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失望
二嫂成了全家的重点保护动物，至少在林启风家，地位跟国宝有的一拼。
老四一心扑在学习上，被老娘开了特赦令；二哥去老丈人家献殷勤，一直没回来；老娘和面、剁馅、包饺子，忙的脚不沾地；家里贴对联、大扫除、上祖坟这些活，全落林启风一个人头上。
关键现在是两个家，任务量翻倍。
二嫂看不过，想来帮把手，被老娘严令喝止了。
前几天下了场雪，地面有点滑，一个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老太太现在盼孙女都快望眼欲穿了，忙的团团转，还要抽空出来盯上一眼，有事没事自己就念道，可一定得是个孙女啊。
没错，就是孙女。
不是老娘有多开明，她自己就生了四个儿子，真心觉得生儿子不是件难事。
而且，大哥已经生了个儿子，传宗接代的任务算是有了着落，后面还有俩儿子没结婚呢，生孙子的机会多着呢。
反倒是孙女，在她眼里成了件难事，最近的指望，就是这一胎了。
大年三十儿，吃过早饭林启风就开始忙碌起来，一直到傍晚，才算干完。
刚坐下喘口气，二哥适时的回来了，时间把控的非常好，恨得林启风牙痒痒。
叫上大哥大嫂，一起吃了顿年夜饭。
大哥如今也算是意气风发，三十多头猪养了半年，也算是琢磨出一点门道，有了经验，接下来就能扩大规模，好日子指日可待。
大嫂一反常态，变得有点热情，主动帮着老娘做饭，可在林启风眼里，依然当她是个势利眼。
没办法，大嫂前世给林启风留下的印象太过恶劣，偏见这种东西一旦形成，可不好改。
吃过年夜饭，大哥大嫂就先回了，二哥二嫂倒没走，毕竟就住家门口，准备一起守岁，迎接新的一年。
十二点刚过，屋外鞭炮声大作，噼里啪啦响的热闹，林启铭也去放了两挂，跟着凑个热闹，然后就带着二嫂回了。
累了一天，又熬到现在，林启风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大年初一，早上六点。
饺子下锅，点了两次水又再次煮沸，老娘熟练的把饺子捞到盆里，端进屋放桌上道：“待会吃完，记着先去你大哥家，我跟佳悦就不出去了，就在家等着别人上门。”
“知道了。”林启铭应了一声，倒了点醋就开始低头猛吃，也不嫌烫。
老四不甘示弱，俩人你争我抢，打的热闹。
又要拜年了，从村头磕到村尾，想想就可怕，林启风有点发愁，从昨天开始就在想，怎么能躲了今天这一劫，可到现在也没个头绪。
自残生病这种事他可做不出来，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别的办法，皱着眉苦着脸，饺子灌满醋，吃在嘴里依然没滋没味。
林启风这边还没吃几个，老四和二哥那边已经吃饱了，擦擦嘴站起来，一起看着林启风，虽然没说话，可意思明摆着呢。
给人磕头还这么积极，林启风很无语，也没心情吃了，放下筷子起身说道：“走吧。”
声音有气无力，表情视死如归，挺矛盾的两个词，在林启风脸上完美呈现。
二嫂想去送一下他们，刚起身就感觉肚子传来一阵疼痛，眉头紧皱在一起，还是没忍住叫了一声，抱着肚子又坐了回去，脸上表情痛苦。
“怎么了？”二哥刚到门口，听到声音赶忙走过来，紧张的问道。
“这是要生了。”老娘到底是过来人，马上反应过来，紧接着吩咐道：“老四，快去把虎生他娘喊来，就说你嫂子快生了，让她带着东西马上来。”
虎生他娘是村里的产婆，专门替人接生的。
林启风松了口气，拜年这一劫算是逃过去了，可想想农村生孩子的环境，拿把剪刀在蜡烛上烤一下就算消了毒，剩下全得靠命硬，心里担心，叫住应了一声就要出门的老四，道：“先别去。”
说着，转身又对老娘道：“要不还是送镇卫生院吧，虎生他娘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走路都哆嗦，别再出什么岔子。”
能出什么岔子，你们四个都是人家接生的，现在不也长这么大了，可这话不好当着二嫂的面说，万一记在心里，以后婆媳就没法处了。
只能瞪了林启风一眼，接着看向林启铭，道：“老二，你也成家立业了，自己的老婆孩子，自己拿主意吧。”
“还是送镇卫生院吧，家里也不缺那点钱，安全第一。”二哥还算没慌了神，头脑清醒道。
“那就去卫生院。”老娘做了决定，接着道：“老三，你去卢宝平家借辆板车去，待会把你二嫂拉到卫生院。”
林启风应了一声，总有一种被老娘报复了的感觉，出门前还被老娘叮嘱一句：“动作快着点，别磨蹭。”
早上六点多，天还没亮，好在是正月初一，大家起的都早，也不用担心叫不开门。
卢宝平就是二哥学木匠时的师傅，自己徒弟的事，总不会不帮。
一切顺利，拉着板车回到家，车上铺了三层铺盖，又往二嫂身上盖了两床被子，生怕着了凉。
生孩子时要是落下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
二哥在前面拉车，林启风和老四一人一边，在后面推，老娘在后面锁了门，也跟了过来。
刚才去拉车耽误点时间，现在天已经开始亮了，路上拜年的不少，见了面先道声新年快乐，然后惊讶道：“这是要生了吗？”
看表情，似乎觉得大年初一生孩子这事，挺新奇。
一家人没敢耽误，匆忙回一句，接着往镇卫生院赶去。
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个头疼脑热，医院这一行，别管是哪，只要是正规的，逢年过节都得有人值班。
老家这种小地方，也是如此，而且，因为医护人员不足，一个岗位往往会有多个职责。
到了卫生院，已经早上七点多，天已经大亮，找到值班医生，把二嫂拉近产房，一家子就在楼道外焦急的等待起来。
折腾到下午三点多，八个小时了，还没生下来，二哥焦急的等在产房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绕着楼道转圈，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这时候要是有个医生走过来问一句：保大还是保小，估计二哥直接就得崩溃。
老娘被二哥晃得眼晕，忍不住骂了一句：“你消停会，都送医院了，还能出什么事。”
到底是生了四个孩子的人，经验丰富，表情很镇定。
又等了近一个小时，产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二哥紧绷的神经才算放松下来。
产房门打开，医生走出来，说了句母子平安，转身走了。
老娘有点失望，孙女的愿望又落空了。
第七十七章：徐父徐母
大过年的，卫生院里病人不多，生意惨淡。
三人病房里，就住了二嫂一个人，算是享受了一把特需级的待遇，剩下两张床，正好便宜了留下来陪护的二哥，有张床睡，总比坐椅子上强。
生孩子也是个体力活，折腾了九个多小时，等二嫂送到病房时，人都是虚脱的，脸色白的吓人，这是消耗过大，接下来还得奶孩子，得好好补补才行。
老娘回家研究二嫂的食谱去了，虽然生的是个孙子，略有点失望，但毕竟是亲的，该疼还得疼。
鸡汤、鱼汤、猪蹄汤，变着法的给二嫂补身体，做好了亲自送过去，一天三趟也不嫌累。
趁二嫂喝汤的功夫，替她抱会孩子，看着怀里安静熟睡的孙子，老娘是越看越喜欢，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状，之前的话完全抛在了脑后。
家里有钱，营养跟得上，不到三天二嫂就恢复过来，初四这天中午，趁着天气暖和，一家人决定出院回家了。
来的时候怎么来，回去的时候还是怎么回，只不过二嫂旁边多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娘俩躺在板车上，被被子裹得严实，生怕吹了风，着了凉。
到家没多大会，二嫂父母就提着一篮子鸡蛋，上门看闺女和外孙了。
“你婆婆待你还好吧？伺候月子可得上点心，要不你回家住几天，我来照顾你们娘俩？”徐母抱着外孙舍不得撒手，抽空问道。
“待我好着呢，吃的、用的、穿的从没亏待过我，尿芥子、小衣服都是婆婆提早就准备好的，没用我操一点心。”二嫂靠在床上，笑着回道。
“一天天的瞎操心。”徐父瞪了徐母一眼，道：“这一年多，人家书堂媳妇待咱家咋样，你心里没点数吗？”
“我不是怕咱闺女受委屈吗。”徐母有点委屈，道：“我生孩子那会儿，想吃口好的都吃不上，没有奶水，孩子饿的哇哇叫，现在条件好了，那份罪，我可不想让闺女再遭。”
成衣店生意红火，二嫂也没少赚钱，虽然已经是嫁出去的姑娘，可毕竟是亲爹亲妈，徐父上次摔断腿，也不知道是治疗不及时，还是医生水平不够，落下个长短腿的毛病，走路一瘸一拐，重活累活这辈子是不用想了。
一家子总得吃喝，二嫂是老大，自己过好了，也不能放着家里不管，该帮衬还得帮衬一把，想着跟二哥商量一下，结果二哥根本看不上她挣得那点钱，而且那也是她自己挣得，让她随便折腾去，养家糊口的事，他负责。
手指头缝里漏点钱，就够一家人过日子了，再加上二嫂待产在家，店里的事都由佳慧负责，自己亲妹妹，总不会亏待了，徐家的日子也算是蒸蒸日上了。
徐父没再说话，自己婆娘跟了他，苦了大半辈子，他心里也有愧，低着头从兜里翻出包烟，刚拿出来又想起旁边还有外孙，最后还是忍住了没点上。
徐母有点得意，低下头亲了外孙一口，本来睡着的孩子，突然就睁开了眼，看着面前一张老脸，可能被吓到了，咧开嘴就开始大哭。
光哭还不算，顺带着还泄了洪，顺着尿芥子，透过开档小棉裤，直接就流到了徐母身上。
“呀，这孩子咋还尿了呢。”眼瞅着自己胸口瞬间就湿了一大片，徐母急忙扯下尿芥子，就想给外孙把尿，等了半天也没等出来，感情那点存货，都卸她身上了。
“这才几天的娃，尿前还得给你汇报一下吗？”徐父闷声说了一句，接着道：“该看的也看了，闺女过得不差就放心了，走吧，正好回去把衣服换了。”
“等我换个尿芥子。”徐母回了一句，冲闺女问道：“还有干净的不？”
“我来吧。”二嫂弯腰从床头柜子里掏出快新的，伸手想接过孩子道。
“多大点事，你在床上也不方便，我来就行了。”徐母接过尿芥子，三两下换好，然后盯着外孙一阵猛瞅，嘴里念念有词：“小外孙，姥姥回家了，过几天再来看你啊。”
说完，才恋恋不舍的把孩子交给闺女，叮嘱两句，才一步三回头的向门外走去。
刚到门口，正好碰到林启风，端着碗汤，见状有点惊讶道：“叔，婶儿，这才多大会儿，就回去了吗？”
“看过就行了，有你娘照顾着，没啥不放心的。”徐父笑着回了句，“两家住的又不远，想孩子了，走几步就能来。”
“那您慢着点。”林启风也看见徐母胸口湿的那一大片了，哪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留。
“没事，你进屋吧，不用管我们。”徐父回了句，一瘸一拐的走了。
林启风等俩人拐出院子，这才转身进屋，对二嫂道：“娘给你炖的汤，凉的正好，趁热赶紧喝了吧。”
“哎，放柜子上吧，马上就喝。”二嫂正哄着孩子，虽然已经不哭了，可含着个大拇指，瞪着一双大眼看着二嫂流口水。
这是饿了？林启风瞅了一眼，心里恍然，没好意思再留，出门前想到什么，叮嘱道：“这次可别让二哥喝了，正是补身体的时候，可不能大意，喝完把碗放柜子上就行，待会我来拿。”
二嫂应了一句，林启风这才走出门，心里纳闷，二哥去送个板车，怎么还没回来。
回到家，老娘正在刷锅，林启风心里盘算着，自己侄子的满月酒，他指定是喝不上了，正月二十开学，最晚十九就得走，抓点紧，办个十八天，倒还赶得上。
这么想着，随口问老娘道：“娘，我这马上就开学了，满月是赶不上了，要不办个十八天怎么样？”
“找你二哥商量去，他都当爹的人了，什么事得学着自己拿主意。”老娘头都不回直接道。
林启风无奈，接着出了门，二哥家是不能去了，没准二嫂现在正奶孩子呢，那个草垫子，搁在门口石墩子上，正准备坐会，二哥刚好回来了。
“怎么坐这，不冷吗？”二哥惊讶道。
“等你呢，想跟你商量个事。”林启风撇撇嘴道。
“正好我也有事想找你商量，你先说吧。”二哥道。
第七十八章：破案了
同样的说辞，林启风又重复一遍，说完盯着二哥，等他回复。
二哥倒是无所谓，耸耸肩道：“那就办个十八天，一家人都在，也热闹点。”
林启风点点头，响起二哥刚才的话，问道：“刚才不是说有事吗，什么事？”
二哥有点不好意思道：“孩子生下来三天了，还没个名字，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也没想出个好听点的，你上了大学，有文化，要不起名字这事就交给你，怎么样？”
“别，你是当爹的，冠名权还是自己掌握吧，现在不是提倡计划生育吗，说不定就这一次机会呢。”这活林启风可没敢接，万一起的不好，侄子不得埋怨他一辈子啊。
二哥撇撇嘴，根本不信他这套：“梁叔都生四个了，不也没事，年前还跟我们炫耀，第五个都酝酿好了，交点罚款的事，又不缺那点钱。”
“我的天，这才生了几个月，婶子身体受得了吗？”林启风惊了，同时恍然，难怪年前喝酒见老梁时，感觉他瘦的厉害，感情是辛苦耕耘，亏了身子。
“五个月吧，前几胎不也是这样吗，应该没啥事。”二哥想了想，不确定道：“名字的事你上点心，我是当爹的不假，可你也是孩子他叔啊，总不能看着自己侄子因为名字不好，被人嘲笑吧。”
说完，不等林启风回话，直接拐进了屋子。
林启风无奈，只能先想着了。
老四上了初三，学业紧任务重，初六就开了学；老娘因为要伺候二嫂坐月子，年后也没去饭店，有张传福两口子在，倒也忙得过来。
林启风在家没事，翻出自己上学时用过的字典，整本都快翻烂了，才算找出几个还算过得去的字：辰、轩、科、良、明、康。
交给二哥，拍板的事还得他来，将来埋怨也埋怨不到他头上。
完成一项任务，林启风松了一口气，看看表，才下午三点，时间还早，脑子一转，突然就想去学校里看看老四，这半年转变太大，心里实在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
家里一共两辆车，二哥骑了一辆，老四上学骑了一辆，只能步行了。
好在老四就在镇中学上课，离得不算远，步行也就二十分钟的事，一路走走看看，不知不觉就到了。
这里也是他的母校，学习过三年的地方，环境很熟，站在门口，正琢磨着怎么混进去的时候，门卫大爷倒是先开了口：“进去吧，瞅你转了半天了。”
“大爷，您还记得我呢？”林启风笑道。
“从咱中学走出去，考上大学的，一共就那么几个，可是被学校使劲吹的，你的照片现在还在墙上挂着呢，想不记得都不行。”门卫大爷回了句。
“那您先忙着，我进去看看，我家老四也在这上学，今年上初三了。”林启风笑着说一句，然后走进校园。
走到半道上，才回过味来，学校怎么会有自己的照片？毕业之后，领毕业证时倒是交过两张照片，该不会是那张吧。
可那是黑白的啊，这挂墙上是不是有点……不吉利？
林启风皱着眉，脚下紧走几步，直接向教学楼走去。
楼不高，只有三层，年头有点久，显得挺破旧，楼前一个报栏，用来张贴通告、成绩等各项事宜。
最上方写着四个大字：荣誉校友。总共就六张照片，林启风的赫然在列。
看着那张熟悉的黑白照片，林启风感觉有点刺眼，但好在不是挂墙上，也就捏和鼻子认了。
再看看其他五张照片，四张不认识，剩下那张看着有点眼熟，看看名字叫杜娟，想了想也没记起来，也没纠结，转身上楼了。
初三一共四个班，每班挤了六十多人，摆开桌椅，基本上就剩两条过道了，挺拥挤的。
但现在能上学就挺不容易了，也没人在意这些。
来之前看了老四的作业本，知道他在三班，顺着楼道一间间教室摸过去，找到三班，里面正在上课门关着。
走到窗户前，没怎么费工夫，就看到老四，正安静的上课，表情挺认真。
无意中扫过他的同桌，林启风楞了一下，是个女同学，模样虽然还很青涩，可上到初三的年纪，长相基本上已经定了型，之后无非在胖瘦、黑白上略有偏差。
林启风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老四前世的媳妇潘景吗？毕竟是一家人，喊了他二十多年三哥的，记忆深刻。
记忆里，自己这弟妹也是个大学生，后来和老四一块分配到粮站了，林启风一直以为俩人是因为在一起工作，日久生情，这才走到一块的。
万万没想到两人还是青梅竹马的同学，老四这口风真紧，居然一点都没透露，难道是不好意思？
林启风笑着摇摇头，这下算是破案了，俩人这是相互促进、相互激励，奔着一块上大学去的。
没在多想，转身直接下了楼。
教室里，潘景拿胳膊碰了碰老四，老四扭头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怎么了？”
“刚才窗户外面站了个人，我看着像报栏上贴的那个大学生。”潘景一脸羡慕，小声回道。
“切，这有啥，我哥还是个大学生呢，我有炫耀过吗，将来我也一定是。”老四撇撇嘴，很不屑，说完扭头接着上课。
名字的事，二哥最终拍了板，就叫林俊康，按二哥的说法，不指望他能有多大出息，只希望将来能健健康康的就行。
与望子成龙的心态不同，二哥倒是看的挺开。
正月十八，小俊康的十八天宴席，排场挺足，至少比他哥哥俊富当时强的没影。
二嫂的屋子整个上午，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没个消停。
逗逗小家伙，再往他兜里塞上几毛钱，鼓鼓囊囊的小口袋，俨然一副土豪做派。
临走时还得在说上一句：“恢复的挺好，七个月早产，能养成现在这个样子，真不错。”
都是过来人，看着小家伙白白胖胖的样子，胳膊上的肉都堆成了莲藕状，一节一节的，心里哪还不明白，早产的说法简直就是糊弄鬼呢，但也没说破，笑着调侃一句。
二嫂只能陪笑应付一句。
第七十九章：冉冉升起的新星
火车票已经提前买好，小俊康的十八天办完，正月十九一大早，林启风就踏上了回程的火车。
一路风尘仆仆回到京城，刚下火车站，就见马路对面两伙人正在对峙。
人数不少，两边各有二三十人，手里拎着钢管、铁棍，气势嚣张，嘴里互相叫骂，谁都不服谁，但还没动起手来。
林启风看的惊讶，虽然已经下午五点多，天色渐暗，可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大街上干架，而且这里还是京城，也太嚣张了吧。
气氛有点紧张，说不定一句话没说好，两边直接就干起来了。
都这情况了，旁边还有围观的，一个个兴致勃勃的停下脚步，打算看个热闹，也不怕被误伤。
林启风鄙视一番，自己也凑到人堆里，为了安全起见，没敢靠太前，躲在后面，能看清前面的情况，真要打起来，随时都能开溜。
找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这才放心的打量起两伙人来。
刚才离得远没看太清，这下一看，倒是还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之前在徐英开的舞厅前见过一面的蒋凯，主要是那一身肉，实在难忘。
另一边的人不认识，但看着都挺年轻，等了将近五分钟，两边还是在干嘴仗，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林启风等不及了，他可没时间在这瞎耗功夫，躲在人群里向前挪了挪，凑到小年轻那伙人后面，捏着嗓子喊了句：“还打不打了，不打回家吃晚饭了。”
“谁，谁特么喊的？”蒋凯扭头朝人群里看了一眼骂道，脸上的肥肉荡起涟漪。
“少特么往我这边看，声音明明从你那边传过来的。”另一伙人里，像是领头的一个小年轻不认账，跟着骂道。
“放屁，明明从你那边传来的。”
“死肥猪，看来老子今天不教你做人是不行了。”
“小崽子，今天不把你屎打出来，爷爷跟你姓。”
一言不合，两边终于干起来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林启铭见状直接开溜，吹着口号，心情很好，往前走了一段，就听见警笛呜呜叫着，从前面传了过来。
212吉普和长江750摩托车排成一长溜，从前面开了过来，直奔火车站而去。
这可是现在的警用装备，看样子先前就已经接到报案，这是调集人手抓人去了。
林启风向后看了一眼，为蒋凯那两伙人感到默哀，本来只是聚众闹事，这下一动手，直接就成火拼斗殴，性质变了，后果自然严重很多。
林启风略带同情的摇摇头，反正没他什么事，坐上公交，往学校而去。
宿舍里，林启风还没进门，就听里面传来一阵歌声：
听海哭的声音
叹惜着谁又被伤了心却还不清醒
一定不是我至少我很冷静
可是泪水就连泪水也都不相信
……
歌声正唱到**，林启风听着耳熟，随即响起来，这不是他写给宋雪晴的《听海》吗，都传到京城了？
“怎么样，好听不？这可是元旦刚出的新专辑，我废了老大劲才弄到的。”刘建武瑟道。
宿舍里，刘建武、戴强、李想三人已经回来了，就差林启风一个。
“风子回来了。”门推开，见是林启风，刘建武随意打声招呼，接着吹道：“不是我吹，这歌手虽然是个新人，但你从歌词、曲调、唱功就能听出，这简直就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未来的乐坛，绝对有她的一席之地。”
说着，刘建武一脸怀念道：“而且，这歌手还是个大美女，你们是没见到，那气质、那形象、啧啧……”
自顾自说了半天，根本没人理他，戴强咬着笔，趴在床上不知道在写什么。
李想躺在床上，捧着本书正看得静静有味，见林启风进来，问了句：“怎么今天才回来，我都去你家找了你好几趟了。”
“家里添了新丁，喝了喜酒才回来。”林启风放下包回了句，又问道：“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回来得早，给你带了点老家的土特产，哪天拿给你。”李想回道。
刘建武有点尴尬，默默爬回上铺，换了磁带，接着练他的英语去了。
街面上的小年轻越来越多，都是近些日子返城的知青，找不到工作，老大个人在家里吃干饭也不受待见，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在街面上瞎晃荡。
如今，光是京城一地的待业人员就超过四十万，占全市总人口的8.6%，闲人越来越多，社会治安每况愈下。
大街上见谁戴的帽子好看，上去摘了就跑；见到个漂亮的姑娘，总会有人上前搭讪，街头走到街尾，这事能碰上好几回。
公共场所秩序混乱，安全感持续丧失，谁家有闺女的总得反复叮嘱，晚上不要出门。
林启风虽然不是个女的，但从穿着来看，难免会被当成肥羊，虽然会点拳脚，可也怕被人敲了闷棍，阴沟里翻了船。
开学之后，除了上课，就是窝在宿舍里看书，放假回宅子，也是趁着天亮去，赶在天黑前回，约李欣吃顿饭也都是在家里吃，就怕在外面平白无故摊上点什么事，虽然不怕，可把人打了一样会被抓，眼瞅着83年就快到了，这个时候可不能留下案底。
偶尔找吴老头下个棋，权当放松一下，劳逸结合，效率才更高。
日子一天天过，天也越来越热，刚进六月，白天最低气温已经飙到了三十度，头天晚上剩的菜，早上吃的时候闻着也没味，可吃了没多久，肚子就开始痛。
一上午跑了两次厕所，人都要虚脱了，依然没缓过来，肚子反倒越来越痛，林启风有点扛不住了，骑上车，直奔医院而去。
医院里人来人往，林启风没敢耽搁，直接挂了急诊，找大夫看过之后，确诊为轻微的食物中毒，不算严重，开了点滴，坐大厅里等着输液。
坐下没多久，护士小姐姐就来了，看着挺年轻，长得还算漂亮，大眼睛、长睫毛、鹅蛋脸，有点婴儿肥，加上那身护士服，看着挺养眼，算是给了林启风一点安慰。
第八十章：南下
“林启风对吗？”护士小姐姐先确认一下姓名，见林启风点头，接着道：“把手伸出来。”
林启风乖乖伸出右手，酒精涂在手上凉凉的，看着尖尖的针头在手背上游走，终于选定了血管，直接扎了进去。
没回血，林启风皱皱眉，这一针算是白挨了。
护士小姐姐也楞了一下，默默把针拔下，按了会儿等不流血后，重新涂了酒精，选定血管，再次扎了进去。
依然没回血，这下护士小姐姐有点紧张了，一双大眼看向林启风，嘴上道着歉：“对不起。”
楚楚可怜的样子，还能说什么，白扎了两针，林启风还得安慰道：“没事，下次指定能扎上。”
小护士松口气，肯定的点点头，接着又是一针。
还是没扎上，小护士这下有点慌了，连连道歉，被林启风安慰两句，镇定下来，紧接着又是第四针。
小护士快绝望了，额头上见了汗，林启风都没说话呢，眼眶里就湿润了，道歉的话都说不出来，紧张的向四周张望，似乎想呼叫支援，可惜病人太多，同事们都在忙，没人上来解围。
林启风旁边几个病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把目光投了过来，数了数他手上贴着的胶布，眼中有点惊讶，接着就是幸灾乐祸，表情似乎还有点期待。
小护士压力更大了，拿着针头的手都有点发颤，右手上的血管几乎被扎了个遍，手背上几乎被胶布贴满，再扎的余地不多了。
林启风郁闷了，本就生了病，还得再遭这一劫，可面对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说也不是，骂也不是，别提多难受了。
见小护士眼睛仍然一根筋的在右手上打转，林启风忍不住道：“要不，换个手吧，这边空间大，好扎。”
“好。”小护士小声应了句，绑了绷带，擦了酒精，可却迟迟没有下针，这是信心扎没了。
林启风也被扎怕了，加油打气道：“相信自己，这次一定行的。”
小护士重重的点点头，手起针进，回血了。
俩人同时松了口气，小护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刘海有点凌乱，几根头发贴在额头上，有点俏皮，看着林启风不好意思道：“谢谢了，今天太紧张了，平时不是这样的。”
“没事。”林启风强颜欢笑，大方回了句，接着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刚参加工作吧。”
“我叫左瑶，工作有段时间了，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要是换了别的病人，肯定早就骂上了。”左瑶感激道：“以后要是看病，就来找我，医院里我有熟人，不用排队的。”
这话林启风可没敢接，干笑两声，等左瑶端着东西走后，才撇撇嘴，显然这五针记忆深刻。
打过点滴，又开了药，回到家睡了一觉，才感觉好了很多，周末只有一天假，趁着天还没黑，抓紧时间回学校去了。
六月中旬，胡同来了一趟学校，表情有点凝重，见到林启风道：“哥，南边出了点事，我得过去看看情况。”
“什么事？严重吗？”林启风皱眉问道。
“货源出了点问题，具体情况得过去之后才知道。”胡同道。
林启风点点头，道：“多去几个人，把钱带足，有备无患。”
“放心吧，我叫了六师弟、七师弟跟着，胡庆跟小盛也去，五个人呢，不会出什么事。”胡同解释一句，接着道：“你要有什么事，就去找我大师兄，我跟他都交代过了。”
“有什么事就拍个电报，一起想想办法。”林启风又叮嘱一句，胡同这才走了。
这一走就是十多天，一点消息都没，林启风也跟着担心起来，也找李想问过，但具体情况他也不太清楚，只说存货快见底了，也没见进货的人回来。
眼看就快放暑假了，林启风的心情快沉到了谷底，胡同才终于发来了电报，只有四个字：事危速来。
没头没尾一句话，把林启风吓得不轻，以胡同的个性，如果不是到了绝境，自己解决不了的地步，一定不会发这种消息的。
林启风一刻都没敢耽误，直接请假去了，好在临近暑假，过程挺顺利，之后去买了当晚的火车票，出发前，又照着胡同发来电报的地址，把自己的发车时间回了过去。
一切准备完成，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林启风背着包走进了火车站，晚上九点的火车，晚点半小时，之后登上火车，踏上南下的路。
包里除了一点吃的，剩下的全是钱，具体多少林启风也没工夫数，他的想法很简单，有钱能使鬼推磨，能用钱解决的，就用钱砸。
火车上人挤人，声音嘈杂，天气又热，有那不讲究的脱了鞋，一股臭脚丫子味，即便开了窗户，依然辣眼睛。
三十多个小时火车坐下来，林启风感觉全身疲惫，打起精神下了火车，就见胡同已经在月台上等着了，旁边胡庆和古盛也在，潘越、秦振倒是没来。
见到林启风，胡同赶忙上前道：“哥，一路辛苦了，这边事情棘手，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把你喊来。”
胡庆倒是机灵，见林启风一脸疲惫，上前接过林启风的包，默默站在一边没支声。
“先去吃饭，事情待会再说。”林启风直接道。
一路上被臭脚丫子熏得反胃，实在饿急了，才捏着鼻子吃两口，三十多个小时下来，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我们打车来的，车就在外面等着，先去车上休息会。”胡同说着，就领着林启风向站外走去。
胡庆和古盛紧跟在后面，古盛想接过胡庆的包，被胡庆狠狠瞪了一眼，难得献殷勤的机会，怎么可能让给他。
整个人摊在座椅上，林启风感觉说不出的舒坦，闭着眼睛躺了会，这才缓缓道：“说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
胡同理了理头绪，才道：“大概半个多月前吧，来进货的人没拿到货，空着手回去了，我以为是他们不懂规矩，把张经理给得罪了，就想着亲自来给他道个歉，酒也喝了、饭也吃了，可那龟孙子就是不给准话，连着请了好多天，人倒是每次都来，可就是不松口，我估摸着这里面有其他的事，跟了他几天，也没发现什么头绪，这才不得已，把哥你叫来。”
第八十一章：潘越的新造型
“现在还跟着吗？”林启风问道。
“嗯，六师弟、七师弟俩人在盯着。”胡同回道。
林启风皱皱眉，这俩人的造型放到人堆里都有点扎眼吧，也不怕被发现？心里想着，嘴上也问道：“他俩以前来进过货吧，会不会被认出来了？”
“应该不会，我给他俩重新打扮了一下，我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来，更别说只见过几次的张经理了。”胡同自信道。
“跟了几天了，都有什么发现。”林启风道。
“今天是第七天了，他的生活很规律，每天都是在厂子和家两点之间转悠，都没怎么上过街，一点头绪都没。”胡同有点发愁。
林启风沉默一下，然后开口道：“还是把他约出来见一面再说吧，好约吗？”
“好约得很，这家伙把我当成冤大头了，随叫随到，每次来了好酒好菜可着劲的点，正事从来不提，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吃饱喝足拍拍屁股就走，恨得我牙痒痒，真想抽他一顿，可偏偏是咱有事相求，被他拿捏住，什么办法都没，真特么憋屈。”胡同恨恨的道。
“以后总有机会的，到时候出了这口气就是。”林启风安慰一句。
说着话，车就停在了一处饭店门口，几人打开车门走下车，林启风突然想到，车上还有个司机呢，刚才在车上说了那么一大堆，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司机要是转头直接报警怎么办。
皱着眉问道：“司机是哪找的，刚才的话他可都听到了，不会去报警吧。”
“应该不会吧，我从过来之后，就包了他的车，一天一百块呢，这种好事可不多见，而且，我们之前也没少在车上谈这事，要报警也早报了，没必要等到现在。”胡同道。
林启风点点头，放下心来，几人一起进了饭店。
一顿饭吃完，林启风才感觉活了过来，擦擦嘴道：“待会你去约人，时间最好约到晚上，趁这功夫我去睡上一觉，两天没合眼，脑袋都是懵的，这状态可不行。”
“没问题，待会让胡庆带你回宾馆，那地方可比招待所舒服。”胡同点点头道。
见林启风放下筷子，胡同三人也都停了手。
“你们接着吃啊。”林启风道。
“早上吃过饭的，本来就不饿。”胡同回了句，对胡庆道：“你带着哥去宾馆，小盛跟我一起，再去会会张经理。”
几人一起出了门，司机依然等在门外，坐上车，先把林启风和胡庆送到宾馆，胡同和古盛接着又去约人去了。
“哥，你等会，我再去给你开间房。”胡庆说了句，然后直接向前台走去。
开好房间，俩人一起上了楼，林启风是真的有点累了，尤其是在吃饱之后，感觉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随便打发走胡庆，倒在床上闷头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傍晚，林启风才悠悠醒来，看看时间，已经快下午六点了，这一觉居然睡了将近九个小时，下床伸个懒腰，感觉精力充沛。
林启风估摸着，胡同应该早就回来了，既然已经醒了，就去找他问问情况，胡庆先前也告诉过他，他们的房间号，就在同一个楼层，不过没挨着。
刚打开门，林启风就见走廊站了两个人，一头长发，脸上戴个蛤蟆镜，花花绿绿的短袖，配件喇叭裤，脚上还蹬着皮鞋。
也没在意，只当是两个时尚青年在找人，刚要走出去，就听其中一人开了口：“老板哥，你醒了？”
突然一句话，把林启风吓一跳，接着反应过来，能这么叫他的，只有范全和他的几个师弟了，而在这边的，只有潘越跟秦振。
“你是潘越？”声音听着耳熟，可看着脸依然有点陌生，林启风迟疑道。
“对，二师兄让我俩来看看你醒了没，如果醒了就通知他一声。”潘越道。
既然认了，那另一个就是秦振了，林启风打量着他俩，越看越好笑，难怪先前胡同那么自信，连他都没认出来，更别提张经理了。
“这假发是胡同给你俩整的？”林启风笑着道。
“对，还有身上的衣服，都是二师兄找来的。”秦振在旁边接了一句。
看着明显经过修剪的假发，胡同这是连他剃头的老本行都捡起来了，怎么说都是同门师弟，也真下得去手，林启风感叹，也没再多说，道：“走吧，一起去找他。”
就住同一层，也没多远，几步就到了，敲敲门，几乎没怎么等，门就打开了，古盛站在门口道：“哥你醒了，快进来。”
房间里，胡同和胡庆俩人见是林启风，也要起身，林启风摆摆手，道：“别整这一套。”
说着，自己也找个椅子坐下，接着道：“怎么把你师弟给整成这样了，认倒是认不出了，可有点扎眼吧。”
“嘿嘿。”胡同默默自己的光头，乐了两声，道：“街上这种打扮的人到处都有，我也是照着他们的样子弄的。”
林启风点点头，转过话题道：“事办的怎么样，人约到了吗？”
“约到了，晚上七点，还是之前的饭店见。”胡同道。
“那就走吧，现在都六点了，既然是咱主动约的人，那就早点去，起码把样子功夫给做足。”林启风起身道。
几人点点头，刚要一起动身，林启风突然又道：“潘越跟秦振，你俩就别去了，没准以后还得盯着他，露了面被他记住就不好了。”
潘越、秦振俩人也没多说，直接停了脚步，胡同交代一句：“晚上我们还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你俩要是饿了，就自己去买点吃的。”
“知道了。”俩人应了句。
“把我的包带着。”林启风冲胡庆说了句，然后出了门。
四人坐上车，直奔饭店而去。
到了饭店，时间刚过六点半，没等多大会，张经理就到了。
一年多没见，张经理依然是那副油腻猥琐男形象，可能是回扣没少吃，连带着整个人都胖了一圈，本来就小的眼睛，被肥肉堆着，就只剩下道缝，换了副金丝边框眼镜，大热的天，还穿了件西装，派头挺足。
“张经理，好久不见了。”林启风起身热情道。
第八十二章：一头雾水
“你是？”张经理盯着林启风看了会，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这是我哥，去年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我哥带着我来的，见过一面。”胡同在旁边解释道。
“哦。”张经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至于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张经理贵人多忘事，很正常，先坐吧，别站着了。”林启风笑着道。
“是有点忙，每天要接触的人太多。”张经理随口说一句，找个位置坐下了。
“难得见一次，张经理可得尽兴，吃什么喝什么随便点。”林启风递过菜单道。
张经理倒是不客气，接过菜单一道道菜名就报了出来，看来是这家饭店的常客，对菜品很熟，一连报了十多道，服务员都手忙脚乱快要记不过来了，这才停下道：“先点这些吧，不够了待会再点。”
“喝的呢，张经理喜欢什么酒？”林启风道。
“酒今天就不喝了，最近天天喝，家里媳妇都有意见了。”张经理道。
“工作这么忙，还能顾着家里，张经理真是个好男人。”林启风夸了一句。
等菜上齐，没用林启风招呼，张经理这边自己就旁若无人的吃上了，边吃边点头，似乎挺满意。
筷子不停，嘴都吃的鼓了起来，还要硬塞，林启风想找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找到，只能招呼胡同三人，跟着吃了起来。
“咳咳。”张经理突然咳嗽两声，显然是吃的太快被噎着了，这才有工夫喝口水，想着往下顺顺。
趁这机会，林启风赶紧放下筷子，也没闲扯直接问道：“最近一直没拿到货，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如果是我们有没做到位的，您说出来，我们一定让您满意。”
“工作就等工作时间再谈，现在先吃饭，这的菜不错，你们也多吃点。”张经理推脱一句，然后接着吃起来。
都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句话在张经理这显然不适用。
林启风冲胡同使个眼色，后者从包里掏出一塌子钱，这是先前商量过的，总共五千块，点的是包间，也不怕被人看到，直接搁在桌子上，厚厚一摞，冲击力挺强，至少原本只顾着吃饭的张经理，停了下来。
“这是干嘛？”张经理明知故问，两只小眼睛盯着钱，闪闪发光。
“这一年多承蒙张经理照顾，一点心意，算是感激一下。”林启风道。
张经理脸上有点挣扎，犹豫了会，开口道：“你们找我什么事，我都清楚，但是我做不到，钱你们还是拿回去吧。”
林启风很惊讶，五千块已经不少了，像他这种经理，就算加上平时吃的回扣，一年下来能不能挣到五千块，还在两说，现在居然直接拒绝了，看来情况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林启风心里沉了下来，胡同三人也都紧皱着眉，张经理擦擦嘴，话说到这份上，也没吃下去的必要了，站起来道：“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你们先吃着，我就先走了。”
说着就要出门，被林启风叫住了：“张经理，到底什么情况，给句准话吧，要不你今天可能得晚点走了。”
看这情况，以后估计从他这是拿不到货了，既然这样，也不怕撕破脸，被人蒙在鼓里，一头雾水的滋味，真的很不爽。
胡同心领神会，直接堵住了门。
“你们想干嘛？”张经理见状，突然紧张起来，大声道。
“我要一个解释，之前一直合作的好好的，突然就要断我们的货，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希望张经理能帮我解解惑。”林启风缓缓道。
门被堵住，旁边还有胡庆、古盛两个人狠狠瞪着他，张经理倒是很识时务，壮着胆子问道：“我说了你们就让我走吗？”
“当然。”林启风肯定道。
“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也没有办法。”张经理一口气说完，接着就要出门，可林启风没开口，胡同依然堵着门，张经理急了，道：“能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我也不知道，这都是上面压下来的，我只是个打工的，只能听老板的吩咐。”
“让他走。”林启风说了句，脑袋里开始盘算起来。
既然事情是半个多月前出的，得罪人也应该是最近的事，可他自从开学后，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学校，偶尔出趟门，也只是在柔道队和宅子之间跑，别的地方去都没去过，更别说得罪人了。
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林启风心道：难道是胡同这边的事？抬头见胡同已经坐了回来，张经理早就跑的没影了，直接问道：“最近得罪什么人了吗？”
“没有啊。”胡同想了想，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年后我就被老娘逼着上了夜校，跟蒋凯、齐威那帮顽主都没联系了，没记得跟谁起过冲突啊，而且，我打小就去了庙里，还俗回家也才两年，以前也没仇家。”
这就怪了，难道是张经理为了脱身，撒谎糊弄他的？也不应该啊，他的工作地址都知道，随时都能找上门去，看他也是个聪明人，不至于耍这种小聪明。
林启风皱着眉，目光从胡庆、古盛身上扫过，俩人一阵摇头。
林启风收回目光，就算俩人得罪了人，也不至于有这么大能量吧。
“哥，要不我们从新找家服装厂？这边倒是还有几家，小作坊更多，就算离了他张经理，我们一样能拿到货。”胡同道。
林启风摇摇头：“对手是谁还不知道，可既然能搅黄第一次，就能搅黄第二次，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被人卡着脖子，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太被动，也太憋屈。”
“那怎么办。”胡同泄口气道，整个人有点萎靡。
林启风沉默一下，接着沉声道：“情况没那么遭，怎么说也顺风顺水做了一年多，原始积累算是够了，既然别人能开工厂，咱们也能。”
“啊？”胡同愣了一下，随即苦着脸道：“开工厂这事怕是有点难吧，私人能开工厂的，那都是外资企业，咱们这边，听说雇工超过八个人，就算资本家了，会不会出事？”
第八十三章：借壳
这确实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七上八下这种论调，直到1987年，中央发布十六字方针：允许存在，加强管理，兴利抑弊，逐步引导，才真正有了定论。
在此之前，虽然伟人曾亲笔做过批示：放两年再看，但争论并没有停止发酵，依然在全国范围内持续着。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干什么事都被绊着，做什么都得瞻前顾后，一不小心就犯了错误。
这是大势，全国都是如此，林启风也没办法改变，但好在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改革开放到现在已经是第四个年头，如何吸引外资，成为了各地政府的工作重点，作为改革开放的窗口，深城自然首当其冲，而离深城最近的，自然便是香江。
既然港资企业能到内地开办工厂，那收购一家香江的工厂，借壳回来办厂，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而且，由于受地域限制，香江发展重工业难度很高，服装业就成了香港发展最完善，又最具规模的第一大行业。
大的工厂暂且不说，林启风也没钱收购，小一点的针织小厂，简直多如牛毛，其中总有因为经营不善要面临倒闭的，只要有钱，收购难度应该不会很大。
林启风越想越觉得有戏，心里打好算盘，道：“看来得去趟香江了，张经理他们厂不是港资企业吗，那咱们也变成港资企业，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可是，我听说去香江是需要通行证的，这东西可不好弄。”胡同苦着脸，感觉跟不上林启风的思维。
八十年代去香江的合法途径就两个，一个是你在香江有直系亲属或者海外关系，可以用探亲的名义申请通行证；另一个就是经商。
林启风倒是真的想去经商，可他的工厂八字还没一撇呢，也没有认识的香江企业能给他发个邀请函，事情有点难办。
正规渠道去不了，偷渡就更不可能了，没有合法身份，即便去了也什么都干不了，那还去干吗。
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林启风沉默一下，然后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许英来这边也有大半年了，不知道能不能帮上点忙，既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许英还记得不？没准他能帮上点忙。”林启风道。
胡同眼睛亮了一下，这个二世祖关系深厚，倒是真有可能办成，可没高兴两秒，又沉了脸道：“那老小子都有大半年没见到他人了，咱们上哪找去。”
“别担心，我知道怎么找他。”林启风笑笑接着道：“年前合伙做了点生意，他现在人应该就在这边，开了个公司，虽然不知道具体地址，但是电话我记着，可以打电话问问，你知道附近哪有电话亭吗？”
年前俩人发过电报，上面留了公司的电话号码，可能是重生者的福利，林启风只看过一遍就记下了，直到现在依然记忆尤新。
“咱们住的宾馆前台就有电话，但是不知道让不让打。”胡同不太确定道。
上午累到眼睛都睁不开，也没注意到，这下倒是方便很多，林启风开口道：“应该没问题，既然装了电话，总不至于是摆着看样子的。”
胡同点点头，有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样子。
“不再吃点？这一大桌子菜不吃多浪费，而且，现在都这么晚了，应该早就下班了。”林启风问了句。
“不吃了，事情解决不了，吃什么都没胃口。”胡同回道。
林启风觉得有点可惜，这么多菜，就张经理吃了个爽，他们几个人都没怎么动筷子呢。胡同的心情他也能理解，他跟胡同不一样，即便这件事最终没办成，他也还有其他产业，可胡同的绝大部分收入来源，都在这上面，不着急不行。
“你俩呢，吃饱了吗？”林启风冲胡庆、古盛问了句，后者连忙点头。
感觉算是白问了，大老板二老板要走，他们两个除了跟着还能干吗？林启风起身道：“那就走吧。”
结了账，四人一起出门，回到宾馆，问过前台之后，电话果然能打，拨通号码，响了半天没人接，看来是下班了，只能明天再打。
林启风倒是无所谓，毕竟之前已经想到，都晚上九点多了，现在也没有九九六的说法，徐英他们卖个磁带也不至于卖到现在。
胡同有点失落，事情晚一天解决，他就要多担心一天，实在煎熬。
白天睡了一天，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林启风没有丝毫睡意，黑夜里睁着眼，心里开始默默盘算起来。
这一年多，他虽然赚的钱不少，可绝大部分都在京城宅子里埋着呢，这次过来背了满满一包钱，看着多，可现在最大面值的也才十块，估计顶多也就能有个七八万，加上胡同带过来的，凑个十万应该没问题。
存折他也带着，里面也有十万出头，加一块二十万，也不知道够不够用，关键这都是人民币，去了香江不能用啊，换成港币这事，依然得交给许英。
想到这里，林启风有点感叹世事无常，当初冒险跟许英搭上的这条线，没想到在这会儿派上了用场，但毕竟这里不是京城，也不知道许英能不能办成。
能办成当然最好，要是不行，就得另想办法了。
脑袋里想着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启风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早上七点，林启风睡得正香，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胡同，林启风睡眼惺忪的爬起来，打开门，果然是他，有点无奈道：“这才几点啊，上班时间都没到呢，打了电话也没人接的。”
“先吃饭，吃完饭时间不就到了吗。”胡同陪笑一句，眼里带着血丝，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进来坐会？我先去洗漱一下。”林启风道。
“哥你随便，不用管我。”胡同说道，也没进来的打算。
林启风没再管他，自己洗漱完，穿好衣服，走出门时，胡庆跟古盛俩人也来了，再叫上秦振、潘越，六人一起下楼吃早饭去了。
吃过早饭，又等了会，才到八点，林启风也不知道许英他们是不是八点上班，可看胡同迫不及待，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表情，显然是等不下去了。
第八十四章：碍事
“您好，这里是英晴文化音像公司，很高兴为您服务。”
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通，一个女声传了过来，声音挺好听，普通话很标准。
“我找你们老板许英，他在吗？”林启风直接道。
那边顿了一下，才回道：“老板很忙，请问您有预约吗？”
“你跟他说我叫林启风，有事找他。”林启风道。
“请稍等。”
过了片刻，再次传来声音：“林兄弟？”
“是我。”听出是许英的声音，林启风松口气，先前还担心他这个大少爷耐不住枯燥，跑一边玩去了，找不到人，没想到还挺敬业。
“哈哈哈，真是你啊，电话给了你大半年，到现在才第一次打，你这个大老板当得，有点不称职吧。”许英笑道，心情不错。
“之前不是学业忙吗，这不刚放暑假，第一个就想起你来了。”林启风跟着笑道：“怎么样，生意还好吧。”
“还行吧，费了老大劲才打点好关系，每周能借人家的工厂用两天，刻的那点磁带，三天两头卖断货，唉，勉强过日子吧。”许英回了句，说的像是在抱怨，可怎么听怎么有种瑟的感觉。
林启风撇撇嘴道：“公司都开了大半年，我这大老板一分钱还没见着，最近急等着用钱，是不是得给我凑点？”
“咳咳……”
许英咳嗽两声，开口道：“其实公司最近的状况不好，昨天更是一单都没接到，工资都要发不出了……”
“别跟我扯这些，我人就在深城，竹园宾馆，你要有时间就来一趟，有事找你。”听着许英大倒苦水，林启风直接打断道。
“你在竹园宾馆？”许英楞了一下，有点惊讶，接着道：“那成，你等我会，我待会就到。”
“怎么样？”刚放下电话，胡同就迫不及待的凑上前问道。
“人马上就到，应该离得不远，等人到了，当面说吧。”林启风解释一句。
没等太久，大概半个小时，许英来了，大半年没见，变化挺大，原来的长发剪短了，显得更精神，一身黑色西装，打着领带，派头挺足。
“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去接你啊。”许英看到林启风等人，边走过来边道。
“昨天到的，胡同去了，就没麻烦你。”俩人握了握手，林启风笑着回道。
“英哥，好久不见。”胡同笑着打声招呼。
许英冲他点点头，看向林启风道：“有时间不，带你去咱们公司看看，你这大老板，到现在连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呢还。”
“这个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林启风笑笑道：“这次过来是出了点事，得找你帮个忙。”
“有什么事直接说。”许英正色道。
“去房间说吧。”林启风看了看四周，来来往往人多眼杂，他这边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太引人注目。
许英点点头，跟着一起向楼上走去。
房间里，关上门，招呼许英坐下之后，林启风直接开门见山道：“我这边出了点事，得去趟香江，通行证有点难搞，你有什么办法不。”
许英没有马上回答，想了想才道：“前段时间倒是跟香江一家音乐公司有了点合作，发张邀请函应该问题不大，只是估计得需要几天时间才行。”
“时间能快就快。”林启风叮嘱道：“另外还有件事，这次去香江得用到钱，我这边凑了大概二十万，公司账上能动的钱，也都提出来，全部换成港币，我有急用。”
许英接过古盛递过来的水，脸色有点苦，沉默半天没开口。
“怎么，有难处？”林启风皱眉道。
“公司这半年倒是赚了点钱，我原本还想着再过几个月，等挣够了钱，自己开个工厂的，老是借别人的设备，效率太低。”许英解释一句，接着道：“不过你是大老板，你说了话，那就再等等吧。”
“这次真有急用，等回来后，不管剩没剩钱，我都给你把钱补上。”林启风安慰一句。
这次去香江，具体要用多少钱，林启风心里也不清楚，但能多带总比到时候不够用强，反正京城宅子里还埋着那么多钱，大不了到时候让胡同背过来不就行了。
“换钱这事比较难办，估计得多等两天才行。”许英道。
正事算是谈完了，许英既然没推辞，那就说明他能办得到，林启风心里松口气，接着闲聊道：“雪晴怎么没来？没在公司吗？”
“她现在可成大明星了，想请她吃饭的能排一条街，比我可忙多了。”许英笑着道：“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回去抓紧时间把事给你办了。”
林启风点点头，把包递给他道：“我就不留你了，等办完了你就直接过来，我这几天都在这里。”
说着，从身上掏出存折，告诉密码之后，一并交给了他。
许英也没嗦，应了句，拿上东西就走了。
等了三天，胡同都要坐不住了，许英总算来了。
“怎么样，办妥了吗？”没等许英坐下，胡同就忍不住问道。
“幸不辱命吧。”许英冲胡同说了一句，然后把手里的包递给林启风道：“钱跟邀请函都在包里，总共四十五万港币，人只能去三个，最多待三个月，具体去谁，你自己安排吧。”
说完倒杯水，一口气喝完。
“放心，用不了三个月。”林启风道，暑假就两个月，他要是敢旷课一个月，估计也就不用去学校了。
说着，接过包，感觉轻了很多，打开一看，居然全是五百面额的港币，心里恍然，难怪四十多万一个包就装完了。
“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喝完水，许英坐下喘口气问道。
“待会就走。”林启风说道，接着就开始思考究竟应该带谁去。
他这边六个人，但只能去三个，他是肯定要去的，作为六个人里武力值最高的胡同，自然也得跟着，那边现在正是帮派横行的年头，有胡同在，安全也有个保障，最后一个人带谁呢？
许英楞了一下，帮了这么大忙不说，他大老远赶过来，屁股刚挨着凳子，怎么就感觉自己好像有点碍事了，惊讶道：“这么急吗？”
“早办完，早放心。”林启风正想着事，随意道。
“那成，我就不打扰了，等你们回来，我做东，给你们摆庆功宴。”许英站起来道。
“吃饭没问题，但庆功宴还是我来请，到时候叫上雪晴，让我们也见见大明星的风采。”林启风笑着把许英送出门道。
第八十五章：咨询
“哥，让庆哥跟着去吧，我什么都不会，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送走许英，林启风刚转过身，就听古盛说道，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再看秦振和潘越，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最后一个人选算是定下来了。
胡庆有点兴奋，早就想去见识一番香江的繁华，今天终于能够如愿了，向古盛投去一道赞赏的目光，这小子有眼力。
收拾好东西，跟留下来的三人交代几句，让他们自由活动，想干嘛干嘛，然后林启风带着胡同、胡庆两人直奔罗湖口岸。
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等待过关的人挺多，绝大部分都是出去的，脸上满是期待、向往，似乎美好生活就在眼前，跨国这道门，对面就是天堂。
林启风跟着排好队，看着来送行的人脸上羡慕的表情，突然就想到了龙应苔说过的那句话：罗湖口岸简直就是天朝人的逃生门。
这句话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不能说错，毕竟两地相差巨大，香江从六十年代开始飞速发展，到现在已经发展成国际著名的金融、服务和航运中心，高楼林立，一片繁华。
反观大陆，刚刚打开国门，百废待兴，第一批开放城市深城，现在还只是个大工地。
只能说以她作家的想象力，都没能想到天朝之后会迸发出怎样的能量，席卷全球。
问现在的人为什么想出去，回答只有一个，因为那边富，随便打个工都比在国内当个公务员强。
再过几十年，问这些人为什么又要回来，回答依然只有一个，因为这边有钱，机会多。
历史是个循环，风水轮流转。
“哥，这就是香江吗？”过了关，看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路两边的高楼大厦，胡庆激动了。
胡同瞪了他一眼，一副乡巴佬模样，看哪都新奇，太丢人，扭头问林启风道：“哥，我们接下来去干吗，人生地不熟的，上哪找快破产的服装厂啊。”
“先找家咨询公司问一下吧，没头苍蝇乱撞，太耽误时间。”林启风想了想道。
说着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自己先做了进去，胡同、胡庆两人赶紧跟上。
“师傅，送我们去中环。”等俩人上车，林启风冲司机道。
香江这地方，林启风前世也来过两次，有点了解，知道中环和上环区是港岛区的中心地带，上环是住宅区，中环则是商业、金融和银行中心。
既然想找咨询公司，去中环碰碰运气总没错。
“内港咩？”司机回头问了一句。
林启风三人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听不懂普通话啊。
“你俩会粤语吗？”林启风问道。
胡同胡庆同时摇头，三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没想到过来刚开口就遇到问题了。
眼看司机表情有点不耐烦，林启风试着用英语讲了一遍，这次倒是听懂了，司机嘀咕一句，说的是粤语，林启风没听懂，但看表情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反正听不懂，就当他在放屁，林启风心态不错，扭头看向窗外，欣赏起外面的风景。
一路走走停停，大概一个小时才到中环，最后结账94块，林启风瞬间有种被宰了的感觉。
“黑着个脸，跟谁欠他钱似的。”等车开走，胡庆骂了一句。
“行了，车都开走了，骂他也听不见。”林启风道：“这里就是中环了，先找找看哪里有咨询公司没。”
说着向前走去，同时打量起两边门店前的招牌，虽然是繁体字，但大概还是能看的懂得。
三人都是轻装简行，只带了几件衣服，背个包走在人群里，倒也不显得累赘，边逛边找，胡庆突然拍拍林启风，指着前面道：“哥，你看前面那个是吗？”
林启风顺着胡庆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面一间门店招牌上写道：惠咨。
林启风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门店不大，大概只有二十几平，里面摆着几张桌子，很简陋，也就比草台班子强点，说是咨询公司，倒更像是随处可见的房产中介，估计这业务他们也接，里面坐着几个人，无所事事的样子，等待客户上门，见林启风他们进来，其中一人连忙站起来道：“你好，有咩可以帮你呀。”
话林启风倒是大概听懂了，但是他不会说粤语，保险起见依然说了英语：“我想收购一家服装厂，你们有这方面业务吗？”
“有的先生。”那人笑着回道：“不知道您的预算是多少呢？”
“四十万之内吧，服装厂不用太大，最好是那种经营不善快要破产的，只要设备齐全就行。”林启风想了想道。
“没问题，先生，不知道您的电话是多少呢，有消息我们会立刻电话通知您的。”那人问道，脸上表情轻松，这种小厂太多，难度不大。
“没有电话，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到时候我再过来。”林启风回道。
“这样啊。”那人迟疑一下道：“可能需要两天时间，您要是方便的话，后天可以过来。”
林启风点点头，又问道：“佣金怎么算？”
“十万块以下按成交价的2%算，十万块以上可以降低到1%。”那人回了句，见林启风没说话，心里突然紧张起来。
像他这种小公司，香江到处都是，几天接不到一单都很正常，不想放过到嘴的生意，咬咬牙道：“如果成交价在三十万以上的话，佣金最低可以降到0.5%，不知道先生能够接受？”
“行吧。”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到底线了，林启风回了句。
在商言商，没必要嗦，该说的说完，林启风直接转身走了。
胡同、胡庆俩人像个好奇宝宝，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站在旁边眼神助攻，左右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见林启风转身走了，赶忙跟了出来。
“哥，找错地方了？”胡庆追上去小声问了句。
林启风瞥了他一眼，再看看胡同，看表情就知道他也是这么想的，解释道：“没找错，事情已经跟他说了，后天来看消息就行。”
“这么快？”胡庆惊讶道：“感觉也没说几句话呀？”
“他提供服务，我们需要服务，该说的说完就行，没那么麻烦。”林启风道。
“哥你真厉害，懂得真多。”胡庆适时拍个马屁道。
“后天才有消息，那我们现在干嘛？”胡同问道。
第八十六章：逛街
“现在……当然是去逛街了。”林启风想了想笑着道。
中环除了是商业、金融和银行中心外，还是著名的购物中心，内地看不到的国外名牌旗舰店，林立在德辅道中及皇后大道中，大型商场如置地广场和太子大厦等，里面各类型的店铺应有尽有。
重生回来快两年，林启风感觉再次走进了现代社会，心里有点小激动。
三人带的行李不多，包里还背着四十多万现金，这可是他们带过来的全部家当了，扔酒店里怎么能放心，还不如随身带着，至少心里踏实，等逛累了在找家宾馆休息，反正林启风是打定主意，再没收购到服装厂前，包不会离身。
时间还不到五点，虽然还是上班时间，路上行人已经不少了，来来往往脚步匆匆，路过林启风三人时，总会不经意间看过来，眼中有惊讶、有好奇。
林启风有点奇怪，难道这就被认出他们不是本地人了？摸摸头发，看看衣服，没什么不正常的啊？跟他们比一点都不显寒酸。
怎么说身上都是背着几十万的人，即便在香江那也算小有成就了，纳闷好久，直到眼神从胡同身上飘过，心里才恍然，这造型有点扎眼，偏偏香江是个迷信风水的地方，难怪回头率这么高，这是把他当成大师了。
七月的天，热的厉害，三人没逛多长时间，身上已经冒了汗，眼看已经到了太子大厦，林启风直接拐了进去。
胡同、胡庆俩人紧忙跟上，天气太热，他们也受不了了。
琳琅满目的现代商场，直接让胡庆看花了眼，这个柜台前看看，那个专卖店瞅瞅，有点放飞自我，不停感叹。
“一条裤子居然卖60，比我们还黑。”
“一双鞋卖500，这是抢钱呢？”
边看边小声吐槽，路过一家内衣店，胡庆直接看直了眼，扭头小声跟胡同嘀咕道：“就这么两条布袋子也拿来卖？屁股蛋子都遮不住，哪个傻子会买。”
“什么布袋子？”胡同问了一句，顺着胡庆的视线看过去，恰好店里的导购员也向他看来，四目相对。
一双大眼，好奇的目光，清纯的面庞，玲珑有致的身形，再加上那身得体的制服，一瞬间胡同就看红了脸，心脏猛地一颤，然后开始剧烈跳动，嘴巴微张发不出声音，急忙收回视线，拉着胡庆快步离开了。
看着胡同落荒而逃的身影，店里的导购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莹莹？”旁边有人奇怪道，看穿着也是一名导购员。
“没什么，看到一个奇怪的人。”黄莹莹回了句。
“这是……随身听？”林启风兴致勃勃的逛着，目光突然被一处柜台吸引，眼睛一亮走了过去。
“先生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营业员看着走到柜台前的林启风，微笑说道。
“这款随身听可以拿出来让我看看吗？”林启风回道。
营业员愣了一下，顺着林启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反应过来，笑着道：“当然可以，这是索尼公司生产的个人随身音乐播放器，叫walkman。”
营业员边说边拿出随身听递给林启风，接着介绍道：“与传统录音机相比，walkman体积减小很多，功能上却毫不逊色，音质更加出色，是一款真正的便携式音乐播放器。”
林启风摆弄着随身听，铝制的外壳，入手有点冰凉，手感不错，打开盖子，摁下开关，看着带轮缓缓转动，心里越看越喜欢，这要是在配个耳机，走起路来摇头晃脑的，简直是种享受，忍不住问道：“这个多少钱？”
“1300元，先生。”营业员回道。
林启风有点咂舌，这么个小东西就要一千多，放到内地，顶的上绝大部分人好几年的工资了，太奢侈，好在他是个土豪，不在意这些，道：“给我装起来，我要了。”
“好的。”营业员笑着说一句，麻利的装了起来。
付过钱，接过随身听，林启风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东西要是能找人山寨出来，以目前内地半截砖似的录音机都能当宝的情况，应该很有市场前景吧。
只要价格降低点，应该是门好生意，可惜他不认识这方面的人，有点遗憾，林启风摇摇头，抬眼就见胡同红着脸站在旁边，眼神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奇怪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幅表情？”
胡同像是没听到，还在发愣，林启风又把目光投向胡庆，后者摇摇头：“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
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胡同这才反应过来，收回心神道：“怎么了？”
林启风撇撇嘴，现在倒换成他被问了，感觉胡同有点怪，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想，难道是中邪了？
想不出答案，随口说了句没事，接着逛了起来。
胡庆赶紧跟上，胡同犹豫一下，向身后看了一眼，刚才那种感觉是他过去二十多年从未体会过得，无法形容但又记忆深刻。
眼看前面两人越走越远，胡同收回目光，快步跟了上去。
逛到七点多，林启风感觉有点累，肚子也开始造反，再看看另外两人，同样一脸疲惫，意兴阑珊的样子，开口道：“走吧，先去找个地方吃点饭，然后再找家宾馆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四处张望一下，看到家餐厅，径直走了过去。
一顿饭吃完，天已经完全黑了，窗外霓虹闪烁，灯火通明，丝毫不受夜幕降临的影响，路上行人如织，感觉比白天更加热闹。
胡庆趴在窗户边，惊讶的看着窗外的一切，不可思议道：“这真的是晚上吗，怎么感觉比白天更有魅力。”
林启风笑笑道：“这算什么，待会带你们上楼顶看看，27层楼，近一百米高，可以俯瞰整个港岛，吹着风，看着景，感觉整个香江都在脚下，那才叫魅力。”
胡庆一脸向往，胡同也有点意动，饭都吃的差不多了，林启风干脆直接起身道：“走吧，带你们去开开眼。”
第八十七章：陆诚
三人坐上电梯，直到顶层，左右看看没人，偷摸爬上楼顶，林启风拍拍手上的灰，笑着道：“怎么样，风景不错吧。”
已经是晚上，楼顶风挺大，吹走了一天的暑气，很凉快，虽然有点暗，但月色不错，倒也看得清人。
三人一起向楼边走去，离得近了才发现，前面已经站了一个人，隐约能看出穿了身西装，脚下蹬着一双皮鞋，手里拎着什么东西，看形状大概是瓶酒。
林启风突然有点后悔，应该买几瓶啤酒上来的，吹吹风，喝喝酒，那才叫惬意。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有点遗憾，小心翼翼摸到楼边，探出头向下张望一眼，近百米高的楼顶，瞬间一阵眼晕，腿都有点发软，赶忙退了回来。
他可还没活够呢，这要是一个不小心，脚下一软摔了下去，估计不会再有重生的机会了吧。
拍拍砰砰直跳的胸口，心里一阵后怕，缓了会才恢复过来，伸开双臂，感受着晚风吹在身上带来的丝丝凉意，闭上双眼，脸上满是享受。
“好高啊，这要是掉下去……”胡庆探头望了一眼，突然打个哆嗦，赶忙退回来一把抓住胡同道：“哥，你可得把我看紧了，我要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没了，我妈不得伤心死啊。”
“一边去，说什么胡话。”胡同瞪了他一眼，甩手想要挣开，奈何胡庆抓得太紧，俩人都在楼边，胡同也没敢使劲，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把胡庆给甩出去，这高度，一准凉透了。
胡同摇摇头，任由胡庆抓着，自己向远处眺望，黑夜中，星星点点的灯光，像一张大网将整个城市笼罩，伫立在天地间，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但这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又让心中生出无线豪迈，脸色变换心情复杂。
林启风睁开眼看看两人，才27层就这副德行，这要是换成50层、100层，该是什么表情。
忍不住撇撇嘴，目光从旁边那人身上扫过，得，还不如他俩呢，看穿着也像个成功人士，怎么还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点高度就激动的热泪盈眶了，啧啧，都要跳楼了。
嗯？跳楼？？
林启风心里鄙视一番，随即反应过来，就见那人随手丢下酒瓶，掉在楼顶发出一声脆响，接着就向楼外走去，看架势，真的像是要跳楼。
眼看那人就到了楼边，下一步就要踏空，林启风吓得一个激灵，来不及多想，本能的就上前拽了一把，这一下算是把他吃奶的力都用了出来。
好在人抓了个正着，接着马上用尽全力向后一甩，那人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直接摔在了地上。
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林启风却感觉是那么漫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到脱力的感觉在身上蔓延，才开始忍不住后怕，刚才的举动太冒失了，这要是没有把人拽回来，而是连带着他一起掉了下去，简直哭都没地方哭去。
后背已经湿透，晚风吹在身上，脊柱一阵发凉，林启风越想越恼火，恨恨的看着地上那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特么疯了，想死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死去，别特么出来祸害别人。”
那人被骂的楞了一下，然后开始呜咽着哭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变成嚎啕大哭，场面实在凄惨。
一个大男人哭的稀里哗啦，林启风看着也不落忍，心里明白，这要不是到了绝境，能活着谁都不会想去死，气消了大半。
等那人把情绪宣泄出来，哭声渐渐止住，林启风才叹口气道：“虽然不知道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我还是得劝你一句，死都不怕了，你还怕活着吗？还有什么后果，是比死更严重的吗？”
想不开这种念头，往往都是悲观、无助、迷茫等等各种情绪混合在一起，达到心理所能承受的极限，却又无处宣泄，才会走上极端。
这种逃避现实的想法，绝大部分人都是在那一瞬间产生的，会不会后悔不知道，毕竟，有机会后悔的人不多。
地上那人比较幸运，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刚才那种感觉，估计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了，劫后余生，庆幸的同时，看了看林启风，感激道：“谢谢。”
林启风揉揉耳朵，没有听错，这人说的是普通话，虽然是有点蹩脚的港式普通话，可毕竟他听懂了，瞬间感觉有点亲切，又开口安慰道：“看你的年纪，应该已经有家庭、有孩子了吧，你这么一走倒是潇洒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孤儿寡母，以后要怎么生活。
每个人的生命都不只是自己的，还是家人的、朋友的、爱人的，你不但是为自己而活，更是为肩上的那份责任而活。”
说着，眼神总有意无意的往那人已显稀疏的头顶看去。
“我对不起她们。”那人躺在地上，还没打算起来，哽咽着说道。
“咱们萍水相逢，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再见，你要是想找个人倾诉的话，我想我是个不错的听众。”林启风道。
“我也是。”胡同在旁边默默跟了句。
“还有我，我们仨都是。”胡庆接着道。
那人双手撑地，坐了起来，左手擦了一把眼泪，右手擦了一把鼻涕，随意抹在身上，犹豫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我叫陆诚，今年四十三了，开了家小银行，有妻有女，虽然挣得不多，但日子也还过得下去。
但心里始终不甘心，总觉得自己是干大事的人，一门心思想着发财，研究了两年期货，觉得黄金价格连跌了两年，应该已经探底，鬼迷心窍想去抄底，把所有家当全部压进去还不算，把银行里的钱也都压进去了，全部看多黄金价格。
谁知道金价就是个无底洞，止不住的往下掉，赔了钱还想着翻本，一步步陷了进去，直到爆仓，一切都没了。”
声音有点干涩，说着陆诚自嘲一笑道：“谁都怨不着，只怪自己贪心，才落到今天这种境地，可怜那些信我把钱存到我这里的亲戚朋友，辛苦大半辈子攒下的家底，都让我糟蹋了，可怜我的老婆闺女，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背上这么多债。”
第八十八章：机会难得
自七十年代开始，香江就已经发展成国际金融中心，大致分为两大块，第一块就是外资银行，像汇丰银行是老大，下面还有渣打银行、花旗银行，日资银行也开始出现。
另一块就是华资银行，绝大部分都是中小型银行，资本规模比较小，没办法跟外资银行竞争，主要就是靠高额利息吸引顾客，外资给你三厘的利息，华资银行就给你四厘，总能争取到生存空间。
陆诚就是其中一个，像他这种小银行，基本没什么知名度，更谈不上竞争力，第一批客户就是从亲戚朋友下手，毕竟是熟人，多多少少有点信任，再加上利息给的高，成功吸引到了第一笔资金。
之后靠做汇款、外汇、买卖金银、金条、珠宝等业务，虽然利润有限，但也挣扎着生存了下来。
然而，林启风并不知道这些，在他的认知里，能开银行的都是大佬，都这样了还只是勉强过得下去，心里暗自吐槽，莫名的就想到了悔创阿里的马总、不知妻美的刘总、普通家庭的马总，不明白大佬们为什么都有这种癖好。
听他说到炒黄金期货，林启风突然就想到去年第一次去金融系听课时的场景，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当时老师可是信誓旦旦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认为黄金价格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很大可能保持长期走低趋势。
林启风记得，前世婚后为了给媳妇买一枚金戒指，看好价格之后，默默开始攒钱，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同事朋友请客吃饭，全部推掉，就怕回请，攒了很久终于攒够了，拿着钱兴冲冲的跑去商店时才发现，价格降了好多。
两相印证，似乎金价还得往下降，林启风心里不由产生一个念头，机会难得，既然赶上了，要不要干他一票。
又有点担心，万一因为自己的重生，让历史发生改变，那这笔钱可就打了水漂了，这可是寄托了胡同全部希望的钱，要是就这么没了，该有多伤心，万一看破红尘，来句四大皆空，归隐山林……
林启风摇摇头，没敢接着往下想，把这个念头暂时抛到脑后，抬头看了一眼胡同，他还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时间，自己已经逃过一劫。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逃避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还是勇敢一点面对现实吧。”林启风冲陆诚说道。
“你说的对，没有什么是比死更严重的后果了，亲戚朋友们把钱存在我这里，是因为信任我，我不能辜负了他们的信任，这笔钱得还，死过一次的人，没什么好怕的了。”陆诚倒是想通了，从地上爬起来，打起精神道。
说完，又郑重的向林启风鞠了一躬道：“刚才真是谢谢了，要不是你，现在我恐怕就是一滩烂肉了。”
“举手之劳。”林启风不在意道。
“对了，听你们的口音，似乎是从大陆过来的，不知道来这边是什么事？要是有能用的上我的地方，请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心尽力办好。”陆诚认真道。
“是有点事，不过已经有咨询公司在办，就不麻烦你了。”林启风回了句。
“有什么麻烦的，我看你们还背着包，是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吧，我正好知道一家酒店，离这里不远，虽然不大，但条件绝对没的说，老板我认识，可以打个折扣，走吧，我领你们去。”陆诚热情道。
说着，走到楼梯口，向下面爬去。
林启风看了胡同一眼，耸耸肩道：“走吧，过去瞧瞧再说。”
……
“就是这。”陆诚带着林启风三人七拐八拐，最终停了下来，指指前面笑着道。
林启风打量一下四周，地方虽然有点偏僻，但打扫的挺干净，前面不远还有家大排档，吃饭也方便，暗自点点头，感觉还不错。
“福婶儿，出来接客了。”陆诚冲里面喊了一句，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林启风差点咬了舌头，这话听着怎么感觉有点怪。
“哎呦，陆老板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了。”一个五十左右的大妈，身材有点发福，手里拿着把扇子，迎着陆诚走过来，笑着道。
“带几个朋友来住店，还有空房没，开三间。”陆诚直接道。
“你陆老板的朋友，就是没房间，我也得给你想办法啊，等着，我去给你看看。”福婶儿摇着扇子走到柜台，翻开账本看了会，抬头道：“二楼还剩两间房，都是双人间，倒是住的下，要开吗？”
陆诚看向林启风，简单交代一下情况，见他点头，才道：“就这两间了。”
陆诚接过钥匙，四人一起上楼，房间情况还算不错，新换过的床单看着挺干净，两张床摆在两边，中间一个过道，有点窄，但在寸土寸金的香江，已经算是不错了。
独立的卫生间，桌子上还摆着一台电视，很小很旧，大概只有十四寸，也不知道是摆着看样子的，还是真的能看。
林启风挺满意，放下包对陆诚道：“时间也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吧，别让家里人等着急了。”
“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明天我再过来。”陆诚点点头，说完直接走了出去。
“哇，还有电视。”胡庆咋呼一声，跑过去打开。
电视吱吱响了一阵，可就是没有画面，胡庆撇撇嘴：“感情是个样子货。”
觉得有点扫兴，又在上面拍了一下，电视里突然传来声音，把胡庆吓一跳，看看屏幕居然有画面了，而且正在播放电视剧。
胡庆乐了，没想到歪打正着，笑骂道：“还是个贱皮子，不打不成器。”
说着坐到床边开始看了起来。
林启风也瞥了几眼，有点惊讶，播的居然是《天龙八部》，这可是部经典，自己也不自觉跟着坐下看了起来。
一丁点大的屏幕，黑白画面，说的话还听不懂，即便这样，林启风还是看的津津有味。
胡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坐下来了，三人排排坐，表情格外认真，眼睛一刻也不舍得离开屏幕。
“只有两张床，你俩谁去另一间房？”林启风边看电视，边用肩膀撞了一下胡同道。
“只有两张床，你过去另一间。”胡同又撞了一下胡庆道。
“哦。”胡庆应了一声，半天没动静。
第八十九章：单间
“诶，这怎么没了。”正到关键时刻，突然出来字幕，接着就进了广告，胡庆急了。
“今天的播完了，想看得等到明天了。”林启风看看表，已经十点半，随口解释一句。
“真扫兴。”胡庆抱怨一句，然后起身就要向门外走去。
“等等。”林启风叫住他。
“怎么了哥。”胡庆回头疑惑道。
“你睡这里，我去另一间。”电视都播完了，还想着睡单间，一点眼力见都没。
刚才给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把握住，那就不能怪我了，林启风心里想着，拎起包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陆诚就到了，收购服装厂的事，要等到明天才有消息，在房间待着也是无聊，干脆出门接着逛香江去。
陆诚自告奋勇，充当起导游，到底是土生土长的香江人，哪的风景好，哪的东西好吃，他全都门清。
从上午逛到天黑，累了就歇会，反正也没人催，几人边逛边吃，正餐都没轮着，肚子已经吃的滚圆，算是既饱了眼福，又饱了口福。
抱着肚子回到酒店，陆诚就离开了，三人回到房间，凑到一起看完电视之后，各自休息去了。
第三天，陆诚又来了，林启风有点无语道：“你天天往我这跑，你的银行不开了？”
“我这银行虽然不大，但也还是有几名员工的，有他们盯着就行，而且，现在账上一分钱都没，什么业务都开展不了，我在不在都无所谓。”陆诚苦笑道。
林启风突然有点警惕，这家伙这么殷勤，该不会是看出他身上背着钱，想要拉他这笔存款吧。
怎么说自己也救了他一命，不至于这么无耻吧，林启风心里嘀咕着，嘴上劝道：“还是得赶紧想个办法把窟窿堵上，银行开着，总会有人来取钱的，到时候拿不出来，不就露馅了。”
“唉，能拖一天算一天吧，多争取点时间，我也好认真想想办法。”陆诚叹口气道。
林启风撇撇嘴，想办法你就上一边自己想去，往他这跑是要干嘛，看他的样子也没离开的打算，也不好赶人，只能随他去了。
吃过午饭，看着陆诚面前摆着的三个空碗，林启风觉得有点滑稽，这家伙该不会是上他这蹭饭来了吧。
应该不会，怎么说也是有银行的人，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林启风摇摇头，结了账向外面走去，两天了，应该有消息了。
陆诚还是有点用的，报了咨询公司的名字后，领着他们轻车熟路就找来了。
“先生您来了。”见林启风几人进来，先前接待他们那人直接走过来道：“按照您的要求，我们已经为您找到两家符合条件的服装厂，这是详细资料。”
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文件夹，递给林启风道。
林启风接过文件夹，低头翻看起来。
那人接着介绍道：“第一家开价36万，但是还欠员工三个月工资没发，对方的要求是，这部分钱要您承担。”
“欠了多少钱。”林启风随口问道。
“总共是13万。”
加一块都快五十万了，钱根本不够，林启风懒得再看这一家，直接翻过看起下一家。
那人紧跟着道：“这一家开价四十万，但是……”
没等他说完，林启风打断道：“你不会告诉我这一家也欠钱了吧？”
“是的，欠了供货商大概十万块，对方同样要求由您承担。”那人不好意思道。
林启风郁闷了，是他上次没有说清吗？等了两天就等到这么个结果，也没心情再看下去，把文件夹仍在桌子上道：“这条件我接受不了，我的要求是没有负债，没有拖欠工资，设备齐全，总价在四十万之内，按照这个条件再去找吧。”
那人有点为难，迟疑一下道：“先生，按这个条件找，需要的时间可能会有点长，具体需要多久我们也不好保证，您没有电话，找到后要怎么联系您呢？”
这是个问题，林启风皱着眉，酒店柜台前他倒是看到摆着部电话，但是电话号码他不知道，扭头看向陆诚：“福婶儿酒店的电话你知道是多少吗？”
陆诚摇摇头，试探道：“我家有电话，要不留我的怎么样？”
“成吧。”林启风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有消息后打个电话，总比他一趟趟白跑强。
留了电话，四人出了门，胡同边走边愁眉苦脸道：“早知道就多带点钱了，现在要等多久也没个准，万一要是找不到符合条件的，那可该怎么办。”
“要不我回去拿点钱？”胡庆询问道。
“回京城吗？这一来一去要多久，万一要是过不来了怎么办？”林启风直接泼了盆凉水。
“那就这么干等着吗？”胡庆也苦着脸道。
“先等等吧，说不定很快就有消息了呢。”林启风安慰一句，又道：“要是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冒个险了。”
林启风又打起了炒黄金期货的念头，这次来总共带了四十五万，这几天花了点，还剩四十四万多，离刚才那两家的价格已经很接近了，只要不贪心，赚够钱了就收手，风险应该不大。
“冒什么险？”胡同、胡庆两兄弟异口同声问道。
林启风没回，看向陆诚道：“你既然炒了这么长时间期货，对这行应该挺了解的吧，香江期货什么行情，我想了解一下。”
“你说的冒险要是指这个的话，我建议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我的例子就摆在这里，这东西真不能碰，一旦陷进去就出不来了。”陆诚看着林启风，有点担心道。
“我有分寸。”林启风道。
陆诚苦笑，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说的，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绝大部分人都是抱着幻想，撞到头破血流，依然收不住手，可看林启风的表情，已经下了决心，迟疑一下，还是开口道：“商品交易所自1977年开始运营，起初只经营原糖和棉花交易，79年开始增加了大豆交易，80年又加入了黄金期货合约，目前比较热门的就是大豆和黄金期货。”
“只有这四个吗？”林启风疑惑道。
“对，目前只有这四个合约。”陆诚回道。
第九十章：看空
“保证金呢，要交多少？”林启风接着问道。
“按期货合约总价值的10%缴纳。”陆诚回道。
自学了一年多的金融知识，林启风对这些还是了解的，杠杆的计算公式是：1除以保证金。
10%的保证金，就相当于十倍杠杆，交易量和预期收益提高的同时，风险也扩大为原先的十倍，算是有利有弊。
“交易时间呢？”林启风又问。
“交易时间为周一到周五，公共假期除外的时间进行交易，分为早盘和午盘，早盘为上午10：00-12：30，午盘为下午2：30-4：00。”陆诚解释道。
“一天只交易四个小时？”林启风楞了一下，惊讶道。
“对。”
林启风看看表，现在已经两点多了，今天周二，还在交易时间，时间抓紧点，午盘结束前就能开户建仓，没在迟疑，道：“还有时间，现在就开户去。”
“哥，要不我们还是再等等吧，没准过两天就找到合适的服装厂了呢，冒险这事不急的。”胡同苦着脸接了句，心里有点忐忑。
没办法，陆诚这个前车之鉴活生生的摆在面前，沾上这东西，赔得倾家荡产都要去跳楼了，他是真怕出什么事。
现在干等着虽然有点煎熬，可好歹还有点希望，这要是步了陆诚的后尘，可就彻底没机会了，由不得他不担心。
“是啊，哥，要不在等等吧。”胡庆也跟着劝了一句。
“不用担心，我已经深思熟虑，考虑的很清楚了。”林启风自信道：“老陆不是看多黄金期货才配光吗，咱们就反着来，看空它，指定赚的。”
这话不说还好，说完胡同都快哭了，这是深思熟虑过的？这么大的事，听着怎么这么儿戏呢？瘪着嘴，眨巴着一双大眼，可怜巴巴的看着林启风，希望能感悟他。
可惜，林启风看都没看一眼，冲陆诚道：“走吧，时间紧迫别干站着了。”
陆诚苦笑着摇摇头，炒期货要是像他说的这么简单，那自己还至于亏成现在这幅惨状吗，以他从事金融行业近二十年的经验，入行前还专门研究过两年，直到自认为万无一失时，才决定放手一搏，可结果依然亏到血本无归。
林启风自信的表情，看在陆诚眼里已经变成了自负，仿佛已经看到林启风在期货市场撞到头破血流的画面，心里叹息一口，劝估计是劝不住了，只希望他到时候能坚强一点，自己再盯紧他，千万别让他干出什么傻事。
“在商品交易所开户，是需要银行账户的，你在这边有账户吗？”陆诚犹豫一下，开口道。
“第一次来，还没来得及开，这么麻烦吗？”林启风皱皱眉道。
“也不算麻烦，银行附近到处都是，交易所离这里也不远，很快就能办好。”陆诚解释一句，又道：“我那家小银行也在附近……”
林启风瞥了他一眼，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了，心中暗自警惕，没等他说完，打断道：“还是找家大银行啊，以后没准还要出国，到时候用起来也方便。”
“这样的话，那就考虑一下汇丰、渣打、花旗这些银行？它们在世界各地都有分行，只要带着它们的银行卡，到哪都能用。”陆诚考虑一下道。
“就选花旗吧。”林启风随意道，这些都是老牌银行，资本雄厚，信誉比陆诚不知道高了多少倍，至少不用担心会亏了他这点钱。
“花旗就在前面，我带你们去。”陆诚说着，自己当先向前走去。
既然没打车，那应该离得不远，林启风没犹豫，直接跟了上去。
胡同、胡庆两兄弟哭丧着脸叹口气，既然劝不住，只能跟着去了。
确实不算远，没多大会儿就到了，有陆诚这个内行在，过程十分顺利，拿到银行卡的时候，林启风突然有点懊恼，背着这么多现金跑了两天，怎么就没早想起来办张银行卡呢？
又有点感慨，重生回来快两年，离现代社会终于又近了一步，也不知道内地什么时候才能出现银行卡，应该快了吧。
“现在就去交易所开户吗？”走出银行大门，陆诚问道。
“对，时间还早，现在就去。”林启风点头道。
依然是陆诚在前面带路，林启风三人跟在后面，几人脚步匆匆，汇入人流。
“就在前面。”陆诚突然回过身来指指前面道。
说完脚步不停，直接走了进去。
下午三点，正是交易时间，里面人挺多，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旁边还站着不少，全都紧紧盯着屏幕，神情紧绷，屏幕上每一次微小的变化，都能引来一片声音，有惊喜，也有哀嚎，神情不一而足。
陆诚从人群中挤过，走到柜台前，俯身说了几句，然后回身问林启风道：“你有身份证明吗？”
“通行证，能用吗？”林启风回道，过关前就已经把邀请函办成通行证了，要不然根本进不来。
陆诚点点头道：“也行。”
说完又回身接着说了几句，才对林启风道：“剩下的你自己来吧，把通行证跟银行卡交给他，等着签字就好了。”
林启风把东西递了过去，等了几分钟，交易员交给他一堆材料，一一签好名字，设好密码后，账户就建好了。
“先生，您想购买那类期货呢？”交易员问道。
“黄金期货。”
“本金有多少，看多还是看空？”
“四十万全部看空。”林启风没有犹豫，这是之前就已经想好的。
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在这边待几天，吃饭住宿都要花钱，不能把钱全部投进去。
四十万，经过十倍杠杆，放大到四百万，即便一天跌一分，那也是四万块的收益，运气好的话，用不了几天就能把钱赚够。
“稍等。“交易员回了句，低头操作起来，脸色平静。
向他这种交易员，一天要经手的资金太多，这点钱根本不值得惊讶。
“啧啧啧，又是一个新手。”
林启风正安静的看着交易员操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回身看去，就见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油腻男，挺着个大肚子站在他身后。
见林启风看过来，幸灾乐祸道：“金价已经跌了两年，绝对探底了，接下来只会涨，不可能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