起,肆意乱飞。
就像发生一场巨变,桌椅皆在抖动,就连锦葵娇软的风铃花身都只能紧紧贴在墙上,难以挪动。
“这风力...”
她的淡紫花瓣不断摇曳,若不是还存有一点体内凝聚的定力,必然现在是被吹跑了。
就像这两个小宫女,已然被两股风夹击,后背紧紧贴在一起,就连说话也开始哆嗦。
“这是...哪来的风啊,这...怎么如此之大!”
“是啊,我...我都要说不出话了...咳...我记得今天是个好...咳...好天气...”
沁儿说话断断续续,只觉得她的喉咙被风吹得发痛。
等等...锦葵眼前一亮。
对啊,好天气,有日出,可现在这儿却没有一丝橘黄的日光照入了,房内的阴气更是尤为重。
她趁着这会儿,立即转动着脑筋。
诚然,是沁儿那句话提点到了她,只有房内无阳光照入了,而外头依旧还是温暖,是了!
方才那幅画,那幅画着像姑姑的女人的画,是不是一直都受了某种庇护,能散出点儿灵气,一直护着秀雅院。
果然是有差距才能感受,锦葵刚进来时候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现在画被烧掉之后,倒是能感受到没有所谓灵气护体了!此时,地面依旧在动,到底有什么东西要来!
她的直觉告诉她,与那个带有妖力的国师定然逃不脱干系,且定然是个不好对付的玩意。
顿时,锦葵心下沉重万分,她不知道届时凭她的本事能不能应对自如,且在保住自身时候,还不能丢下这两个小姑娘。
锦葵想着:等会若是真的有那所谓的“庞然大物”现身,危险一来,还得先想个法子能够护一下这两个小姑娘啊。
正在她准备捏出一个凝聚了她内力的小光圈,欲罩住她们,起码再不济,还是能够抵挡一下。
可骤然间这股子邪风,突然停了。
“诶,风停了?”
“呼,可是吓死我了!这地方不大,为何会吹来风呢,真是奇怪了。”
沁儿按住跳动的心,朝着她身旁的姐妹说道。
“沁儿!!你这伤口...”
“怎么了?!”
她这句话一出,沁儿双眼疑惑瞪大,可又看不见自己的那幅模样。
她只得用手颤颤摸了摸,不摸还会,一摸吓一跳,竟然一手的污血。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这么多血,我这个伤口怎么了?!”沁儿把控不住情绪,双眼含泪,紧紧抓住另一个宫女的双臂,大声问道。
原本,锦葵还在扫视那两条黑布,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动静,可她们两个一问一答尤为大声。
锦葵不经意瞥了眼,也是一惊,沁儿的下巴上本是擦破了皮的小小伤口,此刻竟然变成了好几个小窟窿,正在汩汩流着血。
难不成是因为方才又受了火灼,又忍了风吹?
锦葵皱眉紧盯着,这个伤口亦不正常,且她总觉得那伤口上若隐若现散着黑气。
“吼呜”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布后低吼了几声。
但那两个小姑娘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琢磨那个伤口,这样的声音,只有锦葵听见了。
她立即晃了晃身子,左右看了眼,两边的黑布同时开始轻悠悠晃动起来。
“来了吗?”
锦葵低吟出声,神色凝重,准备随时变作真身,再唤出她的青莲剑,来一场决斗。
黑布霎时被撕开,甩至一边,速度一如风驰电掣闪过,极为灵活。
在锦葵面前闪过,她唯看到两道庞大粗壮的黑影。
“啊!!”
“啊这是什么!!不要捂住我的眼睛,好疼...”
“唔唔唔....”
两个小宫女大惊失色,渐渐喊叫不出声,只能跳着脚,沁儿甚至随手捏起了火折子往那上面丢过去。
那玩意速度极快,直接紧紧圈住了她们二人,小宫女们只得面色苍白,呜呜出声,手足无措。
可这黑影似乎受了某种命令,它们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朝着那两个小宫女而去。
两个怪物的速度快过了锦葵。
“又是这玩意!黑炎之怪...伤及无辜,该斩。”
锦葵沉着低语道,嘴角微微弯起,自信的笑。
黑炎之怪?她可是弄死过的,且在她的淮渊面前不堪一击呢,就算今日这两条黑炎之怪更庞大些,她也无所畏惧了。
可以说,一看见这两团黑影,锦葵便立即闪现出身。
在半空中,一道金光微闪,风铃花的模样渐渐消散,随着金光逝去。
乍现一个手执青莲剑,娇俏灵动还带着飒气的女子,青丝随意散着,如她的花身,换做一身淡紫衣裙,裙边还镶着娇小玲珑的风铃花图样,淡雅清秀。
锦葵运着体内的气力,涌上手心,紧握着青莲剑的手,没有一丝犹豫,朝一条黑炎之怪的背上砍去。
但,效果甚微,除了撼动了下它们的位置,却没有伤到很多,一如这怪物只是感觉被挠痒了,轻晃动了下。
肉眼可见,青莲剑与那只黑炎之怪背部的硬鳞擦出了火光,“滋滋”的响声不停。
“这难道还是升了级、修炼了的黑炎之怪吗?为什么挨打了,不反抗?”
锦葵低语道,这黑炎之怪竟然不回手,不理她,很好,她手下动作更是未停,气力正在团团涌出,青莲剑阵阵抖动。
她又朝着黑炎之怪的七寸之处重重砍去,脑海中还能回想起淮渊教过她几招。
趁着那两条黑炎之怪还在挪动,与这两个反抗的小宫女上下僵持。
锦葵察觉到一丝异样,似乎它们还不想伤到这两个小宫女。
“呵,想要**?”
锦葵一把踩上一条黑炎之怪的头,左手手心运着淡光圈打向脚下这条黑炎之怪的眼珠子,右手紧握住青莲剑朝着黑炎之怪的头顶就是一戳。
“滋滋”又是火光四气,锦葵眯了眯眼。
“我还不信戳不穿你这破鳞了!”锦葵两手一握,紧紧按住青莲剑柄,消耗着体内的气力。
“吼...!何人叨扰我家主!”
像是终于感受到了疼痛,底下的黑炎之怪这才低吼出声,晃动扭曲着身子。
“呵,两只化不出人形的畸形怪,还不放开这两个小姑娘!”
另一条圈住一个宫女的黑炎之怪似乎想扫尾而来,锦葵一道光力打了回去,虽说有些吃力,还是能应付了。
这时,她的青莲剑正在逐渐深入,脚下的这只黑炎之怪终于渐渐松了下力气。
这才给了沁儿一个挣扎而出的机会,她一瞬间惶恐跌落在一旁。
痴痴望着锦葵这边,呆呆念道:“神花....仙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斩杀黑炎之怪
房间内的桌椅又开始摇摇晃晃,地板微微起伏,正是两股力量在不断斗争。
锦葵眉头紧皱,咬着牙,一手掐着诀,挡住另一条蓄势待发、准备进攻的黑炎之怪,另一只握住青莲剑的手青筋暴起,她似乎是在释放着自己全身的气力。
诚然,那一声“神花仙子”的呼唤,并没有让锦葵分神,更是无暇看沁儿一眼,她现在的心不敢放松丝毫。
“呲呲主人说,挡者必死。”
锦葵面前一只黑炎之怪的瞳孔痴痴发红,沉沉吼道,就在顷刻之间,那只黑炎之怪的全身竖起了倒刺,一顿乱扭,似乎在憋着什么大招,还泛着黑光,一如那沁儿血窟窿上的黑气。
不过好在,她剑下的这只黑炎之怪折腾不了,只得在“嗷嗷”扭动,用着蛮力不断反抗,可是同样她的青莲剑也拔不出来,已然纹丝不动了,正僵持地戳在了这只黑炎之怪的头顶上。
此时,锦葵只剩个赤手空拳了。
“臭怪物,这地方莫不是还能让你变种了?虽说邪气弥漫,见血必化戾,我就不信你能如何了!”
锦葵有些恼羞成怒了,难免对着那只丑陋怪物呵斥一通便立即一跃而起,终于放手松开了她的青莲剑。
锦葵先是打了一通面前还在叫嚣的怪物,随后,她便飞身而起,朝着脚下这只黑炎之怪便是狠狠一踹,又顺势往墙上一蹬,脚尖踏上青莲剑的一端,直接狠狠踩了下去。
只见一只绣花布鞋踏着青莲剑的剑端,另一只脚轻轻勾起,她一鼓作气,剑,直直没入黑炎之怪的头顶端。
随着剑没入的刹那间,黑血立即涌出,还在“咕咕噜噜”冒着血泡,直到这只黑炎之怪抽搐了好几下,才慢慢开始不动弹了。
黑血立刻污浊了锦葵的淡紫衣裙,染上了一层深黑,锦葵冷眼看了看,这才缓缓落地,此时她很是满意由于先前她自己在淮渊的帮助下突破心境后,现在不必畏畏缩缩且能够独当一面了。
锦葵啊锦葵,你真是变了。
她笑了笑,又随意踢了下脚边死了的这只黑怪,莫名有一种匡扶正义的感觉。
忽而,吼怒声再度传来。
“吼!!!”另一只许是见到自己同伴一命呜呼,暴怒起来,浑身的倒刺更是变得尖锐刺眼,甚至身覆盖上了坚硬的黑甲,看起来坚不可摧。
锦葵看了眼那只黑怪,也不焦急,只是挑了挑眉想了会儿。
这只黑炎之怪诚然有趣,非要等她解决了脚下这只,才反应过来吗?莫非这还是一对?失了另一半后这只一时大怒便化作这等模样?
后又回头盯着自己的青莲剑大声唤道:“青莲剑!出来吧,待在里面作甚?”
可,青莲剑依旧维持着自己的姿势,待在那只黑炎之怪的尸体里,毫不动摇。
锦葵小小一惊,这黑炎之怪都没半口气了,青莲剑为何出不来了?她又把手伸过去,想要拔出来。
可,无果。
“神花...仙子!小心!!”
浑浑噩噩在旁边带着的沁儿顿时瞳孔一缩,手不自禁超前伸出,向锦葵大喊。
第一百一十七章 血迹
锦葵闻声,猛然回头。
迎面而来的是那只黑炎之怪的血盆大口和它腥红的双眼,此时它尾巴处还紧紧圈住、吊着那个小宫女,小宫女的嘴巴和双眼皆被捂得死死,只得发出“呜呜”叫。
它嘴里散出的口气,一连吹起锦葵好些青丝,随着那张腥臭之嘴愈张愈大,很显然,它就想要一口吞掉她。
看着贴着她的头不过一拳之隔的怪物,锦葵愣了愣,只得赶紧松开握住的青莲剑,迅速点地而起,飞身而至黑炎之怪的身后。
“喀拉”黑炎之怪狠狠地合上嘴,竟扯断了她好些头发丝。
锦葵挠了挠头,一脸愤愤道:“臭怪物!!我的头发,疼死我了!”
“神花仙子,仙子,救救...救救我的姐妹吧!”一旁的沁儿看着那小宫女垂死的模样,嚎啕大叫起来。
“别嚎了,你躲一边去。”
锦葵点了点头,和沁儿说着便指着一边的角落。
恰好,锦葵所站之地,距这只黑炎之怪的尾巴之处仅仅隔了几步,她侧目一看,那小宫女的面容属实青灰泛白。
不是要**吗?怎得还走火入魔了?
锦葵皱眉,两侧的双拳一握,趁着这条黑炎之怪没有回头,双手作诀,掐出一道光圈朝着它的尾处打过去。
淡金色的光圈顺势化作一柄利剑,与黑炎之怪背上的倒刺相撞击。
但是,它身上罩着的铠甲依旧坚硬无比,更奇怪的是倒刺还在慢慢变长,犹如黑爪倒钩,似要作掏心之势。
不知青莲剑为何拔不出,锦葵有些忧心,这黑炎之怪与她前几次遇见的不同,反而更是棘手。
复而,她又轻跃而起,凝聚体内的股股气力,准备一鼓作气齐齐散出,很快,手心的光圈渐渐变大,色泽橘黄如日光,幻化作一道金光环而下,欲直直圈住这只怪物。
光环直接穿透这只黑炎之怪的身体,罩住它的七寸之处。
“收!”锦葵眉头紧皱,两指齐并。
随着这声命令而下,光环越来越小,紧紧勒住。
忽而,一道不屑的鼻息之声传来。
这只黑炎之怪气势十足,低沉道:“此地,不是你这种宵小之辈能来的。”
“你说本姑娘宵小之辈?那你算什么?蝼蚁还是甲虫?”立于半空之中的锦葵面上依旧沉着,双拳紧攥,立即回了一嘴。
“呵,挡我主子的路必死。”
语罢,这只黑炎之怪抖动着身体,轻轻松松便撑破了锦葵的光环,又迅速延长了背上的倒刺,泛着银光,涔出寒意,直逼向锦葵的胸口。
速度极快,锦葵只觉得眼睛有些被亮晃了。
余光之间,那倒刺如黑爪准备抓向锦葵的胸口,锦葵心头一悸,身子赶紧转了个圈,重重落在了地上。
“嗤”袖子间一道口子忽而裂开。
锦葵站在地上,她没有想到,愣了会,扯着自己的右手臂看了会,她光滑的肌肤立即被撕裂开了一条狰狞的伤口,正在不断流着血,还泛着淡淡的黑气。
可黑炎之怪不等锦葵有个喘息机会,她顿时感到后背凉飕飕。
显然,黑爪又直接朝着锦葵的后背而来。
锦葵瞬间转身,想要再次重新聚起光圈,反击回去。
可,在汇聚体内气力之时,丹田之处竟然一阵空空,锦葵咬了咬牙,心底大叹不妙,迅速低头,立即躲过那双来势汹汹的黑爪。
邪门了,难不成那股邪气入体了,我怎么汇不出真气...
锦葵一边灵活晃动着身子,躲过不断攻击来得招数,一边思索着,想得出个结果。
“啊!”锦葵惊呼出声。
不过是小小的走了一会儿神,锦葵的指尖便触到了那双利爪。
黑炎之怪没有半点怜惜,用它的爪子直接勾走了一小块肉。
鲜血,顿时喷溅而出。
锦葵轻跃撤了十来步,离那怪物一东一西,她有些狼狈,这只手指还在发着抖,另一只手立即撕下袖间一条长布,咬着牙忍着痛,裹上指尖。
再等锦葵抬头之时,却发现房内这只黑炎之怪有些异样,原本还想一副吞下她的模样,现在竟然有些畏惧的姿态。
嗯?怎得那倒刺还萎缩了?
锦葵瞥了眼,注意到了,这只黑炎之怪方才还是雄赳赳的黑爪,现在怎得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怎么回事?”锦葵眯着眼,恰好抓住这个空隙,调整了一下内息。
她细细看了会,这只黑炎之怪一如既往,吊着那个已经昏厥了的小宫女,倒是身上隐隐约约看得出一点儿血迹。
血迹?难不成沾上了我的血,所以...
锦葵默默想着,手不自禁的抚向右臂,脑海中突然回忆起当时在为绿蛋剖腹取毒的时候的场景,包括那次救农妇时候退缩的藤曼...
她想起,那时那只小小的黑炎之怪也是咬了她一口后,便....
“血?我看你还敢叫嚣?!”
锦葵双眸立刻坚定,随着一声闷哼,只见她的左手用力摁住了右臂,手上立即沾满鲜血。
她趁着那只黑炎之怪怯怯的模样,两步并作三步便冲上青莲剑旁。
“青莲剑!”锦葵高声唤出,满是血的手一把握住剑柄。
直到她用力一拔,青莲剑这才彻底出来!
那只黑炎之怪欲再度上去,同样张开了血喷大口朝向锦葵。
锦葵回头,举着剑,重重一劈。
然,又是摩擦的“滋滋”声。
此时,锦葵空着的另一只手又覆向剑刃,直接朝着手心一划。
鲜血再度涌出。
如烈焰滚滚,直逼这只黑炎之怪的瞳孔。
“嗷”一声痛苦的嚎叫。
这只黑炎之怪右眼蹦出绿色的血浆,洒在地面便瞬间蒸发。
“再来?与我斗?”锦葵面不改色,仿佛手上的道道伤口不是出自自己的身体。
随着剑刃上已然染满了锦葵的血,她飞身而起,欲直直劈上黑炎之怪的脑门。
“砰”一道白光忽而炸开,雾气在剑下腾起。
方才还在剑下无所畏惧的黑炎之怪,此刻已然不知逃到了哪个位置去了。
诚然,从这画面来看,这只黑炎之怪是卷着那个小宫女负伤而逃。
第一百一十八章 至进“老巢”
房间内。
有几丝阳光又从缝隙挤入,细细碎碎地照耀在破碎的桌椅上,稀稀疏疏地跳跃在残缺的黑布上,一切仿佛回归了暂时的寂静。
唯有墙角处那个幸存的小宫女在小声啜泣。
“嘀嗒”像是雨珠从叶间滴落。
诚然,望眼而去那儿,一滴滴的温热正从她指尖慢慢滑落,在地板上不断绽放。
锦葵轻轻叹了口气,她身上原本绝美的衣裙,现在已然血迹斑斑,红绿交杂,还渗有一丝臭味。
她只得缓缓收起了青莲剑,抬起手,微微颔首,端详着她为自己包扎的极为简单的指头,此刻还在不停冒出血来往下流。
疼痛?疑惑?不解?
她心底是五味杂陈,如果她作为风铃花仙,毕生修炼的都是至精至纯的术法,汲取的更是自然馈赠,为何体内的血,可以有以毒攻毒,甚至更胜一筹的功效呢?
不应该的,她是小花仙啊,不过就是精通草木、酿酒种花、闲来也能欺负欺负小怪的啊...
“难道是...”
脑海中陡然闪过在九重天时的事,锦葵双眸黯淡,喃喃自语说不出后续的话。
是因为受了那位已经消散的扶桑上神的福祉?
碎片?精魄....
“唔...疼...”
想到此处,锦葵顿时头痛难忍,双眼紧紧闭起,手抚上额头,重重按压着太阳穴处。
“你以为你是孙大圣吗?为何你是从石头蹦出来的?”
....
“你真呆,不说话的大石头!”
....
一句两句,语气满满的俏皮,这是在说什么....
可惜,不过就是在脑海中不断晃过,虽然锦葵想紧紧抓住,却再也想不起来有些什么话了。
倒是某人的模样在她的脑海中愈来愈清晰,愈来愈深刻。
“淮渊...”
锦葵的心抽了抽,直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才睁开眼。
指尖的痛,抵不过心底的愁绪与思念。
锦葵,还没结束呢,恶战才刚刚开始啊!
莫名一股力量从丹田涌起,锦葵用力拍了拍头,这才朝着左面望去,前方是破碎不堪的黑布,已然掉落了一大半,倒是有一处值得留意。
那黑布面上沾着大大小小的绿色汁液,像是那负伤的黑炎之怪逃离之时,不经意间蹭到的。
锦葵抬脚,准备走过去察看一番,说不准能追踪到那怪物,直进老巢。
一步,两步,踢开碎成好几块,挡路的木块,仔细看着那黑布。
赫然,不知从哪儿的角落轻飘飘传来一道羸弱、虚渺的声音。
“神花...花,仙子....能带我走吗?”
锦葵耳朵动了动,回头一望,声音来源处,正是最一开始,她还是风铃花原形的时候躲得那张桌子。
只见,沁儿一张苦瓜脸,环抱双膝畏畏缩缩地那张桌子脚下,睁着满是泪水的双眼盯着锦葵,满眼都是渴求。
她们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了一会儿。
“你先出来再说吧,这么小的地方也不知道你怎么钻进去的。”
锦葵神态如常,没想太多,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搭上桌子面的底端,怕沁儿钻出来的时候磕到头。
“谢...谢,神花仙子...”
虽然没得到准确回复,但沁儿满脸泪水,急急钻了出来。
没有磕到坚硬的桌子,倒是实打实的磕到了锦葵的手。
“来,站起来,我看看你的下巴。”
这样小年纪的姑娘,让锦葵想起了一个脸肥若肉包、身子圆滚滚的女孩白球,也不知她又如何了。
她将沁儿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后,看着她下巴处的血窟辘,那上面竟然淡淡的结了个黑色的痂,里面好像还有什么在游来游去,时不时鼓动一下。
“神花仙子,我...我能跟着你吗?”沁儿感受到带有温度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忽而感觉有了依靠。
然而,锦葵正皱眉专注着这其中的“玄乎”,没有空去回话,仔仔细细看着她的下巴处。
锦葵:这里面是不是还藏着个什么玩意,难不成...嗯,形状长条形,小小的,竟...有点像绿蛋肚子里面的那条黑炎之怪的变小版。
“该死!”怒骂出声,这邪乎之地、邪乎怪物,竟然一有可寄宿的**,且能找到空子钻,便死死躲在里面,靠着吸食人血来壮大自身,这种玩意,必须得从小便掐死!
沁儿听后,以为是在说自己,一时间浑身发抖,又哭出声。
“诶,你别哭啊,你叫沁儿是吗?没缺胳膊少腿的,哭什么。”
锦葵一脸奇怪,想不到这人间小姑娘是怎么了,原本还以为安抚好了,竟没想到还是个比她包还爱哭的哭包。
“仙子,你是仙子,我这血是不是冲撞你了,我...让沁儿跟着你吧!”沁儿只觉得眼前的锦葵便是她的救命稻草。
“你在说些什么?是仙子没错,倒是不需要如此张扬,唤我锦葵便是了。”
锦葵回答的从容,没觉得这话中哪儿有点问题,这下还没等她接话,便立刻拉下脸说道:“你要是再哭,我就把你丢那怪物嘴巴里。”
她想,把这个黑炎之怪揪出来的前提是,她得先闭嘴呀,不然一张一合怎么下手。
沁儿听后,小脸很不争气的一阵煞白,倒是不敢再说话了,瞪大眼睛看着锦葵亲自“操刀”了。
“忍着痛,闭着眼,瞪这么大作甚。”莫名有些无奈。
一语说罢,锦葵果断决绝伸出那还沾着血的手,她心底已然知道,她的血是这种怪物的克星,虽然来龙去脉还是搞不清个大概。
她的手心立即覆上一层金光,微微弯曲五个指头,直到它们一齐汇聚出来气力,随后锦葵看了一眼沁儿的下巴,没有怜惜,一把掀开那层所谓的“黑痂”。
其实这“痂”不过是那黑炎之怪自己结成的网用来护体的。
“呜痛....啊...”沁儿忍不住,紧紧咬着牙关。
锦葵抬眸看着血涌流而出,她的下巴一片污浊,沉声回应道:“忍忍,这个算小的,很快。”
再盯着那如蚯蚓般大小的怪物游来游去,锦葵往沁儿的下巴底端一拍打,将她的血与修为混为一体,注入进去,直逼它出来。
“啊.....”沁儿白眼骤翻,似要昏厥。
“快了,出来了...”
锦葵看到一点点小尾巴露出,立刻伸出手,狠狠揪出它后,一扯便丢至脚下,将其挫骨扬灰。
效果极佳,很明显,那血流得没那么快了,锦葵见状,又再度掐了个诀,将伤口小小愈合了下。
沁儿面容虚弱,似乎说不出话了,锦葵微微扶着沁儿的身子,将其轻轻放下,让她靠坐在墙边。
“放心,没事了。”
她站起身,透过缝隙,看了看外面的日光,总觉得那木板碍眼。
该拆,拆了再说。
锦葵勾了勾唇。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进暗道
她再度唤出青莲剑,朝着窗户走过去,从里面往外看,这些窗户皆被木板封死,一道一道如枷锁般。
锦葵右手举剑,三下五除二,剑起利落。
“喀嚓”应声而来的是木板碎裂及掉落声。
外头的阳光赫然全盘倾入,不再是一丝一丝的挤进来。
受久了里头的昏暗,忽然得适应这明亮,锦葵眯了眯眼,举剑的手不自禁的抬起来遮掩了一番。
遥望了望初冬窗外的景色,依旧是空无一人的秀雅苑,这番动静似乎根本没惹人注意到,倘若走出去,也不知外面的日光照射在身上是温暖还是依旧寒冷。
锦葵侧头看了看墙边的沁儿,边说边走向大门边:“沁儿,你等会自己出去吧,别跟着我,跟着我讨苦吃呢。”
话语悠悠,故作轻松,她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别说护着这个小姑娘周全了。
墙边的沁儿张了张嘴巴,双眸含水,没有说话。
锦葵推了推门,一阵锁链声传来。
门,依旧是被锁的死死。
“来这儿呆的地方,不是锁链锁住,就是暗藏杀机,呵。”锦葵自嘲了一番,这一路而来属实有些曲折。
从这门中间的缝隙,还能隐隐约约看见如出生婴儿手腕般的铁链。
锦葵拧住眉头,扬起腿长先是朝着大门用力一踹,待得这门之中的缝隙大了些,即刻便戳进青莲剑,一顿乱劈。
刺耳的摩擦声时不时传来,锦葵总觉得这锁链没被伤到几分,倒是自己的青莲剑有些吃不消了。
有点灵气的青莲剑似乎都不想干了,晃晃悠悠。
“这么坚硬的锁链嘛,可委屈我的小青了。”
诚然不容易,这青莲剑又是斩恶臭的黑炎之怪,又是与比石头还硬的铁链比高下。
锦葵暗自想了会,可不能到时候伤敌为零,自损八百了,自家的剑也不能如此挥霍啊。
“那算了,锁链我劈不断,这门还破不了吗?”
说罢,又往门上踹了好几脚,选中了一个好位置,将剑用力劈下。
“喀拉”门上的木头碎裂开来。
于是,锦葵便紧紧向着一个地方不断撞击,直到门上出现一个半人高的洞。
而地上更是一地的木头屑了,房内,视线更是瞬时开阔了许多,就连里面的跳跃的灰尘都能看清。
锦葵拍了拍手,满意地点了点头,再回头去看那黑布处的时候。
慢慢挪步过去。
这儿,比起先前昏暗之时看见的绿色汁液,现在看来更多了,深绿色的汁液,一坨一坨很是粘稠,像是那只黑炎之怪逃跑之时留下的痕迹。
锦葵一把拉扯下还吊着的残缺黑布,将里面的模样彻底暴露出来。
黑布之后,不大的一个隔间,也可以说是条死胡同,没有其它的门,只有着发灰的墙壁。
倒是仔细一看,那绿色的汁液,每隔几步便有一两坨,顺着这个痕迹望过去,却发现这汁液,在一处尽头的木板上彻底消失了。
如果是简单的推断,那只黑炎之怪逃到这儿,就没地方可去了。
但是,这地方可没有那只大怪物。
锦葵沉着脸走了过去,没有再多看沁儿一眼,只是留了一句话:“你休息好了,自己钻出去便是了,门已经给你开好了,记住了,不要再来这个地方了。”
“...”沁儿没有回应。
锦葵当她是默认了,自顾自走去了那尽头处的木板上。
“汁液在这儿就没了,看样子是这块板子下还有路咯。”低声自语。
锦葵蹬了蹬这个地方,又朝着它周围一圈的地方都敲了敲,可是传来的声音没有不同,都像是实心,更别说底下如果是空的,能够听到一点回声了。
“嗯?这地方难不成还有机关?”
锦葵扫视了一圈这个小隔间,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倒是那青灰墙壁上好像还沾了一道一道不明显的淡绿色。
像是黑炎之怪用尾巴扫过的痕迹。
她伸出手朝着墙壁上摸了摸又敲了敲,传来的声音有异!
锦葵眼睛一亮,继续看,又发现这儿一道道的绿色,像是有规律地遍布,一下长一下短,总共有是一条,而那长的地方似乎颜色更深一点。
锦葵闭上眼,在脑海中想象出了一个画面。
在那片白雾中逃掉。
如果我是这只黑炎之怪....跑到这儿,要开启机关,且用尾巴扫过墙壁的话,深长点的一道,可能会扫两下,浅短点的一道,可能只会轻轻扫一下。
...
所以说,黑炎之怪用尾巴扫,那是不是可以用“敲”的方法呢。
想到这儿,锦葵立刻睁开眼睛,虽面上脏兮兮的,双眸却明亮极了,她扬起青莲剑就对着墙壁轻敲。
短的,先敲一下,长的,再敲两下,直到全部将其敲完。
随后抱剑,站到一旁,看着地面,锦葵满眼都是期待。
只见,这一处没沾上汁液的地板上,机械般地挪动开了。
锦葵看过去,地板自动移开,出现了一个正正方方的框,看起来可以直接钻进去,但里面黑乎乎,看不太清楚。
蹲下身子,锦葵自己研究起来,她发现这个框的内壁倒是能看见这黑炎之怪的痕迹。
她掌心立刻汇聚淡光,缓缓伸入其中,在一点点的荧光照射下,能看见一副镶嵌在其中的铁梯,却不知这梯子之下是何处。
锦葵先是用青莲剑敲了敲那梯子,实心的;又朝里面闻了闻,这里面竟然和她身上的臭味差不多。
“既然这黑炎之怪钻得,那我亦必须得去了。”语气满是坚毅。
锦葵调整了下内息,先是掐出了一朵小花,丢了进去,这花和之前去秀雅苑探路的小花无异。
随后,她将青莲剑直接别在了腰间,没有隐起来,仿佛在身上贴着让她更有安全感,很快她又低头看了看衣裙的裙边,抬了抬脚,这裙子偏长,若是爬下去会觉得有些不便利了。
没有一丝犹豫,直接一撕,裙边不规则的被扯掉,露出了她细嫩光滑的脚踝。
然后,只见锦葵先将腿伸入进去,待得她脚下踏得稳稳之后,便顺势将整个身子直接没入了。
第一百二十章 无题
与此同时,地宫下的某个殿内,简简单单,一大半都铺着黑布,阴冷无比。
唯有荧光石照明,遍布着角落,散发着朦胧的光,正照着殿内的好几大块黑布,映衬出的轮廓是一个壮硕身材的人影和某长条怪物的影子。
二人一问一答的声音仿佛在墙壁上回响,从石头缝里面钻出来。
“你这伤怎么弄的?”听来,像是从喉腔发出的低沉声,带着压迫感。
“咳,被一个女道士弄得,那女道士来路不简单,她的...血像有奇效,仿佛天生克我们一族...与我一同的小青也都被斩了...”
话语停顿,说话的正是方才从锦葵剑下逃开的黑炎之怪,它笃定锦葵是个女道士了。
此刻,它正昂着头,蜷缩着尾巴,怯怯看着,身旁是一个身披着黑袍的男人,面上鳞片忽隐忽现,就如同黑炎之怪的人形化身。
“其他先不说,你这个废物,怪不得这么久了,还没修成人形!今日这皇宫献祭的处/子呢?别忘了主人让我们做的事!”这人一怒,想得都是未完成的任务,忽而他面上的深黑鳞片更是突兀。
“哥...”
这冒着绿血的黑炎之怪有些委屈了,本就着了道受了伤,又失了同伴,现在还挨得一顿骂,委实难受极了。
一顿沉默,那男人掀开一块黑布,走了两下,把连着衣袍的黑帽一摘,显露出来的面容,竟就是当日带领一众黑炎之怪推翻花缘楼的那个黑袍人。
现在看来像是修炼更甚了,人形愈发熟练完美,黑眉入鬓,双眼炯炯,但腮帮宽大,仿佛塞着两个李子。
忽而,黑袍人眼珠子一转,转瞬便笑得阴险。
“本是隔日便有两个女子献来放血的,今日好像只带来了一个...既然你说来了个来路不明的女道士,还是个有修为的女道士....那岂不是能够一举两得,杀了放血,再吸了修为助你修人形?”
这黑袍人的笑声令人发怵,好似这黑布都跟着抖一抖。
那只原本在哀怨的黑炎之怪听后,立即双眼亮了起来,说道:“还是哥哥待我好,我就知道哥哥会帮我,那女道士我早就引过来了...届时来个瓮中捉鳖!只不过,我们要不要与主人通报一声,毕竟是个奇事...”
黑袍人听后,笑得自信。
他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弟弟说道:“主人只叫我们日日夜夜吊着那老皇帝的命,再看住那金炉便好,其它的我们自己消化不就好了,怪不得说你蠢,不过也不是全蠢,还知道留一个心眼,你是怎么引那女道士过来的?”
“当时情况紧急,留了一点痕迹在墙上,那女道士看起来道行深,定然能摸过来的...”
“嗯,很好,那我们将计就计,到这儿等着吧,哦,等等,那放处/子的铁笼,先把今日那个抓过去放血,省得那个老皇帝嗷嗷叫。”
“好。”
....
而此时,别说这地底下的阴谋诡计是个未知数,就连下面的地形,对于锦葵来说,皆是一无所知。
暗道尤为窄,终于顺着铁梯爬到底端了,锦葵摸了摸身旁的青莲剑,以慰藉心慌,随后脚往下用力一踩。
嗯,实的,看起来还是铺了青石砖的路呢。
她很快点了点头,纵身一跃,稳稳站好后,仔细看着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