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谢郎负卿归
(); 街头的混乱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有巡街的武侯赶来。
灭火,收拾残局,相助安抚摔倒受伤的路人,为走散的小孩寻找家人。
武侯们有点忙,但尽心尽责,颇让人称赞。
更为庆幸的是,混乱的范围并不大,并未有严重伤亡出现。
脚踝受伤的郑丽琬被谢逸抱起不知走了多远,终于在一处路口停下。
两人相视对望一眼,又都赶忙避开,气氛略微尴尬!
此间灯烛较少,光线相对昏暗,但仍旧可以看到郑丽琬脸色发红,很是难为情。
谢逸心中苦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才怎么……
唉!
大概是杜惜君天葵造访,身子不便,自己单独起居几日的缘故,近几日有点火大。
适才佳人近前,热血上涌,以至下意识有了些许失礼之举,唐突,甚至亵渎了佳人。
“郑娘子,我……对不起!”
“没……没事!”郑丽琬声若细蚊,难为情到了极点。
清丽出尘,优雅端庄的郑娘子,在过往的岁月里,从不曾有男子接近其咫尺之间。
然后最近一段时间,与眼前这位俊朗学士先是同车而行,而后因误会而执手,今日则更加亲昵,甚至……
如果是旁人,那些无礼之举一定是亵渎,不可饶恕;但是眼前这位,不知为何,心里竟然生不出怨怼和责怪。
自己这是怎么了?郑丽琬在心里不断问自己,难道这就是阿碧所说的……缘分?
“脚能走吗?”
郑丽琬轻轻触地尝试,脚踝处仍旧痛楚难当,只好轻轻摇头。
谢逸瞧见眼里,轻声道:“街头不方便给你看伤,这样吧,我先背你回去。”
“啊……”郑丽琬不禁有些迟疑。
“街上这般混乱,车马娇子肯定是过不来,只能这样喽。事急从权,唐突之处,还望娘子见谅。”
郑丽琬又略微沉吟片刻,才无奈轻轻点头。
于是乎。谢逸俯身背起这位名满长安,无人能及的绝姝,行走在灯烛若隐若现的朱雀大街上。
郑丽琬趴在谢逸背上,脸仍旧像红透的苹果,很难为情。可内心深处。又隐隐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然而走出一阵,心里更多的则是担忧。
郑丽琬欲言又止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谢学士,你背着我,不怕招惹闲话和麻烦吗?”
“怕什么?怕皇上知道以后吃味吗?会找我麻烦?”谢逸笑着反问一句。
“……”
被说破了心事,郑丽琬不免越发难为情,一时无语。
谢逸道:“这事啊,就是陛下做的不地道,册封诏书终究没下,你始终是自由身。按理该嫁娶随意。
却因为他莫名其妙的面子,凭白蹉跎岁月,耗费青春,耽误终身幸福,实在不地道。”
郑丽琬张大了嘴巴,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敢于直斥皇帝的不是,敢于为她打抱不平。
他很勇敢,大胆!
这一点毋庸置疑,郑丽琬相信。今晚此等情形下,除了他又有几个男子敢背起自己?
想必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说大话的贵公子们,宁愿派人清路,用轿子来抬。也不愿意靠近自己咫尺。
但是他敢这么做!
除了胆子大,是否还有旁的缘故呢?郑丽琬心中不由泛起个小问号。
“郑娘子,能问你个私人问题吗?”
“嗯!”郑丽琬想都没想,下意识便答允了。
“你想进宫吗?”
“这…”郑丽琬没想到谢逸会这么问,沉吟片刻道:“当年丽琬尚年幼,承蒙帝后垂青。焉能拒绝?
深宫高墙之内,哪有这般自由?恐怕此生也不会有机会看到这般璀璨灯火,岂非遗憾?”
谢逸轻声道:“呵呵,娘子果然不同于寻常女子,对宫墙内的尊贵奢华全不在乎吗?”
“仔细想想,入宫或奢求入宫的多是世家女子,他们不见得真心喜欢,却需背负父兄期望和家族责任,想想也可怜。家父亡故,兄弟族人亦远在他乡,倒是没有这些顾虑。”
郑丽琬悠悠叹道:“其实对于寻常女子而言,最大的期望不过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惜造化弄人……”
“没什么可惜的。”谢逸轻声道:“既然娘子并不期盼入宫,便不必有那么多顾虑,大胆些追求自己的幸福便是。”
呃……
郑丽琬心中一颤,她何尝不想觅得良人,奈何被那道无形的威严所禁锢;然而纵然自己敢于冲破束缚,长安城里,又有哪个男子敢接受?
他吗?他好像已经这么做了!
那他刚才说这句话的意思……自己是不是想多了?郑丽琬的心绪陡然间有些复杂,内心深处湖水中的波澜越发澎湃。
也许都有了心事,两人骤然默契地沉默不语,就这么一路走着。
回到原来的地方,杜惜君她们已经不见踪影,有王永安跟在身边,谢逸倒不担心。
如果王永安够聪明,现在应该是回家了,否则这样混乱的长安街头,人找人累死也找不到。
因为脚伤和阿碧的缘故,郑丽琬不得不先去谢家,就这样被谢逸背着去谢家。
她有些担心,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明日长安城里会有怎样的传言?
但事已至此,谢逸本人又满不在乎的样子,她便也没有多想,心中还泛起些许感动来。
……
果然,王永安还算聪明!
回到淮阳县伯府,杜惜君和阿碧等人正站在大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看到谢逸背着郑丽琬回来,杜惜君心头一动,身后的阿碧脸上浮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随后冲上前焦急关切道:“娘子,你怎么了?”
“只是扭了脚。”郑丽琬微有不舍地从谢逸背上下来,踮着脚轻声回答。
“要紧吗?”
谢逸道:“应该问题不大,先进入,我瞧瞧。”
“啊?好!”阿碧先是一愣,旋即连忙点头答允,谢神医的名头她还是有所耳闻的,当即拉着尚在迟疑的郑丽琬入内。
进屋之后,郑丽琬有些难为情,但在谢逸的坚持下,终于还是犹犹豫豫地主动褪去鞋袜。
谢逸低头瞧着芊芊玉足,脚踝处微有红肿,伸手轻捏活动,郑丽琬微有痛感。
“不打紧,先用冰冷敷一下,回去再用热敷便可痊愈。”
“哦哦,那就好!”阿碧顿时放心不少。
一旁的杜惜君瞧见谢逸专注关切的神情,以及郑丽琬脸上羞涩的表情,若有所悟。
他背着她回来,深夜进了谢家门,她在他面前主动除下鞋袜,虽说是医病疗伤,但女子的脚何其……恐怕自家三郎,是第一个看到郑娘子玉足的男子。
如此似乎足矣说明问题,也是极好的!
……(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章 报复式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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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节,外出观灯游玩的人很多!
韦悦这样的公子哥自然也例外,不过他们对街道两旁的花灯并无多少兴致,而是伙同一帮朋友去了平康坊。
众所周知,平康坊乃是长安城中秦楼楚馆林立之地。
这里不仅有精致的花灯可看,还有众多莺莺燕燕,姿容俏丽的俏女子,拥美看灯更有乐趣。
不过大部分时候,看着看着便去到房内,两个人私下单独赏灯。然而,多是花灯燃于屋角落,人在榻上忙活,压根无心多看。
今日同样也不例外,在两位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侍候下,韦悦心满意足,歪歪斜斜出门,脚步虚浮地下楼了。
来不及呼唤同来的朋友,便突然被拉入一处黑巷子里,蒙起头来便是一顿暴打。
等到被人发现时,已经和猪头没什么区别。
于是乎,急急忙忙被人送入医馆,请医者诊治。
“韦兄,你最近没有没得罪什么人?”一名相熟的世家子关切询问。
韦悦哀嚎一声,哎呦道:“为何这么问?”
“你想啊,要是没得罪人,怎会有人打你黑拳?”
“多半是如此,你得罪了什么人,那人不好明着报复你,< 所以偷偷打你黑拳。”
“肯定是有人慑于韦兄的出身,忌惮京兆韦氏,明着不敢动作,背地里行此小人之举。”
“韦兄勿恼,待会将此事报到万年县,让县令好好查一查,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对韦兄不利?”
“太麻烦了,万年县即便抓到人也是小喽啰,该找的是幕后主使者。”一名世家子悠悠道:“韦兄想想,近来得罪过什么人,便有答案了。”
“我……我近来没得罪过人啊?”韦悦一头雾水。似乎很是冤枉。
“当真没有吗”
“韦兄,你难道忘了?前些日子在东市你看中一个女子,好像是淮阳县伯谢逸府上的女眷……”
有人这么一提醒,韦悦顿时有了印象,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为了给表兄李崇晦“报仇”,他去调/戏谢杜氏,结果被吴王李恪路见不平而怒率……
摔疼不说,还真tm丢面子!而今又被人下了黑手……
“有可能啊,他一个县伯,自然不敢招惹韦家。然后背地里行此卑劣手段也在情理之中嘛!”
“我可听说过,这位谢学士可是位眦睚必报的主……”
“没错,想必他和他家那位嫂子不清不楚,韦兄相中了,他自然吃味恼怒,明面上不敢怎样,但背地里极有可能……”
“哼,谢逸!”说着说着,韦悦听在耳中。脸色越发铁青,恨恨一声。晃动身体,牵动伤口,又痛的哇哇叫。
“韦悦兄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讨回公道如何能行呢?”
“是啊,去淮阳县伯府讨个说法吧!”
话音落地,便有人骂道:“笨蛋,你有没有脑子。你有什么证据?贸然去人家府上骂,人家一个不承认,你能怎样?
完了人家还会反过来说是诽谤。然后借此为难,到时候有理都成没理了,得不偿失。”
“那你说说该怎么办?”纨绔们似乎相互不服气,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撕扯。
“怎么办?这事吧,要不就算了,毕竟没证据。”
“那怎么行?难道要本公子白白挨打不成?”韦悦大怒,头一个不愿意。
“也是,怎能让韦悦兄凭白受委屈,这次要是不当回事,往后他们还不得变本加厉,越来无法无天?”
“那可如何是好?而今没证据,如何才能抓住对方把柄,或者找回面子呢?”
突然有人灵机一动道:“要不这样,那谢逸不是在乎他嫂子吗,那索性就让韦兄上门提亲,把那位杜夫人给娶过来。”
“娶过来,这是何意?”
“其意有三,只要成功,那谢逸是不是会很难受,很丢人?此为一;那女子姿色也不错,韦悦兄也能看上,娶回家在床榻上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韦兄舒爽的同时,也是对谢逸的羞辱不是?此为二。
三者,此举除了是韦悦兄自己报仇;也算是替你表兄,河间王府的崇晦兄报复不是?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说得极是。”韦悦赞同一声,怒意十足道:“今夜他们踢了我多少脚,我便要蹂/躏那女人多少回,要他们知道本公子的厉害。”
“是啊,这才是正道嘛,正大光明娶回家,闺房床第间的事情旁人哪里管得着,韦悦兄喜欢怎样便怎样呗。”
“可是……”韦悦突然忧伤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首先得家里长辈同意才行。我韦家娶妇,讲究门当户对,那杜氏不过是寻常出身,又是个寡妇,家里怎会同意?”
“那可不见得,杜氏本来无甚家世,但她曾经是陈郡谢氏的媳妇,出身便不算低,大不了娶回家为侧室嘛;寡妇有什么打紧的,毕竟还年轻嘛,韦悦兄不是一直好这口的嘛!”
一个世家子有理有据分析道:“至于家里,那就更好说了,韦兄悦可以表达下对这位杜夫人强烈思慕之情,动之以情,然后再向令尊令堂晓之以理。”
“动之以情简单,可如何晓之以理?”韦悦有些纳闷。
“想想啊,若真娶了杜氏,便等若是和谢家联姻,那谢逸如今好歹是弘文馆学士,还是晋王府的长史;如此少年英才,想必贵府也有拉拢之意吧?
韦悦兄求娶此女子,算是为家族做贡献,家里人既不会责怪你,反而可能多有赞许。”
“果真吗?”韦悦顿时有些激动,家里人向来睁只眼闭只眼,但总体对自己在外花天酒地颇为不满。如果这回既办了“好事”,还能为家族贡献,那自然是极好的。
“当然!只要求娶成功,韦兄好好玩上一段时日,时间一长,腻了,再随便像个理由,处置了便是了。”
“有道理,只是谢家岂肯答应?”
“登门求亲是不大可能答应,但如果是旁的方式呢?比如赐婚?”话最多的那个世家子悠悠道:“韦兄的姑母乃当朝最尊崇的贵妃,如果是她为侄子的婚事操心,出面提亲,谁能拒绝?”
……(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章 御苑私语
(); 正月的长安依旧寒冷,难得天气晴朗,颇有温暖之感。
皇宫御苑里虽暂无花草芳香,但午间暖阳之下,晒太阳玩耍颇为暖和。故而不少后宫嫔妃出门,带着膝下的皇子女们来花园嬉闹。
说来也巧,大抵是许久难得好天气,上至宫中四妃,下到刚刚蹒跚学步的皇子全都来了。
杨妃膝下的两个皇子皆已成年,并不在宫中,但大抵待在宫中闷得慌,所以也赶来凑热闹,没想到一来就瞧见燕妃站在廊下,似乎闷闷不乐。
“燕妃妹妹这是怎么了?”
“姐姐!”燕妃位份略低,略微欠身向杨妃行礼。
杨妃关切道:“何故神色黯然?不开心?”
燕妃眉头略微拧起,沉吟片刻,低声道:“姐姐不是外人,妹妹便有什么说什么了。”
“不是外人”这话倒也不假,燕妃之母杨氏乃是隋朝观王杨雄之女,母系算是隋朝宗室,与杨妃本就是亲戚。
“妹妹但说无妨,姐姐我或许能为你排解一二,若不能……就全当没听见。”
多年以来,鉴于自己前朝公主这一特殊身份,杨妃向来低调谨慎,守口如瓶,不弄是非,众人周知。
燕妃轻声道:“雉奴开府的事情姐姐肯定知道,我家贞儿比雉奴还大些,可陛下却……到底是庶出不如嫡出。”
燕妃之子越王李贞排行第八,比排行第九的晋王李治大两岁,但尚未开王府。得知晋王李治开府的消息,燕妃心里难免有些吃味。
“原来是这事,妹妹你想多了,诚如你所言,雉奴是文德皇后嫡出,如今又没了生母,陛下偏爱些有何奇怪?”
杨妃温言道:“以前也是如此,也没见你怎样。这回……是担心你的贞儿吃亏?”
燕妃黯然道:“可不是嘛,嚣儿早殇,我就剩下贞儿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就指望他了。自己委屈点不算什么,就怕委屈了孩子。”
“这事啊,妹妹你真想多了,雉奴才十岁,开府有些早了。听说外朝的大臣都颇有微词。”
杨妃轻声道:“但陛下还是坚持这样办,你想想是为何?难道只是因为陛下偏疼雉奴吗?”
“这……还请姐姐赐教。”燕妃心思一动,她知杨妃生在皇家,对政事更为敏感,更有见识,连忙询问。
杨妃微笑道:“多半是与朝政有关,具体的我说不上来,也不是你我该关心的。”
“呃……姐姐说的是。”
见燕妃不明所以,神情一黯,杨妃安抚道:“妹妹别多想。其实这未尝不是件好事,你想想啊,雉奴做弟弟的已然开府,贞儿这位兄长还会远吗?
多半是近来忙碌,陛下顾不上,你呀!趁着现在贞儿还在身边,好好疼疼他,别像我一样,过了三月恪儿又要去安州,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你的恪儿聪慧英武。年轻有为,陛下又重视,没什么好担心的。反倒是我的贞儿,年纪太小。若真外放,我真有些不放心呢。”
燕妃悠悠一叹,旋即又道:“姐姐,我……前几日听人说起,说恪儿在东市打了韦家子弟,贵妃娘娘该没有……”
杨妃淡淡一笑:“怎么会?都是孩子们闹出的误会罢了。不值一提。”
“也是,姐姐是淑妃,贵妃娘娘距中宫但有一步之遥,对姐姐便少不得多几分面子。”
杨妃仍旧只是一笑,并不言语。
燕妃悠悠道:“我们年纪大了,这往后……听说开春以后,会选一批新人进来,到时候更显得我们年老色衰了。”
“没办法,岁月不饶人啊!”
“好在有孩子可以指望,只是孩子们在外,我们却要生活在这宫闱之中,没有恩宠难啊!”燕妃轻声道:“姐姐可有想过,挑几个新来的妹妹做帮手?”
“这个……进宫来都是侍候陛下,我们是老人,多照顾指点着就是了,何谈帮手之说?”杨妃下意识推辞了。
“姐姐说的是。”燕妃轻笑道:“我姨母家有个表妹,年方十四,模样俊美,姿色不俗,姨母欲让其入宫……到时候姐姐帮着多关照下。”
“你表妹?”
“是!”燕妃轻声道:“我那姨母便是当年宰相杨达之女,后来嫁到了应国公武士彠府上,养下了三个女儿。
可惜应国公早亡,他那几个儿子欺辱姨母她们孤女寡母,所以姨母有心让二表妹入宫……”
“原来如此。”杨妃顷刻间便明白了,女儿一旦入宫为嫔妃,身份地位便不同了,兄弟们焉敢再欺负她们?
真是可怜孩子,也不知她自己愿意与否?皇帝陛下已经年近不惑,对一个小姑娘而言,真是好事吗?
“是啊,姨母恳求于我,岂能不应?只是妹妹位份低些,说话办事分量难免轻些。”燕妃道:“姐姐若多两分关照,自然不同,这往后……毕竟我们都是亲戚。”
杨妃自然明白其言下之意,大家都与前隋杨氏有关系,在这宫中相互关照,便可算是同盟。
新人入宫难免磕磕绊绊,但有几位尊贵的嫔妃护着,情况就不同了。而武氏十四岁如花的年纪,必定可以挣来不少恩宠,对燕妃等人也是有好处的。
杨妃并不是很在乎,但既然燕妃提及,自然也好拂了面子,微笑道:“该关照的,姐姐自然会关照。”
“多谢姐姐。”
燕妃似还想说什么,但杨妃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四处瞧了瞧,问道:“咦,阴德妃呢?刚才还瞧见她来着。”
“她呀,谁知道呢?”燕妃低声道:“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出身,因为陛下的恩宠还有生了个佑儿,否则如何能在宫中立足?
如今恩宠渐弛,佑儿又去了齐地,她性子难免冷淡些,平素照面也不过是略微寒暄,多的话都没有,这会独自避开没什么好奇怪的。”
杨妃念及阴德妃出身与当年旧事,轻轻点头,并不多言。
燕妃四下瞧瞧,疑惑道:“怎地贵妃娘娘也走了?”
“是吗?”杨妃抬头,适才还在园中散步的韦贵妃已然不见踪影。
“嗨,多半是韦家又有人入宫了,谁让人家娘家近呢!”燕妃轻叹一声,隐约有些酸味。
……(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章 迷藏误撞(求订阅)
(); 也许是因为隋唐相承,关系紧密之故,李世民的后宫有很多特殊存在。
杨妃肯定算一个,前隋炀帝之女,亡国公主不仅没有受到株连,反而成为新王朝的皇妃,还诞育有两个皇子。
再一个便是德妃阴氏,其本身也算名门之女,其父阴世师乃前隋骠骑将军,地位甚高。却正是因此,与李唐皇室有着深仇大恨。
当初李渊在太原起兵,其幼子李智云被隋朝官员逮捕,押送长安,被阴世师处死。
面对起兵反隋朝的李渊,驻守长安的阴世师、骨仪(隋朝官员)令京兆郡守访李渊之五庙茔域所在,并发掘。
通俗点讲,便是挖了李家祖坟。
挖祖坟,杀子嗣,这是封建社会最不共戴天的两大仇恨,李家焉能不恨?
如此国仇家恨的情况下,李渊兵临长安时,阴世师、骨仪自然不愿投降,并拼死拒守,害得李渊损兵折将。
所以攻陷长安之后,阴世师理所当然被斩杀,一子阴弘智因年幼得以免死,一女莫名其妙成了秦王李世民府上的侍妾,还生了个儿子李佑。
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登基为帝,阴氏母凭子贵,成为四妃之一的德妃。
前两年皇五子李佑获封齐王,前往齐地就藩,阴德妃从此便孤身一人。因为她独特的出身,当年太上皇李渊尤为不喜,所以宫中上下难免对其冷淡。
阴德妃便越发孤单,在这皇宫中显得形单影只,今日在御苑看到其他嫔妃和皇子女其乐融融,却并不搭理自己,自觉无趣,便悄然离开了。
一路上,阴德妃一直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信步闲庭走在宫闱之中。
不知不觉间,一抬头竟瞧见了“长乐门”三个字。
阴德妃心中一惊。此处虽不算是宫中禁地,但宫人们还是大都敬而远之,因为此处居住或者说软禁着一个女人——隐太子妃郑观音。
昔年隐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府上的男丁尽数被杀。但女眷有所幸存。
齐王妃杨氏如今身在宫闱为皇妃,还生下了孩子;太子妃郑观音则被幽居在长乐门内,已然多年。
“既然来了,何必着急走呢?”
阴德妃听到身后有人呼喊,停下脚步。转身看到一个中年妇人立于门内,不是郑观音又是谁呢?
郑观音的打扮依旧端庄,隐约还有当年准皇后的气度,只是毕竟已经上了年纪,加上精神上的折磨,鬓边已有白发生。
“皇嫂!”阴德妃略微欠身行礼,如今李建成被追封为息王,仍算是皇室成员,如此称呼倒也合适。
“此间并非禁地,既然来了就陪我说说话吧。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郑观音轻声提出请求。
阴德妃本欲离开,但听到“同病相怜”几个字,微微抬起的脚下意识又落了下去……
……
韦贵妃来到御苑之侧,瞧见了娘家弟媳,也就是韦悦之母赵氏。
“拜见贵妃娘娘!”
“自家人,就不必客气了。”韦贵妃客气摆手,姑嫂并肩而行,在假山旁的石凳上落座,开始闲聊。
赵氏客气道:“谢娘娘。”
韦贵妃问道:“今日入宫,可是有什么事情?”
并非例行入宫朝拜之日。也没有提前很久请旨,赵氏此来,多少有些匆忙,韦贵妃自然有所猜测。
赵氏讪讪道:“是呢。有点事想求娘娘帮忙。”
“何事?”韦贵妃深得家族臂助,因此对韦家人向来客气。
“是为了韦悦的婚事!”
韦悦笑问道:“怎么?要给韦悦订亲了,是哪家的女子?”
赵氏不免有些难为情,迟疑道:“是淮阳县伯家的杜夫人。”
“淮阳县伯?夫人?”韦贵妃眉头皱起,好半天才诧异道:“淮阳县伯可是那个最近风头正劲的谢逸?夫人又是怎生说法?”
赵氏有些不好意思,悠悠道:“便是谢逸的寡嫂。”
“……”
韦贵妃瞬间无语。片刻后皱眉道:“我韦家子弟什么人样的女子娶不到?何故要娶个寡妇?”
“这个……娘娘息怒,还不是韦悦鬼迷心窍。”
赵氏无奈道:“年前韦悦去东市,无意间瞧见这位杜夫人便心生爱慕,念念不忘,还曾因想要接近此女,被吴王摔打在地。”
“李恪?几时的事情,怎么没听你们说起?”韦贵妃眉头皱起,对娘子侄子被打之事似乎颇为不悦。
赵氏忙道:“好久了,韦悦要是不说,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只是摔了一下,倒也无妨。”
“罢了,定时韦悦行为不检,教训下也是应该的;再说了,吴王身份尊贵,只要没打出个好歹,又能怎样?”显而易见,诚如燕妃所言,在这件事上韦贵妃必须给杨妃面子。
赵氏点头道:“娘娘说的是,韦悦说他对这位杜夫人一见倾心,念念不忘,其虽是寡妇,却也年轻貌美,他不介意。”
“好吧!”在这个话题上,她实在不好过分反对,因为她便是以寡妇身份嫁给李世民的。在此之前,她曾先嫁给隋朝户部尚书之子李珉,并生有一女。
她能以寡妇身份成为贵妃,一个寡妇如何不能嫁入韦家为妇呢?说起来也算是同病相怜,遭遇相似。
“韦悦和他爹都以为,这个淮阳县伯深得陛下器重,前程远大,如果与他家联姻,也是有好处的。陈郡谢氏也是名门,倒也配得上我们韦家……”
听赵氏这么一说,韦贵妃心中便有数了,更意识到,此事可能也关乎韦家内部地位问题。
韦悦是韦贵妃伯父已故大伯韦圆照的孙子,因韦圆照亡故,子孙中并无出挑人才,在家族内部地位难免低些。故而有通过联姻,增强实力和地位的考虑。
韦贵妃点头道:“这个谢逸,我倒也听说过,陛下确实器重,联姻倒也是好事,只是谢家那边什么意思,你们打听过吗?”
“这个……淮阳县伯总不能让他嫂子一直寡居在家吧?朝廷可是鼓励寡妇再嫁的。”赵氏轻声道:“我们打算先去试试,如果不行的话,再请娘娘出面,玉成美事。”
“嗯,既然韦悦喜欢,也有好处,试试倒也无妨,不过……”韦贵妃悠悠道:“我到底不是中宫,擅自指婚外臣眷属多有不便,我会恳请陛下出面赐婚!”
赵氏不由略微失望,皇帝一定会答应吗?这事……但韦贵妃既然这么说,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应允。
姑嫂俩再闲聊两句,赵氏便告辞出宫而去,韦贵妃也轻叹一声,回寝宫去了。
谁也没注意到,旁边的假山之后,悄无声息钻出两个小脑袋。
公主们在玩捉迷藏,衡山公、晋阳两位公主便躲藏此处。大抵是因韦贵妃在此,无人敢来寻找,故而一直不曾被发现。
“兕子姐姐,快藏好,小心金山姐姐看到。”年纪最幼的衡山公主扯着衣袖,心思全在游戏上。
稍微年长的晋阳公主兕子却一脸认真,刚才贵妃娘娘她们好像说到了逍遥哥哥,说到了杜姐姐……
赐婚是怎么回事?前几天好像东阳姐姐被赐婚了……
五岁的晋阳公主并不完全理解,所以她决定去问问最亲的雉奴哥哥,他肯定明白的。
晋阳公主更想去一趟雉奴哥哥的王府,听说逍遥哥哥会在那里,逾月不见,兕子很是想念……
……(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
(); 晋王李治这两天很兴奋,因为父皇准许他开府,并让谢逸担任王府长史。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经常去瞧瞧宫墙外的世界,还能天天见到谢长史;近水楼台,想要见杜姐姐和小蛮也便容易多了。
王府已经修葺打扫的差不多了,是长姐长乐公主亲自操心的,过不两日便可入住。
白天过去读书,晚上回宫里休息,如此也好!自己要是一走不归,兕子妹妹肯定会难过,会想念自己哭鼻子的。
正说着呢,兕子的小脑袋便从门口探出来。
“兕子,快来!”
“九哥,我刚刚听到……”晋阳公主虽不明所以,但记性不错,当即将韦贵妃和赵氏的对话大概道来。
李治已经十岁了,虽说还是个小孩,但在这个普遍早熟的年代,他已经懂得其中意味。
让杜姐姐嫁给韦悦?
李治不赞成,也不希望如此,在他的潜意识里,杜惜君和谢逸加上小蛮是一个整体,缺一不可。
最尊敬的杜姐姐应该和最钦佩的谢长史一起才般配,这是李治下意识的想法。
出于谨慎,李治又让他贴身侍从去打听了一下韦悦其人,得知是个游手好闲,欺男霸女的纨绔子。
端庄贤淑的杜姐姐怎能嫁给这样的人?李治顿时更为着急。
韦贵妃要去找父皇赐婚,这可是个麻烦事,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小生在皇家的李治深刻懂得“君无戏言”的含义。
去向父皇恳求?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和年龄,好像没有资格管这件事,而且分量和韦贵妃也相差很多。
怎么办?
李治沉吟片刻,觉得应该尽快告知谢长史,他向来很有主意。
没错,就这么办!
只是怎样才能出宫呢?王府还没有完全妥当,这件事十万火急,可耽搁不得……
沉吟片刻。李治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在书房里见到师傅,李治表示自己开府,该去拜会一下长史。毕竟长史也算是个半个老师,应当尊师重道,礼贤下士。
见晋王殿下如此言行,教授儒家典籍的老先生们老怀大慰,当即表示赞成。谢长史虽然年轻。但才学出众,平素若能多指点教导晋王殿下,也是极好的,难得晋王对他如此亲厚。
有先生的赞同,到了晚间,李治拉上兕子一起恳请父皇,要去淮阳县伯府,见见自己的长史,顺道探望一下杜姐姐和小蛮。
有尊师重道,礼贤下士这两杆大旗。再加上李治和兕子望眼欲穿的期盼,李世民一心软便答应了。
他知道在洛阳时,这两个孩子与谢小蛮和杜氏亲厚,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也在情理之中。小小年纪,便如此重情义,殊为难得啊!
如此一来,次日早晨的课业之后,李治和小蛮便在侍卫低调严密的保护下出了太极宫,沿着朱雀大街直奔安业坊。
晋王和晋阳公主突然驾到。淮阳县伯府的仆从们颇为惊讶,也颇为紧张,但主人们很是随意。
尤其是晋王和公主见到夫人和小娘子的亲热劲,更是让人惊讶。仆从们进一步见识到,自家阿郎的恩宠和地位非同一般。
见面一阵兴奋之后,李治突然问道:“谢长史,你认识韦悦吗?”
“他?殿下为何突然提起他?”
“他想娶杜姐姐……”小兕子冷不丁地道出事实真相。
杜惜君闻言顿时一惊,不由花容失色。
谢逸诧异道:“公主殿下何出此言?”
“兕子听到贵妃娘娘和人聊天,说韦悦想娶杜姐姐。让父皇给赐婚。”
李治忧心忡忡道:“谢长史,你快些想个办法,那个韦悦是个坏蛋,不能让杜姐姐嫁给他。”
谢逸心里咯噔一下,原以为这事过去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越发变本加厉。求娶杜惜君?开什么玩笑,不管真心与否,肯定不会答应的。
对方显然也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走韦贵妃的路线,找皇帝赐婚,圣命难违,真是够歹毒的。
好在晋阳公主误打误撞听到,李治今日出宫想来也是专程为此而来,难得两位天潢贵胄如此善心。
“那个狂徒……”杜惜君满脸憎恨,眼神更有忧伤与担心。
“杜姐姐,你怎么了?”兕子看到杜惜君的神情,不免有些心疼。
晋王李治却反应过来,问道:“杜姐姐知道那个韦悦?”
“何止知道,那狂徒……”
杜惜君尚未开口,一旁侍候的一名婢女先插嘴了,她那日跟着去过东市,知道情况。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李治闻言,连忙追问。
婢女本因插嘴失礼而害怕,但主人没有怪罪阻拦,便将当日的情形大概道来。
李治听在耳中,越发恼怒,几乎要火冒三丈。
“韦悦可恶,他竟敢轻薄……杜姐姐,你没事吧?”李治恼怒异常,关切询问。
“幸好吴王殿下路过相救,我没事……”杜惜君轻声回答,回想起当日情形,加上今日的赐婚之说,难免心有余悸。
李治庆幸道:“三哥?三哥最是骁勇,幸好有他路过,回头得谢谢三哥。”
“是得找个机会感谢吴王殿下!”谢逸也有此想法,毕竟救了杜惜君是份大人情,而且他也想一睹吴王的英武风采。
李治愤愤道:“如此说来,这个韦悦实在可恶,他竟敢还敢求娶杜姐姐,恐怕是不安好心。”
连个十岁的孩子都能看出来,显而易见,韦悦绝对是不安好心,也不知是什么人出的鬼主意,实在可恶。
“谢长史,你快想想办法,可不能让小人奸计得逞……贵妃娘娘这两日肯定会恳求父皇,父皇要是答应,可就糟糕了……”
李治的担心很真诚,说明他是发自内心关心杜惜君,这让很感动。这份情谊殊为难得,更弥足珍贵。
“好,我来想办法,婚姻之事,陛下想必也不会冒然强人所难,不过……”
不等谢逸话音落地,门房匆匆来报道:“阿郎,门外来了一位韦公子,说是上门提亲的……”
谢逸顿时眉头立起,怒火升腾,简直是欺人太甚!
天堂有路你不走,既然自己来找死,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谢逸正要让家丁护院抄家伙,晋王李治却率先一阵风似冲上门口,冲天的怒火让人望而生畏!
……(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章 帝心深沉
(); 韦悦是来提亲的,恳求韦贵妃的同时,自己好歹有所行动。
当然了,此行也有耀武扬威,羞辱谢逸的意味,这是经人怂恿的结果。
站在淮阳县伯府大门口,去看门房匆匆的脚步,韦悦笑了,他真的很期待谢逸待会的表情。
如果他不客气的话,也不要紧,今日自己带的有朋友,有豪奴,还有万年县衙管理婚姻户口的官吏。
实力强大,还有见证人的情况下,他谢逸除了受辱,还能怎样?
可是韦悦万万没想到,天堂有路他没走,地域无门偏生闯进来。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首先冲出去的是个半大男孩,飞起一脚便踢在了韦悦大腿上。
“哪来的野孩子……”韦悦吃痛,大为恼怒,怒骂的同时挥手便向孩童抽了过去。
却不想突然被一只大手钳住,一名宫廷侍卫怒道:“大胆,竟敢殴打晋王殿下!”
“晋王?”
韦悦这才回过神来,瞧着眼前气度尊贵,头戴金冠的男童,不由傻眼了。
“欺负杜姐姐,还想打本王!”李治怒气冲冲道:“给本王打他,狠狠打!”
侍卫得令,上前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同来的纨绔,豪奴,还有那位万年县的官吏也都傻眼了,耳听韦悦哀嚎,谁也不敢上前相救。
打人的是宫廷侍卫,是晋王殿下的命令。
虽说好像是晋王先行动手不对,但那是皇子,长孙皇后嫡出,陛下亲自鞠养的皇九子,且还是个孩子。
孩子动手打人,轻了是玩笑,重了是顽皮,何况其身份尊贵,还真要追究其过错不成?
反倒是韦悦,刚才竟然骂晋王是野孩子。还险些动手打了皇子。
辱及皇家,辱及帝后,殴打皇子……
这罪过,到底该怎么论处。不敢设想啊!
他们不知道晋王为何在谢家,也不太清楚晋王为何恨急了韦悦,要这般打他!
但只要韦悦开口动手,也许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有一点可以肯定,韦悦这顿打是白挨了。甚至可能面临很严重的后果。
纨绔们顿生悔意,有些害怕,想要开溜,但想走已经走不掉了。
紧邻朱雀大街,权贵门口上演暴力殴打事件,实在吸引人,围观者顿时里三层外三层。
察觉异常的巡街武侯赶来,瞧见是宫廷侍卫和头戴金冠的皇子,怎敢插手?只得迅速前去禀报金吾卫,奏报宫中。
谢逸在恰当的时出来了。他本意是痛打韦悦,趁机将事情闹大。
只要有了冲突,李世民便没理由在赐婚,最麻烦的事情便解决了。至于殴打韦悦,以及和韦家的冲突,往后再说便是。
万万没想到,李治先一步发怒,先一步行动。
自打陕州袭营事件后,李治便将对长孙皇后的孺慕之情转移到杜惜君身上,他如何能容忍最尊敬的杜姐姐被人轻薄。被人欺负?
本来正在气头上,韦悦还偏生上门挑衅,彻底激怒了李治,以至于冲动之下。亲自出手暴打。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小王爷聪明,韦悦的反应成了绝好的由头,侍卫出手顺理成章。
对谢逸而言,事情闹大了,比预想中闹得要大。却没牵涉到自己,所以比预想中要好。
但事情毕竟发生在自家门前,又牵涉晋王,身为长史,不闻不问自然不行,而且也得控制事态发展。
“殿下,可以了,快住手!”谢逸连忙上前阻拦,虽然恨急了韦悦,但现在将其打死或打残反而不妙。
“好了,停手。”晋王李治从善如流,长史谏言,当即采纳。
“哎呦……哎呦……”韦悦依旧倒在地上哀嚎不断,看样子性命无忧。
侍卫们其实也都心里有数,对晋王殿下无礼,自当教训,却也有分寸。毕竟是世家子弟,万一打死了会麻烦。
李治冷哼道:“今日且先如此,以后再敢对杜姐姐无礼,本王定不饶恕。”
再次鼻青脸肿,变成猪头的韦悦算是听明白了,晋王是因为那个姓杜的女人打自己的,想想这是何苦了……
为了这个女人,先被吴王怒摔,又被人打了黑拳,今日又被晋王暴打,真是得不偿失啊!
为什么谢家的茬子如此之硬,两位皇子为其出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韦悦欲哭无泪!
……
太极宫,甘露殿里。
李世民难得休闲,韦贵妃不失时机地送来些许点心羹汤。
“爱妃辛苦了。”
韦贵妃嫣然笑道:“不辛苦,陛下操劳国事,日理万机才辛苦,能为陛下熬粥煮羹是臣妾的福分。”
李世民轻声问道:“近几日没看到慎儿和孟姜,他们好吗?”
韦贵妃膝下有一子一女,分别是纪王李慎和临川公主李孟姜,年纪都不大。
难得皇帝挂念,韦贵妃轻声道:“都好,都嚷着想见父皇。”
“这几日朕太过忙碌,过两天闲下来看他们,你回去告诉两个孩子,上巳节朕会带他们游渭水。”子女太多,难免不周全,李世民心中略生歉意。
“好,两个孩子肯定会很高兴的。”
李世民悠悠道:“东阳的婚事定了,接下来该孟姜了,朕已经在物色了,给咱们的女儿挑个好驸马。”
“多谢陛下!”韦贵妃淡淡一笑,轻声道:“说起这婚事……”
“陛下!”韦贵妃刚要开口,提及韦悦求亲一事,不想内侍匆匆来,神色焦急。
“发生何事?这么慌慌张张的,没规矩。”李世民眉头一皱,颇为不悦。
内侍颤声道:“陛下恕罪,金吾卫来报,晋王殿下在街头和人起了冲突……”
“什么?雉奴没事吧?与何人起了冲突?”李世民闻言,大惊失色。
“晋王殿下安然,是和…是和……”内侍瞧见一旁的韦贵妃,不由有些迟疑。
韦贵妃微觉不妙,李世民却焦急吼道:“快说!”
“是韦家的韦悦……”
“啊?”这次轮到韦贵妃惊讶。
李世民皱眉道:“是何缘由?说说详情。”
“据金吾卫奏报,韦悦月前曾对淮阳县伯府的杜夫人有轻薄之举,今日又上门口出求亲等轻薄之语……晋王殿下愤怒,踢了韦悦一脚。
韦悦大抵没有看清楚殿下,咒骂并欲殴打殿下,被侍卫拦下反殴之……”
“陛下恕罪!”
韦贵妃扑通一下跪在李世民身前,她已然明白过来,这求亲之说恐怕没这么简单。幸好自己还没开口,否则也要跟着倒霉,但只韦悦对晋王无礼一事便很严重,她自当为娘家人求情。
“韦家子弟犯错,爱妃何罪之有?”李世民拉起韦贵妃,问道:“现如今情形如何?”
“幸得谢长史及时阻止,韦悦受了些皮肉伤,并无大碍!”
李世民轻轻点头道:“雉奴所言,韦悦轻薄杜氏确有其事?”
内侍奏报道:“确有其事,月前在东市,韦悦醉酒有轻薄无礼之举,被吴王殿下撞见阻止……”
“这个韦悦,死性不改啊!”李世民眉头一皱,叹道:“雉奴这孩子也是……”
韦贵妃赶忙道:“陛下,此事错在韦悦,听闻那杜夫人对雉奴和兕子有救命之恩,雉奴素来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得知恩人受辱,出面维护也情理之中,并无过错。”
只要没把韦悦打出个好歹,李治在这件事上便没有大错,李世民也不可能怪罪。韦贵妃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立即递上一个台阶。
“让人尽快护送雉奴和兕子回来,至于韦悦,看在贵妃的面子上,便不追究了,送回家去疗伤吧!”
李世民沉声道:“嘱咐韦家人,往后好生管教,切莫再有轻浮失礼。”
“是!”
韦贵妃亦低声道:“谢陛下,臣妾也会责备他们,嘱他们好生管教。”
“好,你先下去吧!”
韦贵妃无奈,悻悻而去。
李世民这才问道:“雉奴为了杜氏拳打韦悦,谢逸当时在场吗?”
“在场!”内侍奏报道:“不过得闻韦悦前来,谢学士尚未反应,晋王殿下便率先冲出去了,幸好侍卫跟着,才没被韦悦伤到。”
“雉奴这孩子,小小年纪怎地这么冲动呢?”李世民轻叹一声,又问道:“那谢逸呢?他做了什么?”
“谢长史安抚家人和晋阳公主后,便出门劝阻,侍卫们也心里有数,所以韦悦并无大碍。”
“嗯!”李世民轻轻点头,沉吟片刻又问道:“上次恪儿出手又是怎么回事?”
“是凑巧……当时先是郑娘子阻止,但那韦悦醉酒继续无礼,幸得吴王初回长安,去东市为杨妃娘娘采买香水等物,碰巧遇到,将韦悦摔在地上。”
“郑丽琬?她近来与谢家来往很多?”
李世民这么一问,内侍心思一动,低声道:“是,上元节郑娘子曾与谢家人同游观灯,扭伤了脚,还是谢长史帮忙医治的。”
“嗯!”李世民不置可否点点头,也不知在想什么,旋又问道:“上次事发,谢逸可有什么举动?”
内侍躬身道:“没有,谢长史似乎有意息事宁人,不知怎地,韦悦今日有登门,口出求亲之语,举止轻薄无礼……晋王殿下头一个恼怒。”
“好了,朕知道了。”李世民摆摆手,不再多问。
儿子做了什么都无所谓,他在乎的是谢逸的举动。如果是他鼓动李治去打韦悦,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未完待续。) 第一二七章 忌辰不知埋骨处
(); 魏王李泰几乎也在同一时间接到禀报。
韦悦的报复式提亲黄了,被十岁的晋王李治搅黄了。
“雉奴?他把韦悦打了?”李泰难免诧异,印象中柔弱的幼弟竟然干出了一件“惊天”之举,搅了自己的好事。
“是,晋王殿下当时正好在谢家,韦悦登门,颇有挑衅意味,谢逸尚未应对,晋王殿下便冲出去了。”
刘轩低声道:“可惜韦悦那个蠢货没看清殿下,竟然动口动手,侍卫们接着这个由头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现在事情闹大了?”
“是的,围观的人很多,惊动了金吾卫,已经报到宫里去了。”
李泰轻叹道:“父皇肯定不会怪罪雉奴,这么一顿暴打,提亲之事业彻底黄了,父皇不会同意,韦贵妃也不会再掺和。”
刘轩小声劝道:“殿下,也在意料之中,此事本就难成……”
“也是!”李泰叹道:“本王只是希望韦悦能多羞辱一下谢逸,再用杜氏牵扯上韦家最好不过,对杜长史好有个交代。”
“殿下,晋王殿下突然出手,在意料之外,杜长史想必不会介意的。”
“也是,杜长史是明白人。”李泰轻轻点头,旋即疑惑道:“差点忽略了一件事,谢逸是雉奴府上的长史……”
“是的,殿下,有什么不妥吗?”
“和东宫关系紧密,还要拉上一个年幼的雉奴,好算计啊!”
刘轩悠悠道:“他是晋王府长史,而非东宫属官,得不到太多,除非将来是晋王……”
说到这里,刘轩突然闭口,李泰的神色也微有变化,诧然叹道:“雉奴也是嫡子啊!”
“殿下多虑了,晋王年纪还小。且素来柔弱,虽是嫡子,却是幼子。”刘轩道:“国赖长君,若论起威胁来。恐怕不如吴王。”
“也是,本王是有些想多了,不过以后东宫若拉上雉奴帮忙,也非好事。”李泰悠悠道:“这次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而且单论宠爱。我们都比不上雉奴。”
“殿下说的是,不过晋王终究还小,不足为虑,关键还是谢逸,只要没了他……东宫和晋王府之间便没了纽带。”
“说的是!”李泰点头道:“既然求亲之事黄了,那就按计划,改变方向吧!”
“是!”刘轩迟疑道:“不过殿下,那韦悦似乎接连几次被打怕了,未必……”
“找李崇晦,这小子和往日大有不同。肯定会有兴趣的。”
“是,属下这就去办。”
“嗯!”李泰道:“眼看着就二月了,杜伏威的忌辰快到了,那件事抓紧。”
“属下遵命!”
……
危机就这样过去了,谢逸松了口气,杜惜君心头悬着的大石总算落地了。
“今日多亏了晋王,省去了不少麻烦。”
杜惜君轻声道:“是啊,幸得有晋王在,否则你又要做傻事了。”
“为了你,做点傻事又如何?总之。不能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谢逸将杜惜君揽入怀中,经此一事,更加珍惜。
“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杜惜君低声道:“这辈子。我都是你的人,即便做鬼……”
“胡说什么呢,我可不想人鬼情未了!”谢逸赶忙掩住杜惜君的香唇。
“嗯,自此之后,该不会再有……我听说朝廷是要求寡妇再嫁的。”求亲赐婚之说着实在有些突然,杜惜君仍旧心有余悸。
“想来应该是不会了。不过为了一劳永逸,再无打扰,也许是得想点办法。”谢逸轻声道:“如果你膝下有个孩子,想来……”
“可惜我……孙神仙说得两三年。”提及此事,杜惜君不免黯然。沉默片刻后轻声道:“三郎,你尽快娶妻纳妾,要几个孩子,到时候……”
“你别着急,我是心里有个想法。”谢逸安慰一句,悠悠道:“是得娶妻纳妾,不过呢,是借旁人的名义,你自己生一个,然后过继给你,过继到二房名下,你懂我的意思吗?”
“哦,我明白……可如此一来,孩子岂非要叫你叔父?这……”杜惜君好似觉得委屈了谢逸。
“都是我的孩子,还是姓谢,称呼不打紧。再说了,在外人面前叫叔父,回家叫爹就是了。”
谢逸道:“如此一来,孩子便可名正言顺养在你膝下,最重要的是……将来我们的孩子便可以二房嫡长子的身份继承,你明白吗?”
杜惜君陡然明白过来,自己身份尴尬,注定不能是嫡妻,将来诞下孩子多半是庶子,继承权有限。但如果过继到二房名下,便是谢家嫡子,地位和继承权大不相同。
“三郎,你待我真好,有心了。”
“你我相处日久,患难与共,自然要待你好了。”
谢逸柔声道:“将来对子女我会一视同仁,对咱们的孩子不会亏待,但也不会过分偏爱,此举主要是让你身份稳固,有了子嗣,自然就不能再离开谢家。”
“嗯,永远不离开!”杜惜君嫣然一笑,倍觉幸福。
看着佳人灿烂如花的笑容,谢逸心神荡漾,附在耳边轻声道:“惜君,夜了……”
“嗯,都依你!”杜惜君心里明白,含羞点头。
……
此后的日子里,晋王府修缮完毕,李治正式迁入,谢逸也正是开始履新晋王府长史一职。
白天在打理王府事宜,偶尔对晋王殿下指点启迪,一日的工作便算完成了。
夜里则是红烛摇曳,芙蓉暖帐轻晃,暖炕上说不尽的甜蜜。
过了半个多月赛神仙的好日子,时间步入贞观十二年二月。
谢逸发现,杜惜君的情绪逐渐变得低沉,似乎还有几分忧伤。虽说仍旧是百依百顺,却少了热情主动,神情更是黯然。
“惜君,你这几日怎么了?何故不开心?”谢逸关切询问。
“父亲的忌辰快到了。”
“哦对,是二月里,今年我们不能回陈州,那就遥祭吧!”
杜惜君低声道:“三郎,我是说……我父亲的忌辰。”
谢逸恍然,是杜伏威的忌辰,“老丈人”和自家老爹的忌辰都在二月里。
“惜君,给岳父在家里设个灵位,悄悄祭奠吧!”谢逸道:“然后再找个寺庙或道观做场法事,名义上给我爹,顺道也超度岳父,你看如何?”
“嗯!”杜惜君轻声道:“父亲应该是埋骨长安的,这么些年了……”
“你想去给岳父扫墓?”
杜惜君摇头道:“想过,但不能去,万一被人看到会有麻烦的,何况我也不知道父亲坟茔在何处?”
“要不……”谢逸本想派人去打听的,但刚刚念及此处,脑中突然泛起一个念头。杜伏威的忌辰,除了杜惜君,旁人是否也会去扫墓呢?
……(未完待续。) 第一二八章 风云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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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七年,杜伏威暴卒于长安。
暴卒这个说法,在史书上很常见,是个很耐人寻味的词语。
除了极少数是突发心脑血管疾病,大部分恐怕都与残酷的政治斗争有关。
昔日江淮军的灵魂人物杜伏威,兴许也是其中之一。
因为暴卒之前,他被唐高祖李渊剥夺了一切官爵,死后也并未厚葬,只是草草埋葬于长安南郊的荒野之中。
时间长了,已然被视为寻常荒茔孤冢,但是今天,有个戴斗笠的中年男子正悄然往此间走来。
二月初春,坟头上的荒草已经能见到星星点点的绿芽,要不了多久就会绿意盎然。
只要他在长安,总会来此祭奠,但毕竟此处敏感,他不敢太过大胆清理坟头,扫墓立碑。
无碑无牌,若非从旁边几棵柳树确定方位,甚至不容易确定坟头位置。
想想杜伏威生前何等英雄,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不免让人唏嘘!
当然,更多的是恨意!
想当初,从丹阳启程来长安时,李渊是如何承诺的?
初到长安,杜伏威的地位仅次于李渊,李建成和李世民父子,甚至在李元吉之上,位列天下第四。
但随着辅公祏在江淮叛乱,李孝恭前去平叛,一切都变了。
辅公祏叛乱,八拜之交的杜伏威收到猜忌不奇怪,但李孝恭却因为贪财而诬陷,李渊大抵也心胸有限,容不下昔日的江淮之王,所以下了毒手。
卑鄙,歹毒,可恶!
每每念及于此,中年男子便恨意十足,也是多年来支撑他行动的信念。
每年来此。他都会和长眠的杜伏威谈上几句进展,但今天,相比于那些微小的进展,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因为他找了十几年,终于有了结果,了却了一桩夙愿,相信杜伏威地下有知,也会觉得安慰的。
“义父,我来看你了,今天要告诉你个好消息……”
中年男子刚刚开口。一句话不等说完,便陡然眉头一皱,斗笠下的神色顿时凝重。
一个昔日纵横战场的将军,一个隐藏多年的高手,对于危险自然很敏感。
他想要离开,可站起来之后便知道,已经走不了了。
坟茔四周,已经被人团团围住,而且都是训练有素的兵卒。虽然没有穿铠甲。
既然走不了,那就不走了,中年男子第一时间握住了刀柄。
他不知道为何会有人埋伏在此,显然是针对自己而来。对方如此煞费苦心,想要顺利离开恐怕不易。
不过也不一定,拼一把再说!
尤其是看到上次被他打成重伤的李崇晦出现,他告诉自己一定要逃出去。
……
李崇晦很惊喜。有人告诉他到这里来会有意外发现,所以他来了。
以春猎之名,带着河间王府的数十精锐武士出门了。没想到在预定地点,还真有收获。
荒野孤坟,有人前来祭拜凭吊,无风无雨却戴斗笠,还如此的低调小心,本身就值得怀疑。
此人还如此机警,河间王府的武士隐藏的如此之好,稍稍靠近还是被他发现了,可见此人非同一般。
看到手下人搭起了弓箭,他很清楚,河间王府弓箭手的实力,想要将此人击杀并非难事。
但是……
李崇晦摆手道:“别,抓活的。”
相比于一具尸体,他对一个会说话的人更有兴趣,因为有人告诉他,此人和陕州袭击他的人有关联。
消息来源不见的可信,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此人在这样敏感的环境下出现,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佐证,李崇晦心里更增加的几分信任。
动手只在顷刻之间,中年男子朝着某个角度急速冲了过去。
以一敌五十,纵然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不可能获胜,何况对方强弓在手。
唯一的生机,便是抢时间,抢险打开突破口,冲入树林之中,或许有一线生机。
他的速度很快,出招也相当狠辣,目的自然是想要一击必中。
但是……
河间王府的武士也不是吃素的,一名武士拼得自己丧命的代价,阻拦了他匆匆的身影。顷刻之后,第二名,第三名武士便冲杀过来!
看到中年男子的身影刀法,李崇晦不由觉得有些熟悉。那日在陕州,就是这样一个身影击伤了自己,还得自己险些丧命,害得自己……
消息没错,擒获的并非是线索,而是当即伤害自己的凶手。
陡然间,李崇晦压抑许久的恨意彻底爆发,怒火升腾到了极点。
“都上,务必给我生擒此贼。”如此深仇大恨,杀了他实在太便宜,抓活得慢慢折磨才有可解心头之恨。
双全难敌四手,何况是一对五十的悬殊情况下。在击伤了第十二个河间王府武士后,他终于受伤,被击倒在地,刀剑加颈。
“哈哈,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李崇晦的笑声已经变了声音,此时的心态恐怕也有些极端。
中年男子的帽子被踢落,露出一张坚毅沧桑的脸,李崇晦咧着嘴尚未说话,旁边一名中年武士却惊讶道:“阚棱!”
“阚棱?你确定?”李崇晦也是一惊,这个名字他自然听说过,但是这个人不是已经……
“绝对不会看错,昔年属下便是王爷的贴身护卫,此人便是杜伏威的胰子阚棱!”中年武士在河间王府颇有年头资历,参与过昔年江淮平叛,知道些内情也在情理之中。
李崇晦不解道:“杜伏威的义子?他当年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啊,记得他当时被击落江中,尸体捞上来时已经面目全非……如今看来,恐怕是李代桃僵,金蝉脱壳。”
中年武士是个机灵人,说道:“少郎君,此事须得尽快告知王爷,否则恐怕整个河间王府都要吃罪……”
“好吧,你快些派人去通知父王,此间郊外无人,我们先等一会,等候父王示下。”李崇晦心里虽不大乐意,但兹事体大,关乎整个河间王府荣耀和生存,却也不敢任性。
毕竟当年江淮平叛是李孝恭一手处置,宣称已经全歼的逆贼却有漏网之鱼,河间王府会很难堪,甚至获罪!
如此大事还是让父王李孝恭知晓,谨慎处置比较好,以免节外生枝,闹出什么不利于河间王府的事端。
然而李崇晦并不知道,远处有两个机灵的身影一直注意着此间情形,看到阚棱被河间王府武士控制后,悄然离开。
一个回了魏王府,一个去了大理寺。
与此同时,本来风和日丽的天气却突然阴沉,风云突变……
……(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 他们眼里的落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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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子伤残,李孝恭心里自然也不好受。
但他更为理智,不会像韦王妃和李崇晦那样胡乱记恨旁人,不讲理地怨怼报仇,更不会有越举行为。
至于韦氏和儿子的那些小动作,他也没有过多理会,在他看来,只是些小打小闹罢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武士突然回来禀报:“王爷,二郎君行猎于郊外,在杜伏威坟前,抓住了陕州伤害他的刺客,是昔年杜伏威义子阚棱。
事关重大,二郎君不敢擅自决断,特派属下回来禀报,请王爷定夺。”
“阚棱?确定是他?”李孝恭不由猛然一惊。
“是的,何大哥昔年是王爷的贴身侍卫,见过此人,可以确定。”
李孝恭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凝重非常,并非因此此人伤害了儿子,而是……
阚棱竟然没死,这太可怕的了!
当年从江中捞起了他的尸体,怎么会……时隔多年,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已经不好说了。
想想当年江淮旧事,阚棱知道太多内情,虽说是口空无凭,但只要说出来,便很可能有麻烦。何况当年是自己剿灭叛贼,如今有漏网之鱼有,也有渎职之嫌。
综合考虑,阚棱活着对自己= 而言绝无好处。
略微的沉吟后,李孝恭冷冷道:“通知崇晦,以此人顽抗为由,就地射杀!”
……
武士来去很快,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等他赶到的时候,大理寺少卿孙伏伽已经率部赶到,要求接管阚棱。
“孙少卿,此人伤害过我,当由我自己处置。”李崇晦也意识到事情不妙,不想轻易交人。
但孙伏伽坚持道:“少郎君,此人确实伤害过阁下。却也是袭击御营嫌疑要犯,陛下已经下旨由我大理寺调查审理。
国法在上,私怨在后,请少郎君配合;至于他伤害阁下之罪,自当按律处置,定会还少郎君一个公道。”
李崇晦无奈,他突然有些后悔,也许适才该直接杀了阚棱,死无对证才好。
现在孙伏伽突然到来,依圣旨办事。岂敢违抗?
如果是父亲李孝恭在此,兴许还有与之周旋的资格,但自己……分量终究是轻了些。
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的孙伏伽将阚棱带走!
也就是这个时候,赶回河间王府报讯的武士才回来,闻言的李崇晦大惊失色,匆匆赶回王府。
“什么?阚棱被孙伏伽带走了?”这次轮到李孝恭大惊失色。
李崇晦无奈道:“是的,不知为何,孙伏伽竟也得到消息。及时赶到,他是奉旨查案,孩儿违拗不得。”
“罢了!”李孝恭沉声道:“你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这个……孩儿也不确定是什么人传递的消息……”
“我们被人利用了!”李孝恭很快意识到这个事实,叹道:“不过事已至此。想避已经避不开了。”
既然避不开,那就直接面对,凡事都有两面性,不见得都是坏处。
没过多久。便有人送上一个消息,前些日子怂恿韦悦报复式提亲时,谈及杜氏的出身。有人声称会帮忙调查。
现在竟然有反馈结果了——杜伏威有一妾一女逃出,很可能是淮阳县伯谢逸的嫂子杜氏。
接到这个消息,李崇晦脑中轰的一下,好似很多事情陡然间清明通畅,陡然间弄清了来龙去脉。
为什么阚棱要伤害自己,答案显而易见;为什么没有杀死杜氏,答案也显然意见;谢逸不给自己疗伤,也顺理成章……
他们都是故意的,或者说是有预谋的!
如果说在此之前是不讲道理的怨怼,那么现在,一切都变成了蓄意,仇恨确确实实存在。
李崇晦已然断定,那不是偶然,也不是误会,而是杜家人蓄意策划的行动……
自己变成今时今日的模样,全都是拜他们所赐。
恨!
李崇晦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扎入手掌,恨的咬牙切齿。
报仇,必须要报仇,要让谢逸、杜氏还有阚棱都不得好死,或许可解心头之恨。
想要做到这一点不难,阚棱伤了自己,是袭击御营的要犯,还险些杀了晋王和晋阳公主,皇帝岂能饶了他?
至于谢逸和杜氏,虽说他们都有护驾之举,但只要和杜伏威扯上关系。焉知不是居心叵测的苦肉计,兴许有更大的阴谋也未可知啊!
只要运作得当,坐实某些罪名,谢逸和杜氏入狱,甚至人头落地并非难事!即便不死,也会失去皇帝的信任,一个失宠却无根基的臣子,河间王府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李崇晦决定将此事告知父亲李孝恭,以前他可以不管不问,但现在……阚棱和谢逸针对坑害自己,都是因他而起。
身为父亲,他难道不愧疚?依旧无动于衷不为儿子报仇?更重要的是,河间王府和杜伏威之间是不共戴天之仇,此番若不趁机弄死谢逸,将来恐怕会寝食难安。
何去何从,李崇晦相信父亲会有明确的选择。
……
“殿下,成了!”
刘轩匆匆进入延康坊魏王府,喜滋滋地将好消息禀报魏王李泰。
“果真?”
“是阚棱,杜伏威的义子,谁也不曾想到,他竟然还活着,河间王府的人认出来了;
仵作已经比对伤口,今日河间王府武士身上的伤口,以及现场打斗的招式和手法来看,陕州袭营地,他脱不了干系。”
李泰眼神顿时一亮,兴奋道:“如此甚好,那么也就可以认定谢杜氏和杜伏威有关?”
“是的,可能性极高,属下已经将此事通知李崇晦。”刘轩道:“接下来,再把我们之前掌握的讯息透露给孙伏伽,让大理寺来定案,一切就……”
“没错,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出面将杜氏放花灯一事讲出去。”
“殿下,您不是说我们不参与吗?”
李泰摆手道:“我们只是如实所言,提供一个小小辅助性证据而已,没关系,撇的太干净反而不好。”
“是!”
“接下来,想办法将此事与东宫联系上吧!”
刘轩轻声道:“殿下,恐怕不容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阚棱可能也参与过行刺太子;所以东宫不会出头的。”
“想以此事动摇储位肯定不能,就让东宫自己去痛打自家的落水狗吧!”
李泰道:“此举也足够让东宫闹心一阵,在父皇眼里也能落个识人不明的论断,信任是一点点松动的。”
“殿下所言甚是!”
李泰得意道:“本王现在好奇的是,父皇接到孙伏伽的奏报,会是什么反应?而谢逸这只落水狗又会是怎生情形?”
……(未完待续……)
第一三〇章 危机来时天花起
(); 事情刚刚发生,谢逸在很多人眼里成了落水狗!
但事实上,谢逸自己也刚刚得到消息——阚棱被捕!
太子李承乾遇刺的那个晚上,谢逸便知道了阚棱的存在。
杜惜君当时虽然年幼,但对这位的义兄相当熟悉,在那样特殊的情况下,认出其身形并不难。
那日在乐游原相助自己,更加佐证了这一点。
“死而复生”这种事很常见,历史上的悬案很多,记载错乱,或巧合事件太多。
当年江淮大乱,阚棱凭借能力和对地方的熟悉,骗过李孝恭,金蝉脱壳并非难事。
但糟糕的是,阚棱把一切仇恨都算在了李唐皇室头上,陕州袭营地便有他的手笔。
原来谢逸并不明白,为何李崇晦会伤那么重,还以为是巧合,现在才明白,应该是阚棱蓄意而为,目的就是报复李孝恭。
他们本来的目标应该还有晋王李治和晋阳公主,但被杜惜君挡下了,却也正是这样的契机,阚棱有所发现。
杜惜君的容貌似其母,阚棱应该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出手相救,甚至不惜杀掉同伙。
然后他肯定做了调查,查清了杜惜君的身份,然后到了长安,才会在危急时刻出手救自己。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去杜伏威坟头。
河间郡王府到底是怎么发现蛛丝马迹,怎样设伏的,谢逸不得而知,但阚棱落入敌手已是不争的事实。
没有落在李孝恭手下已算幸运,但落入大理寺,落在孙伏伽手里会是什么结果呢?
阚棱被抓,杜惜君的身份曝光也就在旦夕之间。
更无法预料的是,阚棱在大理寺会说些什么?在此之前,谢逸有心想要与之取得联系,奈何阚棱行踪难觅。加上风头太紧,一直未能如愿。
口供不能统一,很容易出问题!
最糟糕的是,阚棱参与过陕州袭营。虽然没有伤到李治和兕子,只伤了一个李崇晦,但性质严重……
如果被人一口咬定是行刺,几乎是百口莫辩!
而且很容易牵涉到杜惜君和自己,要不了多久。麻烦便会上门。
在这个君权至上的年代,该如何自保呢?谢逸突然间有种无力感!
权力和实力很重要,自己将着眼点放在将来,但是麻烦,或者说敌人不会给自己留出这个时间。
看来在这一点上,自己错了!
为今之计,想要自保,关键便在李世民身,如何搞定他才是关键。至于平日里结交的那些朋友,能不能。会不会帮上自己,现在还不好说。
幸好一点是自己和杜惜君并未参与行刺,许久以来也算是忠心耿耿,李世民也算个明君,只要他明察秋毫,应该能了然于心。
在此之前,谢逸想过,可以拿一堆发明和李世民讲条件,后来仔细想想,那会是取死之道。
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愿意受制于人,自然也不愿与人讲条件。何况是一些他从未见过,并不知效用,没有也“无所谓”的东西。
真真要命的帝王猜忌罢了。如何让李世民放下猜忌,也许是度过此番危难的关键。
只要将自己从行刺和居心叵测中摘出来,凭着才学和功劳,想必李世民会有所取舍的。至于阚棱,虽然很想就他,但能不能救下来。就看运气了。
如果运气好,能够顺利逃脱,并且帮杜伏威翻案,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不过在此之前,行动受限,甚至锒铛入狱都不可避免。
自己一个大男人倒也不打紧,但杜惜君和小蛮坚决不行,所以必须抢在李世民反应之前,将她二人安顿好。
偌大长安,何处是安居?何处能庇护他们?
谢逸沉吟良久,在并未告诉杜惜君的情况下,让她带着小蛮前去丰乐坊郑宅拜访!
郑丽琬这个超然的存在兴许能护她们姑嫂一时。
接下来的事情,就要赌圣心,看运气了。
……
太极宫中,李世民正在焦头烂额。
同州刺史飞骑来报,新春之时,乡间惊现天花,已经近百人感染。州府虽然已严加控制,但病势凶猛,恐有大肆扩散之相。
中书省接到奏报,几十岁的岑文本几乎是一路小跑进的承庆殿。
历朝历代,都惧怕天灾,水旱蝗灾是一方面,来势凶猛,却的也快,而且人可以通过赈济和逃荒的方式躲闪。
最可怕的则是瘟疫,一旦传播,死亡病亡不计其数,最让人害怕。自古以来,有傩舞送瘟神的说法便是因此。
瘟疫之中,则以天花最为凶猛,因为无药可医,死亡率极高,传染性也极强。上到君王,下到百姓素来忌惮。
新年刚过,同州便爆发了天花,且已经有多人感染,自然造成极大震动。
关中人口稠密,同州便是后世的大荔,距离长安并不远,一旦传染开,后果会怎样简直不堪设想。
到时候整个关中,尤其是都城长安,会不会皆是病患,瘟疫肆虐呢?
难怪素来稳重的岑文本惊慌,李二看到奏报,同样也不淡定了。房玄龄、长孙无忌、萧瑀、马周等重臣都被召入宫中,商讨对策。
“陛下,同州刺史已经控制发病的村庄巷陌,但疫情仍在肆虐,可见仍有遗漏病患。”
“天花疫情初期或不明显,很难察觉,有遗漏不奇怪……恐怕还会新增病患,当务之急,要不要封锁整个同州?避免疫情扩散到其他州县,尤其是长安。”
“如此,便得封锁自潼关入长安的道路,这妥当吗?”
“是啊,先不说开春之后粮道重新运转,单是商旅便有许多,大都要经过同州与附近州县。若是封锁道路,恐怕会不行,时间久了,会出乱子的。”
“可如果任由疫情蔓延,传入长安该如何是好?”众臣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下。
房玄龄道:“当务之急,还是派医官前往同州,医治病患,防控疫情。至于周边州县和长安,加强防控便是。
毕竟眼下春寒料峭,天气还冷,疫情不会像夏秋时节传播的那么迅速,未必会那么糟糕。”
“房相之言有理,还是先往好处想吧!”
御座上的李世民闻言,眉头一动,轻声道:“命太医署派人前往同州,医治防控疫情。”
“是!”
“玄龄,你再去一趟千金药庐,看看孙思邈有没有什么防控疫情的好办法。”李世民轻叹道:“天下若是有人能遏制天花,朕定封侯重赏。”
诸多重臣深以为然,治好天花是功德无量,造福天下的善事,厚赏理所应当。
大概方针确定,还需商讨一些具体细节,君臣众人正讨论之时,内侍来报——大理寺少卿孙伏伽急事求见。
……(未完待续。) 第一三一章 欺君之罪
(); 孙伏伽?
李世民略微诧异,第一反应是他怎么也来添乱?
但转念一想,孙伏伽是稳重之人,不会无的放矢,既然是有急事求见,想必确实是有紧急之事。
“宣!”没有避讳在场的重臣,李世民直接传召。
孙伏伽来的很快,行礼之后,看着满殿的重臣官员,也颇为惊讶,也略有迟疑。
“孙卿,何事?”
“陛下,陕州袭击御营案的嫌犯抓到了。”
“哦,快快道来。”李世民对此颇为惊讶,也甚有兴趣。
孙伏伽道:“陛下,今日河间郡王次子,金吾卫中郎将李崇晦在南郊行猎,于一处坟茔处抓获一人。
经辨认,此人是杜伏威义子阚棱,仵作验看被其击伤武士的伤口,与李崇晦当日受伤情形相似。”
“阚棱?杜伏威的义子?”李世民眉头紧皱,神色骤然凝重了不少。
“是的,河间郡王的贴身侍卫认得此人,确认无疑。”
“竟有此事?”李世民看似疑问,但神色一动,好似很多事情瞬间便通透了。比如他派侯君集出任陈州刺史,就是因为江淮异动,现在看来,原因找到了。
杜伏威是昔年江淮霸主,其义子竟然没死,那么再组织起些余孽,暗中行不轨之事也不奇怪。
但他们胆大包天,竟然刺王杀驾,袭击御营,这是李世民所不能容忍的。
“陛下,而今只能确定阚棱袭击过李崇晦,至于其他尚不能定论。”孙伏伽的言辞十分严谨。
“阚棱可有交代?”
“没有,自从进了大理寺,一句话都不曾讲。”
李世民皱眉道:“没有结果,你着急来见朕……”
“陛下,朕请见是因为此事另有牵涉。”
“是何牵涉?”
孙伏伽沉声道:“从韦家传来消息,当初韦悦欲求亲谢杜氏,故派人前往江淮调查其出身。从线索显示,恐怕淮阳县伯府的谢杜氏与杜伏威有关。”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
这才是事情的关键,矛头真正所指的方向——谢逸!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的眼神里闪过些许惊讶。岑文本也略微不淡定。不过是顷刻间,几位重臣的思绪已经转了好几个弯,前因后果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揣测和推敲。
李世民的神色也为之一变,沉声道:“你说什么?”
孙伏伽躬身道:“臣为了谨慎,前去向河间郡王求证。他承认当初籍没杜伏威家眷时,走掉一妾,似乎还有个女儿。
魏王府的管家刘轩当时恰好也在,同样提供了一条消息,他在洛阳宫看到过谢杜氏在僻静处放河灯,上面只有‘先父杜’三个字,此事魏王殿下也曾目睹。”
“青雀也看到了?”
“是的,不过这是刘轩一面之词,臣还不曾向魏王殿下求证。”
孙伏伽道:“还有一事比较蹊跷,当时有刺客对晋王和晋阳公主殿下不利。为谢杜氏所救……刺中谢杜氏的那名刺客,身上有致命伤口似也是阚棱的手笔。
前些日子,太子殿下遇刺,在乐游原一条小河桥下找到了两具尸体,身上也有阚棱留下的伤口。”
话有一点绕,但仔细推敲理解,似乎能得出一很符合逻辑的推论——阚棱为救杜氏而杀了刺客,也许这个刺客是他的同伙;那么他和杜氏是有关联的,所以杜氏和杜伏威有关系,很可能是其挑掉的女儿……
事情很突然。诸多线索联系在一起,让人由不得不信。
阚棱是刺客,是杜伏威的义子,谢杜氏是杜伏威的女儿。那么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再推论一步,谢逸也难逃干系!
这才是重点!
承庆殿中君臣都是人精,自然明白其中意味,顿时便觉得事情非同小可。
孙伏伽道:“兹事体大,臣不知该如何行事,特来请示陛下。”
“向朕请示什么?”
“陛下。眼下并无确凿证据,证明谢学士叔嫂与此事有关,但或有嫌疑……且谢杜氏或为杜伏威家眷。”
孙伏伽道:“淮阳县伯谢逸乃弘文馆学士,又是晋王府长史,臣不敢擅自处置。”
“怎么?你的意思是收押谢家叔嫂?”
孙伏伽道:“大理寺有两种看法,一个是谢学士叔嫂不知情,并未参与行刺之事;但谢杜氏身份敏感,谢学士若知悉不报,是否会另有图谋呢?”
“玄龄,你怎么看?”李世民皱眉,看向一旁的房玄龄,当初陕州行刺案是他负责调查的。
房玄龄急忙躬身道:“陛下,臣有失察之罪,当时调查验看伤口等细微事皆是谢逸负责,并无发现,而今想来,是否有知情不报之嫌?
不过谢逸和杜氏都救驾有功,杜氏更险些丧命,保护晋王和晋阳公主……”
房玄龄的回答谨慎,同意谢逸的行为可能存在问题,言辞之中却又转折,以免落井下石。
孙伏伽道:“陛下,除此之外,大理寺有同僚认为,杜氏受伤或许是苦肉计,兴许另有图谋。至关重大,臣不敢隐瞒耽搁,特来恭请陛下圣裁。”
“既如此,那你把谢逸带去大理寺问个清楚!”李世民沉吟片刻,给出这么一个答案,不怒自威。
多疑和猜忌是帝王通病,谢杜氏要是杜伏威的女儿,虽说……却也算得上罪臣之女。
虽说当年只是个小孩,却也不排除与阚棱勾结,一样的居心叵测。而谢逸,这个自己最青睐宠信的臣子,很可能知情不报,私藏罪臣之女,甚至为行刺的叛逆遮掩!
他的忠诚是不是值得怀疑?他与阚棱等人有没有钱牵连?是否居心叵测,另有图谋?
单单是房玄龄所言,谢逸参与调查陕州袭营案,却毫无发现,是否真是知情不报,蓄意隐瞒呢?
这些多少都值得怀疑,说严重点,这已然是欺君之罪。
谢逸和杜氏必须“收押”,毕竟有藏匿罪遗,欺君罔上的嫌疑。
国法纲纪,帝王威严,容不得丝毫挑衅。
天花突起,肆虐同州,已经让人焦头烂额,却不想有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李世民着实心烦。
一众大臣都看在眼里,陛下盛怒之下,故而谁也不敢多说什么,纷纷告退,各司其职。
……(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满城皆惊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到半日,阚棱被捕的消息便传遍长安。
孙伏伽进宫后不久,河间郡王李孝恭便来请罪,请疏忽隐瞒之罪。
疏忽的是当年被阚棱的金蝉脱壳之计骗过,隐瞒则是当年没有如实奏报,走脱杜伏威家眷的失误。
确实有罪,但时隔多年,李孝恭堂堂河间郡王,身份贵重,算不得什么大事。
如此一闹,倒是将阚棱、杜惜君和谢逸推向了风口浪尖。
为今之计,所有人都知道风头正劲的弘文馆学士,晋王府长史谢逸有麻烦了。
孙伏伽从皇宫出来,便直奔淮阳县伯府,将谢逸“请”去了大理寺。
确实是“请”,孙伏伽真的很客气。
因为谢逸只是有嫌疑,并未确认定罪,也不曾被剥夺职爵,无论顾念其才华名声,还是帝王宠爱,都应当客气些。
谢逸也很爽快,二话不说便跟着前往大理寺。
不过在此之前,他刚刚听说了一个消息——同州天花肆虐!
……
孙伏伽没有抓到杜惜君,谢逸只是一句不在府中便不再多言。
想要打听也不难,可是打听出来以后,孙伏伽犯难了。
杜惜君带着小蛮去郑宅做客,他派出的大理寺差役,直接被郑丽琬拒之门外。
在长安城里,郑宅绝对是一处特殊所在,没有人敢造次。
有鉴于此,在没有圣旨和更多支持下,孙伏伽暂时不想招惹麻烦。
只要确定其行踪,并不着急,反正更为关键的谢逸已经请到了。
……
杜惜君终究还是得到了消息。
如今已是满城风雨,何况郑宅本身也是消息灵通之所。
只是消息过于突然,不只是阚棱被抓,连谢逸也被“请”去了大理寺。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杜惜君心中黯然。歉意十足,担心义兄的同时,也认定是自己害了谢逸。
内疚加上担忧,杜惜君几欲晕倒。自打在陕州受伤。身体本来就弱,虽调养日久,但病根并未完全消除。
骤然受到如此打击,杜惜君身体几乎难以承受。
郑丽琬见此状况,立即命人将杜惜君送去休息。而她的手里多了一封书信,几句来自谢逸的嘱托。
寥寥数笔,言简意赅——请郑娘子尽力帮忙照顾杜惜君和小蛮。
按理说,事不关己,本着不惹麻烦的原则,寻常人多半是不管,但郑丽琬的态度却完全不同。
纸张上寥寥几个字,是嘱托,更是一种信任和期许。他相信自己会答应帮忙,也有能力做好!
这种莫名的信任。尤其是来自那个人的信任,让郑丽琬心头微微一颤,想都不想便应允了。
所以大理寺的差役进不了郑宅大门,孙伏伽想要从此处带走杜惜君不可能,除非皇帝亲自下旨。
只是……
郑丽琬更为关心的是谢逸,外面虽然只是传言,但从杜惜君的反应不难看出,此事**不离十,应该确有其事。
她是杜伏威之女?
他知情不报,甚至为此“欺君罔上”。这个罪名可不小,如今进了大理寺,该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呢?
如何才能帮到他呢?才智超卓的才女不由皱起了眉头。
……
长安城内某处宅院里,一个头带面纱的紫衣女子得知消息。长叹一声,眼色几变。
刚到长安,听到的竟然是这般噩耗一样的消息。
他那般谨慎,还是出事了,这次进了大理寺,多半是有进无出了。
突然间。她有些后悔,也许当初不应该那般拒绝他,以至于可能抱恨终生;也许前些天该跟着他一起来长安,至少出事时可以帮他。
然而现在……所能做的似乎只有帮他报仇!
李孝恭的儿子,他是被李孝恭的儿子抓到的!想起此事,蒙面女子好生悔恨,如果上次直接让他杀了这个小兔崽子,兴许就不会事。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和李孝恭父子之间新仇旧恨,往后当一起结算。
报往日旧恨之仇,也为今日的阚棱报仇!
只能有报仇这一条路可以走吗?能不能救了出来,哪怕是一线生机,似乎也该尝试努力。
只是该怎么办呢?
沉吟许久,蒙面女子想起了那干枯的杜若,他想起了一个人……
……
阚棱被捕,谢逸入大理寺的消息很突然。
程知节在家中得到消息时,一口琼花酿呛入喉管,咳嗽了好一阵,仍旧火辣辣的难受。
那个谢杜氏是杜伏威的女儿?谢逸也被牵连进了行刺案?
真是……
程知节很无奈,杜伏威之女或许无可辩驳,但说谢逸居心叵测未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天要是没有谢逸,结果可能是皇帝陛下或死或伤,房玄龄如果拼死挡上前,也必死无疑……
如果说真要为杜伏威报仇,那会什么都不做,兴许会轻松办到,何必非要弄什么苦肉计呢?
想想晋王和晋阳公主单独出入谢家的次数,如果杜氏真有报仇之心,一双皇子女恐怕早就追随长孙皇后于地下了。
所以啊,这些指控当真是……而且一切都发生的很突然,好似有人在背后操纵一般!
五大三粗的老程鼻子很灵,已经闻出了别样味道。
只是谢逸能不能顺利走出大理寺,目前还不好说……
……
东宫之中,李承乾无比惊讶。
他的腿伤愈合不错,已经能够拄拐下地慢慢尝试着行走。
没想到今日刚走出几步,便听到这个“惊悚”消息,谢逸竟和杜伏威之女搅和在一起,还牵连进了行刺案,其中就包括行刺自己。
害得自己险些丧命,断腿残废的行刺,竟是杜伏威余孽所为?谢逸牵连其中?想当初他四处求援,带援兵赶来都是装模作样?
看着各种各样的消息汇总,李承乾心头浮过多个问号,暴怒不已。
枉自己那般器重他,青睐感激,可实际上他竟然是这般对待自己的?
自打腿伤残之后,李承乾的性情脾气多少有些变化,此刻听到消息,不加推敲,便有些暴躁,猜忌不断。
他甚至怀疑,也许当日是谢逸诱使自己前去赴宴,然后在途中设伏,再装模作样来救自己,让东宫对他感恩。
再然后……
这已经不重要了,只需知道这条残废的腿是拜他所赐即可。
想起前段时间,父皇说的那句话“人生无常,万一太子不幸……”,李承乾心里边莫名有些颤抖。
当时最恨的是魏王李泰,然后此刻,李承乾所有的恨意都转移到了谢逸身上。
……(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反客欲为主
(); .Shumilou.Co M.Shumilou.Co
认定是谢逸和阚棱策划行刺,导致自己残废后,李承乾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恼怒到了极点,自然就要报仇!
尽管纥干承基多有劝谏,但深受伤害,被骗取信任的李承乾恼怒非常,哪里听得进去?
所以东宫立即开始策划组织,成为弹劾对付谢逸的一支重要力量。
与此同时,河间郡王府,韦家业纷纷上阵,魏王府则在后面推波助澜。
朝堂上的弹劾,勋贵甚至民间的传言,都形成一股强大力量,要求严惩谢逸、杜惜君和阚棱。
然而他们都忽略了一点,是否处置谢逸,怎么处置,都得李世民说了算。
所以这诸多压力最终都汇集向承庆殿,汇集到李世民案上!
面对突起的重处谢逸的呼声,李世民的面色突然凝重了许多。
……
魏王府中,李泰颇为得意。
东宫的做法有些出乎意料,谁曾想李承乾竟然如此积极,某种程度上几乎成了主力军。
也是,两番行刺最大的受害者除了李崇晦,可不就是太子殿下吗?
太子瘸了一条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不只是影响到了形象和行动,甚至可能影响储位稳定。
李承乾焉能不恨?而且反应很强烈,做法更堪称是雷厉风行,甚至有点乱了章法。
见此情景,李泰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闹得他们主仆翻脸不说,还暴露出太子性情急躁的缺点,实在让人喜出望外。
至于那个几番“陷害”自己的谢逸,在如此强大的压力和确凿的证据下,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正是自己一手导演了这场好戏,李泰决定好好看下去,他很想看看结局会有多精彩。
……
这是一场好戏,最关键的情节场景按理说应该在大理寺。
谢逸被“请”了过来,孙伏伽算客气,没有给他戴枷锁。牢房也打扫的干干净净,据说连被褥都是新准备的。
“孙少卿,多谢了。”
孙伏伽悠悠道:“谢学士现在只是有嫌疑,并且确定有罪。职爵在身,大理寺上下自然不能怠慢。”
很意外,孙伏伽竟然颇具后世的司法精神,嫌疑人和案犯区分的很清楚,态度更是完全不同。
“为了尽早弄清楚事实。还请谢学士尽量配合。”孙伏伽笑了笑,补充一句,颇有先礼后兵的意思。
谢逸爽快道:“好,在下一定知无不言,全力配合。”
“那么请问谢学士,令嫂可是杜伏威家眷?”孙伏伽也不客气,当即开门见山询问。
“是!”谢逸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丝毫否认。
如此反应,孙伏伽微微诧异,继续问道:“那么请问谢学士。您是何时知晓这一身份的?”
“前几日!”
“呃,怎么讲?”
谢逸沉声道:“数日之前,我发现家嫂神色黯然,似有忧伤,询问之下才知杜伏威忌日临近,她怀念父亲。”
孙伏伽暗中思量,按照这个说法,谢逸在此之前完全不知情,那便不曾与刺客勾结,更不曾隐瞒不报。欺君罔上。
时间点拿捏的很好,几乎推得一干二净。
孙伏伽继续问道:“谢学士知晓以后是何想法?杜氏乃罪臣之女,为何隐瞒藏匿呢?”
“在下父母早亡,家嫂勤俭持家。相扶相持,照顾幼妹,乃是恩深义重的家人。”
谢逸道:“孙少卿主管刑司,当知亲亲相隐,此乃人之常情;再者,在下推敲发现昔年所谓杜伏威参与辅公祏谋反一案多有疑点。恐有冤屈,正准备向大理寺,向陛下申诉。
不想孙少卿先一步将在下请到此处,那正好,今日一并申诉,请孙少卿帮忙调查,并奏报陛下,如何?”
呃……
孙伏伽万万没想到,谢逸竟来了这么一招。
一句亲亲相隐,轻松将自己摘出去,还反客为主,反将了自己一军,却也是事情的关键。
杜伏威谋反案要是另有说法,杜惜君的身份完全不是问题?谢逸又有什么过错呢?
慢着!
孙伏伽低头略微沉吟,不对啊,差点被谢逸绕进去了,当前的核心是谢逸是否参与到行刺,是否有欺君之罪?
“谢学士,阚棱你认识吗?”
谢逸道:“知道,我们原以为他死了,结果听说被孙少卿带回了大理寺,说实话,在下真想见见。”
“见他?”
“是啊,阚棱还活着最好不过,当初江淮旧事他肯定最清楚,如果重审杜伏威一案,他会是重要证人。”
谢逸不忘叮嘱道:“请孙少卿务必保护好此人。”
“但他是行刺陛下和太子的嫌疑犯人!”
“是吗?孙少卿这么说,可是有确凿的证据,或者阚棱自己招认了?”谢逸不疾不徐,轻声反问。
“谢学士,现在已经有证据,河间郡王府次子李崇晦是被阚棱所伤,袭击令嫂的那位刺客恐怕也是阚棱所伤,还有太子殿下遇刺当日,乐游原发现的两名刺客,也被阚棱所伤。”
“这样就能证明阚棱是行刺的凶犯?”谢逸反问道:“阚棱杀了行刺晋王和晋阳公主的刺客,当然……事实上救了家嫂,此举即便算不上救驾,也算不上行刺吧?他击伤行刺太子殿下的刺客,难道也算行刺?”
“那河间王府的李崇晦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昔年声称杜伏威、阚棱与辅公祏勾结的正是河间郡王,阚棱愤恨而伤其子,算是私人恩怨吧?”
谢逸悠悠道:“不过河间郡王府的少郎君,乃是宗室子弟,身份贵重,阚棱此举着实不妥,有违国法,理当惩戒。”
“呵呵,谢学士好口才!”
谢逸道:“哪里!孙少卿明鉴,在下所说的这些可能性都是存在的,人命关天,查究当需严谨,不能轻易排除任何可能。”
“对了,谢学士当初奉旨随房相调查,验看伤口,难道毫无发现?”
“抱歉,在下只是略微懂些医术,并非对伤口敏感的仵作,所以并未发现异常。如果朝廷认定在下失职,谢逸甘愿领罪。”可以失职,但不能是隐瞒,那样便是欺君之罪,谢逸当然心里有数。
“是,谢学士言之有理,在下一定会秉公调查审理。”孙伏伽道:“关于谢学士所言,本官还需向令嫂核实。”
“家嫂乃女流之辈,身体柔弱,还请孙少卿尽量行些方便。”
孙伏伽叹道:“没错,令嫂确实体弱,此时已然病倒,被郑娘子送去了千金药庐。”
……(未完待续。)
第一三四章 丽琬探监有所谋
(); 杜惜君确实被送去了千金药庐。
虽然郑宅暂时安全,但郑丽琬还是这么做了,她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照顾杜惜君。
因为她要想法营救谢逸!
但有一点,那就是遵守谢逸的嘱托,保证杜惜君的安全,千金药庐是个不错的选择。
孙思邈一介白衣,但长安城里上到皇帝,下到百姓皆尊敬异常,毕竟谁都是要生病的。
放眼长安,乃至整个大唐,医术最高明者便是孙思邈,时常救人于危难。
纵然是世家权贵,又岂敢得罪这样的人?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了救命的神医啊!
所以千金药庐不得冒犯,已经是长安权贵的公约一般,皇室也是默许的态度,官府的差役更不敢进入药庐。
将杜惜君送到那里,大理寺的差役根本进不去。
孙思邈有个习惯,他接诊留宿药庐的病人,不痊愈可以不让外出。只要杜惜君进去了,痊愈否那得孙神仙说了算。
郑丽琬有把握孙思邈会帮这个忙,因为其父郑仁基生前与孙神仙交情深厚。然而她并不知道,孙思邈其实与谢逸相谈甚欢,帮个忙不在话下。
在长安城里,郑娘子的马车无人敢拦着,更不敢检查。大理寺的差役们街道的命令是跟随监视,如果出城的话则要冒犯检查,确保嫌犯在掌控之中。
但郑丽琬并未出城,而是直接去了千金药庐,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可奈何。
孙思邈二话没说,便“接诊”杜惜君,并安排药童照顾。
“多谢孙神仙!”
“郑娘子客气了,老夫与谢学士也算一见如故,这点小忙举手之劳。”
“毕竟是棘手之事,给您添麻烦了。”
“唉!朝堂之事老夫从不过问,只是惋惜谢学士身陷大理寺。眼下同州天花肆虐,朝廷前来征询防治之法,老夫也是束手无策。
想起谢学士上次提及的病菌之说,似与之相和。若能与他一道参详,或许能有一二进展。”
郑丽琬突然灵机一动,先前一直想着要救谢逸,苦无良策,这不是个很好的契机吗?
“孙神仙。你看要不这样……”
……
叮嘱几句,郑丽琬乘车离开,直接去了大理寺。
款款丽人站在大理寺门口,顿时惊诧了许多人,守卫们瞪大了眼珠,路人们也好奇驻足围观。
“郑娘子到访大理寺,不知所谓何事?”孙伏伽接到消息,不得不亲自出面。
“探监!”
孙伏伽心念一动,明知故问道:“不知郑娘子探视何人?”
“淮阳县伯谢逸!”郑丽琬吐气如兰,悠悠轻道。
“这个……恐怕不太方便。”
“为何?”
孙伏伽道:“郑娘子。谢学士如今牵涉要案,兹事体大。”
“陛下可有圣旨不许探视?或者大理寺有相关章程?”郑丽琬眉头微皱,继续追问。
“虽然没有,但毕竟不太方便,如此对娘子的名声,对谢学士亦非好事,望理解。”孙伏伽很意外,孤芳高洁的郑丽琬何以突然处处维护谢家?
今日亲自来探望的消息若是传开,明日长安城里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说法?
郑丽琬道:“有劳孙少卿操心,身正不怕影子斜。丽琬并不在意……再者,我是从千金药庐而来,代孙神仙向谢学士问计,是否有防治天花之法?”
“这……”孙伏伽心头一震。案子的事情是大,但要说到当前第一要紧事,非同州肆虐的天花莫属了。听说距离长安不远的骊山脚下,已经有病患出现,长安城已经有轻微的恐慌。
孙思邈是当世神医,他要向谢逸问计……没错。谢逸出名的除了才学,还有医术。
郑丽琬次来的理由很充足,若是拦下了,往后被人诟病自己阻拦商讨天花防治之事,可就百口莫辩了。皇帝会理解,但是民间一旦起流言,口水会淹死人的。
万一谢逸真有防治天花的办法?自己也算做了件好事。更重要的是,谢逸或许会因此而保住性命和地位,这时候结个善缘没什么坏处。
“好吧,郑娘子请,不过请莫要再生枝节。”
“多谢孙少卿,不会的!”
郑丽琬进了大理寺,见到了谢逸,相谈半个时辰后离开。
但郑娘子和谢学士到底谈了些什么,外人丝毫不知……
不过此后不久,长安城里便传出一股流言,声称谢学士肯定要倒霉了,原因嘛——正是郑娘子探监。
郑娘子入大理寺探望,足可见与谢逸关系亲密,而当年皇帝欲纳妃而不得也曾轰动长安。
皇帝也是男人,也是要面子的,天子得不到的女人,旁人如何敢染之?郑娘子这些年嫁不出去,不就是这个缘故嘛!
现在如今郑娘子来探望谢学士,显然是关心情切以至于不顾名节,皇帝陛下能容忍吗?
可怜谢学士少年英才,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终究要死在一个情字上……
自打曲江初雪宴捐出了王献之的真迹后,谢逸的仁善之名广为流传,在民间的口碑很少。是以传出他被下狱的消息,惋惜感慨,为之鸣不平,祈祷的百姓很多,一时间舆情反响十分强烈。
……
太极宫中,李世民听到这些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玩意?郑丽琬真的和谢逸……她此去大理寺是故意的?这些迅速传播的流言又是从何处而来?
李世民有些微微恼怒,但孙伏伽报上来的进展,让他又发不出太大的脾气。
郑丽琬是受孙思邈嘱托却问计天花防治的!
李世民心中陡然一震,差点把这茬忘记了,谢逸奇思妙想那么多,也不知这方面会不会有办法?
一想到这里,李世民心中便泛起了强烈的惜才之意,好多一个人才,就这样可惜实在不值当。
从孙伏伽反馈的证据而言,谢逸倒是一干二净,这些其实并不特别重要,只要他无谋逆之心,放他一马未尝不可……
只是现在如今事情闹得有些大,他反过来要求调查杜伏威一案,这说明他心里……
可是难办啊!
杜伏威当年有没有的叛乱,李世民心里能不清楚?
只是消息刚传出去,河间郡王李孝恭得知消息,上表泣言,请皇帝彻查,以示自己当年公允行事,并无过错。
当真如此吗?李世民冷冷一笑!
只是若真的详查,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代价也有点大。
时过境迁,倒也并非不可以,但在掣肘颇多的朝堂上,缺少一个契机……
……(未完待续。) 第一三五章 诛心之刀
(); 杜惜君的身世曝光,谢逸下狱。
事发之后,李世民着实有些心烦,不仅要看大理寺调查进展,还有承受来自各方要求严惩的压力。
一边还是考虑朝堂平衡,深恐牵一发而动全身,心中的猜忌却又不能完全搁下。
回到寝宫,还得面临李治和兕子的哭诉,这两个孩子得知消息后,别提有多着急了。
最敬佩的谢长史,逍遥哥哥,最敬重的杜姐姐都成了嫌犯,甚至还被关进了大理寺的监牢。
他们还听宫人说起,有可能永远出不来,甚至杀头……
李治和兕子压根不信他们有罪,更是心疼和害怕,谢长史和杜姐姐要是……只是略微想想,两个小家伙便被吓哭了。
营救是自然而然的想法,只是他们到底年幼,营救手段只有恳求父皇。
“父皇……”兕子到底还小,不会讲道理,只是扑在李世民怀中哭,哭得天可汗陛下心疼不淡定。
十岁的李治则侃侃道:“父皇,若谢长史和杜氏有心谋害,我和兕子恐怕早就遭毒手了。几次危急,都是他们相救,如果真是为了报仇,只要不出手,便已经成功了……”
童言无忌,却也最为质朴,道理确实如此。
谢逸和杜惜君要是有心谋害,机会真的很多,但他们没有动手……居心叵测?如果非要这样说,他们究竟有怎样叵测的居心,又能有多大的谋划?
至少在目前看来,难有合理答案。
这件事的处置,真是有点……
看着两个满脸泪痕的孩子,李世民长叹一声。
……
次日一早,长孙无忌奉诏入宫。
以往遇到棘手的难事,李二陛下多是和长孙皇后谈起,夫妻亲密,可以直言不讳。
但如今孤家寡人,唯独能不那么虚伪说上几句话的便是长孙无忌了。在大舅哥面前。至少可以少些顾忌,少些冠冕堂皇,却也少不得有些许保留。
“陛下!”
“辅机啊,长安城里的传言。你都听说了吧?”
“听说了。”君臣私下交谈,开门见山,长孙无忌也不弯弯绕绕。
“那你怎么看?”
“市井无稽之谈!”长孙无忌立即给出了自己的论断。
李世民转身问道:“那你以为是何人散播?”
民间是会起流言,但要迅速传播,成为舆论导向。必定是有人蓄意而为。
长孙无忌摇头道:“是什么人不确定,但臣以为,应该不是谢逸和郑娘子。”
“何以见得?”
“此等手段太过儿戏,但有胁迫君王之嫌,谢逸和郑娘子都是聪明人,不会如此愚蠢。”长孙无忌道:“而今臣进宫之前,又听到了一种传言,是有关天花的。”
李世民眉头一皱,问道:“什么传言?”
“有传言称天花肆虐,是陛下有失。枉杀英杰,冤屈忠良义士,是上天示警。”饶是关系亲密,但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长孙无忌还是有些紧张。
“哼,枉杀的英杰杜伏威?冤屈的忠良是谢逸?”李世民冷了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散播叵测之言。”
“陛下,这便是臣认为谣言并非出自于谢郑二人之口的缘故,传出这样的流言,只会激怒陛下。有何益处?”
长孙无忌道:“以谢逸的聪明才智,岂能不明白?这传言之人,倒不像是救人,而是补刀。补诛心之刀。”
李世民沉吟片刻,悠悠道:“雉奴和兕子昨晚向朕求情了,哭得很厉害。”
长孙无忌轻声道:“哦,晋王和公主曾蒙谢、杜二人相救照顾,必有感情……”
“辅机啊,你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说实话!”
“陛下。臣以为阚棱与谢逸或许不宜一概而论,需当要弄清楚事实,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其次,再权衡利弊,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世民道:“谢逸在大理寺推的一干二净,你相信吗?”
“陛下。”长孙无忌略微迟疑,续道:“臣以为此事似乎颇为巧合。”
“怎么讲?”
“年前韦悦在东市调/戏谢杜氏被吴王所阻,不久后便欲求亲,顺便查问其出身;臣已然查过,在淮阳调查之人名叫郑斌,荥阳郑氏偏方子弟,与谢逸早有过节。”
长孙无忌道:“李崇晦出城行猎,恰巧在杜伏威坟前抓到阚棱,怎么看都不是巧合;事情一出,韦悦便拿着调查结果举报,这一桩桩一件件……”
李世民也皱起了眉头,许久才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蓄意针对谢逸?”
“有这个迹象。”
“什么人?”
“并无真凭实据,臣不敢妄言,但是想想谢逸的身份,以及陛下寄予的厚望……”
李世民心头一震,手中的拳头已然紧紧握起,沉声问道:“辅机,你觉得孝恭……”
“陛下,臣不敢妄言,只是涉及杜伏威,李崇晦又身在其中,河间郡王避不开这一局。”
“而今谢逸推得一干二净,还反过来为杜伏威鸣冤……辅机啊,你以为谢逸是否和逆贼有所勾结?”
长孙无忌道:“陛下,臣有两点考虑;其一,谢逸若与阚棱有联系,必会阻止其前去祭奠杜伏威;
其二;谢逸为杜伏威鸣冤,反倒说明他心向大唐,心向陛下,唯有如此,他才能正大光明立足于朝堂。”
李世民悠悠道:“你所言不无道理,他要是叛贼,这一年的所作所为便不合情理。或许只是被杜氏的身份所累而已,亲亲相隐倒也并非不能理解,要是全无情意,朕反倒不放心。只是要为杜伏威平反,必然得……”
长孙无忌小心翼翼道:“陛下,其实杜伏威昔年……贞观元年时,您便动过心思,只是当时少不得倚重宗室军力;且高祖皇帝仍在,多有顾忌。
但今时不同往日,京畿安,然江淮不宁……杜伏威虽故多年,但江淮百姓言辞心间仍多有追念。复一人之名,可得万民之心,此举……”
“辅机所言甚是,但如此一来,岂非要……”李世民不禁有些迟疑,好半天后才沉声道:“不着急,先让谢逸在大理寺多呆几天,再看看他的心性和态度;
至于杜伏威一案,查一查也好,朕也想看看某些人的态度;只是单凭谢逸一面之词就重审,多少有些……除非是有……”
长孙无忌轻声道:“陛下,契机总会有的,中书那边一直关注着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