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零章重箭似雨
哗!
哗!
哗!
一名名甲兵引弓而立,甲衣哗哗作响,腰间配刀刀柄微微倾斜,注视着青杀口关下。
荀少站在青杀口上,漠然的看着宋国大军轰然而来,在一座座万人军阵中,无数弓弩拉开如满月。这些粗通武道的弩兵们,每人都至少有着数千斤力道在身,弓弦震颤绷绷。
“禀摄政君,南公错引兵三十万,欲要与攻破青杀口!”一名大将伏身叩首,向着荀少陈述军情。
战阵恢弘大气,一座座万人军阵踏步跺脚之时,震的地面不住的微颤,呼啸声如潮如浪,不断的敲击着周匝。
荀少若有所思,道:“三十万大军,宋国的胃口不小,是想把咱吕国一口都吞了?可惜,他还没那么好的牙口,想要进入吕国三浦,就是他铁齿铜牙,也要被青杀口硌下几颗大牙。”
宋国这一回是真的下了血本,南公错的二十万玄铁骑兵在前,再度汇聚的十数万精锐宋甲在后,两路大军一旦汇合,就是将近四十万大军。
不要说此时吕国经过内乱,本身实力就大打折扣。就是吕国实力犹在顶峰时,宋国将近四十万的百战精锐,也能让吕国如临大敌。
三十几万大军的声势何其霸烈,煌煌刚阳之气化为血虎,压得青杀口上下轰轰悲鸣。
南公错不惜将所有本钱,一把压在了青杀口上,无尽的杀伐气机滔天席卷,莫说宗师、大宗师级数的高手,在这一股滔天大势下感到渺小。就连吕国荀少这等踏入天门四关,有着天人部分特征的的绝强人物,都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如果几十万大军只是一盘散沙,身为武道圣人的荀少当然能进退自如。可是当几十万甲兵的心气拧成一股,其威胁性也在不断抬高,就是武道圣人落入如海似江的血煞中,也只能勉强留有一分自保余地。
这是用以堂堂正正之师,用以煌煌不可摧的霸道,强行撕碎青杀口。
见着左右将士神色皆变,公室大将荀尚赫肃然,道:“摄政君,南公错如此急于一战,莫非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了?”
荀少默然不语,着实品味了一番,前几日当众宣读西北军情的恶果。
两军交战之际,内外谍报的作用不可忽视,荀少当众宣读西北军况,就是安抚动荡的人心,但人心被荀少给平稳了,宋国司马南公错也同时接到了这一份军情。
西北战局稳定如期,十绝仙人的上清十绝阵,更是威慑性十足。一旦闻渊明十几万大军援兵青杀口,南公错只是一介大宗师,当然没有信心能在上清十绝阵中囫囵着出来。
如此一来,就不难理解南公错为何孤注一掷,引几十万大军强攻青杀口了。
“住口,”
这些念头在荀少心头一转,话里怒喝道:“吾吕国大军上下一心,十万袍泽俱是几代国人,生与斯长与斯,岂能有暗间谍报之流伺机而动?”
“……”
荀尚赫无言以对,却也知道荀少此言用意,多数是在安抚人心。
这一层窗户纸,还不到挑明的时候,现在大肆搜捕内间岸谍,只会徒老动摇军心士气,对守住青杀口百害而无一利。
这时宋国兵甲的刀,都快架到荀少的脑袋上了,倘若荀少守不住青杀口,又能拿这些暗间如何?
只要守住了青杀口,荀少有的是时间慢慢筛查,就是采取宁杀无纵的酷烈手段。只要在暗中进行,不摊开在明面上,对于荀少都是小事一桩。
荀尚赫心领神会,低声应诺道:“诺!”
荀少问道:“杀过人见过血的兵甲,咱们还有多少?”
一员大将当即出列,沉声道:“禀摄政君,末将做过粗略的统计,见过血、敢杀人的兵甲,大约有一万四五千人。”
“嗯……”
虽然十万人中只有一万余众,是敢战能战之士,但荀少面上毫无惊讶,似乎理所应当一般。
他也曾经人道争龙,与诸方豪杰斗智斗勇,才能开辟一方鼎盛新朝。哪怕龙御归天,也要与阴世鬼雄争锋,开辟了东岳界的雏形。
荀少经历过数不胜数的兵事,自是知道兵事,通晓兵法道理的。
所谓十万上蔡新兵,荀少从始至终都将其定义为一群’炮灰‘看待,可谓是一次性用品。虽然战后不会兔死狗烹,但荀少也没多看重他们,只是按着一般兵甲看待。
一群只是掌握粗浅功夫的新兵,在入伍前只会行杀鸡宰羊之事,突然要进入烈度高,伤亡重的战场,所需要面对的压力,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
但是,只要能承受过一次这种压力,过后没疯没傻的,就是个顶个的精兵种子。
荀少吩咐道:道:“将经过战火洗礼的兵卒,放在塌陷的城角上,一万五千人一个不留,全放在这个缺口上。这个缺口太显眼了,南公错是不会放过这个缺漏的。所以那一处的战况,也会是最为凶险,关乎着全局的成败。”
“诺!”
这一员大将闻言,将刚才的不忍强自压下,神容坚毅道:“末将愿率兵甲,驻守那一处缺口,定当抗拒宋军与青杀口外。”
“你么……”
荀少看了一眼大将,这位大将有着宗师级数的修为,若是驻守城墙的缺口还是有些勉强。
他缓缓说道:“你的为国之心着实可嘉,虽然武道修为略微逊色,但国难临头,缺的就是你的一片忠心。”
这一员大将低声道:“末将,谢过摄政君嘉许!”
荀少淡淡道:“这一场大战,关乎着吾吕国的国运,是一场国运之战。你能争先驻守城墙缺口,已经是很难得了。”
他眸光看着青杀口前,数十座万人军阵演绎阵法,眉心祖窍中一面石镜沉浮不定,缓然吞吐着丝丝缕缕的白色气机。
荀少沉吟道:“期望局势,不要崩坏到这个地步。”
石镜是他最后的底牌,既然是作为底牌而存在,当然是能不掀开就不掀开的好。只是到了紧要的关头,哪怕荀少自己不想掀开底牌,也不得不掀开了。
…………
忽!忽!忽!
“风!”
“风!”
“宋风!”
“宋风!”
南公错稳座中军,霸刀漠然站在一旁,看着几十个万人军阵,爆发出澎湃而又惊人的力量。
“攻城!!”南公错撇了一眼霸刀,大手猛然一挥,大声呼唤道。
“攻城!!”无数声呐喊汇聚成一道声音,在几十万宋军的上空游弋徘徊着。
“箭”
“弩”
十万宋甲平躺在地面上,两脚伸直蹬在弩身上,铮铮拉动弓弦,一根根如同长矛的箭器攒射而出,如同黑雨一般密集的朝着青杀口而来。
”起”
“盾”
青杀口上的吕军,看着密密麻麻一大片的箭器,每三人撑着一方重盾,一面面门板一般的铜盾,挡在了彼此的身前。
重弩的破坏力极为惊人,一柄矛箭打在厚盾上,激荡起无数的火星,沉重的冲击力让持盾的甲兵们,半边身子都随着麻木了。
“箭”
“弩”
宋国的十个箭弩阵列徐徐变换,一根根箭矛上弦预备,漆黑的矛尖透着一抹森然杀机,对准着青杀口方向,一一的攒射出去。
极强的冲击力,凶悍的破坏力,只要青杀口上驻守的兵甲,手中持着的重盾被打落,几道矛箭卷入一重重血雾中,一块块碎肉横飞出去极远。
这一支宋国强而有力的弓弩部队,其破坏性之惊人恐怖,在此时一览无余!
看着眼前一幕,那堪称惊世骇俗的破坏力,荀少暗自惕然,低声道:“没想到,宋国还有着如此一支劲旅!”
“风!风!风!”青杀口下的宋国大军,吼声连天彻地,强烈的军威杀伐之气,横扫千百里山河。
“哼……吾要将吾宋国的箭矛,插满青杀口每一寸土地,吾要用一百万、一千万支箭,结束这一场无谓的战争。”
南公错手掌高抬,无数的箭矛指着青杀口,他为了这座青杀口,可是从宋国调用,准备了一千万支箭,就这一千万支箭足以淹没青杀口。
所谓万箭齐发,南公错却是十万箭齐出,由着十万箭矛落下,生生钉在了青杀口上。
“这才是身为豫州第二诸侯的宋国,应该有的水准吗?”荀少完全无视了周匝的惨叫哀嚎,眸光只是注视着下方军阵,手掌不觉握住吴刀刀柄,冰冷的瞳孔散发着惊人的战意。
堂堂的第二大诸侯,若没有庞大的军事力量,若没有镇压不服的顶端武力,如何能坐稳大诸侯国的地位。
宋国的一千万支矛箭,十大弩兵方阵需要连射一百次,才能将一千万支矛箭全部用完。这个过程虽然简单枯燥,但青杀口上驻守的兵卒们,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箭矛连续一次重击,还在吕军将士的承受范围之内,但连续十次百次的猛烈冲击,就超出了他们的承受。在十次以上的重击后,就已经有吕国兵甲口吐血沫,胸骨被震的几乎粉碎。
一根根矛箭震的关隘墙体颤动,荀少眸子一冷,稳稳的扶着吴刀刀柄。随即一道清冷莫测的刀光,斩破千丈虚空。
他徐徐道:“看来,是吾想的太简单了!”
如今的南公错,摆明是要毁掉青杀口,青杀口守军再如何坚韧,也只是一具血肉之躯。随着宋国不断的攒射箭矛,就是一支顶尖精锐之师在此,都未必能抵挡得住宋军的利箭强弩。
虽然荀少不知道箭雨何时会结束,但看着密密麻麻的箭影,想必短时间内不会结束。如此一副景象,任谁见到心里都会感到一份压力。
以往的南公错,抱着强攻的念头,自然不会行此酷烈之举。但是吕国西北的紧迫,却让南公错不得不用些非常手段。
青杀口是吕国门户,一直阻挡着南公错的进军,但若是这个门户不复存在,宋国几十万大军岂不是就能畅通无阻了。
虚空层层坍塌,千丈刀芒璀璨之极,一刀挥洒之下,数千根箭矛化为齑粉。荀少持刀一跃,心神祭炼刀心,在身与刀赫的刹那间,绽放出最为璀璨的一点光芒。
在这一刀之下,千里万里只若等闲,须臾就可跨越。径直向着稳座中军的南公错而来,刀中杀机近乎无有止尽,哪怕几十万大军当面,荀少犹敢悍然拔刀斩下。
荀少的速度极为惊人,只见刀光一闪即过,接连撞破几座万人军阵。所谓万军中斩上将首级,就是荀少要做的事。
南公错坐镇中军,其气机如星辰一般散发出来,落在荀少的眼里极其明显。荀少心头杀机炽烈凶猛,神兵吴刀刀身鸣响,可谓是染血无痕。
“终于出刀了!”见着磅礴的刀意涌动而来,霸刀眸光一亮,周匝恍若短暂的明亮了一息,在看到荀少势若雷霆的至强一刀,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看着这一刀的锋芒毕露,霸刀面上的竟然浮现笑意,心中的胜算又多了数筹。
荀少毕竟是斩断三把神刀的存在,霸刀虽是上乘刀道,完全凌驾于诡、邪、恶三口神刀之上,但也没有自信斩断三把神刀。
荀少与霸刀二人,就似两位高明莫测的棋手,两位棋手谁都不了解对方的路数,对彼此的套路完全陌生。在这时候先出手的那个人,固然会得到先手的优势,但也会承担被对手看破棋路的风险。
因此,在荀少不得不出手的瞬间,暴露了自身的刀道真意,霸刀心中的胜算悄然超过了六成。
“小子,吾宋国三把神刀都折在了你的手上,不是吾宋国神刀不强,只是用刀的人太废,吾今日就为那三口神兵正名。”霸刀出刀的一刹那,凛冽的霸道气息,压得风云骤变。
在千丈刀光即将到来之际,霸刀浑身气机猛然外放,一瞬间恍如成了战场的中心,极致的存在感在这一刻突然绽放。
第三四一章气机惊世
荀少刀意之酷烈,刀芒之霸道,直接打穿了几座万人军阵,神锋之利直指南宫错。
这一刀超乎武圣人极致,触摸到天人妙法之境的些许奥妙。
面对荀少的骇然杀手,南公错仰头长啸一声,一口金丝大环刀悍然出鞘,向着冲来的荀少豁然斩去。
刀光横空千百丈,金丝大环刀绽放金色刀光,在虚空中留下一道重重的刀痕。
在武道圣人与大宗师之间,本就有着一道鸿沟,更何况是荀少这般迈入天门的强横人物,战力凌驾于寻常武圣人之上。
若只是二人争斗,在荀少的刀下,南公错就如待宰羔羊一般,荀少伸手就能将其捏死。
但南公错执掌数十万大军,自身置于中军之中,在几十万大军军气加持之下,南公错的真实战力不逊色于武道圣人,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宋国数十万甲兵,每人一部分的神意加持,落在南公错的身上,就能汇聚滔天神力,撼动一方天地。
“吼……”
霸刀黑发飞扬,手中神刀煌煌不可一世。以纯粹的霸极之力,威势更在南公错之。与掌军的南公错,赫然形成夹击之势。
两尊大高手久蓄气机,一朝爆发出来,几有震慑千里天地之沛然威势。
“杀!”
两大高手夹击之力,将荀少整个人周匝封锁,似如惊涛骇浪一般的力量撕扯着荀少的不化宝体。
荀少固然炼就八十一炼金刚不坏之体,肉身躯壳堪比神兵利器,但两大高手出手间的磅礴神力,还是让荀少身躯感到一丝丝的疼痛感。
“不差,不差,果然不差!”感受着金刚不坏体的痛意,荀少几声长啸,内中蕴含的力量澎湃难当。
“天刀九问”荀少手持吴刀,刀音鸣颤不止。
“山河惊!”
这一门伴随着他,一并踏入武道巅峰的绝世刀法。经过荀少的几度推演,已经由着上古天问之曲,化为荀少自身刀道的一部分。
所谓《天刀九问》者,虽有九问之语,实则内中有着百问、千问不止。
自从荀少【金刚不坏】以来,境界、眼界愈发高远莫测,百问、千问归纳一体,化作了真正的九问。
此为一问山河惊,二问鬼神泣,三问日月坠,四问阴阳悸,五问玄黄术,六问天地法,七问洪荒劫,八问宇宙数,九问道无名。
这是荀少将一身所学,熔炼为一之用,自辟的一门惊天动地的刀法。其天刀九问,每一问都是一重大境界,自第一问始就需宗师之流才能修行,第二问则是武道圣人之境方能驾驭。
其中除了第一、第二问,其他七问都是荀少此时的臆想,他欲以此向上攀登,直达不可思议之第九问。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有穷尽。所谓的’九’之意,便是无穷尽矣!
山河社稷豁然破碎,荀少一刀在手,一股舍我其谁的可怕刀意,顷刻间冲散了二人的围攻。
一招山河惊,有着惊山河、动四方的神力,压得两大高手神容剧变。这一刀虽是宗师之招,其威力着实超越了武道圣人的范畴。
这一刀极为精道,几乎是妙到毫巅一般,斩断了南公错、霸刀二人的围攻之势。
“鬼神泣”荀少一刀斩出,恍若万千鬼神悲鸣,天地间阴沉沉一片,有着天地俱废,赢长损亏之感。
“十二都元养兵法!”南公错面露凶光,顶门一道血色涌现,赫然是一座兵家点将台,其内一尊铜人矗立兵台,铜人神貌与南公错一般无二,只是面容刚毅肃杀。
这是兵家密传,堪称为兵家十大兵术之一,汇聚麾下军心士气,温养一尊都元神将。这一道密术似神通非神通,其威力之大小,全由着温养时日之长短来看。
只要温养的时日足够,在兵甲历史上,甚至有先天大将斩杀武圣人的实例。
三大高手交战之时,其余威溢散开来,但凡是置身几千丈内的兵卒,都在三人的碰撞时,被生生震成了一堆肉糜。
“攻城!”
“攻城!”
“攻城!”
就在三大高手犹自争斗之际,几员宋军大将悍然发令。
一匹匹骑兵勒紧马栓,除了围绕三人争斗的一十二座军阵不动,其余的二十余座万人军阵轰然而动。
看着二十余座军阵缓缓而动,荀尚赫面色凝重,呼喝道:“众军,守城!”
在宋国十万重箭齐发后,犹自惊慌失措的吕军们,看着整齐犹如钢铁堡垒的宋军,不少新卒都有些畏畏缩缩。新兵怯战只是长情,许多没有见过血的兵卒,自然不敢冲杀在前。
“守城!”
“守城!”
但在城墙缺角之处,一座座铁锥车堵着,至少百五十辆的铁锥车,上面犹带着铜锈,铁车后面的一万余兵甲以长啸回应。
“杀!!”
“先入青杀口者,赐贝五千,赏爵三级!”
这二十余座万人军阵,在须臾的骚动之后,大军咆哮如雷霆翻滚,冲击着青杀口守军的心防。
撞
一座座攻城锤徐徐的推动,五千辆攻城锤不断的撞击着城墙,发出一声声沉闷的颤动。
“杀”青杀口上下战况轰然,无数的兵甲厮杀焦灼,一具具尸身掉落下来,滚滚尘土飞扬而起。
…………
荀少眸光闪动,神刀劈碎虚空,耳畔间回响着大军呼啸,面色沉凝了片刻,随即洒然一笑。
他眸光明亮,幽幽的道:“想要先破青杀口,再用大军围杀我,你们有这个本事吗?”
“山河惊!鬼神泣!”这两式刀法在手,荀少硬生生使出了千招万招一般的感觉,刀势绵长不止,与霸刀、南公错两大高手的交手中,凛然不落于下风。
一十二座万人军阵包围,军气浓烈似如火光灼灼,极大的压制了荀少的实力,助涨了南公错、霸刀二人的刀心神意。
但荀少偏偏逆流而上,刀势展开如长江大河席卷咆哮,以霸道煊赫与霸刀相抗,以磅礴神力与南公错相较。
“荀氏小儿,你还要负隅顽抗?老子这十几万【都元】大军,就是为你准备的,你小子骨头够硬,就不知道你后面的青杀口,有没有你小子的骨头硬。”
一十二座军阵军威煊赫无比,一十二万股气机浑然为一,如重锤一般狠狠的敲下,其磅礴的气机压得荀少胸口一痛。
此刻的荀少,并非只是与南公错与霸刀交手,其本身灵神智慧,更是无时无刻不与周匝一十二座万人军阵交锋。
这一股压力之大,落在一尊顶尖武圣人身上,都足以将其生生压垮,但落在荀少的身上,却只是让荀少气机絮乱了一席,随即就让荀少强自镇压了下去。
“哈哈哈……”
感受着身上的压力,愈发的庞大,荀少放声大笑,道:“就凭你们二人,再算上这些兵甲小卒,也想留住吾!”
“真是不知所谓,不知所谓啊!!”
笑声直冲霄汉,荀少持刀的手微微一紧,道:“看来,吾今日是不想开杀戒都不行了。”
这两大武圣人战力,而且还都不是寻常武圣人,已经有能力威胁到荀少的自身,让荀少不得不动用全力了。
荀少眸中金芒一闪即逝,眉心祖窍之中,一方石镜古朴沧桑,自先天祖窍之内,溢散丝丝缕缕的玄妙气机。
石镜镜身之上,一尊恐怖之极的身影,缓缓睁开纯金色的眼眸,冰冷无情的眸子,透着一股太上至高,唯吾元始至尊的至强霸道。
【未来道身】一步跨出石镜镜身,与荀少圆满灵神相合,一瞬间爆发的气机强烈,简直化为实质,似如一道黄河决堤一般,任是千军万马一冲即散。
这一瞬间的力量,震的一十二座万人军阵,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天人气机震的七窍冒血,心神几乎崩裂开来,军心士气在顷刻间尽没。
“天人!!”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是……天人!!”
南公错、霸刀且惊且怒,面容几乎扭曲一般,以他们二人的强横武道,在这一股天人气机之下,自然能保留几分反抗余地,
但这几分余地,在面对一尊证得天人之道时,又是多么的无力无言,乃至于可笑可怜。
所谓天人之道,夺天地之玄机,掠日月之神华,可道一声万寿无疆,已入长生神魔之流,是真正迈入大道门径矣!
这一步迈入就是仙与凡的界限,成仙者道骨天成,岂是**凡胎可比!
故此,这一股天人气息压在身上,登时让南公错、霸刀二人的心气大失,道心几乎是不战自溃。
就在荀少【未来道身】降临的那一刻,豫州大地之上风云乍然而动,各方大势力的老怪物们,纷纷自长眠中苏醒,目光凝重看着天人气机泄露的方向。
“成仙者!”
“天人之道!”
这些老怪物道目光,透着几分漠然,灵神通透圆满,远远观摩着这一道天人气机的玄妙。
茫茫豫州大地横跨亿万里,屹立着数十、上百的大小诸侯国,以及不可计数的山民野人,其中隐匿的强人高人之多,着实是难以想象。
宗师、大宗师只是摆放在明面上的高端武力,只有武道圣人、天人神魔才是镇压一国一族,乃至一地的顶梁大柱。
而这些顶梁柱们,每一位都显眼无比,被众多势力注视着。任意一尊如此人物的诞生,都必然代表着豫州大地上的局势,将会有着一番新的局面。
豫州大地最强大的两大诸侯,宋国、郑国的天人老祖,更是第一时间,将目光放在了青杀口战场。
“天人之道?”
郑国国境之内,一座巍峨雄伟的仙山之上,三尊天人老祖面无表情,看着吕国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
“难道,吕国除了生死不知的荀首,还有一尊藏匿着的天人神魔,作为立世的底蕴根基?”
“不可能,不可能!”
“若是真有两尊天人驻世,以吕国的微博底蕴,也不应该藏着掖着。他吕国不是郑国、宋国,传承万载的底蕴,打下的根基浑厚无比。在三大诸侯中,他们吕国势力最弱,若是出了一尊天人神魔,反而更应该大肆宣扬,以起到震慑之用,让吾等同道忌惮才对!”
三尊天人老祖思量着,看着吕国惊现的天人气机,不由得摇了摇头。
”况且,一旦天人之道成就,天地间必有异象生成,不说紫气横空三千里,也该有千二百里之兆,让豫州诸国皆知才是,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完全陌生的天人?”这三尊天人老祖的疑惑,也是所有豫州天人们的不解。
另外一尊天人老祖淡漠道:“嗯……既然吕国再度出现天人战力,再去攻打吕国的疆域,就有些不合时宜了。让堰焕将天南的兵马,丢掉回来吧!”
“在一尊天人神魔面前,除非是‘天元’级数的道兵,否则再多的大军兵马,都只是蝼蚁浮沉而已。”
吕国自南阳崩塌之后,之所以让诸国垂涎,甚至有一些中小型诸侯国,都试图染指吕国的基业壮大自己。除了吕国公子们争位,内乱极其剧烈,让各方势力大损,让豫州诸侯们看到了机会。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荀首这一位天人老祖生死不知,让吕国失去了天人级数的威慑,才让几大诸侯国肆意插手吕国内政,更是调遣大军攻略边境。
若非荀首只是不知生死,尚有存活的可能,致使宋国、郑国只能先期的试探攻略一番,然后在徐徐加大筹码投入。此刻的吕国,早就被证、宋二国瓜分殆尽了。
“新的天人?想必那位看到豫州的景象,一定会很头痛的!”一想到那位手持天皇金诰,压了他们这些驻世苦境的天人,何止几千上万载的人王,突然见到豫州出现一尊天人的惊诧,几尊天人老祖脸上同时浮现出一抹戏虐之意。
天人之道不能用常理来揣度,每一尊天人的证就,其影响之深远,都足以动摇一方大州的局势了。
第三四二章武威昭彰
青杀口,北部战场!
荀少持刀而立,天人气机搅动风云雷音,一朝勃发八千里。
所谓天人之道,亦为神魔仙圣之道,一如此等境地,其生命本质之强大,再非凡俗生灵所能想。一根发丝压塌一座山脉,一滴血水化为汪洋,都是这等不可思议的人物所为。
这时的荀少气机之磅礴,一如一方圆满世界一般,一十二万大军在他眼里,都只若浮沉蝼蚁筑巢,只需扫扫衣袖,就能让其七零八落。
“你们,该受死了!”
荀少漠然看着南公错、霸刀二人,所谓天发杀机,只此一眼而已,就吓得南公错、霸刀二人几乎肝胆俱裂,眸中演化无穷恐怖之象,让一尊武道圣人、一尊兵家大宗师都毫无反抗的余地。
“不……”
“不可能……”
南公错发出一声狂啸,在荀少天人之势下,肉身几如瓷器一般,被碾压的布满细密缝隙,一道道缝隙中浮现千百血线。
荀少看着南公错在天人气机下,肉身躯壳逐渐崩坏,道:“你的废话太多了,这世上的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豁然点在南公错的眉心上,神态轻描淡写之极。
然而,荀少随意的一指,落在南公错的眼中,便是无法形容的大恐怖。恍若无穷无尽的恐惧,在这一刻蔓延席卷,一根通天彻地的白玉天柱,捅破九重云霄天宇,径直落在南公错的眉心祖窍上。
“啊啊啊……”恐怖无可估量,南公错不顾自身崩裂的肉身,狂呼着挥动金丝大环刀,面容可怖森然,怀着一颗绝死之心,向着荀少冲去。
看着绝死之意甚重的南公错,荀少淡淡评价了一句:“勇气可嘉!”
相比于霸刀的胆气尽丧,南公错至少留下了一丝拔刀的勇气,虽然这一点勇气相对来说太过卑微,却仍旧让荀少不由得称赞了一声。
荀少一指落下,轻轻点在了南公错的眉心祖窍上,天人神力轰然爆发开来。南公错根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在金丝大环刀的指力余波下,生生震成了十数节,一节节的断刃四散飞落。
只是一部分的余波,就将一口顶尖宝兵震成十数段,生受了荀少全部指力的南公错,直接就在荀少一指下,被碾成了一团肉糜。
“吼!!‘
眼睁睁看着南公错的惨死,霸刀疯狂的咆哮着,手中紧紧攥着第六品神兵级数的霸刀,其怒目张扬间,一身几乎实质的霸气,顿然喷涌而出,似要与荀少拼死一决。
“瓮中之鳖,何苦来哉!”荀少漠然看着霸刀的垂死挣扎,手掌似疾似缓的伸开。
“吼”
霸刀一声怒吼之后,霸刀高举似乎要劈开天地,只是随后霸刀整个人虚晃一下,伟岸的身躯骤然暴退,一身气血在一瞬间爆发。
其浑身气血压缩为一点,在突然爆发起来的力量下,化为一道朦胧遁光,瞬息间遁走几百里。其遁走的速度越来越快,一身气血焚烧愈发的剧烈,紧紧常人的三个呼吸,就将速度暴增了一倍有余。
荀少漠然看着霸刀仓皇而逃的背影,嘴角勾勒起一抹冷笑,似乎毫不惊讶,道:“想逃?问过吾了吗?”
对于霸刀的退意,在荀少灵神映照下,就恍若明镜高悬一般。荀少要想留下霸刀,只需要一掌按下,就能镇杀霸刀。
然而,荀少却是有意以天人之势,压得霸刀一颗霸道之心支离破碎,让这一尊修行霸道大成的人物不战而逃,将自己一生修持的霸道心境毁于一旦。
日后,就算霸刀手中握着的依旧是神兵霸刀,但道境心灵的破碎,让霸刀整个人都废了一般,以后至多能保留三成的战力。
须知,所谓霸道之极,天地独尊一心,凡是踏入霸道修行的人物,其所思所想都无比霸烈,只要一有退缩念头,道心就会生出破绽,本身战力就会不断跌落。虽然这一条道路走到极致,不乏纵横一方的绝代强人、道果人物,但因为霸道的特殊性,真正能踏入这一层次的修行人,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位。
荀少看着霸刀的狼狈遁逃,低声道:“差不多了!”
他掌心忽然朝下,以天人气机锁定遁逃的霸刀,手掌猛然落下,
几乎天翻地覆一般,荀少一掌蓦然落下,磅礴之极的伟岸力量,笼罩着千里方圆大地。
“不……”
霸刀绝望的悲呼着,彼此差距太大,任是霸刀有多少的不甘,在这一掌覆盖之下,仍然感到难以抗拒的无力。
宋国宛都上空,一道拳印坍塌空间,跨越数十上百万里,径直出现在了霸刀的头顶。
这一道拳印的出现,散发着极其凝练的力量,与徐徐落下的弥天大手碰撞。笼罩千里大地的压力,仿佛雨过天晴一般,顷刻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道友,得饶人处且饶人!”
随后,一声雄浑苍劲的声音,回响于千里大地,尤其是荀少的耳畔。
荀少定定的看着拳印从出现到消逝,神色中透着一抹了然,这一掌终是将宋国的一尊天人老祖,给生生诈出来了。
宋国五把神刀镇压国运,如今已经遗失了三把,最后的两把神刀不容有失。何况王、霸二刀是五口神刀的精髓,论及重要性远甚于三刀。
因此这一把霸刀,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的,哪怕宋国的天人老祖耗费巨大代价出手,也是在所不惜的。
“宋国天人,果然是按耐不住了吗?”他缓缓收手,看着茫茫虚空,嘿然冷笑一声。
就连荀少也想象不到,天人之道会有如此可怖的能为,弹指日月和光,翻掌改天换地。一身气冲斗牛的惊人气机,甚至惊动了豫州大地上的诸位强人。
尤其荀少灵神与【未来道身】相合,境界攀升至天人之后,对于种种气机变化异常敏感。除非是证得道果的人物,否则只要是天人一级,都瞒不过荀少的感知。
“没想到,这一方豫州大地,在九州之内远远称不上膏腴之地,但驻世的天人神魔却不少,刚才至少……十五道目光落下,想必就是十五尊天人神魔啊!”
“这一下打草惊蛇,不知有多少人被惊动。”
在荀少施展天人武力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伴随着他的出手,吕国政局稳如磐石,除非天人之间爆发大战,否则都不会一尊天人的胡须。
哪怕荀少如今只是踏入天门,并未真正的证天人之道。但他拥有了天人一级的战力,不管是依靠秘术、神通、神兵,只要具备着天人战力,就足以让豫州天人们不敢轻易拿捏了。
“可惜,这一次不得不出手,没有将底牌留在以后的关键时刻。”荀少一脸和煦的笑意,身上散发着天人气机,看着几十万大军溃败而逃。
一部分杀红眼的青杀口守军们,甚至执刀跑出了城墙,一路撵着数十倍于己的宋兵。在强烈的感官刺激下,这些新兵血液恍若沸腾,
此刻的荀少只是个样子货,一身的天人气机,只是迷惑注视着此地的老怪们,让这些天人老祖无法揣虚实。
荀少看似举重若轻的将十二万大军压垮,并信手一指点杀了南公错,但是其中消耗掉的源力,简直是堪称恐怖。
这每一息的时间,都有着成千上万的本源源力焚尽,若非荀少自从登上摄政君位以来,每时每刻都会有气运凝聚,只怕这一尊【未来道身】早就崩毁了。
更何况,这般天人一级的战力只能一次,一旦让天人老祖们有了警惕之心,想要再出其不意根本就不可能。
只是青杀口岌岌可危,在几十万大军的兵锋临近,青杀口的几万新兵,根本撑不到西北大军的支援。在如此情况下,荀少唯有动用这一道底牌,没有其他的选择。
…………
青杀口西南,一支大军正在徐徐行进,其军中兵甲顾盼生威,军心士气炽烈之极,恍若有着一层红云升腾。
这是吕国镇压西北的十数万大军,经历了几场大战大胜。这十数万顶尖精锐的心气之高,已然达到了道兵之下的极致。
只要稍加打磨,这一支顶尖精锐之师未必能真正踏入道兵级数,但所能发挥的战力,必然是极为强大的。
“天人!”
然而,作为这一支大军统帅的闻渊明,面色倏然沉重,眉心第三神目睁开,看向青杀口的方向,眸光闪烁着惊疑。
“青杀口,竟然有天人?”
“是哪一国的天人,亦或是哪一方大教的?”
“宋国?”
“郑国?”
“道门?”
“佛门?”
上清宫十绝仙人都是大地游仙的道行,并非没见过天人出世。闻渊明能感受到这一股天人气机,十绝仙人们当然也能感受到这一股气机。
闻渊明突然勒紧缰绳,神色变换了一下,道:“都不是!”
“嗯?”
一位红袍道人蹙了蹙眉头,道:“闻道兄,莫非你知道那一尊天人的出身?”
每一尊天人都非同小可,是上古神话的一部分,是传说中的传说。就是在苦境以外的广袤天地中,都是声威赫赫的老祖级人物,一方地域当之无愧的主宰者。便是上清宫是三清道统、上清灵宝传承,其中的天人神魔都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对于这等人物,哪怕十绝仙人有着上清十绝阵作为底气,可以让天人血染阵中,也不会无故小觑一位天人存在。
闻渊明神目开阖,这一道神目上观三十三重天,下看一十八地狱黄泉,神目之能匪夷所思,但看着这一道似熟悉似陌生的身影,仍然不敢确信。
“真的是他!”直到那一尊身影蓦然回首,与闻渊明隔空对视了一眼,神目倏然刺痛,闻渊明犹自不敢置信的呢喃道。
“闻道兄,可是窥破了那一位天人的根基?”几位道人诧异的看着闻渊明一脸的惊容,以及此时他眉心神目眼眶上,一滴即将滚落的血泪。
闻渊明苦笑了一声,道:“青杀口危机已解,摄政君是用不着吾这路大军了。”
一想到荀少竟然有着如此武力,闻渊明在镇压西北乱军时,不知不觉养成的一丝桀骜之气,在迅速的崩塌消逝。
一位黄袍道人脸上迟疑了一瞬,问道:“宋国屯兵于青杀口,莫非是宋国退兵了?”
闻渊明轻声道:“不是退兵,而是……大溃败,几十万大军一朝溃败,宋国是真的伤了元气。”
黄袍道人所有所思道:“那尊天人,或许是吕国的底蕴?”
“哈哈哈……“
闻渊明须大笑,只是嘴角仍然带着苦涩,道:“那位岂止是底蕴,他就是吾吕国的新君,摄政君荀少!”
“没想到,没想到,他藏的真够深的,竟然有着天人级数的战力,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一想到吕国内乱之初,一直到今时今日的形势,原来从始至终,荀少都是稳座钓鱼台的那个人。
虽然看着荀少的年龄,不似完满了证就天人之道的积累,但拥有着天人级数的战力,不管这天人战力是如何来的,威慑性都是实打实的。
黄袍道人率先想到:”看来上清宫在对待吕国的态度上,要所有改变了。”
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就是’合作‘也要看看够不够资格,能不能为彼此带来‘利益’。
如果吕国只是一方濒临亡国的诸侯,区区的三成国运根本不入上清宫的眼。那么上清宫的出现,对吕国就是一颗不可或缺的救命稻草。而上清宫十绝仙人在吕国的地位,也绝对是极度超然。
然而,吕国又有一尊顶梁柱出世,就是只有荀少天人战力,没有具备天人道境,也是一尊不能轻辱的人物,代表着吕国具备让十绝仙人为之忌惮的力量。
“看来,是时候调整一下心态了,摄政君到底不比以往啊!”
第三四三章宣武诸侯
询日,
吕国三浦之一,泉浦掖庭,凌烟阁!
一名名臣僚大夫着朝服,手中持着一白玉勿板,徐徐踏入凌烟阁大殿。
这些得入凌烟阁的臣僚大夫们,皆是气足神完,举手投足都气势惊人,每一步伐迈动,都携着非同一般的精神气魄。
毕竟,有资格担任大夫名爵之人,除非是古老氏族、人王贵裔之流,至少都要有着【脱胎换骨】级数的修行,才有能力镇守一方,作为一方封邑大夫。
“臣等,恭贺君上,再定社稷江山,成不世之功!”
“臣等,恭贺君上,再定社稷江山,成不世之功!”
“臣等,恭贺君上,再定社稷江山,成不世之功!”
这些臣僚大夫们,一一伏身叩首,神色中一片肃穆,其三呼之声,徐徐回荡在凌烟阁内外。
一栋栋宫阁之间,一名名身型壮硕的大戟士矗立宫道,这些大戟士身着黑沉沉的甲胄,血红色的披风迎风招展,一张张面容冷硬的如刀削斧凿一般,为这一座森严的宫廷,再添三分的沉肃之色。
踏!踏!踏!
荀少一身素袍,腰间玉带鸣环交响,不疾不徐的走到君位前,眸光淡然的接受着臣僚大夫们的叩拜。
“诸卿,免礼!”
他左手扶着腰间吴刀刀柄,环佩交鸣碰撞,看着殿中诸臣,俨然已有一副强国君主之象。
荀少以天人之姿,横扫数十万大军,其气魄之强悍,纵论吕国历代国君,绝对能列入前三。
众多臣僚大夫闻言,再度叩首,道:“臣等,蒙谢君恩!”
“臣等,蒙谢君恩!”一声声谢恩,自凌烟阁内传出,掖庭大戟士们面色沉肃,声震掖庭内外。
“臣,蒙谢君恩!”
闻渊明矗立众臣之首,挺拔高大的身躯,在殿中极为引人瞩目,尤其闻渊明作为太师,亲身率众臣僚向荀少揖礼,更是引得群臣心头震动。
“诸位,毋需多礼。”荀少高坐君位,作为实质意义上的吕国执政,又携带天人威势,其威权之重几乎与当国二十载的吕文侯相若。
吕国可谓经年大战,荀少一步步自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血路,用酷烈非常的手段,一次次证明了文侯诸子中,唯有他才适合今时今日的吕国。荀少身上有着其他文侯诸子,远远不及的狠辣果断,以及超乎众公子之上的魄力雄才。
不止一次的向吕国国人证明,只有他才能让吕国再度恢复昔日的兴盛之势。
因此,在荀少青杀口大胜、闻渊明西北大捷的捷报,通传吕国诸地之后。哪怕最固执的封邑大夫,也不得不放下桀骜,乖乖的俯首帖耳,任由荀少驱使往来。
尤其是如今,荀少已然奠定了自身的君位,在无可抵挡的威权之下,众多臣僚大夫只得在这位年轻君主面前瑟瑟发抖。除了极个别的几位老臣,满殿众臣在荀少君威之下,谁敢有丝毫放肆。
荀少的目光扫视着宫阁中的群臣,最后在闻渊明身上稍有停顿。
他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宫殿内,道:“太师闻渊明三战定西北,削平公子则、公子央之逆,扶保社稷存亡绝续不失,此功莫大焉!”
“……此功莫大焉!!”宫阁中的声音,仍在不断回响着,致使众臣目光纷纷注视闻渊明这位五朝老臣,眸光中不乏艳羡。
“且辅佐四朝,屡建功勋,百二十载呕心沥血,吾荀少深受大恩,吾荀氏子深受大德,可谓吾之宰父耶!”
听着荀少‘宰父’之言,闻渊明蓦然下跪,手持着白玉圭,道:“老臣,不敢当摄政君如此赞誉,’宰父‘之称受之有愧!”
此刻荀少如日当中,不但斩杀宋国司马南公错,更是击溃数十万宋军,在吕国威望之高,让人难以置信。如今荀少竟然加封闻渊明为’宰父‘,着实让闻渊明坐立不安。
“受之有愧?”
荀少言辞铿锵有力,道:“吾以’宰父‘称之,乃是当之无愧。此时吕国之世,除老太师一人,何人能扶天保驾,为社稷干城?”
“唯老太师一人尔!”荀少大袖一拂,说的斩钉截铁,带着一股让人格外信服的气魄。
看着荀少一副信之重之的态度,闻渊明心头莫名一堵,对于荀少的心计城府,闻渊明是认识的愈发清晰彻底了。
不久前的闻渊明,就是被荀少不留情面的剥夺了大半权势。以至于只能赋闲在家避祸,来躲过随后的残酷清算。
若非西北乱局越演越烈,宋、郑两大虎狼跃跃欲试,荀少绝对不会让闻渊明再度掌权,更不会让闻渊明领兵出征。
然而,如今再看荀少前后反复的态度,闻渊明心头冷意更甚,对于荀少愈发不能以等闲对待。
这般喜怒不行于色的人物,眼中只有利益,没有其他羁绊。以这等人物成为吕国的新一代君侯,豫州其他诸侯尚且不说,只怕朝中文武有难了。
一念至此,闻渊明神色愈发恭谨,道:“老臣份内事,竟得摄政君如此封号,老臣惭愧不已。”
此事的荀少,并非简简单单的一位摄政君,而是一位具备天人武力的君侯。在主世界伟力归于己身的大势下,荀少拥有如此战力,哪一位臣僚不噤若寒蝉。
由此可见,‘宰父’这一封号的分量,不是一般的沉重。
对此,荀少哈哈一笑,道:“老太师不愧为群臣楷模、众臣之首,言行谦逊至此,着实难得……难得啊!!”
他看着左右臣僚大夫,淡淡嘱咐,道:“尔等,要多多学习太师的品德,有功而不自骄,此为人臣之本,此为社稷之福。”
殿中臣僚们齐声附和,道:“诺!”
此时的凌烟阁,侧立左右的臣僚大夫,可谓吕国仅存的大夫名爵者。不论封邑大夫这般的显爵,亦或是一般大夫的贵爵,只要是大夫以上的人物,俱然俯首帖耳随声附和。
闻渊明躬身上拜,肃声道:“呈禀摄政君,老臣不敢贪天之功据为己有,西北之行之所以能尽全功。全凭上清宫十位道友,以**神通相助吕国,才能在如此短的时日内,接连平定两大乱逆。”
“西北之战,上清十绝仙人当论首功!”
上清宫十绝仙人之能,在西北之战中大放异彩,上清十绝阵不知杀了多少乱军大将,一代刀圣公愚昭陷落风吼阵,生生在百万风刃中,化为无数血雾肉糜。还有郑国两大武圣人在上清十绝阵中,几经挣扎拼杀,徒留下一滩血水,两具森森白骨。
上清十绝阵经过这几战,已有赫赫不世之功,凶名之盛让人不敢小觑分毫,
荀少颔首点头,道:“上清宫门人,却是与吾吕国有大恩。吾荀少立言于此,只要吕国存世一日,上清宫就是吾吕国正朔国教。”
他看着群臣惊诧的目光,再一次说道:“西北大捷,上清宫门人出力甚多,吾吕国当以国教待之。”
闻渊明俯首,徐徐道:“老臣,代十位道友叩谢摄政君。”
作为回朝的第一场朝会,各方封邑大夫纷纷觐见之时,却是不合时宜再让十绝仙人入殿。道门势力虽然庞大,也不能逾越了人道规矩,闻渊明身为老臣,自然对此中关窍极为了解。
闻渊明缓缓回到队
荀少看着满朝群臣,道:“诸卿,吾吕国百废待兴,吾空有一颗求才之心,奈何无有英才归吕。惜之……吾非无国士之礼,乃天下人不受吾国士礼。”
一个百废待兴的吕国,一个诺大的吕国,就摆在荀少的面前,等待着他的治理。
经过了战乱的肆虐,经过了蛮人的祸害,吕国的元气折损极为严重。这让刚刚打败宋国,平定争位之乱的荀少,不得不立即安抚国人,以期获得国人们的支持。而一位礼贤下士的有为明君姿态,就是此时荀少需要的外在形象。
至于吕国内乱平定之初,就一直跟在荀少身边建功的大将们。他们这些人固然需要封赏,但殷天子帝敕未到,荀少一日没有成为君侯,就一日没有封赏大将的念头。
倘若荀少现在就封赏一次,日后登基之时又要大封功臣,整个吕国才多少底蕴,哪里经得起随意败坏。就是荀少封号闻渊明为‘宰父’,还是看在闻渊明背靠上清宫,给了上清宫几分薄面。
一名上大夫蓦然开口,道:“摄政君求才若渴至斯,吾吕国振兴有望,臣等与有荣焉。”
朝中群臣心头一动,荀少如此作态,看来吕国将要迎来一段难得的稳定。
荀少摇了摇头,道:“吾与诸卿,皆是吕国的一部分,吕国强则诸卿强,吕国弱则诸卿弱,都为一体何分彼此。”
唳!
唳!
耳畔回响的鸟鸣声,让荀少眉头稍稍蹙动,朝中几位修行高深的人物,面上都露出几分吗晦涩莫名的意味,看向凌烟阁子外的苍穹。
“禀报摄政君,”
一尊大戟士走入宫阁中,道:“天降三足青鸟报信,言殷天子遣天使将至。”
“殷天子的天使,终于还是来了。”
荀少心头一动,神色自若的点了点头,眸光看向凌烟阁外上空徘徊的三足青鸟。
“有了殷天子的背书,摄政君继位的大义名分,这不就有了。”群臣心中念头涌动,面上露出喜色。
不待群臣恭贺,闻渊明这位新晋‘宰父’,径直进言道:“君上,天使将临,不若移驾宫门,不可让天使斥责吾等失了南方诸侯礼数。”
“允!”
…………
掖庭正门!
一万二千【飞凰神兵】整装而列,一身赤红铠甲,犹如火焰般的气机,几如一座座火山,等待着一举爆发的刹那。
在殷天子帝敕之下,荀少就是当之无愧的吕国正朔,除非有人能耐掀翻八百诸侯,打塌人族大殷帝丘,否则帝敕一下,荀少正朔地位顷刻稳固。
“这位帝丘天使,是不是来的太巧了,吾一扫平余患,这个天使就立刻出来宣读帝敕,时间上拿捏的恰到好处,真是不简单啊!”荀少面色淡淡,周匝群臣围立,眸光开阖间,闪烁着丝丝骇人精芒。
若是寻常诸侯国君,可能不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但荀少本身性子刚毅,比这更大胆的念头不知有多少。
不要说殷天子驾前的天使,就是帝丘天子本人在此,荀少都要迟疑几分。
“咦!”
荀少灵神照尽,遽然心有所动,道:“来了……”
唳!
唳!
须臾间,三尊三足青鸟拉着一辆云车,窜梭于朦胧云端,一尊金袍玉冠的中年男子驾驭云车而来,三头青鸟长嘶不绝。
只是出乎荀少等人预料,三尊青鸟并未落地,依旧拉着云车,肆意的腾云驾雾。
中年男子乘坐云车,缓缓起身看着云端之下的荀少等人,尤其目光扫过【飞凰神兵】时,眸光中连一丝情绪波动也无。
“荀氏十四子,荀少!”中年男子徐徐开口,淡漠的目光中透着一丝丝金色,透着一抹高高在上的超然姿态。
荀少向着云车轻施一礼:“臣,荀少在此,”
天使仔细盯着荀少,看了一会儿,道:“请,天子金敕,”
一道金光直接冲破霄汉,落在天使的手中,随着天使的动作徐徐的展开。
看着天使的动作,荀少躬身,道:“臣,荀少接领天子敕,”
“豫州吕国文侯罹难,共氏余孽肆虐嚣然,豫州大地万里烽烟滚滚。今有荀氏十四子,文韬武略尽得天数,深得吕国臣心人望,帝予之吕侯名爵,望之不负先君遗志。”
这一位天使声若轰雷,在手中帝敕诏书的加持下,几乎响彻了吕国十万里疆域,无数的百姓黔首望着长空,伏首叩头以谢。
在这一刻,许多人的目光,都在关注着这一位新晋君侯。
荀少躬身行礼,向着帝丘的方向,道:“臣,必不负天子嘱托,不负历代先君之志,接领天子帝敕。若有懈怠之时,则人神共愤,天罚惩之!”
第三四四章吕国名器
“天罚惩之!”
荀少躬身向吕国臣民宣告,激荡起天雷煊赫,阵阵雷鸣掀翻云层。
一道天子帝敕在身,荀少便为吕国正朔,大义名分在握,对于荀少的意义重大。
与此同时,左右群臣亦然纷纷躬身,迎接天子金敕。
“善!”
天使一手执掌天子金敕,恍若天人神魔临凡,驾驭云车踏空而行,顾盼间神威凛然不可犯。眸光注视着荀少,纯金色的瞳孔冷漠森然,缓缓的开口,道:“天子口谕,荀氏镇守帝禁八百载,有功于九州天下,历代荀氏君侯亦人杰也,望尔不负先代之泽,守一世基业!”
荀少一脸肃容,沉声高呼:“臣,敬谢天恩,定不负天恩浩荡!”
这一尊帝丘天使气机磅礴如渊似海,只身矗立于云车之上,手握一杆御赐帝节,目光垂落间恍若雷火崩裂。其目光略微拂过下方一众君臣,就有不少修行浅薄的臣僚大夫,登时感到心头一座神山巨岳豁然压下。
“臣,敬谢天恩,定不负天恩浩荡!”
荀少面无表情,对于帝丘天使身上散发的恐怖气机,只若一阵清风拂面般,任其风浪猛烈,兀自淡漠至斯。
帝丘天使矗立于云车,缓缓道:“望尔能谨记今日之言,以家国社稷为重,己身喜恶为轻。”
说罢,天子金敕陡然绽放金光,一声声龙吟自金敕中盘恒,九彩氤氲之气弥漫周匝。
这是殷天子之气,以一丝天子九彩之气演化诸侯七彩之气,赋予新君人主位格,承认其正朔之位。只待荀少承受衍生诸侯七彩之气,就是真正的一国君侯。
帝丘天使深深的看了一眼,下方恭谨依旧的荀少,蓦然挥了一下袖袍,天子帝敕化作一道神光,恍若一头九爪金龙之形,径直落在荀少的手掌之上。
“臣即吕国侯位,定不负历代先君之泽,不负天子信重之恩!”荀少接过天子金敕,金光徐徐收敛,金敕化为一方金印,静静地躺在掌心上,丝丝缕缕的诸侯七彩之气,涌入荀少本命之气上。
荀少本命青气郁郁葱葱,蓬勃昂扬之象跃然。诸侯七彩之气一落,青气几如沸腾一般,吕国气运似排山倒海般汹涌澎湃,甚至让荀少感到一丝猝不及防。
“臣,领谢天恩!”
此时的荀少,命格已然是极贵,身为一国摄政君,自身气运几乎与真正的君侯相当。但由于缺少最后一点王气,不成自家鼎器,固然有尊贵之时,却名不正言不顺。
这一道天子金敕中孕育的九彩天子气,就是给予荀少铸就鼎器之机。让荀少以吕国气运铸就一方新的鼎器,完全摒弃前代君侯旧鼎器的影响,真正做到执掌一国国运。
诸侯七彩之气与沸腾的青气轰然炸开,一方鼎器自本命中孕育而出,这是一尊吞吐诸气、统摄诸运的四足方鼎,象征着这一方吕国的最高权柄。
天使眸光金辉流转,定定的看着神态沉凝的荀少,暗道:“真是一个少年君侯,本以为吕国经此一遭,其侯爵名器难存,却没想到国难逢明主,这个吕侯不简单,他日的豫州着实有看头了。”
对于诸侯间征伐之事,帝丘一般是不会插手的,所谓的优胜劣汰,九州天下若没有些许竞争,如同一潭死水一般,岂能绽放最为璀璨的光芒。
只要威胁不到帝丘,殷天子对于诸侯间的互相争伐,并未有过多的关注。以帝丘承载九州的底蕴,除非殷天子天怒人怨,否则便是几大诸侯联手,都不及天子一道诏书有用。
唳!
唳!
如此想着,天使一甩御赐帝节,三足青鸟盘恒当空豁然鸣嘶,三头青鸟踏着云光,拉着云车逐渐远去。
众多臣僚大夫俯身下拜,齐声道:“臣等,恭贺君侯,正位名器!”
荀少神容淡然,起身看着周匝臣僚,躬身揖行一礼,道:“诸卿免礼,寡人即位,多有众臣之功,寡人在此谢过众卿。”
“臣等诚惶诚恐,君侯具天纵之姿,当兴吕国社稷,臣等为社稷事,岂敢贪天之功为己有。”众臣一一伏身扣首,声震四方。
荀少轻声道:“如此,不日开朝,为寡人登基之典,当议朝中诸事,与诸卿厘定规矩矣!”
“诺!”
闻渊明与一众大臣,纷纷向着荀少俯身一礼。
对于这一位自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君侯,哪怕是最桀骜不训的诤臣,也不得不顾及其威严杀伐之可怖。
经历过杀伐的国君,到底是比承继先代基业的国君,要来的有威严,群臣大夫唯唯诺诺,全凭荀少一言决断。
…………
宋国,宛都!
宣德殿中,宋宣侯面露沉色,坐在侯位上,看着矗立下首的霸刀。而作为掌刀人的霸刀,默然站在一侧,二人一时间相视无言。
霸刀怀中捧着神兵,面上颓废抑郁之色,虽然隐匿的极好,但仔细一看还是会有端倪的。
青杀口一败,可谓让宋国伤筋动骨的惨败。宋国宛都户户戴孝披麻,死伤之惨烈难以言表。这般‘黑锅’压在身上,霸刀强撑着未死,都是莫大的不易了。
要知道,宋国几十万大军崩溃,南公错战死疆场,这是何等的大败亏输,历数宋国数千载,都从未尝到如斯惨烈的败绩。
而霸刀身为宋国公室掌刀人,又是青杀口大战的亲历者,不可能在这场大败中不担责,而且担的还是重责。
毕竟,最应担责的南公错已死,南公氏又是宋国老族之一,为了不让老族逆反,宋宣侯不仅不能降罪,更是想法设法的将其安抚住。
故此,只能将作为仅次于南公错的霸刀推出,承担下一部分属于南公错的败责,牺牲霸刀一人,面临着宋国朝野的诘难,让宋国上下有所交待。
若非霸刀乃是武道圣人,宋国真正的柱石人物,不能让公室失去一根脊梁,只此青杀口一败,就能让霸刀一蹶不振。
几十万精锐大军尽丧青杀口,就是以宋国万载的底蕴,都承受不住这般的损耗。何况大将南公错陨落,掌刀人霸刀道心崩塌,都是让宋国难以承受的损失。
宋宣侯幽幽问道:“你确定,那小儿真的未踏入天人之道?”
荀少天人之威势,至今仍让宋宣侯心惊胆战,一十二万【都元】精锐,被荀少一掌压服,尽皆俯首。
这等威势之强绝,纵观豫州大地也是多少年未曾出现了。
在这一方广袤苦境,天人终究受到人道制约,不能随意出行。不然以天人之能为,一旦争斗起来,必然天灾**不断,徒劳消磨人道气数。
因此,但凡天人踏入道果之境者,则必须脱身苦境大地,前往更加浩瀚广大的道、集、灭三大境,以此求取成道的一线渺茫之机。
天人不得轻出,尤其天地四境中,苦境人道气数最重,法网最是严密,一举一动都让天人损耗颇大,有时甚至会折损寿数。更有上古七十二人王轮班,执掌天皇金诰威慑。
因此苦境天人,可远没苦境之外的三大境天人,来得自在逍遥至多只是一国威慑象征。
“是的!”
霸刀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道:“那小儿确实不入天人,君侯应知自上古之始,但凡证就天人之道者,从未有过少于百二之岁的。他一介不受重视的公子,就是武道天赋再如何骇人听闻,也不可能打破数十万载的常规。”
“如果吾所想无差,更可能是以某种密法、神兵,才能施展如此不可一世的天人之威。”
“哼……”
宋宣侯面容渐冷,手掌狠狠拍在长案上,道:“你之所想与寡人一般,寡人也不信他一介小儿,能不及三十之岁,就能踏破天人之域。”
“荀少此子,能在如此岁数,炼就金刚不坏之体,已然让人难以想象,如今更有天人之势,此子身上必有大秘。”
话虽然如此,但【超凡入圣】级数的人物,哪一位身上没有秘密。身上没有奇遇机缘,只凭着本身天生资质的,也难以踏入【超凡入圣】境地。
“君侯,此子已经成了气候,再非可以轻易拿捏的了。而且闻渊明扫平西北,传闻上清宫十绝仙人出力甚多。这荀氏小儿的身后,难免不会搭上道门上清宫这个庞然大物的影子,君侯不可不防啊!”
霸刀的一番话,让宋宣侯的面色愈发阴沉,最终徐徐的点了点头。
一尊真正天人与依靠密法、神兵的伪天人,二者起到的威慑不可同日而语,各方诸侯在态度上也会有所相同。
但,对于一尊天人战力,诸侯们哪怕态度上不尽相同,也会有所忌惮。
蓦然,宋宣侯神色一变,顶门之上一方吞吐云气的四足鼎器,豁然间嗡鸣不断。似与冥冥之中有所感应,宋宣侯不由得站起身来。
“这是……”宋宣侯呢喃自语:“天子金敕,诸侯铸鼎!”
霸刀惊诧的看着宋宣侯:“君侯?”
宋宣侯许久回过神来,看了霸刀一眼,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道:“那个小儿,已经得了天子金敕,正位诸侯名器,不是寡人可以轻动的了。”
作为宋国当代君侯,宋宣侯也经历过天子金敕,铸就本命鼎器,对于这一过程自然不会陌生。也真是因此,宋宣侯才会自知不可轻动。
毕竟,一国君侯名器,放眼九州大地上都是一方大人物,声名遍传九州各方,凌驾于小国国君方伯之流,仅在天子诸公之下。
若动一方国侯,所带来的影响太过严重,天子诸公的心思,谁都不得不考虑一二。想要动一方诸侯,必须有一个经得起推敲的出兵名义,能能让天下人信服的理由。
所谓的出师有名,不外如是!
“可恶!”
霸刀冷哼一声,眸光闪烁着寒芒,一字一句道:“君侯,吾宋国经此一役,可是什么脸都丢了,宣云母子俩还在他们手上,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闻渊明西北大胜,将公子则、公子央统统镇压,更是俘获二者亲眷心腹数千之众,其中昔日的吕国夫人姒宣云就在此列。
姒宣云身为宋国贵女,且是宋宣侯嫡女,若是操作一番,宋国立即就有了与吕国兵戎相见的理由。
“宣云母子……”
宋宣侯微微沉吟,权衡了片刻,道:“吕国新君即位,其他几国都会遣使贺之,你不妨走上一趟吕国,再看看荀少的成色。”
“寡人不信,区区一个庶出子登上国君之位,荀氏公室会是一片稳定?那个小儿能压得人一时,却断然压不得人一世。”
“君侯,吾能行吗?”
霸刀魁梧的身躯一颤,一想到那一尊只手擎日月的身影,以霸刀武圣人绝顶的修为,都无法按耐下心中沸腾的恐惧。
当时荀少给予了霸刀极大的恐惧,其举手投足就能捏死霸刀的绝代武力,一掌覆盖千里大地,倒拽虚空的无法无天,都在霸刀心中留下了一道极深的阴影。
“你这一次去,就借着庆贺为名,勘查一下荀少的虚实,寡人不相信他施展天人神通,会没有丝毫的代价。任他何等密法、神兵,吾宋国都不稀罕,但你一定要探明他的极限,乃至于天人神通需要的代价。”
宋宣侯眸中闪烁着清冷:“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对于吕国的继位大典,豫州大小诸侯们有兴趣的,绝对不在少数。
何况现今的吕国内廷无主,缺少一位女主人,荀少身旁亦缺一位贤内助。众多诸侯纷纷摩拳擦掌,若是能借机结成姻亲,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宋宣侯若是与荀少关系缓和一些,恐怕也会有联姻的念头。但宋国与吕国青杀口一战,可是结下了血仇,宋国国人不可能接受一位吕国君侯,吕国国人也不会接受一位宋国贵女作为吕国夫人。
…………
雷声乍然,水气蒸腾,风不住的吹打门窗,噼啪作响。
宫阁周匝,一扇扇门窗被风头吹开,一阵强风吹在首位的长案上,刮起几卷布帛文书。
“风雨欲来啊!”荀少伏案而座,看着强风鼓动,轻轻的感慨了一声。
初步铸就鼎器,成为国君正朔的喜悦,经过一日的消磨已然逐渐退去,现在的荀少,心中满是对于未来的迷茫。
他已经踏上了最关键的一步,坐在了以往想也不敢想的位置上,一言既出千万人俯首,不再是当初只能韬光养晦,才能保住性命的庶公子了。
从南蔡大夫到上蔡大夫,再到长信君、摄政君。荀少一步步走来,随着他的强大,放眼苦境大地,再也没有人能不付出代价,就能轻易的捏死他。
况且,荀少在内统一了纷乱的吕国,在外震慑郑国,溃败几十万宋军,除非共氏再来大乱,荀少的君侯位置已是稳固。只要荀少按部就班的修行,在吕国气运的供养下,可谓【天人道果】可期,就连大神通者之境,都不是不能想象的。
“可是,他们会让吾安心求稳吗?”荀少想到了郑、宋二国,如今吕国百废待兴之象,两大诸侯可是出了大力。
现在吕国的第三大诸侯之名,确实是名不副实了。固然比其他中型诸侯强,也强的有限的多。
以荀少如今的层次,暴露了天人战力的底牌,以后所要面对的敌人,可能就都是天人级数了。
武圣人们都是各国的柱石,在明知荀少有着天人战力之后,各国自然不会再让武圣人白白折损。
一想到豫州大地上,最少十五尊天人神魔,荀少就背脊直发凉。除非这两个最大的敌人垮掉,荀少才能获得一时的松懈。
风打在荀少的面庞上,一丝凉意激了一下,他看着在宫阁侍候的几名内侍,正要上前关上吹开的门窗时,眸光轻轻一动,看着窗外的急风骤雨。
荀少心思豁然通达,轻声一笑,道:“重杵啊,”
正忙着闭合门窗的重杵,连忙转过身,道:“老奴在,”
这位大内侍是文侯的亲信,在南阳崩塌文侯无踪之后,几经周折成了荀少的亲信内侍,随身伺候左右。
荀少徐徐道:“这天下没有永远不停的风雨,门窗关的越严实,它敲的就越响,打开……通通都给寡人打开,寡人要看着外面的风雨,它能下到几时!”
“诺!”
重杵低声应下,挪步带着几个内侍,一一将门窗再度打开,强风顷刻卷入宫阁之中。
荀少再度放下手中后的奏本,案几上的奏本甚多,窗外的风雨强风劲劲,低声自语:“确定名器的第一日,这些人就想让寡人确定国夫人了。看来这个位置不能空下来,让人心里存着不切实际的念头,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司琅……是闻渊明的外孙女,如今的闻渊明又是吕国与道门上清宫沟通的桥梁,本来想给司琅一个四夫人的尊号敷衍一下。只是一个‘宰父’尊号,未必能让闻渊明真正用心,再给司琅一个吕国夫人的尊贵,或许就差不多了。”
第三四五章斩祸除根
敕封司琅为吕国夫人的诏书一下,吕国朝野上下暗流涌动,可谓几方喜几方愁。
尤其闻渊明经过短暂的颓势,如今不但身怀平定西北之功,又有着上清十绝仙的鼎力支持,再有司琅正位吕国夫人,一时竟有如日中天之势,其朝中内外势力一度达到了巅峰。
“老臣,叩谢君侯恩典!”
华阳宫中,宰父闻渊明一身黑袍,在躬身行礼时,脸上禁不住露出喜色。
这一位吕国宰父,亲来华阳宫谢恩,面对荀少这位新君,礼数周全再也不敢逾越分毫。
在吕国西北尚未平定时,荀少就已许诺司琅为四夫人位。如今吕国初定,更是给予吕国夫人位,这一份殊荣的大,历数吕国诸代都是罕有之极。
闻渊明固然明白,这是荀少的拉拢,却亦不得不对此感恩戴德。不然在国人眼中,闻渊明四朝经营的忠正形象,顷刻间就会荡然无存。
这就是荀少用人的高明,哪怕自身心知肚明,也要被周围羁绊捆绑,不得不顺着荀少的心意而行。
在荀少的心中,闻渊明此时的重要性,是不可或缺的,值得荀少用大代价拉拢。倘若司琅能为他生下一位嫡长子,荀少便是直接定下国本所属,也未尝不可。
荀少淡淡道:“寡人已许宰父见君不拜,宰父何必如此多礼,重杵……去给宰父搬张椅子。”
默默站在一旁的内侍重杵,自殿中一侧搬了一张椅子,轻轻的放在闻渊明的身后,缓缓回到荀少身旁,
“君侯礼遇太重,折煞老臣矣!”闻渊明沉声回道:“君侯虽然尊重老臣,然君侯终究是一国之君,老臣岂能置君侯不顾,妄然君前失仪?”
荀少温和道:“宰父何来失仪?先君信重宰父,寡人以后更是宰父的嫡孙婿,寡人与宰父已是一家人,何必谈甚细枝末端。”
“您为吾吕国五朝耆老,寡人以后有不明之事,还需您来解惑。”
闻渊明老眼湿润,语出哽咽道:“君侯如斯厚待老臣,老臣粉身碎骨亦无以为报!”
对于闻渊明的态度,荀少暗自点了点头,能有着这态度已是不易。在当前的局势下,荀少亟需上清宫的力量,而闻渊明作为吕国与上清宫的渠道,是不可或缺的环节之一。
毕竟,现今的吕国并未完全摆脱危机,郑、宋二国皆有武道圣人陨落,岂会轻易的善罢甘休了事。而且共氏一族闹出如此大的阵仗,更不会虎头蛇尾的结束,随时都会有再度发难的可能。
公子则、公子央被闻渊明镇压,却不代表着吕国国内,就没有不满荀少的苗头。只是在吕国疆域之内,有着荀少坐镇局势,确实获得了一时的平稳。
荀少赞许道:“宰父者,国之干臣,先君不止一次对吾等言,您与他亦师亦友,为吕国忠正明直之臣。”
闻渊明了长须,谦逊道:“老臣惭愧!”
“宰父,公子则、公子央二人亲眷,您都安排妥当否?”荀少悲悯道:“他们毕竟是寡人的兄弟,就算做了天大的错事,只要还有挽回余地,寡人也不忍与他们兵戎相见。可惜……吕国社稷之重,荀氏兴衰之重,都让寡人别无选择。”
荀少天子金敕在握,铸就吕国鼎器,也该到了处理公子则、公子央两大竞争对手的时候了。自古争位之人,少有善始善终者,公子则、公子央应该有所觉悟。
闻渊明闻言,心中蓦然一冷,微微沉默了片刻,轻声道:“高阳君、信陵君家眷尚在西北,并未随老臣南上。当时老臣一心援兵青杀口,若有着两位公子封君家眷的拖沓,唯恐会延误了青杀口救援。”
“因此,老臣斗胆先行安置了他们,再行统兵南来。”
闻渊明私自安置公子央、公子则家眷,着实是十分犯忌。荀少猜忌心思稍重一二,就会怀疑闻渊明心有不轨。公子则、公子央都是嫡子,而且一为长一为贤,倘若闻渊明稍有二心,就能直接将公子则、公子央身上做文章。
“嗯……”
荀少沉吟了一会儿,道:“公子则、公子央不能久留西北,西北初平,这不合适!他二人在西北羽翼丰满,一时剪除还来不及,岂可再给他们机会?只是宰父为了急援青杀口,一时没能想到这一层,亦是情有可原。”
闻渊明心思一动,道:“如此,全凭君侯做主,老臣一力支持便是。”
“好,宰父有这心就好,寡人遣肥遗元带着八百轻骑,前往西北接回寡人的两位兄长。”
肥遗元其人,闻渊明是知道的,也知其胆魄超人,当今之世少有。让如此人物押解公子则、公子央,可能在半路上,肥遗元就能让二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看着闻渊明欲言又止的神态,荀少轻声一笑,道:“宰父请放宽心,寡人虽然深恨此二人,但寡人与公子则、公子央毕竟都是先君子嗣,身体里流着同一份血,是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的。”
一旁侍候的内侍重杵,眼睑轻轻垂下,静静听着荀少与闻渊明间的对话,神情沉凝不见一丝变化。
“老臣并非此意,君侯若是有斩草除根之念,也是理所应当的。而且二人若是久不处理,一旦落入宋、郑二国的手中,就是二国挟制君侯的‘傀儡’,对吾吕国朝局不利。”
闻渊明缓缓开口,道:“以老臣所想,这两位公子对吕国的危害,着实是太大了。君侯若是顾念手足之情,不忍见手足相残事,不妨遣信重之人日夜看守,直至将二人监禁至死。”
这是闻渊明再度向荀少表明心迹,也是将这态度表现给荀少来看,以安荀少之心。
对于荀少这位新君,闻渊明一直很是忌惮,以荀少的城府果敢、大义名分。若非闻渊明背后有上清宫,有着荀少需要利用的余地,闻渊明早已经被榨干最后的价值了。
“老成持重!”
荀少一字一顿,道:“宰父之言,真乃老成持重啊!”
言罢,他看向一旁的内侍,轻呼了一声:“重杵,”
矗立一旁的重杵,连忙上前二三步,低声道:“老奴在,”
荀少不疾不徐,开口道:“传寡人口谕,命肥遗元自诸逾行处,调拨八百飞龙骑兵,将西北幽禁的高阳君、信陵君押解回泉浦。”
“诺!”
重杵轻微垂头,低声应下后,步伐加快的走出华阳宫。
…………
掖庭,狴犴轩!
狴犴者,亦名宪章,上古传说神兽,为鳞虫之长瑞兽龙之第七子。其形似虎,本性好讼,却又有威力,狱门上部虎头形装饰便是‘狴犴’。
狴犴轩正如其名,是掖庭的刑名机构,是吕国历代君侯掌握的快刀,固然’狴犴‘名声不好,却是一权重之地。
重杵出了华阳宫,直奔着狴犴轩而来。自从当初肥遗元自荐,甘冒九死一生之险进入营邑,得了一份实打实的功劳。
肥遗元就被调入了狴犴轩,成了一名狴犴的高层人物,可谓是被荀少赋予了重任,是在荀少心里留了名号的人物。
“肥遗元何在?”
重杵手持金箭,直入狴犴轩班房,左右值班的狴犴轩甲兵,纷纷跪地行礼。
沿途兵甲无不跪地相迎,以重杵的内监之职,更是君侯身旁的亲信之人,权柄极重极大,除非内廷中的吕国夫人,才能拿捏一下身为内监的重杵。不然就连四夫人一级的贵人,都得对重杵态度恭敬一些。
肥遗元自班房走出,看似微胖的身躯,步伐却颇为轻盈灵活,见着重杵手持金箭,拱手道:“肥遗元在此,不知内监来此,有何钧命?”
重杵看了看左右狴犴轩值守甲兵,漠然道:“君侯口谕,赐肥遗元金箭一道,调八百飞龙骑兵,前往西北公干。”
肥遗元微微一愣,道:“臣,谨遵钧命!”
说罢,肥遗元双手接过金箭,这就是肥遗元调兵的兵符。调动八百飞龙骑兵可不是小事,没有明确的兵符信物,诸逾行也不会轻易排出八百飞龙骑兵。
重杵淡淡撇了一眼恭谨有加的肥遗元,道:“嗯,此行关系重大,吾要跟你分说一下,免得你自作聪明,坏了自家的性命。”
内监看了一眼周匝的兵甲,下令道:“尔等先行退避,驻守在狴犴轩四周,不得让闲杂人等徘徊。”
“诺!”
一时间,狴犴轩四周的甲兵,甲胄簌簌作响,向着四方散开。在一些隐秘的角落中,一名名甲兵甲胄铮铮轻鸣。
…………
班房之内,重杵端坐在官椅上,身旁案几上摆放着一壶清茶,茶香四溢。
“咱家的吩咐,你记住了多少啊?”
整个班房中,只有重杵、肥遗元二人,稍稍显得空旷了一些。
重杵已经将西北一行的注意事项,一一的告诉了肥遗元。经过重杵耳提面命一番,肥遗元心头隐约明白了一些关键。
肥遗元一脸恭谨的站在一旁,沉稳道:“内监的吩咐,遗元都记住了。”
正是因为重杵的吩咐,肥遗元才知道这西北一行,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其中需要的腾转余地,都要肥遗元自己把握。
若是当中尺度把握得好,就是简在君心,尺度把握的不好,就会顷刻跌落深渊。
“公子则、公子央是君侯亲自点名的人物,你如何对待他们,咱家就不过问了。但是他们一定要毫发无伤的,进入泉浦掖庭。”
“他们上千家眷,朝中若要一并圈禁,需要付出的着实太多了。你可以酌情削减一下朝中的负担,上千人的大迁徙,总有人适应不了,身体不支倒下的。”
重杵眸光闪动,进一步提点了一下肥遗元,道:“公子则、公子央必须活着到泉浦,至于其他家眷酌情处理,你可明白君侯的意思?”
这话几乎就是**裸的告诉肥遗元,这些家眷就是累赘,是可以被抛弃的,只要保证公子则、公子央到泉浦,其他人就是个添头。
肥遗元沉声道:“内监宽心就是,遗元知道君侯的意思,必不负君侯之命。”
…………
凌烟阁四周,一队队兵甲徘徊不定,这些经历过战场打磨的精锐,其外在极为凌厉。
自从定下了登基大典的时间,这一间凌烟阁内外,就悄然布置了极多兵甲,驻守在凌烟阁的周匝。
“君侯!”
诸逾行、上阳朝二人躬身行礼,看着气度愈发森严的荀少,面露敬畏之色。
这二人都是荀少身旁的老臣,是现存唯二的心腹之人,虽然不知道荀少突然召见,是有何政事商议。但荀少鼎器成就,一举一动都有国运演化,其气机可谓尊贵莫名。
荀少颔首点头,道:“你们都来了,赐坐,”
诸逾行二人,道:“臣等,谢君侯恩典,”
看着宫阁内落座的二人,荀少眉心轻轻触动,似是想起了什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他慨然叹息道:“你二人与寡人自微末相识相交,彼此扶持才有今日。可是如今寡人虽得到了吕国基业,却失去了大将常云光,等若断去了吾一大臂膀!”
回忆往昔,荀少时常带着几百上千的兵马就敢横冲直撞,麾下若非诸逾行等人的支撑,也支持不到今时今日。
诸逾行看着荀少一脸忧思,安慰道:“君侯,常云战死沙场,死得值得,死得壮烈,也是死得其所。”
上阳朝接着道:“况且,青杀口一战而定,君侯手刃南公错,又为常云抱了大仇,想必常云在九泉之下,也会含笑而逝。”
听着二人的恭维,荀少摇了摇头,眸光略微发散,道:“你们可记得,常云的胞弟究竟是死在谁的手上?”
这是个敏感之极的话题,当年公子贺烹杀常云胞弟,就是为了扰乱荀少的方寸。只是荀少生性淡漠,不为其所动而已,
上阳朝神**言又止,道:“君侯……”
荀少率先揭破这一层窗纸,道:“是死在公子贺的手上,是死在先君嫡子的手上!”
上阳朝、诸逾行二人再度沉默了下来,胞弟的罹难,一直是常云心中永中远的痛。
常云光曾不止一次的说过,他若是有机会,常云绝不会让作为始作俑者的公子贺好过,绝对让公子贺也尝尝被烹杀的滋味。
“常云生前,犹自为寡人拼杀在前,寡人……一直铭记在心!如今常云不幸罹难,朝中只有你们二人,真正值得寡人信任了。”
上阳朝蹙眉,道:“君侯,您有事不妨直言,臣等追随您多年,何事需要避讳?”
以上阳朝、诸逾行的城府,本来不该在荀少家事上,随意的出言。
到底是荀少的兄弟,自古以来杀兄弑弟的人物,就没个好名声的,上阳朝二人自然不敢插入荀少家事中。
此刻,他们二人心中一度有着一丝恐怖的猜想,只是自感有些不可能,才强忍住没有开口。
那毕竟是先君的嫡子,荀少就算在如何重视常云光,也不会动自家的血脉兄弟。但是荀少几乎等若明示的话语,让上阳朝不由得浮想联翩,不得不开口出言问询。
荀少回道:“你我君臣,还有何事需要避讳?只是感慨常云死的忒早,一生征战沙场,为寡人开疆拓土。现在寡人登基,却不能在朝中享福。”
“当时吾等君臣同富贵之言,寡人至今未忘,可惜物是人非。当年的邑老部,今日不知还剩几人。”
“哎……”
此话一出,相对无言,君臣三人的思绪,却是飘到了极远。
西北,棘邑!
一处偏远小邑,一支骑兵在棘邑中横冲直撞,卷起了漫天的黄尘。
一名名精锐的飞龙骑兵,面上毫无表情,跟在一位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身后。
在这一座偏远小邑中,内外的人口绝然不超过一万,是西北贫瘠之地中,最为寻常的一处小邑了。
如此贫瘠的城邑,竟有一支如此精锐的骑兵经过,着实让不少邑人黔首如避瘟神一般,根本不敢有丝毫的接触。
人命如草芥,多余的好奇心是会要人命的。
“这里,就是高阳君、信陵君二位的关押之所了!”经过了几日夜不眠不休的长途跋涉,肥遗元终于来到了棘邑,这一座闻渊明关押荀氏公子们的邑地。
看着愈发荒芜的邑城,以及荀少不吝于赶尽杀绝的心思。
肥遗元暗自叹息:“最是无情帝王家,古人诚不欺我!”
作为一个聪明人,肥遗元深知自己这一趟出来,就是要做脏活累活的。高阳君、信陵君能暂时的苟延残喘,是他们二人还有价值,杀他们二人太惹非议。
而以自家君侯的冷戾性子,这一千亲眷绝然不会有好下场了。只是荀少顾及杀戮族人太多,到最后弄脏了自己的手,以后再想洗白就不容易了。
如此一来,肥遗元就是一把完美的刀,一把完美的杀人刀。
第三四六章清洗罪眷
棘邑,zui里!
所谓者,通音于罪,是为罪牢!
这一座西北罪牢,由着重逾千万的玄铁、青金熔铸而就,可谓刀剑无伤,铜墙铁壁如斯。
而且其方圆五里之地,皆驻扎着一支五千甲的顶尖精锐之师,随时策应里内外。
这就是囚禁公子则、公子央,乃至于其亲眷的里,是一方巨大的牢笼。
肥遗元率八百飞龙骑直入里,战马踏蹄卷动尘沙漫天,顷刻惊动了驻扎里的兵甲。
作为戎卫里这等要害的精锐,
“大胆,何人敢擅闯里?”
内外喧嚣声骤然升起,兵甲干戈铮铮四起。一道道弩弓崩裂之音,骤然伏起四落。
“大胆,何人敢擅闯里?”一声怒吼骤然响起,自一名先天大将带领下,一队队兵甲涌入里,将里四面围住。
“大胆,何人敢擅闯里?”
铮!铮!铮!
兵刃出鞘声四起,一队队甲兵围成阵势,将肥遗元的八百骑兵围在当中。
这座里固然只是初建,但内中置精锐兵甲看守罪眷,其兵防之严密,堪称固若金汤。
肥遗元神情木然,看着周匝围上来的顶尖精锐之师,自袖中取出一支金箭,高呼道:“此为君侯亲令,吾奉命提取公子则、公子央一切相关之人,南上泉浦待君侯亲自发落。”
这尊先天大将眸光一闪,注视着金箭,面色似有怪异,周匝甲兵一一张弓拉箭,等着这位将主下令。
大将沉思了片刻,吩咐左右,道:“没吾将令,尔等不得轻动,此确实君侯金箭。”
诸侯气成七彩,这一枚金箭上絮吕侯之气,修行高深者皆能看得。这一位大将乃是吕国掌兵之人,岂会不识其真假。
“末将,高师力见过君侯金令!”大将自兵甲中走出,手按腰间佩剑,单膝跪地高呼。
“……”
周匝兵甲见得将主伏身叩拜,也纷纷单膝跪地。
肥遗元环顾四周,威风凛凛道:“罪囚二人何在,立即提取二人及其家眷,不得有误。”
高师力俯身下拜,肃声道:“末将,谨遵金令!”
“……谨遵金令!!”
五千大军齐声大喝,声震里周匝,余音犹自盘恒棘邑上空。
…………
泉浦,司空府!
庭院之中,诸逾行漫步而行,上阳朝面色沉凝,二人缓缓走在假山流水之间。
这二位都是荀少驾前心腹,彼此虽有合作,亦不乏勾心斗角,权谋争斗之时。但似如今这般把臂而游,在荀少势力逐渐壮大后,已然是极少极少了。
今日却是上阳朝主动拜访诸逾行,二人一时谈兴大发,于后宛庭院间观游。
看着流水潺潺,上阳朝不住摇头,抚掌长叹道:“日前,君侯召见你我二人觐见时,说的一番言论,老夫这几日想来,仍然是摸不着头脑。”
“诸逾老弟深悉君侯之心,远甚吾这个垂垂老朽不知多少,不知能否给老夫解惑一二?”
荀少的身份地位,究竟不比以往,身为一方大国之君,一言一行都要受到无数的揣摩。而能成为荀少心腹重臣的上阳朝、诸逾行,自是揣摩荀少心思极准。
诸逾行轻声一笑,道:“君侯之心,难道上阳司徒真的不知?”
“司徒大人老成谋国,咱们那位的心思,说好猜也好猜,说是不好猜也不好猜,就看上阳司徒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自从荀少摄政吕国以来,诸逾行、上阳朝、常云光三大心腹皆为列六卿之列,诸逾行为吕国司空,上阳朝为吕国司徒,常云光为吕国司马,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诸逾行幽幽叹道:“常云光这条命,倒是没白丢,至少哀荣是有了。你我二人日后身死时,却是不一定能有常云一般的风光。”
上阳朝心思一动,想到了公子贺,以及荀少提及常云光的憾事。
司徒上阳朝面上神色陡然一变,不可置信的看着诸逾行:“君侯,真的会如此?”
诸逾行不紧不慢道:“国君将自家的血脉兄弟,给一个外姓臣子陪葬,这该是多大的哀荣?求不得,不可得,常云光也是开了先例!”
上阳朝忽然念头一动,开口:“老夫明白了,君侯是要在国贺前,彻底清洗掉那些人,让那些人彻底成为一捧黄土?”
哪怕有着准备,在诸逾行口中得到实信,心头仍免不得一阵寒意上涌。
想要一举清洗干净彻底,必然要大加杀戮,不杀何以斩除祸根。但当中牵扯的人命,就不是一二百人能挡住了。最少也要牵连三五千,甚至逾过万数之人。
“公子则、公子央二人的势力庞大,又都是嫡宗子,潜在的危害太大。闻老太师虽将他们关押在西北,但要是一时不慎,以二人的庞大影响,又会是一场大乱子。”
诸逾行语气幽幽,道:“这利害关系,君侯洞若幽微,岂有不知之理?吾等做臣子者,也该为君侯分忧,不能让君侯独自负重。”
上阳朝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君侯已磨刀霍霍,不知第一个祭刀之人,会是哪个?”
诸逾行轻声道:“君侯,要在大朝之前大开杀戒,将公子则、公子央的势力彻底赶尽杀绝。吾等为人臣子,固然不能犯忌,但给君侯递一把刀柄的本事,还是可以有的。”
在诸逾行的心里,杀戮公室势力,清洗公子则、公子央二人残党的事,能不参与还是不要参与为好。
这属于君侯家事,参与过深过浅,都不是为人臣者的本分,容易让人攻讦嫉恨。但是身为荀少的心腹重臣,又不能完全抽身事外。
毕竟,没有诸逾行二人的全力支持,荀少未必能顺利施行清洗。其个中的尺度需要二人把握,以二人的老辣倒是周转自如。
“嗯……司空高明,吾等英雄所见相同啊!”二人相视一笑,同时默契的拱手相拜,徐徐深入庭院之中,
…………
掖庭,华阳宫!
荀少伏案批改着各方大夫呈上的奏卷,眸光如明珠般璀璨生辉。
主世界的诸侯国君,人人武力超卓,最少都是【脱胎换骨】级数,若是真的勤政起来,简直个个都是所谓的明君之选。
就以荀少一人为例,他近乎天人的武道,精力充沛几乎无穷无尽,疾病伤痛更是不可能有。
一日有着十二时辰,他能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用其十一个半处置国事,余下半个时辰用来果腹。
似如一尊机械一般,一如既往的十年八年,荀少都不可能感受到疲累。
楞!楞!楞!
宫门徐徐打开,重杵缓步走入宫殿中,慢步走到荀少身旁,道:“君侯!”
“上阳朝的府中,可有什么动静?”荀少一边翻阅着奏卷,一边询问着重杵,神态带些漫不经心。
重杵道:“君侯,上阳司徒自归家之后,深居简出数日,刚刚又去了一趟司空府邸,二人把臂同游。”
“司空……诸逾行!”
荀少仔细思量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道:“看来,是诸逾猜到了吾的心思。”
作为一位大国君侯,自身不能随意相信任何一人,哪怕是以往的心腹,该防着的还是要防一手。
而重杵为内廷内监,乃是先君以往的亲信,值得荀少信任几分。尤其他执掌着吕国上下数以千计的暗间,其谍间浸透方方面面,就连老臣重臣身边都有耳目存留,更是让荀少愈发的重视。
重杵在一旁,道:“君侯,狴犴轩的人回来了,正在外请见交令。”
荀少抿嘴一笑,道:“交令?就让他进来吧!”
肥遗元低头踏入殿中,双手捧着兵符金箭,径直跪伏于地,道:“臣,肥遗元交令君侯!”
经过七八日夜的奔波,肥遗元整个人风尘仆仆,身上衣甲间犹自带着一丝丝汗臭,微微发福的身型,看似有些狼狈之态。
荀少坐在靠椅上,目光平静的扫了一眼肥遗元,缓缓放下手上的朱批玉笔,道:“肥卿辛苦了,这一遭西北之行,能在寡人接受各国朝贺前回来,想必是耗干了精力,此行可是顺利?”
肥遗元稍稍垂头,低声道:“禀君侯,确实遇些周折,但有君侯威慑在先,有惊无险尔!”
须知,公子则、公子央二人身上干洗重大,牵扯着郑、宋二国公室。吕国朝野乃至于豫州诸国,就有不少人对二人感官复杂,或是怀揣敌意,或有存心维护。
若非荀少派遣肥遗元西北一行的消息,在泉浦掖庭中少有人知,难以泄露出去,肥遗元这一次就不会只是‘有惊无险’这般简单了。
八百飞龙骑兵虽是精锐中的精锐,但二人麾下残党何其之多,不要说只有区区八百,就是八千飞龙骑兵都未必能囫囵着回泉浦掖庭。
“有惊无险!”看着肥遗元面露难色,荀少晒然一笑,道:“尔只要身处吕国疆域,哪里来的险?”
不用说,荀少也知道这一路上不会平静,说不得就有宗师级数高手在其中出没。郑、宋二国急于找到荀少的痛处,公子则、公子央的残党急于营救旧主人。
几股势力交相缠错,肥遗元能在几方关注下,脱身回到泉浦,就已是不容易了。
荀少开口问道:“公子则、公子央安然无恙否?”
肥遗元回道!“君侯容禀,西北一行下臣快马加鞭,不敢耽误片刻行程。可惜道路地理险恶,下臣不敢拖延,二位罪魁无事由此死了不少罪眷。”
荀少脱口问道:“死了?死了多少?”
肥遗元直言道:“禀君侯,罪眷死者不多,不及百人。只是伤者甚多,近有五六百之数。”
此时,重杵碎步挪到荀少耳旁,在荀少耳畔低声念叨了几句,让荀少的眉头悄然舒展开来。
这一趟西北之行,荀少的本意就是要处理这些罪眷,让这些罪眷消失的一干二净。西北万里之遥,动手的机会何其之多,本来活下如此多的罪眷,他还略微有着不满。但一听伤亡之人多属青壮之年,余下完好的才是老弱之人,心头着实满意了许多。
荀少颔首点头,道:“你办事很不错,没枉寡人的信任,确实有一些章法。”
倘若这些罪眷中没有公室子弟,以荀少的心狠手辣,大可不必演一番双簧。直接在西北的时候,挖个坑全部埋了,再让几千骑兵压压土,几个月后连骨渣都找不着。
既然当中有公室子弟,荀少就不能一味的用刀剑砍杀,还是要有所顾及的,一笔写不出两个荀字,太过**裸的杀戮,损伤的只会是人望人心。
看似荀少没用刀剑杀人,实际上远比刀剑还要来的狠毒。这可是上万里的路程,只要一想想一群老幼病残,是如何在没有快马的情况下,只用几天就走到了泉浦,就能明白荀少的心思。
听着荀少的称赞,肥遗元低头道:“下臣,已将其二人亲眷秘密看押,西北一行功成,下臣请缴金令。”
荀少平静道:“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肥遗元将金箭双手奉上,在内侍接过后,沉声道:“臣下,告退。”
说着,肥遗元的身形缓步后退,径直走出了宫门。
荀少看着肥遗元的背影,似乎思量着什么,道:“这些人……重杵,你去安置一下,看看‘故人’安在否?”
重杵在一旁躬身行礼,道:“诺!”
“这些人里面,有许多是寡人的‘故人’,寡人昔年在南阳时的‘故人‘。”
荀少暗自念叨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寡人没有这般的虚荣心,但寡人有着今日光景,也多有她咄咄逼人之功。”
“姒宣云啊,姒宣云……你是吕国夫人,你是宋国贵女,你天生高高在上,捏死寡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让寡人在南阳狼狈不堪的度过了十载光阴。”
“寡人就是要让你看看,你当初视如尘土的庶出子,就是今日执掌吕国乾坤的君侯。”
第三四七章孤家寡人
泉浦西北八十里,勾弋小邑!
邑内灯火通明,其中一间间屋舍,出入着形容彪悍的甲士,一队队甲兵顾盼生威,浑身煞气腾腾。
这一间小邑的兵甲,都是精挑细选的军中健儿,在精锐之师中已是拔尖,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强卒。
泉浦城门忽然大开,一队骑兵轰然席卷,马蹄踏地之时,如若一片雷霆交织,由远及近而来,震的地面簌簌颤抖。其八十里行程,这一支骑兵只用了十数息,恍若风驰电掣一般即止。
数百【伐毛洗髓】级数的骑兵,硬生生踏出一千军万马的气势。
八十里须臾而过,荀少一拽马栓,定定看着眼前近乎军营一般的勾弋小邑,神色中平静且淡漠。
重杵一旁策马上前,低声道:“主上,这就是勾弋小邑,暂且关押罪囚之所。”
肥遗元是一顶顶聪明之人,荀少的心思就算不能全部猜透,也能看清七七八八。以荀少待西北罪眷的态度,可谓是杀心已定,只缺一二借口因由,来堵住国人悠悠之口。
因此,肥遗元自不会让西北罪眷之人,进入臣僚大夫们云集的泉浦,万一生出事端,肥遗元只怕顷刻粉身碎骨。
在仔细看了一遍勾弋小邑,以及周匝巡防之后,荀少轻声赞道:“肥遗元,深知寡人之心,是个能臣干吏啊!”
这一方小邑与泉浦相距八十里,位置占据一定优势。便是不慎让其生事,也不会一开始就闹得沸沸扬扬,只需泉浦中驻扎的【飞凰神兵】,出动一部就能镇压动荡。
“君侯!!”
见着荀少翻身下马,勾弋小邑门前驻守甲兵纷纷单膝跪地。
荀少看着兵甲,缓缓点了点头,道:“都起来,尔等甲胄在身,不方便行礼,吾吕国甲士有此心足矣!”
“诺!”
这些年南征北战,战功赫赫当世,荀少在吕国国人眼中,可非是陌生之人。
重杵在先前领路,荀少与数百甲兵亦步亦趋。这一勾弋小邑俨然作为吕国营盘,街巷间纵横交错,兵甲干戈众多,不时有凄厉惨叫,叫骂阵阵入耳,让荀少不觉有些锁眉。
“这些人,”
听着耳中的污言秽语,荀少面皮抽动了一下,面上冷冷一笑,道:“一万里路都跑不死他们,他们的命可是够硬的。看来寡人还是太仁慈了,对待这些不知悔改之人,只是废了他们的武道,确实是太轻了。”
“君侯,”重杵驻足回头,正见着荀少的冷笑,再一听周匝的污言叫骂,眉头不觉拧了一拧。
荀少看着重杵,道:“既然他们喜欢骂,就让他们骂吧……记住了,事后寡人要见着他们的牙和舌头,寡人相信这事你能办好。”
重杵缓缓道:“主上放心,老奴行事,定万无一失。”
“嗯……让他们多活一些时日,竟然敢谩骂寡人,真当寡人还是那个南阳庶子?取死之道耶!”说罢,荀少甩袖而去。
…………
一间偏僻泥舍中,姒宣云正坐松木椅上,紫檀、青璃、赵传三人侍奉一侧。
姒宣云荆布钗裙,虽玉容带些沧桑,却不失国母风度,举止神态一国夫人之态,让人不由得敬畏。
作为公子则生母,吕国新君嫡母,哪怕姒宣云也是罪眷之一,但肥遗元犹自不敢怠慢。其吃穿用度,自是不能与宫廷相比,却是整个勾弋小邑罪眷中最好的一部分。
“儿子,拜见母亲!”
泥舍门外,一道不疾不徐的声音,让姒宣云面色骤然一变。
“儿子,拜见母亲!”
荀少端正的站在泥舍前,俯身轻施一礼,其态度上极为缓和。
“儿子,拜见母亲!”
再度躬身一拜,荀少话音稍稍加重,目光透着一丝戾气。
嘎!
吱!
不一会儿,泥舍房门打开,内侍总管赵传徐徐踏过物门,略显臃肿的身型,显得有些蠢肥。
赵传躬身揖礼,道:“老奴,参见公子,”
其话中之意,却是不认为荀少有资格登临国君之位,看似恭谨却含着最大的讥讽。
一旁的重杵哼了一声,怒斥道:“大胆,新君当面,尔敢无礼?”
荀少面如常色,道:“寡人已非昔日的公子,而是吾吕国新君,如今寡人登基在即,前来告知母亲。若非母亲多年培养,儿子定不能稳座君位,进而鞭挞四方诸侯!”
“咯咯咯……”
泥舍之中,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笑声,姒宣云檀口微张,幽幽道:“难得你有如此孝心,进来吧!”
听着姒宣云的话,赵传微微躬身让出一侧,道:“公子请进,”
“嗯……”荀少颔首点头,环顾四周兵甲,道:“尔等驻守在此,没寡人之令,不得擅闯。”
重杵俯身拱手,沉声应诺:“诺!”
荀少抬步走入泥舍,身后的重杵低头,缓缓后退数步,周匝甲兵‘哗啦’一声散开,一个个似钉子一般执戈而立。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若非有十足十的把握,荀少自不会白龙鱼服,给这些人不切实际的念头。邑荀少武道几乎天人成就,又持第五品神兵级数的石镜傍身,就连真正的天人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何况这些罪眷,早就在西北被俘时,就让闻渊明亲自出手震散了元精元神,等若暂时废去了修行。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但想威胁到一尊踏入天门的绝强人物,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之事。
嘎!
吱!
徐徐推开屋门,荀少默然看着端坐的姒宣云,他步伐微微抬起,一步步迈入泥屋中。
见着荀少的到来,紫檀、青璃二女不由得挡在姒宣云身前,美眸中闪烁着警惕之色。
“母亲,一别经年,你可安否?”看着三人的警惕,荀少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向着姒宣云躬身揖礼。
姒宣云看着眼前的黑衣少年,玉容浮出一丝决然,轻声缓缓道:“本宫都落到了如此田地,你说本宫安……还是不安?”
现在的荀少,已经不再是多年前任人拿捏的小子,荀少定南蛮、靖国难、安国人,又得帝丘天子金敕,养一诸侯鼎器,可谓是稳座君侯之位,气度斐然几与吕文侯比肩。
荀少一字一顿,道:“母亲,为吾荀少的嫡母,儿子如今登基为君,母亲就是吕国的太夫人,如何会不安,怎么会不安?”
“咯咯咯……你真的很好,真的够能忍,本宫倒是养出了一头恶虎,本宫今日才见你真颜色!”姒宣云咬着贝齿,讥讽的说着。
说实话,此刻的姒宣云当真悔不初。遥想当年烨庭,姒宣云有着无数次的机会杀荀少,一不受重视的庶出子,其死活少有人关注,姒宣云使个眼神,都够荀少死无葬身之地了。
只是因为荀少在众公子中泯然众人,再有荀少以’纯孝‘示人,才让姒宣云没有立即下狠心,放过了这一心腹大患,落得个今日的惨淡收场。
正因如此,这几年来姒宣云每每午夜梦回,都对此咬牙切齿,心中抑郁难眠。
“不……”
荀少遽然开口,道:“母亲,非儿子善忍,儿子本性也非恶虎。只是儿子不得不忍,不得不成为恶虎。”
他指着姒宣云,道:“母亲权掌内廷,积威何其之重,一言出内廷何人敢违,就是让儿子‘不慎‘落水,怕也是一言之事。”
“是母亲苦苦相逼,让寡人不得不保护自己,寡人只是想要自保尔。然而,你连这点念头,都寡人生生的斩断了,你何其狠心耶!”
姒宣云笑声清脆,话音中却有说不出的冰冷,道:“咯咯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荀少轻声道:“没错,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寡人今日来看母亲,就是想……再见母亲最后一面。”
说到最后,荀少眸光中闪烁着惊人的杀机,他等这一日已经太久太久了,多年淤积胸口的郁气,终于要一口气出个干净。
“你敢么?”
姒宣云看着眼前的少年,幽幽道:“本宫乃是你的嫡母,是宋国宣侯嫡女,你杀了本宫,就是不孝不义。杀母者天下共议,凭何以治社稷?置邦交于不顾者,凭何坐万里江山?”
姒宣云字字戳心,荀少面色冰冷,一直听着姒宣云的锥心之言,脸上甚至一丝表情都没有。
毕竟,以嫡母名分、宋国大军掣肘,都能让荀少坐不稳国君之位。只要姒宣云一死,内外勾连一举发力,绝对会让荀少陷入困局。
荀少徐徐说道:“万里江山,宏图社稷,母亲将自己看的忒看重了。寡人的江山,只用区区几条人命而已,何以能撼动?”
“寡人不信!”
姒宣云抿嘴一笑,玉容娇艳绽放,轻声道:“不信……看来,本宫是活不过今日了?”
荀少冰冷道:“母亲,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慧,一如既往的聪慧!”
到了此时,姒宣云终于明白了这一少年君侯的杀性,到底是有多么的酷烈。
姒宣云咬了咬唇角,道:“则儿、贺儿都是你的兄弟,你……让他们走的痛快一些,不要折磨他们。”
荀少漠然道:“公子则掀动兵乱,为吕国祸魁之首,公子贺……亦有罪在身,皆为十恶不赦之人,该怎么死才合适,不用母亲来说教寡人。”
“母亲,儿子是来给你送行来的,黄泉路上勿孤单。”
姒宣云大怒,玉指指着荀少:“你……”
“母亲,你该累了,到了你休息的时候了。”
说着,荀少躬身向姒宣云再度一礼,定定的看着姒宣云几欲扭曲的玉容,豁然转身而去。
“咯咯咯……小崽子,你好狠,你好狠啊!”
“悔不当初,本宫没早看出你这孽种的本来面目,悔不当初啊啊啊!!!”
…………
泥屋之外,周匝兵甲似钉子一般站着,腰间配着佩刀,手中持着长戈。
见着荀少缓缓走出,重杵立时上前数步,躬身道:“主上,”
听着泥屋内的叫嚷,重杵眉头一簇,看着泥屋道:“你看……该如何处置?”
泥屋中的姒宣云,犹如通疯颠般的嚎叫,异常的刺耳尖锐,让人不禁心烦意乱。
荀少面色如常,只撇了赵传一眼,蓦然开口道:“杀!”
噗呲!
噗呲!
面对荀少突如其来的杀机,让赵传骤然大惊。只是被废了一身修行的赵传,就是心里反应过来,身体兀自反应不及,几口横刀猛然捅入赵传的身体。
“啊……”
“你好狠……”
几名甲兵面容冷峻的持刀,任由赵传面容扭曲的痛呼着,手脚四肢无意识的挣扎,眸子中闪烁着怨毒疯狂。
荀少不紧不慢的走过赵传尸身,徐徐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可惜,可叹,可悯……姒宣云终究是寡人的嫡母,岂能用刀刃加身。给她三尺白绫一壶黄泉酒,送她们一程。”
重杵沉声问道:“主上的意思,老奴明白了,不知主上是否要见一见几位公子?”
荀少闻言顿了顿,道:“他们啊……公子则、公子央还有用,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死了。至于其他附逆的公子,全部依罪罚之,至于公子贺……车裂刑之!”
只寥寥三言两语,荀少就决定了几位血脉兄弟的命运,尤其是对待公子贺,更是以车裂酷刑相对。
“诺!”重杵拱手,沉声应诺,面庞罕见的露出一抹杀机。
“勾弋小邑,办完此事后,寡人要让自此以后,再无’勾弋‘二字。”荀少清冷的说着,看着左右空旷的街道,一步步向着城门走去。
在荀少的眼中,这座城邑的作用,就是用来圈杀西北罪眷的,只要城中的西北罪眷死的一干二净,这座城邑就完成了自身的使命。
…………
泉浦西北,摘星台!
一队队骑兵盘恒在铜台下,马蹄卷起尘土扬扬,几若遮天蔽日般。
三万大军驻扎摘星台一旁,大队骑兵煊赫之势,带动了三万大军的兵势。
荀少端坐在摘星台上,淡漠看着勾弋小邑的方向,身前长案摆放一方火炉,炉中温着一壶陈酿。
“该是时候了,为何勾弋还无动静?”
等了许久,还没见到想看到的动静,荀少目光炯炯,顾盼间的神采迫人。
清理这些西北罪眷之事,荀少虽然信任重杵这位内监足以胜任,但他还是想要亲眼看着,自己的这些敌人们,如何一步步的踏入死路。
不一会儿,就见勾弋烟火蒸腾,荀少身处摘星台,看的真真切切,勾弋缠绕火势,且火势愈演愈烈,火蛇吞没了整座勾弋。
“哈哈哈……”
“壮哉,寡人今日送母亲入阴曹,请母亲一路走好。”他的眸子中闪烁着快意之色,手中杯盏高举,冲着勾弋小邑躬身行礼。
“请,诸位公室子,一路好走!!”荀少举杯之时,杯中美酒尚有余温,轻轻泼洒于地面上,酒香顷刻溢散四方。
“你们不会白死,你们的死,是为了吾吕国日后的稳定。你们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吕国国人的安康。”
见着吕国国内,最大的一批余患,尽数葬身在火海中,荀少的心绪百味陈杂,一时间也分不清苦辣酸甜。荀少就这般,遥遥看着焚烧着的勾弋,一杯杯的喝着温灼的陈酿,不知不觉面上已然微醺。
“主上,勾弋小邑已经都处理完了。”
不知何时,重杵来到了荀少身旁,回禀着个中的细节。
重杵回禀,道:“城邑中有六百一十二口,除公子则、公子央二人幸免,其他人都葬身在火海中,无一幸免。”
荀少重复问了一遍,道:“该死的人,你都确认了?”
重杵在一旁轻声细语道:“主上,老奴确认了不止一次,太国夫人确实不幸罹难。而且公子贺临死前,尚且经过了车裂之刑。”
荀少沉思了片刻,断然道:“你办事,寡人还是放宽心的。收拾一下火场,寡人不希望火场里,留下不利于寡人的物什。”
“嗯……关于公子则、公子央二人的安置,你们将他二人送到大宗傅那里去,大宗傅自知该如何处理。”
在荀少的心中,失去了朋党的二人,以后的利用价值寥寥无几。虽然二人最后还是不能活着,却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荀少最后看了一眼,烧成一片白地的勾弋,毅然转身向着台下走去。
这些罪眷牵连甚广,荀少要是强硬处置,也能强行处置这些人,但杀戮过盛必会引来非议。而当荀少手段迂回了一些后,这些人该死一样是死,只是让荀少多了一张遮羞布。
有没有这张遮羞布,完全是两个概念的事,固然此事天下皆知是荀少作的,但只要荀少矢口否认,天下人也无可奈何,只能靠着不靠谱的猜测流言,终究不能实锤。
“教吾先威众人尔!”荀少翻身上马,心绪不知为何有些复杂。
自从见到了姒宣云,他一腔的怨恨、嗔怒,都仿佛化作了烟云,胸中一片空荡荡的。尤其是目睹姒宣云烧成灰烬后,他内心的感受也甚为杂乱。
“这就是,孤家寡人的真性情!”
第三四八章强国之始
呜!呜!呜!
大朝之始,泉浦掖庭之前,一名名彪形大汉高举青铜号角,号角声回响在掖庭上空。
踏!踏!踏!
一队队兵甲徘徊左右,荀少一身冕服,腰间佩戴吴刀,头戴玉冠垂落金穗,在众臣的簇拥下,一步步走入华阳宫。
华阳宫门石陛,合有三千三百三十三阶,荀少一步步踩着石陛,左右群臣拱卫其上,每一阶石陛两侧,皆有甲兵定立。
荀少眸光清澈,看着宫中最上方的君位,臣僚大夫们分别入座左右之列。
“臣等,请君侯上座君位!”
“臣等,请君侯上座君位!”
“臣等,请君侯上座君位!”
在臣僚大夫们的喧赫声中,荀少手掌按着佩刀刀柄,一步步的迈上宫内铜陛。
这一七阶铜陛之上,盘立一张铜案,上设一尊三足香炉,三二轻烟渺渺,又有一方宝匣半开半合,一枚金印静静置于匣中。
荀少转身落座,坐于铜案之前,眸子中闪烁着骇人神光。
宫中群臣看着气度斐然的荀少,面容露出激动之色。虽然荀少已是名正言顺的新君,行驶的也是国君权柄。但按照规矩,一位新晋国君在大朝接受诸国使贺后,才是真真正正得到天下承认的一方诸侯。
自从这一场波及整个吕国的动乱爆发,吕国国势元气大伤,正是国难思明君,上至贵裔勋臣,下至庶民黔首,无不盼望着吕国再度恢复盛时。
而荀少大战、小战三载有余,凭着自身功业实力,一一削平阻碍,让吕国所有勋臣们看到,只有荀少一人才是吕国真正的未来,只有他一人才能兴盛吕国。
“诸位臣工,寡人登基,必不负先君之志,兴吾吕国之业,开吾吕国之基。”荀少看向宫中群臣,向臣僚大夫们宣告着胸中意气。
“下臣,拭目以待!!”华阳宫内的数百臣僚,纷纷跪地叩首,齐声回答。
荀少伸手按在铜案上,缓缓说道:“诸君且看,寡人如何兴吾吕国,壮哉吕国万代千秋!”
闻渊明等老臣,拱手道:“国君壮志,臣等老朽定当一力辅佐,不负国君今朝大志,壮吾吕国社稷。”
如今的闻渊明,地位几乎与荀少相若,身居着‘宰父’之尊,且孙女司琅为内廷女主、吕国夫人。闻氏一脉的声势,较比吕文侯时更为壮大,权势仅在荀少一人在下,一度与荀少并驾齐驱。
荀少悠悠道:“寡人登基,诸国使者皆至,召诸使觐见华阳宫,寡人要款待诸使。”
宫中群臣一一拱手:“诺!”
…………
华阳宫中,国君铜陛之下,一张张案几设立左右,规格各不相同。
着眼这一方诺大华阳宫中,所设案几有着三百之数,其间百五十数为吕国大夫所坐,余百五数为大小诸国使者、古老氏族长者所立。
“诸国使节,觐见君侯!”
一声呼喝响彻宫庭,一名名内侍交相传唤,传入华阳宫中稳座的荀少耳中。
这些内侍底气十足,最少都是武道入骨的人物,带动五脏六腑之气,每一声大喝都犹如雷霆响彻。
荀少淡淡应道:“宣!”
”宣,诸国使者,觐见国君!!”
几声传唤同时响起,声音散落在掖庭上空,久久不曾散去。
“郑国使!”
“宋国使!”
“许国使!”
“曹国使!”
“东虢使!”
“杞国使!”
“吾等参见君侯,君侯万年!”以郑国为首,此谓六大诸侯,六国使者一一觐见高坐的荀少。
“诸国来朝,此为吕国幸事,吾荀少幸事。”
荀少看着宫中众国使者纷纷落座,眸光开阖间,略过一抹奇异色彩。
豫州诸国林立,大国强国有七,弱国小国不胜枚举,如今荀少登基,众国来使朝贺,堪称一世盛况。
“君侯过誉,君侯以少年之躯,执干戈杀吾宋国大将南公错,杀败吾宋国三十万大军,英姿勃发如是,吕国又一雄主耶!”
宋国使者冷笑不止,环顾宫中四周,率先开口,道:“君侯如此厉害,想必吕国大兴之期,或不远矣。”
这位宋国使者语锋尖锐,堪称咄咄逼人,让不少吕国大夫皱眉不已,更让几国使臣看向荀少的目光,愈发的警惕戒备。
诸侯之间盟守攻伐,都非儿戏小事,一时不慎就是无数家破人亡。
“或不远矣?”
荀少摇头叹息,当即驳斥道:“使者谬论,吾吕国立国八百载,时人谁不知吕国国穷衰微,上比不得郑、宋万载基业,中不及曹、许、东虢、杞四国同心同德,吾吕国者……一孤国也,何来兴盛之势?”
宋国使者气势汹汹的起身,道:“吕侯谦逊了,若非吕侯认为吾宋国不值一提,岂会与吾宋国处处为难?”
“贵国误会了,岂会故意与尔等为难。”荀少淡淡道:“宋宣侯者,吾长者也!荀少再如何无法无天,也不敢与长者为难,可惜荀少为吕侯,当为吕国国人庇护。”
“宋国屡屡犯吾边境,尤其是南阳之乱,先君遇险吕国失主之际,宋国更是大举攻吕,荀少不得不反抗,吾吕国千万国人不得不反抗。”
“哈哈哈……”
宋国使者大笑不止,道:“吕侯好会粉饰,你怎么不说你都做了什么,你都干了什么。公子则是文侯嫡长公子,理当继位新君。而你这位庶出十四子,却在公子则即将即位的关口,出兵大肆掠入吕地,造成了诸公子之乱。”
“如今吕侯得偿所愿,却不知天下如何看吕国,如何看你这位吕国君侯,介时窃国大盗之名,足以当传后世矣。”
“大胆,”
“无礼,”
吕国群臣怒目而视,不少武大夫甚至跃跃欲试,一手按在腰间佩剑剑柄上,一双虎目流露杀机。
宋国使者这一番话,可是实打实的捅在了荀少的痛处,荀少南征北战纵横武勇,但他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却少不得阴谋诡计。而这些过往经历,就是一个个现成的攻讦借口。
要是这一宋国使者,只是暗中攻讦也就罢了。但当着诸国大使的面,如此肆无忌惮的攻讦荀少,简直就是两国彻底撕破面皮的前奏。
大朝之上,诸国贺之,宋国如斯咄咄逼人,让其他大小诸侯作何感想。
何况荀少不是寻常国君,一尊拥有着天人神魔战力的人物,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能搅动一方风云变色。这等人物捏死宋国使者这一初入宗师级数的修行人,简直就是随手之事。
“使者之意,可是宋宣侯之意?”荀少漠然看着宋国使者,华阳宫中的气氛一时间趋于紧张,众多使者噤若寒蝉。
郑国使者诧异了看了一眼宋国使者,嘴角微微上扬一角,神态从容淡定,在众多使者中尤为明显。
宋国使者开口,道:“吾家君侯本性谦和,自不会如吾一般,与吕侯当面分说。只是宣侯有一贵女,与吕文侯联姻,如今新吕侯继位,不知可否让贵女母子,回归往昔故国?”
宋国在这一刻,终于图穷匕见,这才是宋国使者的目的,图谋将姒宣云母子带回宋国,借着公子则嫡长公子的名头,未尝不能让荀少乱一乱手脚。
荀少漠然看了其一眼,徐徐道:“先君国夫人,思念先君成疾,日前已经病逝,公子则重孝在身,恐怕不能远行。”
宋国使者悚然一惊,指着荀少,道:“你……”
谁也没想到,荀少会如此的狠辣,甚至都没有顾及宋国,就果断的让姒宣云病逝了。
荀少面色冷淡,缓缓道:“先君国夫人病逝,寡人痛心疾首之!”
“好一个痛心疾首,吕侯果然‘纯孝’。”宋国使者嘿嘿冷笑,问道:“吕侯,吾家君侯贵女真的是病死的?吾要查看贵女遗体,你可敢让吾勘查一二?”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姒宣云臻达【炼化神】之境地,练就一道元神法力,可谓百邪不侵,岂是所谓的病邪能伤的。不说活到三百数大限,再活上一二百年还是绰绰有余的。
“欺人太甚!”
闻渊明拍案而起,瞪着一双虎目,道:“宋国使,注意你的言辞,吾家君侯敬你宋国三分,才在你三番五次挑衅后,犹自不做处置。而你非但不知分寸,再三辱吾家君侯,莫非青杀口之战,吾吕国还没将你宋国打疼打痛?”
听着闻渊明的威胁,宋国使者反唇相讥:“哈哈哈……吾宋国百万大军,你小小的吕国,只是一战中后稍稍占些上风,就吹嘘至此,真是可笑可怜。”
稳座君位的荀少,断然道:“那就再打一场,看看吾吕国的成色,值不值得你宋国小心对待。”
“吕侯……”
吕侯毫不犹豫的态度,让宋国使尖锐的叫了一声,道:“两国交战,可不是儿戏之事,你吕国真敢与百万宋军相抗?”
荀少一字一顿,道:“此战,非吾吕国非战不可,而是吾吕国不战,你宋国不知吾吕国国人之血气。”
看着荀少一言不合,就要与宋国开战的一幕,所有的诸侯使者都面面相觑,心头最后一丝试探的念头悄然散去。
若非没有天人神魔战力,荀少岂会如此张扬,直接将矛头指向宋国,更是扬言要与宋国会战。宋国可是第二大诸侯,敢于宋国交战的吕国,拥有的底气,让其他几国细思极恐。
荀少一拍铜案,道:“来啊,将宋国使拉出华阳宫,给寡人丢出掖庭。”
“诺!”
几名魁梧大戟士拉着宋国使,生生将这位初入宗师级数的高手,拖出了掖庭华阳宫。
看着面露怒色,但强自控制自身的宋国使,几国使者都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随即默然无言。
此刻宋国使者若是反抗,在华阳宫这等高手如云之地,绝对是十死无生之局。只是宋国使性子坚忍,知道其中的厉害,才任由几个【伐毛洗髓】级数的大戟士,将宋国使拖出掖庭。
看着宋国使面脸的不甘,郑国使者此时出列,道:“下臣,恭贺君侯登基之典,吾家郑公知君侯少年英才,可谓喜不自胜,愿与君侯联姻,结百年之好。”
至于为何只有区区百年,两方强大诸侯国,能在百年内不互相攻伐,就已是极为难得了,还能奢望什么。
“下臣,恭贺君侯登基之典,吾家国君闻知君侯少年英才,特许联姻之盟,结百年之好。”其他几国纷纷出列,争相恐后的向荀少,向吕国联姻。
身处荀少这般位置,婚姻不容他做主,他的喜好就是吕国的喜好,他的偏爱就是吕国的偏爱。就如司琅一般,只要对整个吕国有利,荀少就只能娶之。
荀少坦然受之,道:“如此,寡人不日择一长者,与诸位商谈联姻会盟之事。“
“诺!”
…………
甘泉宫,偏殿!
夜色沉沉,烛光摇曳,荀少端坐主位,左右各坐着几位重臣元老。
“哈哈哈……痛快,痛快!”
“宋国欺吾吕国久矣,今日在华阳宫,真是狠狠的出了口气。”荀太常抚须长笑,几位重臣也抚案而笑,笑声回荡在这一座偏殿中许久不散。
荀太微拱手,道:“君侯,以郑国为首的五国,皆想与吕国结为姻亲,不知君侯之意?”
这一间偏殿内的重臣元老,都是荀氏公室的顶梁柱,几位老臣目光注视着端坐主位的荀少。
这几国联姻之事,作为新君即位以来的头等大事,只有荀少这个当事人才能做主拍板。殿中老臣们的意见,最多只是起到一个辅助。
荀少靠在靠椅上,轻声道:“五国联姻,这是好事啊……这是他们看到了吕国不可欺,才会想到与吕国联姻结盟。”
“掖庭只有一位吕国夫人,长此以往也是不行的,吕国夫人之下有四夫人。以寡人的想来,只是联姻许、曹、东虢、杞四国足以,郑国……吾等以上宾待之即可,却不能轻易联姻。”
对于豫州第一大诸侯的郑国,荀少有着充足的警惕、忌惮。以往为了能促进与郑国的关系,荀少自是求之不得,但荀少今时不同往日。
况且,郑国实力更胜宋国一筹,一旦吕国联姻郑国,免不得就要接受郑国的摆布,乃至于成为郑国的附属。
一位麻衣老者沉吟道:“君侯的担忧不无道理,宋国看着咄咄逼人,作为第一诸侯的郑国,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不咄咄逼人,可是软刀子杀人也要人命,让人不可不防,也不能不防。”
在坐的吕国耆老们,对郑、宋二国可谓警惕之极,与二国争斗多少年,他们对老对手的忌惮几乎渗入了骨子里。与此同时,对于其他诸侯虽不见得全无警惕,却也不会敌意十足。
荀少面上带着笑意,道:“曹许四国,在吾吕国内乱时,是想伸伸手的,但手刚伸出去,就让人给剁了下去,也都是个不安分的。”
“不过,不怕他不安分,就怕他太安分,安分守己的人没有弱点,只有不安分的人才有着明显的缺点。”
宗伯荀太微轻声问道:“以君侯之意,是要迎娶四国贵女,拒绝郑国联姻?”
荀少淡漠道:“没错,此时四国弱,而郑国强,寡人要借着四国兵势,与郑、宋两大诸侯三分豫州,奠定一世霸业的根基。”
作为国君的荀少,自身情感不得自由,他完全将情感当做了交易的工具、筹码,要为吕国的未来,搏一条通天大道。
无论四国贵女是贤是愚,都免不得入吕国内廷,就是貌若无盐女,只要能对整个吕国有利益,荀少都要甘之若饴而行。
他看着顶门上,吞吐吕国气运的鼎器,个人得失对比公器之重,着实太微不足道了!
宗伯荀太微垂头道:“老臣,这就去拜访四国使者,与四国使者商议盟约,争取占据有利的地位。”
“嗯……”
荀少看着周围公室重臣们,幽幽道:“诸位公伯、公叔都是少的长辈,以往少行事急切,请各位长辈宽宥。”
“如今的吕国,内外都不安稳,豫州诸侯只是小疾,共氏在这三余载的藏匿才是大害。吾吕国的危机犹在,并非随着寡人的登基,就会自动的烟消云散。各国觊觎的目光,到现在都没有收回来,着实让人不得不忧心。”
“现在的吕国,不能经受半点差池了,只有吾等荀氏子弟联合起来,才能稳住吕国基本盘,稳住吕国的千载基业。”
“吕国万年!”众位荀氏重臣向着荀少叩拜,道:“吾等族人,唯君侯马首是瞻,强国,强军,强民!”
这是荀氏族人心中,最为深沉的呐喊,一旦吕国强势崛起,屹立于这方天地,作为一份子的他们,顷刻就能获得千百倍的回报。
“吕国必须强大,强国……霸主……乃至于让天子侧目的强大!”荀少接受着众人的跪拜,眸子中似乎演化一方石镜,无边无尽的气运,恍若要将他完全淹没一般。
第三四九章克祸定乱
询日,许国馆驿,厢房!
许国使许由着一身锦袍,腰间配玉带,坐在梨木靠椅上,双眸微微闭着,正在假寐养神,胸口在起伏间,带着一丝微妙韵味。
这位许国使虽年已过半百数,已然经历了不少的风霜雨雪,但面容看似只有三十来岁,着实保养的极好。看上去倒不似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反倒有些翩翩公子般的儒雅风流感。
砰!砰!砰!
此时,许由正沉浸于每日必定的修行功课中,蓦的一声声重重的敲门声,豁然将许由自冥冥定境中惊醒。
许由微微蹙眉,看着门外道:“谁?”
“我不是说过,无事不要在这个时辰打扰我,没规矩就是没规矩!”
敲门声乍然而止,这人恭声说道:“许大人,吕国公室宗伯荀太微,荀老大人前来拜会。小人不敢怠慢,因此冲撞大人,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吕国公室宗伯!”
许由面色一动,随即浮现喜色,也不顾修行功课尚未完成,道:“快快将老大人请入正厅,吾随后就到。”
“哎呀……看来,这联姻之事,到底是有了眉目了。”许由稍稍整了整衣冠,连忙向着正厅走去,心头暗自欣喜。
这一座馆驿虽然是由吕国所建,但内外布置都是许国而设,其中更有一支一百五十甲顶尖精锐常驻馆驿,往来皆有兵丁巡查。
许由疾步而行,一入的正厅,见着来人后,当即爽然大笑,道:“贵客临门多时,许由怠慢矣,是为许由之过也!”
荀太微轻声一笑,道:“国使言重了,老夫只是一介荀氏老儿,身不兼要职,手不掌大权,国使之言却是让老儿羞愧难当。”
听着荀太微自贬之言,许由正容道:“吕国上下谁人不知哪位不晓,荀氏三老皆为俊杰,乃是国之柱石。荀老大人为宗伯,所谓宗伯者,乃一氏一族长者,地位之高连国君亦不能忽视。”
荀太微颔首点头,道:“难怪,许国遣国使来吾吕国,国使口才了不得,着实让人如沐春风。”
许由谦逊道:“荀老大人赞誉过甚,吾许国人才何其之多,许由在其中简直微不足道,只是一敬陪末流之人。”
见着许由的言谈举止,荀太微不置可否的一笑,道:“老夫此来,是与国使商讨联姻之情,日前几国使者,在华阳宫进言。事后,经过几位耆老与国君研商,欲与许国结为姻亲,为吾吕国四夫人之一,不知此事国使意下如何?”
荀太微直接开门见山,固然显得突兀了些,但以一方强国与他国联姻,除非两国是几代世仇,否则这事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
许由抚掌长笑,断然道:“求之不得,吾家国君敬重吕侯少年英雄,许国女能为吕国四夫人,亦是吾家国君所愿矣!”
“大善!”
荀太微颔首点头,道:“吾家君侯,已让老夫求亲于曹、杞、东虢三国。再算上贵国,即为四国联姻,日后传于天下,也是一桩佳话。”
许由听着四国联姻,面上笑意愈发明显,道:“吾等诸国联姻,当为一美谈耶!”
当今豫州大地,郑、宋二国国力最强,吕国国力仅次于二国,却强于许曹等四国。如果吕国与四国联姻结盟,形成五国联盟之势,无疑能让四国面对郑、宋的压迫时,多上不少的主动,甚至成为三分豫州之势。
吕国加入四国同盟,对于郑、宋是一个威胁,对许曹等诸侯国而言,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许由一口应承下来,哪怕是听到吕侯一起迎娶其他三国贵女,仍是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
这是互惠互利之事,无论吕国亦或四国,都需要对方的‘势’,来抵挡霸主强国的咄咄逼人。
…………
掖庭,甘泉宫!
一面舆图横放于宫室中,众多重臣围着舆图而座,看着舆图上的各国大势,目光闪烁不定。
这是吕**议,几位执掌兵权的重臣,与几位公室大臣,一并观看这一副豫州舆图。这一张舆图上,豫州诸国尽在其上,让人一目了然。
“四国国使,都已应下联姻了!”
荀少端坐君位,身着玄衣冕服,眸中不住跳动着骇人神采,一身上位者的气度凛然刚正。
“天助吕国也!”荀少看着舆图上的四国,缓缓道:“如此,有着四国的声援,无论郑国亦或是宋国,在五国的盟约之下,都必定要收敛锋芒了。此谓三分豫州,近期内怕是难有大战了!”
闻渊明沉凝道:“君侯睿智,吾吕国连年大战,正是休养生息之时,有着四国声援,郑、宋二国再想开战,就要考虑考虑许曹等国的反应了。”
荀少徐徐道:“嗯……吾吕国国力早已损耗殆尽,不适宜再起兵锋,霸主强国虎视眈眈,大国诸侯跃跃欲试,如今维持平衡,对吾吕国最为有利。”
“不过,吾吕国也不能掉以轻心,自以为联姻四国就能度过危机。国与国之间从来都是依靠利益支撑,一旦郑、宋二国拿出了更大的利益,许曹四国或许就不值得信任了。”
一旁的闻渊明,恍然道:“君侯之心,老臣知矣!”
虽然四国联姻之后,四国贵女成为四夫人,五国关系密切,但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的。
荀少问道:“青杀口、天南关,是为防备郑、宋二国所设,不能没有大将镇守。而西北四关,亦是为防备许曹四国之用,更不能没有大将。”
固然吕国与四国有盟约,但荀少可不认为他们就不需要防备了,他要是敢有如此念头,被盟友捅了刀子,也怨不得旁人。
众重臣俯首一拜,齐声道:“君侯明断,”
“整顿兵事,休戚干戈,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总有一日,寡人要与郑国争霸,取而代之!”荀少看着重臣们期盼的目光,一字一顿道:“终有一日,寡人要行争霸之事!”
吕国受限于郑、宋二国压制,可谓是苦其久矣,国人上下无不憋着一口心气。
“君侯有此雄心壮志,吾吕国何愁不兴。以君侯吞吐宇内之志,定会震动天下九州。”诸逾行高声道:“可君侯即位以来,尚无论定尊号,臣请君侯一抒心气,定尊号以明壮志。”
诸侯尊号多以一字,或对其有重大意义的通假字,每一诸侯尊号中,都包含着非同一般的政治抱负。一如先君荀尚观,以文教治世,其尊号就是文侯。
而且,诸侯有着生前为尊,死后定谥的规矩,其谥号置与尊号之后。以文侯为例,一般是为文渊、文定、文正诸如此类。
荀太常建言道:“君侯怀照临四方之志,当为明侯!”
荀太微接着道:“君侯身俱得安民之功,可为烈侯!”
闻渊明反驳道:“君侯果敢秉正,执心决断,当得肃侯!”
几位重臣典故频出,荀少面色沉凝不动,静静听着几大重臣的建言。
直到上阳朝蓦然开口,道:“君侯刚强理直,克定祸乱,承先君壮志,文武并举并重,可为武侯耶!”
“武侯!”
甘泉宫中的几位重臣身子一震,仿佛拨开云雾一般,心头豁然开朗。
闻渊明抚掌叹息,道:“上阳司徒所言极好,刚强理直,克定祸乱,承先君之泽,文武并举,一个‘武’字道尽了一切。”
而且,荀少尊号为‘武’,不但是承接先君之‘文’,更有继往开来,壮大吕国基业之意。
荀少仔细揣摩了片刻,道:“武侯,武侯,从此寡人为武侯,今年就为吕武侯元年,诸位以为然否?”
甘泉宫中的重臣们,纷纷叩首,道:“武侯万年!武侯万年!”
荀少一拽刀柄,拔刀指向天穹,呢喃自语:“吾既以‘武’为侯,定要以‘武’兴豫州!”
自荀少登基为侯,其尊号为‘武’之后,豫州大地诸国暗流涌动,合纵连横无所不用其极,一股大势在七大诸侯间酝酿。
…………
仙道世界,此刻悠悠六百载,转瞬即逝!
这六百载风云变幻,几多天骄出世,又有几多人雄堕落。
毕竟,天下修行人从来都不会围着一个人转,神仙、妖魔、鬼怪纷乱不休,简直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然而,哪怕是如此,六百年前的烂柯山清风道人,仍然在世间留下来浓墨重彩的一笔。
自昔年清风道人惊鸿一现,一身法力神通惊天地泣鬼神,自辟肉身大道,堪称一脉祖师级人物,甚至有望证就至高天仙之道。
为了荀少身上的天仙之机,这一方仙道世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大劫中。
尤其佛、道、魔三教高人大士纷纷出手截杀,却让清风道人以绝顶战力一一打杀,彻底震动了诺大的仙道世界。以至于最后,清风道人虽在众目睽睽之下,堕入天地轮回之中,但这一股风波仍未平息下去,反而愈演愈烈。
无论是仙道三十六福地、七十二洞天,还是佛门五大净土、二十四诸天,亦或魔门五方魔土魔国,都卷入到了这一场席卷天地的神仙劫数中。
劫数愈发惨烈,几方大打出手,谁也不愿低上一头,致使仇怨越积越大。发展到如今,除非几尊天仙祖师出世阻止,否则各方已然压不下这一场大乱了。
中洲,玄都山!
所谓玄都者,据天地玄黄之一,以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演绎一方神都仙国。其中仙国生灵不老不死,不生不灭与世。
这一座玄都宝山,虽非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中的任何一个,却是世间罕有的仙山,常修行人盘恒此间,三三两两论道炼气。
一尊少年道人端坐玄都山绝巅,吞吐滚滚紫气,天地精气化作涓涓长流,涌入少年道人的顶门之上,三朵莲花自顶门盛开,一道道清光自莲花中溢散开来。
蓦然间,一面石镜破开虚空,落入三朵莲花中央,清光托着石镜高悬,石镜镜身似有千万白色气机蜉蝣。而在得到白色气机温养之后,三朵莲花似乎绽放的愈发瑰丽,丝丝缕缕的清香浮动着,显得愈发的宝相庄严。
显化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象,这一尊少年道人的修行之高,放眼天下修行人,也能占据一席之地了。
太极化身悠悠道:“主世界的形势稳定下来,短期内不会再有变动,贫道终于可以放下挂碍,全身心投入冲击天仙大道了。”
仙道世界天仙大道,等若与主世界的天人大道,也是一重极端玄妙的境地。
一旦太极化身证就天仙,得百千万亿化身之妙,固然不能让主世界本尊,一举踏破天人大限,成为真正的不死天人。
但获得几分天仙玄妙,也是主世界中人,想也不敢想的机缘造化。
他有大野心、大谋划,尤其天仙大道在望,更让他野心勃勃,就是成为此世古往今来第一大宗师,又有何不可。
要知道,自从这一尊太极化身,轮转第二世开始,每一世为人都极为低调。虽然他在每一世,都是散仙中的翘楚人物,法力神通厉害无比。
他每每修行到顶尖神仙之后,就会完全舍弃一世修行,再度进入天地轮回中,重启修行之道。如此反复更迭,足足修行了九世,到了这一世就是第十世。
有着十世根基在身,荀少虽然没有度过一次神仙杀劫,本质上却是最接近天仙之道的修行人。
而且,因为十世的沉淀,太极化身在这一世,几乎就是天仙之下第一人。到了他这等地步,除非天仙祖师降世,亦或执掌天仙至宝,在太极化身眼中都是蝼蚁一般。
“天仙大道,一证永证,一得永得,贫道要在这一方世界,证得第七尊天仙位业,成就天地人不可思量的伟业。”
太极化身盘坐在绝巅之上,看着玄都山下的云霞流动,心中积压多年的野望,几乎就要一朝爆发。
“贫道这一世,不为帝君,不为天帝,只为掌教至尊,一世道祖!”
第三五零章玄都门人
铛!铛!铛!
红日初生之际,沉重肃穆的钟声,回荡于玄都金顶之上,一重重朦朦胧胧的大道金光,浮现金顶三千丈。
这一座玄都金顶,可谓是玄都仙山最为精华之地,汇聚天精地华之气,为天地间一等一的洞天福地。
若非玄都山仙家众多,三教高人、旁门高士数不胜数,堪称为藏龙卧虎。这一座金顶玄都,早就让大能力者占据多时,成为一方福地洞天了。
然而,如今这一金顶已然有主,其金顶主人出身来历成谜,以一身神通广大莫测,一举降服三尊神仙中人。震慑玄都山群仙之后,只身入主玄都金顶之地,时人称其为‘玄都祖师’。
这一位玄都祖师固然来历莫测,少有人知其根底。但其道法神通广大无边,无数法门玄妙信手拈来,让不少上仙高人为之叹服。
使得玄都仙山方圆千里,都以这一尊玄都祖师为尊。
金顶三千金光之下,一尊少年道人盘坐蒲团,怀抱一柄玉如意,顶上三花聚顶,胸中五气滚滚,演化八十一道异象。
这八十一道异象,或为帝君神人,或为佛陀菩萨,或为大儒功行,或为天神地,皆为少年道人一身修行之精华。
每一道异象都具备一重玄妙,鼓动天地之精气,有吹**锣,敲**鼓之象。
只待少年道人证得天仙大道之时,八十一道异象一一【炼假为真】之后。每一道异象衍化一方奇妙境地,介时又是一番恢宏壮阔气象。
三名中年道人席地而坐,静静聆听着少年道人演道炼法,眸光乍然开阖不定,一道性灵之光吞吐不定,俨然沉浸于少年道人,演绎的无边道景之中。
道人们的道业道行与少年道人相比悬殊,就如一滴水与一方汪洋大海,顷刻就被少年道人的大道囊括其中。
以致于让几位道人沉浸其间,愈发难以自拔。
须知,这三名中年道人,每一位都是惊才绝艳之辈,各自都演绎着一重异象,虽无少年道人八十一重之多,却也是非同一般的人物。
仙道世界从古至今,但凡是以旁门之身,跻身神仙位业的人物,就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这等人物个顶个都是厉害人物,能让此等人物自承不如他人,已是极难极难了。
“玄元上一魂魄炼,一之为物巨卒见,须得至真始顾盼,至忌死气诸秽贱,六神合集虚中宴,结珠固精养神根,玉匙金钥常完坚,闭口屈舌食胎津。”
太极化身舌绽莲花,天光摇拽之间,一朵朵金色宝莲落下。
其天、地、人三魂演化三尊法象,每一尊法象都有着一重玄妙,都让三名中年道人如醉如痴。
要知道,这一尊太极化身所授之道,堪称古往今来未有之道,性命兼顾圆满,求证不生不灭之境,直指天仙至高位业。是太极化身历经十世修行,经历生坏往来,所辟的无上大道道法。
纵然三名听道之人,每一人都是世所罕见的大修行人,皆是悟性、根性超卓之士。却也只能听得太极化身三成经意,将其化为自身资粮,而不能完全融会贯通。
三人气度仪态着实不凡,周身五色毫光大放,顶门灵光涌起九丈之高,搅动天象变化。虽无太极化身一般,有着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圆满的气象,却也非寻常仙家可比。
“有着如此气象,不枉吾多时栽培!”
太极化身眸光流转,看着三名中年道人道境精进,面上浮现一抹欣慰。顶门三朵莲花化作三道紫气涌入祖窍,胸口五道五行元气再度归入泥丸,八十一道异象纷纷化入虚无。
天音渺渺,法象渐逝,玄都道人徐徐唤道:“赤明,清微,通幽,”
丝丝缕缕的道韵渐渐消逝,异象归入虚无之中,三位中年道人道景中豁然惊醒,连忙揖礼,道:“祖师恕罪,弟子失态了。”
三名中年道人对太极化身是且敬且畏,与当世修行之道相比,越是修行太极化身传授之道,就越能感受到其中的差距。
而开辟出如斯修行法的人物,值得世间所有修行人敬畏。哪怕是证得天仙大道的大人物,都未必有此不可思议之能为。
因此,三位道人对于玄都道人极为敬畏,甚至是奉为金科玉律一般,所行所为全无错漏。
玄都道人眼睑低垂,道:“尔等三人,随贫道修行几年几岁了?”
三位道人诧异的目光一触即分,通幽道人恭敬道:“弟子等人,有幸追随师尊左右,至此已有三十载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过三十载了……”玄都道人若有所思,缓缓道:“尔等,本已是神仙中人,非那一千五百载神仙杀劫临世,当为一自在逍遥之身,在玄都山外也是称尊成祖之人。”
“如今,却在吾门下为一道人,可是有感学无所成否?”玄都道人执三宝如意,一重重日月星光汇聚,周身神光蜉蝣,璀璨夺目之极。
大赤道人闻言,躬身下拜道:“师尊明见,弟子懵懂修行千二百载,若非得遇师尊,日后也是身陨神仙劫数中,再难有超脱生死之机。”
“弟子蒙受师尊不弃,得授大道真法无极无量,让吾等弟子有一点超脱生灭之机,弟子感激涕零还来不及,何来的许多自怨自哀?”
大赤道人语出真挚,这话着实不假,但凡能证就神仙位业之人,有谁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又有谁不是有着一段精彩璀璨的过往经历。
然而,旁门神仙中人逍遥几百载,除非出身名门正道,否则一千五百载劫数之下,只能落得一魂飞魄散而已。
玄都道人颔首点头,道:“尔等有此心,为师甚慰!”
这三大门人,是玄都道人经过几多选择,自玄都仙山中的旁门神仙中,选出的三个根基、根器最为优秀者。历经了重重考验,确认秉性可以托付后,才得入玄都道人门下修行大道。
所谓法不可轻传,若不是知根知底之人,玄都道人也不会传下**。
这三大门人作为玄都道人亲传弟子,都已得了玄都道人几分信任,是可以托付道统传承之人。
看着三位门人,玄都道人幽幽道:“尔等入吾门下之后,当知为师传授的修行之道,与尔等以往修行大相径庭。”
“吾之一脉修行,与世间众多修行法不尽相同,甚至是南辕北辙啊!”
此时的玄都道人历经十世打磨,将肉身神藏之道演化八重,每一重修行极致都能证天仙位业。其神藏八重大圆满之境,甚至能窥探天仙之上的道业。
只可惜,玄都道人如今尚未证得天仙,哪怕他将肉身神藏之道推演的再秒,也如空中楼阁一般,还需要一一实证。
清微道人回道:“师尊开一脉之先河,为当世大宗师,弟子等与有荣焉。”
玄都道人叹息道:“自太古之世,岂止十万百万载,然而证就天仙大道者,至今不过六位,何其可悲可悯?若无肉身宝筏,神魂何以挣脱无边苦海。肉身神藏之道与精魄灵神之道兼修兼重,如此臻达灵肉合一,方是超脱生死之正途。”
这些年岁,玄都道人也不仅仅只是推演神藏之道,他虽有着惊天动地的大野望,但只要六尊天仙驻世一日,他开辟的神藏肉身之道,就只能是一小道小法,无法列入正统修行,他的野望就永无实现的可能。
因此,玄都将此世神魂修行之道,与神藏肉身之法完美的揉合在一起。肉身神藏温养神魂,将神魂修行之道囊括在当中,借着神魂修行之道的运数,有望成就这方天地修行一脉的正宗。
三大门人颔首低眉,道:“弟子,谨记恩师教诲!”
玄都道人面含轻笑,缓然道:“尔等仙山修行三十载,得吾真传道法,论及道行道业远胜从前,与横渡劫数的罗天神仙相差仿佛,如今可以出世下山矣!”
此言一出,三大门人难止惊愕,心中惊慌失措,仿佛突然失去目标一般。
通幽道人神容激动,道:“师尊在上,可是弟子等人犯了何错,让师尊失望至斯,竟然将弟子三人驱逐山门。”
“弟子等视恩师之言为圭泉,自诩无一违背,还请师尊开恩,让弟子三人侍奉左右,常常观瞻天颜。”三位门人弟子诚惶诚恐,虽然他们以往就是厉害的散仙,但自从追随玄都道人之后,才知何谓坐井观天。更知道得以拜入这等人物的门下,又是几世几生修来的大幸。
玄都祖师所言大道字字珠玑,虽然与三大门人同为神仙中人,但二者道业积累犹若鸿沟。任由三大门人三十载苦苦修行,至今都未能揣测其深浅,其中的差距可畏可怖之极。
“尔等有此心,吾就甚为高兴了。”玄都道人眸光闪烁,淡淡道:“然而,尔等三十载所学,包含为师一生心血,全凭尔等发扬光大。如今尔等都不愿出世下山,难道还要让为师亲自出山传道,开山立派宣扬大道?”
大赤等三大门人闻言,方知被玄都祖师视为大道传人,面上且惊且喜,连忙道:“弟子知罪!弟子知罪!”
玄都道人轻声道:“为师开辟性命修行之道,以六百年前兴盛一时的肉身神藏之道,弥补神魂修行不足。吾以此开辟一方道脉,尔等为吾门人弟子,就是这一方道脉的第二代弟子。”
玄都道人既然要以一脉道法,成就这一方天地,古往今来第一大宗师的地位,就不能只是依靠自身的法力神通。一己之力再强,也强不过六尊天仙联手,想要在仙道世界有所作为,还需要极为出类拔萃的弟子门人。
清微道人揖礼道:“师尊宽心,弟子三人定当光大吾门,不负师尊一番教诲。”
一旁的大赤、通幽不甘人后,二人齐声道:“吾等定不负师尊教诲,光大吾门!”
这三大门人,经过玄都道人几经考验,无论品性才智都是上佳之选,一旦定下心来,无论何时何事都能作出一番成就。
玄都道人淡漠道:“尔等能有此心,能得此念,就不枉为师三十载的传道授业了。”
这一方仙道世界,经过玄都道人前身的几番布局,三教六百载混乱动荡,至今没有平息下来。以至于如今不少小道脉、小宗门,俱是朝生夕灭,难有长久自在之时。
虽然其间曾有天仙祖师插手,意图制止当今乱局,将之拨乱反正,但在几方愈演愈烈的情况下,也只是徒劳无功而还,只得坐在洞天中无奈看着动荡乱局。
天仙大道,自诩天道化身,其神通法力无边广大,是为天地间的棋手之一。
但仙道世界作为一方青敕世界,论及位格只是相同,除了体量上的巨大差距,二者别无不同。
因而,在仙道世界中显化的,只能是天仙大道化身,倘若天仙本尊闯入仙道世界,在仙道世界规则排斥下,顷刻间就是一场大灾难。
故而,除非眼前有着天仙本尊,都无法割舍的巨大利益,否则天仙中人是不会轻易动用天仙本尊的。
仙道世界的六百载动乱,天仙本尊若是出手,必定能将其平定,只是仙道世界的排斥,会让其得不偿失而已。
玄都道人眸光精芒内敛,道:“毕竟,这一方天地,已经乱了六百载,是时候拨乱反正了!”
历经十世轮回,玄都道人每一世虽名声不显,但却都是顶尖的神仙中人,几次三教大战都由他暗自推手,让天地陷入动乱之中。
为了一线虚无缥缈的证道之机,不知多少修行人血染衣衫,几多道脉覆灭其中。
而经过了六百载的动荡,世人愈发的怀念昔时稳定。这就给了玄都道人机会,只要三大门人能在三千道脉中脱颖而出,未尝不能跻身七十二福地,乃至于三十六冬天之列。
最为重要的,还是三大门人‘拨乱反正’后,天地给予的气运褒奖。以及在‘拨乱反正’这一过程中,让天地芸芸众生,都见着性命交修之道的长远发展。
第三五一章太上三宝
金顶神光冲破云霄,化作无数金雨洒落,馨香沉淀久久。
玄都道人怀抱三宝如意,眸光溢散金光流转,包含着莫大威严,举止恍若一尊至高仙灵,仙音回响金顶绝巅。
三大门人躬身揖礼,道:“弟子定不负此身所学,将师尊所授发扬光大!”
对此,玄都道人颔首微笑,三大门人经过他三十载用心调教,未来必能震惊这一方天地众仙。
毕竟,这三大门人经得他三十载心血贯注,法力神通几若脱胎换骨一般,堪于罗天神仙中的厉害角色相提并论。
如此一来,三尊如斯厉害人物出世,又会给本就动荡的仙道世界,带来何等莫测变化!
玄都道人心头一叹,面上无悲无喜,缓然道:“尔等有此心,还要有此行,言行合一,方是修行人之真性,放得大道之三味。”
大赤、清微、通幽三人叩首,道:“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通幽道人蓦然抬头,问道:“师尊在上,弟子观天下道脉,无不有所来历渊源。然弟子等人,却不知吾等道脉有何来历,望师尊告知弟子。”
通幽道人这一问,可谓是问出了大赤、清微、通幽三人长久以来的疑惑。
以玄都道人的道行道业,早该在这一方天地称尊成祖,但大赤三人修行千载,却从不知天地间有如此一尊大人物。
由此可见,玄都道人的神秘莫测,以及深藏不露,必定是有天大的图谋,不可轻易泄露行藏。
只是,三人若是出山传道时,被人问及出身来历,自家尚且不知自家的来历根基,岂不是闹出了笑话?
因此三人在临下山时,由通幽道人问出了积压心中久久的疑惑。
玄都道人思索了片刻,不疾不徐道:“吾之一脉,坚固性命,所谓火里种金莲,得超脱之本性,故曰:太上!”
“吾之道统传承,就为太上道!”
玄都道人眸光流转,丝丝缕缕的金光溢出,着实三大门人心头一颤。
“太上!”
“太上!”
大赤、清微、通幽三人压下心头震动,仔细品味着‘太上’二字的玄妙深意。
所谓太上者,包含最古、最高、最上之意。其间霸道深藏,其不经意透露的一丝霸道之意,就让大赤、清微、通幽三人感同身受。
“太上曰:吾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不敢为天下先!”玄都道人轻声一笑,道:“这是为师,对尔等最后的一点点拨了。”
玄都道人一挥道袍,只见一卷宝图、一枚黑珠、一方青鼎自袖口跌落,道:“如今天下大乱,修行人争斗不休,吾赐尔等镇山宝物,可助尔等脱劫之用。”
“师尊!”
大赤、清微、通幽三大弟子且惊且喜,惊的是玄都道人态度坚决,事无挽回余地,喜的是三宗宝物神韵内敛,其间玄妙莫测无方,为修行路上不可多求的奇妙宝物,少有修行人入手会不无所欢喜的,
“清浊图!”
三大宝物当前,玄都道人一指宝图,宝图徐徐展开,化作清浊二气磨盘,转动间磨灭虚空,旋即化为一道神光落入大赤怀中,
“浑圆珠!”
玄都道人指尖一点黑珠,黑珠绽放混蒙气机,压得虚空一沉之后,化为一道黑光坠入清微道人怀中。
“乾坤鼎!”
玄都道人手掌一拍青鼎,青鼎嗡鸣一声,震荡层层余波,落于通幽道人的掌心上。
三大门上捧着宝物,身上荡漾神光,将这一座金顶玄都,天光垂落于千百里之数。
不知多久,玄都金顶金光消散,少年道人盘坐金顶绝巅,俯瞰着金顶下的云雾缭绕,黄鹤仙禽三三两两自云端窜梭,将这一方苍穹点缀丝丝仙意。
“吾这三大弟子出世下山,又都身怀重宝,不知能给这方天地,带来多少的动荡!”看着三大门人远去的背影,玄都道人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见到了无数大修行人为之惊诧时的神容。
仙道世界六百载动荡不安,天下芸芸众生苦之久矣,三大门人以教化为根基,只要扛过了众多道脉的打压,来日未必不会有所作为。
况且,在太上三大门人身后,还有着玄都道人这一尊只手可遮天的大修行人作为依靠。
“太上曰:吾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不敢为天下先。”荀少望着常见笼罩云霭的仙山奇峰,悠悠道:“所谓不敢为天下先,却是真正的凌驾于天地大道之先。”
此时的玄都道人,一身道法神通臻达不可思议之境地,举止恍若大道渊明,虽非证得至高天仙大道,却与天仙大道只有一线之差。但修行达到如此境地,玄都道人已然着手于证道之前的准备。
而且,在玄都道人十世积累之下,铸就的根基浑厚莫测,肉身神藏之道与神魂修行揉合。只要他超拔生死之境,就能在天仙大道之上更近数步,有着盖压众多天仙之望。
但古往今来,不乏有大修行人,达到玄都道人一般境地,但最终成道的只有六尊,足以让玄都道人有所惊醒。
玄都道人看向茫茫虚无,轻声笑道:“也是时候准备证道了,十世积累成就,不知吾那些老朋友们,还记得烂柯山清风道人?”
“想必,在这一方天地,是少有人能记得吾了!”荀少轻声呢喃着,脚下一步踏出,身形翩然遁入虚空,肉身聚散无常无本,须臾千万里之外。
…………
湖南,衡山山脚,一处王姓村落!
山村之间,鸡犬交鸣,少年道人迈步此间,观望着周匝的山水田园风光。
看着熟悉的羊肠小径,以及来往不住的农户人,玄都道人幽幽长叹:“一走五十载,这里依旧没变。村落依旧在,却少了那些人!”
这一处王姓村落,是玄都道人第十世转生之地,亦为是玄都道人生身之所。
玄都道人在这一座王家村,可是足足生活了十余载,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怀着一丝别样的感怀。
在玄都道人修行初成之后,不得不斩断了亲缘联系,孤身一人游历天下。至今已有五十载未归,昔日的故人旧识,不是垂垂老矣,就是化为一堆白骨。
亲眼目睹着沧桑桑田的变迁,玄都道人心头尤自感到仙道之重,还有着岁月光阴的无情流逝。
他呢喃一声:“昔时故人今何往,黄泉奈何碧落远。”
玄都道人兀自感慨,为了躲避转世后的因果牵扯,他不得不大费心思。为了不沾染过多的因果,玄都道人轮转每一世,都会落于山野之家,一生不入繁华红尘,一世不染凡间浑浊之气。
在这十世轮回中,玄都道人往往在出世后,默默潜心修行。一旦修行有成,并还上一份生身之恩后,就毅然斩断亲缘因果。
只身躲入深山老林,古洞仙山之间,参悟无上天仙大道,静静待着下一世的到来。
每一世的玄都道人,都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每一世他都是修行臻达神仙极致,窥见天仙大道之妙。
如此一来一往,十世轮回奠基之下,让玄都道人一身道行愈发的恐怖深沉。可谓十世轮回之功果,才造就了玄都道人如斯气象。
玄都道人轻声一笑,悠悠道:“不知,吾这一世生身父母的坟茔,是否荒废了?”
话音未散之际,周匝虚空泛起层层涟漪,玄都道人隐没于虚无中,化为一袭清风,抚过一间间村间山舍。
这一缕清风拂过山间,转瞬落入王家村后山祖地,飘飘忽忽落入其间。王家村后山祖地前,列着一座座坟茔,都是王家村历代先人墓葬之地。
“果然一切如旧!”这一缕清风落入山间林中,看着眼前坟茔,玄都道人神色微肃,看着此间的山势变化。
此刻,若有大修行人站在这一坟茔前,当即就能发现此坟茔的不凡,更会为此等不可思议大手笔,为之惊叹不已。
此坟茔看似寻常,实则内中气机一分为二,赫然演化阴阳二势。
有着高人大士截取五岳衡山的一部分山川地脉之气,化作一头阴龙之灵,供养这一座阴坟。
而且阳坟的选址,本身就是一处龙眼之地,日夜吞吐天精地华之气,温养着上层阳坟。
如此一来,阴阳二坟皆得温养,演化天罡之数气运,足以镇压凡俗显赫三十六代。这是玄都道人费了许多心力,才布下如此格局。
虽然坟茔中魂魄不存,早已转世轮回到了不知何处,但三十六代显赫富贵,却是玄都道人对这一世生身父母的回报。
这一世非同寻常,玄都道人不得不警惕再三,倘若前几世之时,玄都道人还不必在意这一丝因果。在每一次轮回时,天地轮回之伟力,都足以洗去这一丝因果牵连,让他无有后顾之忧。
但是这一世绝然不同,这是他最后一世,是他注定成道的一世,不能沾染一丝因果,否则必有大祸临身。
要知道,天仙成道之劫数当前,身上就是一丝因果牵扯,都会被其放大千百倍数,成为身陨劫灭的诱因,玄都道人自不会去挑衅煌煌天威,最后成为劫数下的劫灰。
“二老在上,玄都今日来看二老了。”玄都道人眉目飞扬,站在这座合葬的坟茔前,笔直的如同剑锋一般,透着丝丝缕缕的锋芒。
“十载养育之恩,十载抚育之情,儿身为修行之人,只能如此偿还报答了。”
千般万般因果,唯有生身最大,哪怕玄都道人兜兜转转,也只能将这一线因果消磨一二,却并不能完全斩断绝尽。
因此,哪怕这一世生身父母的魂魄真灵,早已轮转多时,无法享受大福,但余下的一丝血脉联系,也能承载三十六代遗泽。
“这或是儿最后一次来此,证得至高天仙大道,无论成败如何,儿都再难来此了!”见着坟茔灵机汇聚,玄都道人面上浮现一抹缅怀,浑身道袍徐徐鼓荡,豁然猎猎作响。
此去之后,玄都道人即将证道天人,日后无论成败得失几何,再想似现在一般出入凡尘,都不是如今这般简单了。
“剑来!”玄都道人轻声一喝,手掌遽然伸开。
坟茔一侧的祷文石碑倏然炸裂,无数的碎石四散开来,一口剑器迸发剑光,飞入玄都道人的手中。
剑身轻鸣不断,丝丝缕缕的剑气锋芒,将周匝地面切割出一道道剑痕。玄都道人感受着剑器灵性的喜悦,嘴角稍稍有点弧度。
“玄都剑!”
看着这一口温养十世的剑器,剑器中凌厉的锋芒神髓,让玄都道人的面上,露出一抹莫测高深的笑意。
这一口玄都剑,其本质就是第一世清风道人的本命剑器青峰,尤其是在经过此后几世的打磨,淬炼其神锋灵性之后,终于成就了这一口接近天仙至宝的绝世剑器。
然而,以玄都道人的法力神通,堪称为天仙之下第一人,就是真正的天仙当面,玄都道人也是无所畏惧。达到了如此成就的玄都道人,手上多一口绝世剑器,亦或是少一口绝世剑器,都不会影响他战力的实际发挥。
以往这一口玄都剑之所以藏在此地,只是玄都道人为了防备宵小之人,作出挖坟盗棺的勾当,所留下的一份后手。
只是今时不同以往,玄都道人准备历劫入天仙大道,这一口本命剑器与玄都道人精气神相连,是玄都道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不能再遗落在外了。
“去休,去休,来不知何来,归不知何归,不如去休,不如去休。”玄都道人抚摸着玄都剑时,眸中透露着某种感怀,开口轻吟。
这一口剑器跟随了他十世,每一世轮转的开始,都是这口剑器陪着他从头再来,内中沉淀的感情就不一样。
“不如去休!!”
声音兀自回荡山间,玄都道人一道遁光化入风中,丝丝清风徐徐拂动。这一缕清风就在顷刻,游弋三山五岳之外,周游四海五湖之上,直入一方冥冥不可测之地。
第三五二章五台宝刹
恍惚三山五岳,须臾十州三岛!
在玄都道人了断后天一线因果时,其一生辛苦打磨的元神真灵,终于臻达通透无暇境地。顶门祖窍恍若拭去了淤积其上,不知多久的污垢秽物一般。
一道纯之又纯的灵光,自顶门汇聚而成,衍生本性真如,其灵光不灭不生,光耀玄都道人道途前路。
至此,玄都道人一颗道心明达自然,大有直证天仙之念。
此时此刻,玄都道人或许在法力神通上,并未有多少增益。但他在后天因果完满,心境圆满无垢之后,一身所能发挥的战力,将更甚以往数筹不止。
须知,以玄都道人此时道业成就,在天仙大道之下大修行人中,论及实际的战力神通,玄都道人绝对能列入第一。甚至天仙在未证道时,都未必是玄都道人的对手。
以玄都道人此时的身心状态,俨然是最巅峰之时,胸中心气正盛,其可怕程度可见一斑。
“道可道,非常道!”
顺应冥冥之中一点心意,玄都道人瞬息跨越千百里,化作一道清光落于一座巍峨高山之前。这是玄都道人应下冥冥一丝心念而行,几乎就是道人心血来潮时所为。
玄都道人这一级数的人物,心念转动必有所应,皆为有的放矢。
五台山!!
见着五台山脚下的界碑,尤其界碑上绽放道道金色莲花,梵音禅唱悠悠回响的异象,玄都道人面上浮现一抹冷笑。
对五台山这一佛门圣地,玄都道人可是丝毫不陌生。
在他第一世为清风道人时,就是在五台山上与无数高人斗法,被佛道高人联手围攻,打得惨烈无比。最终不得不舍弃肉身元神,一点真灵金蝉脱壳而去,才摆脱了佛道高人们的纠缠。
因此,对五台山这一座佛门圣地,玄都道人这个苦主,无论如何都无法对其生出好感来。
“佛门圣土,五台山!”玄都道人法眼如炬,烛照通彻五台山八方,惊道:“好一方佛国圣境,无上圆觉普度禅音经久不息,高人大士往来不胜枚举,佛言经篆遍布大小庙宇,不愧一方佛国圣土,几乎等若佛门第六方净土了。”
作为佛门圣地之一,这一座五台山高人何其之多,一尊尊证得二果、三果的佛门修行人,气机演化佛土庄严,其佛光照耀千余里,让玄都道人不得不驻足观望良久。
“看来,当年围攻吾的五台山僧人中,真正的大修行人并没有出手,只是作壁上观而已。不然以五台山的底蕴,就是有烂柯祖师一斧之功,未必能让吾金蝉脱壳之计成功。”目睹着一尊尊罗汉相显化,玄都道人心头微微一沉,险些泄露一丝气机,随即隐没在虚无之中。
虽然以玄都道人的本事,任凭五台山有着刀山火海一般的阵仗,都无法伤及其分毫。但无故暴露行藏,坏了长久谋划之事,就非玄都道人心中所愿。
五台山高人大士何其之多,哪怕玄都道人足以只身往来其间,也不得不顾及某些隐藏的老怪物。
玄都道人抚掌间,幽幽长叹:“好气象,真是好气象,就是不知这些阿罗汉,是佛门五百大阿罗汉中的哪一位?”
五台山上下看似平静,但在他法眼之下无所遁形,五台山上空万千佛国环绕,一尊尊佛陀菩萨之相,将五台山上空渲染为一方金色佛境。
其中不乏一尊尊大阿罗汉,高坐佛国禅境中,周匝一株株优昙花、菩提树、八宝池,一并闪烁着佛性光辉,将天地渲染成一片金黄。
“五台山高手如此之多,又是佛门圣地,有着无数高人关注,一旦五台山生事,其影响定然遍及仙道世界。如此一来,无论是佛道旁门高人,都不能独善其身,因果牵扯之下,由不得他们不入劫走一遭。”玄都道人心念一动,周匝虚空泛起一层层涟漪,如同一汪水波荡漾,身子隐没在这一方虚空。
仙道世界六百载大乱,为了虚无缥缈的一线证道之机,不知多少道脉覆灭,又不知有多少道脉新立。
在这般时局之下,玄都道人却是要火上浇油,为这一场混乱时局,再添上一把柴薪大火。直到劫数其愈演愈烈,彻底掣肘几尊天仙人物的手脚,让天仙祖师无暇分身他顾,就是玄都道人的成功。
介时,玄都道人就能借着劫气肆虐的时机,扰乱几方大能力者的视线,一举证得至高天仙大道,与六尊并驾齐驱,成为此方天地的下棋人之一。
一时的鬼蜮伎俩也是无奈之举,只要玄都道人成为几位下棋者之一,以后就有的是时间,慢慢早回这时丢下的面皮。
“几尊天仙有着力压天下的底气,所以才要一心求稳,不愿让天下大势平生波折。”玄都道人徐徐叹道:“可惜,吾是势单力孤,在一众天仙的眼皮底下证道,毫无成算的余地,只能稳中求乱,求取这乱世中一线生机。”
“天下大乱,众生罹难,非吾之愿,但为吾来日证道之机,只能如此行事了。”玄都道人缓缓吐息,一身苦修的精血、元气、力极、道心、长生、天机、智慧、大道八大神藏,赫然演化八道莫名精气混元为一,化作一道纯白气流自口中吐出。
轰!!
这一道纯白气流激荡虚空,犹如太古神岳跨越时空而来,当即撕裂了这一一片虚空,深邃的黑洞吞没诸般气机。
八大神藏之力初现天地,就有着撼天动地之莫大神威。
所谓一口真气贯长空,五台山上空一道裂缝豁然而现。
五台山突如其来的异变,让众多驻留千载古刹的高人大士们,神色不由得一变。
一些常年修行佛法,只为求证大乘菩萨佛果的老怪物们,在这一股莫测气机下,面上神色遽然而变。
八大神藏之力浩瀚莫测,只是一丝一毫就让这些地仙之上的修行人,难以揣度其深浅。亦正是其中的浩瀚莫测,让大修行人越发的关注。
“怎么回事?”
几尊三果之境罗汉,显化一尊金身法相,高坐古刹大寺上空,目光注视着虚空中兀自扭曲的缝隙。
那一道裂缝中溢散的恐怖气机,让几尊三果罗汉极为忌惮。
一尊三果罗汉神情凝重,道:“诸位师兄,此乃吾佛门清净地,这一道异便来得突然,莫不是冲着吾佛门圣地来的?”
“吾等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何不降下佛念,一窥究竟如何。”
就在几大三果罗汉心念一动,看向扭曲的虚空缝隙时,一股无法言喻的莫名恐怖,蓦然压在了几大三果罗汉的心头。
这一道虚空裂缝中,似乎有着难言的恐怖,沿着几尊三果罗汉的心念,蔓延到一具具清净琉璃宝体。
“不……”
这几位三果罗汉面露惊恐,面庞几乎扭曲的嘶吼着。
同一时间,三果罗汉们心头一点佛火,如洪水猛兽一般陡然失去控制,化为无边涅佛火。让这些佛法修行高深的高人,一身琉璃清净宝体只能在佛火的灼烧之下,化为一枚枚佛光舍利子。
“这是什么大魔,竟然如此厉害,就连几位师叔、师伯都落的如此?”一些修行浅薄的僧人,看着三果罗汉一一化作飞灰,舍利子悬在虚空,面上瞠目结舌,尤自不敢置信。
“不,这不是大魔,这是……神藏之道的气息?”几尊五台山潜修的地仙中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惊呼出声。
六百载之前,五台山上那一场恐怖大战,这几尊地仙还是初入修行门径的小人物。若非当时他们几人修行低微,也无法在几尊神仙、数十尊地仙都陨落的情况下,勉强挣扎活了下来。也真是因为知道厉害,这些地仙对于神藏之道,全然是发自内心的恐惧,是对六百载之前大乱的惊怖。
纵然这六百载以降,神藏之道虽受到压制,但有着清风道人珠玉在前,仍旧有不少大修行人探究神藏之密。
因此,天下修行人对于神藏之道,根本就不陌生。
“神藏之道!”
“是那清风道人的传承?”
“莫非,真是那位六百年前,惊才绝艳的清风道人?”
“神藏之道,清风道人的神藏之道!”
在地仙中人叫破这一道气机的来历后,整个五台山一时间陷入了沉寂,随即恍若爆发了一般,一道道气机冲天而起,五台山方圆千里佛道高人的目光,都在一刹那汇聚过来。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三果罗汉们的陨落,以及神藏之道的出世,似乎触动了几尊隐世的大阿罗汉,一声声洪亮的佛号,刹那间响彻宝刹古寺,惊天动地的气机搅动风云变幻。
“佛光寺!”
“显通寺!”
“塔院寺!”
“菩萨顶!”
“殊像寺!”
“碧山寺!”
“金阁寺!”
“南山寺!”
“龙泉寺!”
“普济寺!”
五台山十大寺庙坐镇的大阿罗汉们,纷纷显露金身法相,十尊大阿罗汉威势通天彻地,将五台山这一座佛门名山,笼罩在无穷无尽的佛光下。
“这是……这是,佛门十大阿罗汉亲临啊!”
见着一道道通天彻地的佛光,凡是修行中人几个不会心悸莫名,仰头看着佛光普照之象。
这是一股足以推平一方洞天的势力,就连一些洞天弟子都对此噤若寒蝉。在道门高人驾临之前,是不敢再在这些佛门阿罗汉面前出头的了。
若不然,真的惹得阿罗汉怒火,就算最后逃回洞天福地,都不见得能有什么好结果。
要知道,固然佛门号称五百大阿罗汉,然而这一方仙道世界才有多少神仙罗汉,佛门若真有五百阿罗,早就天上地上独尊佛门,岂会有道门三祖的生存余地。
这一方天地修行之道,以神仙位业一千五百载历劫,每历一重劫数都能斩出一尊化身,作为承担劫数之力的依凭。
如此一来,佛道魔三教高人化身之多,绝然不止一位,甚至有着数位、十数位之多。
这些身份变换莫测,贯穿佛道魔三教历史,甚至有的惊世大魔头,还有着阿罗汉化身这一层关联。
因此,佛门所谓的五百阿罗汉,怕是能有着一百零八尊真正的阿罗汉,都是佛门底蕴深厚,不愧为三教之一了。
而此时五台山显化的十大罗汉,就是根正苗红的佛门嫡系,每一位都是真正的第四果大阿罗汉,而非神仙劫数斩出的化身。
一尊老僧白眉垂落,眉目间有着沧桑变化,道:“阿弥陀佛,诸位师兄弟,修行肉身神藏者,皆已入了魔性,吾佛门**广大慈悲,当度化魔道入吾净土,交由大乘师尊定夺。”
所谓的大乘师尊,就是那两尊高居天外的大乘菩萨,这一方天地佛法,有着半数来自于两尊大菩萨传授,因此撑其为师。
“善哉!善哉!”
其余几尊阿罗汉蹙眉良久,自感只能如此处置,一一颔首点头。
魔、道二教窥伺神藏之道的传承,企图从中领悟证道机缘。而佛门弟子立场相反,除了一些逆炼佛法的狠角色,正统的佛门弟子固然眼热,却也不敢染指分毫。
一旦让其动摇禅心,轻则金身破裂,重则舍利子崩碎。
毕竟,佛门教义以肉身为臭皮囊,打磨金身舍利元光,在修行达到一定境地后,就要舍弃肉身皮囊,炼就一具琉璃清净宝体。
而这一肉身神藏之道,与佛门教义恰恰相反,专注开启肉身潜能,八重神藏一一打开先天宝藏,具备翻江倒海一般的沛然神力,与佛门金身之道背道而驰。
因此,站在佛门的立场来看,肉身神藏之道虽然蕴含超拔生死之机,却是有违佛门长久之根基。佛门秘传八十一经典,都是讲的将肉身如何弃如敝履。
而神藏之道则是如何壮大肉身,与佛门修行根本就不是一个路数,强行染指不仅无益,却是有着自损根基的大害。
“此等邪门歪道,切不可遗祸世人!”
一尊尊阿罗汉级数道高僧,目光凝重的看着虚空中,蔓延开来的裂缝。
第三五三章乱局开端
“善哉!”
“善哉!”
“大光明胎藏曼荼罗!”
十大阿罗汉心念一动,金身舍利高悬与世,璀璨佛光辉耀遮天蔽日,一手捏**印,一手捏佛珠,发狮子伏魔吼。
“不好……”
五台山上的修行人,见着十大阿罗汉如斯异象,一个个面色大变,如临大敌一般。
只见佛音禅唱间,显化八部天众之象,让无数观望五台山的三教高人,俱然皱眉不止。
八部之众,一天众,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迦。
八重佛光遍布五台山,让人不禁生出一丝皈依佛门之感。
“没想到,十大阿罗汉竟然将这门佛门**,都给搬出来了。看来佛门是铁了心,要镇压这门大道。”一尊遥遥观望神仙中人,见着大光明胎藏曼荼罗,面上犹豫不定,脚下如同灌了生铅一般,怎么也迈不出一步。
这一步要是迈出,就是生与死。
只是,五台山上的神藏气机,又让这尊神仙中人难以割舍。
毕竟,对于天仙大道无望的修行人,神藏之道不吝再开一番新天地,让这些前路已尽之人,又多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希望。
固然这一丝希望再渺小,都能让人舍弃不得,拼了命也要死死地抓住。
“唉……该断不断,反受其乱,吾道途已断,终其一生难有寸进,还不如搏一搏,哪怕重入轮回,也比这般前路无望来的好。”这一位神仙中人下定决心,一扫身上的倾颓之气,大袖一挥飘飘洒洒,化作一点遁光向着五台山而去。
与此同时,许多神仙、地仙中人,也都纷纷做出了各自的抉择。
五台山上十大阿罗汉金身,合力驾驭佛国法界,佛光遍布十方诸界,惊动了无数三教高人。
所谓大光明胎藏曼荼罗,为佛门第一法界之称,乃是两尊大乘菩萨天外传法,是为此世佛门第一大术。
其大光明之意,为大日如来佛之称谓。
而胎藏之意,谓佛性隐藏于众生身中,或理性摄一切诸法,具一切佛功德,犹如子藏母胎。
曼荼罗之意,是为宇宙法界模型!
梵语翻译之后,就为大日如来摄一切诸法具一切佛功德宇宙法界。
以无尽微尘,演绎三千红尘世界,并以三千红尘镇压神藏传承。
一方似真似幻的佛国世界,在十大阿罗汉金身法相身后浮现。
这十尊大阿罗汉金身,犹如一尊尊佛陀菩萨显世,坐镇于佛国天地,可谓身具八方不动之真谛。
以十大阿罗汉金身之力,演化一方大光明胎藏曼荼罗,莫说只是一道神藏传承气机,就是一尊罗天神仙亲临,也要被困在宇宙法界之中,一点点被磨为虚空渣滓。
就在宇宙法界即将落下,镇压这一道虚空裂缝,将这一道神藏传承收入囊中。
“住手!”
“尔敢!”
就在最后一刻,一道道磅礴气机来到五台山,一一爆发出惊世骇俗的力量。
在佛国法界即将镇压神藏传承的关键时刻,一尊尊道门、旁门神仙终于按耐不住,数十、上百道磅礴气机撼天动地。
“阿弥陀佛,”
“诸为师弟,看来吾佛门五台山圣地,终究要为红尘杀劫所坏,却是定数难违。”这一尊佛光寺大阿罗汉,长长叹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
十大阿罗汉齐颂佛号,一方曼荼罗徐徐镇压,其佛行光辉遍照十方。
这一尊大阿罗汉垂头低语,道:“地藏王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地藏王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十大阿罗汉眸中带煞,一一念诵佛号。
宇宙法界轰然落下,佛光激荡千二百里,震荡的千万佛性光辉,让不少高人骇然变色。
“好个佛门高僧,好个霸道的阿罗汉!”
几尊道门神仙冷笑不止,毫不犹豫的出手。
一道道元神神光冲向大光明胎藏曼荼罗,一招招凌厉的法术神通,打破一方天地虚空。
对于此世佛门第一法界大光明胎藏曼曼荼罗,这些道门神仙中人都是闻名久已。
所谓盛名之下无虚,这些神仙中人不敢丝毫大意,所以出手时的每一道神通,都是这些神仙中人,压箱底的本事。
这些神仙中人一出手,就有着翻天地覆之感,大光明胎藏曼荼罗在数十道神通轰击下,赫然止住了下落的趋势。
佛国法界受到如此猛烈的冲击,一丝丝裂缝在佛国法界上闪烁。
“竟然将洞天福地潜修的道门神仙,都给引出了不少。看来这邪魔外道之法,真是不能留!”一尊阿罗汉金身咬了咬牙。
佛门倒底小看了神藏传承,对于天下修行人的诱惑。谁也没想到道门、旁门高人,会不顾及佛门圣地的威严,强行在五台山出手。
“孽障!”
“孽障!”
眼见大光明胎藏曼荼罗受阻,尤其看着佛国法界上密布着无数裂缝,几尊性修行不到家的阿罗汉,当即面色阴沉死水,手中佛珠转动愈发疾快。
一声声鬼哭狼嚎之音,自虚空中盘恒,一面面黑色长幡展开,森森阴森鬼厉之气,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魔云。
“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佛道两家大打出手,这么有意思的事,怎能少了咱们。”桀桀怪笑声响起,一尊尊老魔自虚空中显化魔相,一头头上古神魔法相在这些老魔身上显化。
这些老魔都是久不出世的老怪物,随意一位魔头都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身上杀伐何止十万百万。
一门开辟先河的无上修行之道,足以让一尊罗天神仙,得到足够晋升天仙大道的修行资粮,成就最为深厚的底蕴。
“魔头!!”
看着驾驭黑云的一尊尊魔道巨擎,无论佛道高人的面上,都微微浮现一丝冷峻。
无论佛道中人是否明争暗斗,但对于魔教中人只有一个态度。
杀无赦!!
佛道高人看着一尊尊老魔,眸中冷冽的杀意毫不遮掩。
“好热闹啊!”
众多魔头之中,一尊面容阴霾的老者,瞳孔间闪烁着森森碧绿之色,嘶哑的笑声如同生锈的锯齿,令人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葵阴老魔!”
看着这一尊老魔头的面容,不少佛道高人为之变色。
这是一尊顶尖大魔头,其未修行时肉身不全,一具天阉之体,有着阴盛阳衰之态,不适合修行魔道。
然而这一尊老魔凭着毅力、智慧惊人,硬生生开辟出一门霸烈之极的宝典,以天生阴气克制修行产生的阳气,一举踏入阴阳变化之境,明悟了天人化生之道,横渡几重天地劫数不死,在魔道中都是可怕到极点的人物。
“咯咯咯……”
葵阴老祖桀然怪笑,道:“没想到,没想到,老夫八百年未曾现世,竟然还有小辈识得老夫。”
“咯咯咯……”
浓烈之极的森冷气机,让佛、道、旁门三家高手面色愈发沉重。
一尊长眉垂肩的阿罗汉,徐徐道:“阿弥陀佛,诸位道友不请自来,闯吾五台山清净地,莫非当吾佛门慈悲,真是好欺不成?”
“神藏之道既然落在吾五台山,五台山就有着处置之权。诸位还如此争斗不休,莫非是要掀翻五台山这一座佛门清净地?”
“吾佛门慈悲广大,亦有金刚怒目,明王降世之时。”这一尊长眉罗汉眸光闪动金色,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很重。
在场的道门神仙、魔门巨擎、旁门高人,三方听着长眉罗汉的威胁之言,都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长眉罗汉说话固然不客气,但五台山是佛门圣地,作为仅次于佛门五方净土一般的存在,代表着佛门在外的脸面,其底蕴深不可测,自有几分说话的底气。
摆在五台山明面上的,看似只有十尊大阿罗汉,但这座佛门圣地真正的底蕴,岂是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就是五台山有着大乘菩萨的佛偈,作为五台山的存亡之基,都不会有人感到意外。
可惜,有着神藏之道的证道机缘在前,足以让道、魔、旁门三家修行人,全部无视其中的风险。
至高天仙大道近在咫尺,没有人会放弃唾手可及的机缘。就连平日里极为惜命的几尊老魔,都敢冒着日后被佛门清算的危险,悍然冲击着五台山圣地。
虽然掀翻五台山,彻彻底底惹怒佛门大能力者,其中风险之大足以让许多修行人望而却步。但在足以让人失去理智的利益当前,这些大魔头们岂会顾及以后可能到来的威胁。
况且,这些魔头们的身后也不是没有跟脚的,岂能任由佛门拿捏。
“哈哈哈……你佛门霸道至此,难道五台山自古就是你佛家的?还不是几代罗汉经营,才有着佛家圣地之名。你说这五台山是你佛门的,老子还说五台山是老子祖传的。”
一尊大魔头不甘示弱,在众多魔头中跳出,嘲讽着长眉罗汉。
在众目睽睽之下,佛门的脸面可谓是被踩在了脚下,长眉罗汉面皮一阵抽搐,仔细道盯着这一尊魔头,眸子中掠过一道深沉。
大光明胎藏曼荼罗自十尊阿罗汉背后显化,宇宙法界沉沉浮浮,法界内外的无数裂痕,不知在何时弥合了大半。
长眉罗汉纯金色的眸光中,闪烁着难言的冷色。
…………
五台山下盘踞众多修行人,一位看似不起眼的少年道人混迹当中,遥遥看着剑拔弩张的几方,嘴角浮着一丝笑意。
这少年道人相貌朴实无华,身处一群散仙中,恍若一滴水融入江海,显得极为寻常。
“……三教、旁门中人齐聚,五台山可是有多少年,没这么热闹了。”
玄都道人看着几方气机炽烈冲天,只差一点导火索,就能完全引爆的言语交锋,嘴角兀自带着一抹冷笑。
他既然图谋开启劫数,扰乱天地视听,这些各方道脉的大高手,就是最好的祭品。
五台山上的神仙罗汉,在他眼中一个个都是必死之人。
“可惜,现在五台山上的大修行人,虽然都是各方的高层人物,可是真正在天仙之下顶尖的人物,一个都没有出现。”
玄都道人神念扫过,在没有惊动各方神仙、罗汉、魔头的情况下,对其中的情形洞若观火。
为了这一步棋,玄都道人也是下了大本钱的,八大神藏精气演化浑源之气,不仅能助人开启神藏。内中可是有着他对八大神藏的些许领悟,更有他对于肉身神藏之道的探索专研。
因此,无论谁得到了这一道浑源之气,都能在神藏之道上突飞猛进,有着一番不小的成就,甚至成祖作尊都只在一念之间。
“那些老家伙,果然一个比一个能忍,不愧是万年老怪。鱼饵就在眼前,竟然只让一些小鱼小虾来咬钩,自己在后面坐收渔利,都是一群老狐狸,不好对付啊!”看到想要钓的大鱼没来,玄都道人心头暗自叹息。
“算了,算了,既然你们一个个藏的严实,贫道就不根你们比耐性了,贫道也比不了耐性。”
如此一想,玄都道人眸光透着一丝漠然。
此时的五台山,算上佛道魔三教高人、旁门大士,足足有着三四十尊各方高层。
倘若这些人陨落在五台山,绝对会是仙道世界万古少有的大事。
而在玄都道人的谋划中,也不是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他只是要掀开这一场万古乱局而已。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玄都道人心念一动,五台山上空的虚空裂缝,陡然爆发出一股玄妙莫测的气机。
这一股气机之磅礴,让一直关注神藏传承的几方大修行人豁然一惊。
“神藏有变!”
隆
在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后,彻底让几方大修行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一股难言的沉寂中。
看着虚空裂缝重泄露的玄妙气机,所有人都露出了渴望、贪婪之色。
这一份神藏之道的传承,可能就是清风道人最后的遗留,内中的价值无可估量,或许就包含着三大神藏之外的奥妙,让人可以一窥神藏之道的真容,继承清风道人的大气运,成为第七尊至高天仙。
只要是修行人,谁都不可能舍弃这一份唾手可及的诱惑。
第三五四章血染佛土
这一道虚空裂缝,在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气机,让五台山上修行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了突如其来的异变中。
一道似是而非的磅礴气机,自裂缝中徐徐蔓延而出,几位浸淫神藏之道颇深的高人,面上的激动神情已然不加遮掩。
“这是?”
“这就是神藏之道!”
几方道行道业最高的大修行人,见着自裂缝中缓缓延伸的气机,有着心血来潮,都预感到这是一份莫大的机缘。
“这是三大神藏之外的神藏传承,那位清风道人果然是万古第一奇人,竟然在三大神藏之外,还开辟了几大神藏。”
一尊力极神藏修行极深的魔道高人,对于神藏传承最是敏感,只凭着气机感应,就能感到其中五六种微妙的变化。
“我的,全是老祖我的!”
“全是我的……谁敢跟老祖抢,老祖就抽了他对筋,扒了他的皮。”
看着神藏传承近在咫尺,这尊魔道高人眼睛一下就红了,嘶吼连连。
这一尊魔道高人不是个例,五台山上的几方高人,除了佛门中人忌讳神藏之道,其他的修行人对于神藏之道都有着些许涉猎,自是能分辨出这一道神藏气机的价值。
轰!!
葵阴老魔率先出手,一尊上古神魔相凝聚显化,至大刚阳之气猛然爆发,犹如一座淤积多年的火山,在一瞬间爆裂开来。
上古神魔相大手伸开,整片虚空似乎凝固一般,随着上古神魔相的手掌缓缓握下,要将这一道神藏气机攥入掌心之中。
“孽障!”
“尔敢!”
一尊大阿罗汉发伏魔狮子吼,金身法相持诸般法器,纯粹的佛性灼烧着千里大地,金身状态下的阿罗汉,一身肌肉交相盘结,带着一股十足的力量感。
“哼……魔头就是魔头,该杀!”
一尊道门剑仙冷哼一声,手中剑光挥洒千百数,一刹那间爆发的剑气杀机,化作一道剑气长河,淹没长空一角。
“大胆老魔,想抢神藏传承,问过本尊手上的杀剑否!”
一尊旁门大士怒目圆睁,赤、黄、青、黑、白五道神光遮天蔽日,化作一口五行杀剑,在这一尊大士的驾驭下,斩破眼前的一方虚空。
轰!!
几方的高人大士,一身神通威力之强,几近骇人听闻,诸般神通碰撞之下,掀起的恐怖余波,简直能将神仙之下的修行人,都给生生的磨灭。
五行道人手握五行杀剑面目狰狞,一改往日的谦谦君子之风,恍若一尊上古魔头降世,一身杀机之强盛可怕,甚至不弱于魔道诸位魔头。
作为从未出过天仙的旁门之人,五行道人是最渴望天仙之机的修行人,一旦抢夺到手神藏传承,旁门大兴有望,证道近在咫尺,就连旁门之祖的地位也不是不能染指。
智胜禅师手持佛珠,有着其余阿罗汉的佛性光辉照耀。一百零八枚法珠颗颗光华绽放,拱卫着大光明胎藏曼茶罗,宇宙法界晦涩莫言的力量,镇压着天地间的一切。
轰!!
气浪翻滚如怒龙咆哮,佛、道、旁门三家高人默契的联手,只用区区一击之功,就将葵阴老魔自持纵横天地的神魔相,给打得粉碎。
作为始作俑者的葵阴老魔,在众多高手的围攻下,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几大神通生生的镇压。五行杀剑斩灭老魔肉身,阿罗汉佛光泯灭老魔元神,剑气长河镇压葵阴老魔的真灵,一瞬间就将葵阴老魔活活打杀。
“好个佛道,出手真是够辣!”
看着葵阴老魔的陨落,那些仅次于葵阴老魔的魔头们,纷纷怒吼咆哮着。
魔道中人性情凉薄,指望他们感伤葵阴老祖的陨落,那是痴人说梦之谈。只是如葵阴老魔这般存在,死的都如此轻易,这些修行不如葵阴的老魔,又如何不会感到惕然心惊。
就连葵阴老魔都死了,何况他们几个不如葵阴老魔的魔头,死的只会比葵阴老魔更轻易。
这是五台山陨落的第一尊罗天之数,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头,再想按下众多修行人的心头火气就更难了。
看着葵阴老祖如此一尊巨擎,只是行差踏错一步,就落得形神俱失的下场,谁人没有一丝警惧。
“阿弥陀佛!!”
智胜禅师双手合十,长诵佛号禅音,作为十大阿罗汉之首,五台山佛光寺祖师,这一尊阿罗汉愈发感到了事态的失控。
十大阿罗汉心意相通,智胜禅师自感事态的棘手,其他阿罗汉也都有所警醒。
就在此时,虚空裂缝猛然扩张,一道纯粹之极的浑源气机遁出,磅礴惊人的气息压下。让许多肉身修行略逊的修行人,一个个身躯炸裂,血肉飞溅周匝。
“好个清风道人,真是霸道绝世,天下罕有!”
看着只是一道气机,就将许多修行人镇压,这些争夺神藏传承的大修行人,也不得不对这一道气机郑重以待。
智胜禅师一掌拍下,掌心’’字绽放金光,十大阿罗汉法力汇聚一身,一瞬间几乎让智胜禅师的修为,达到了这一层次的顶点。
再往上就是触及天仙这一层次,整个仙道世界都没几位。
掌中包含一方宇宙法界,亦为掌中佛国!
“杀!”
这一遭杀戒一开,几方大修行人抛却顾及,爆发的力量是惊天动地的。
掌中佛国是佛门的绝世神通,但道、魔、旁门三家不甘示弱,施展出来的神通,也都极为强横恐怖。
几门顶尖大神通的碰撞,震的五台山数十里嚯嚯作响,无数的山石滚落,细密的沙砾飞扬卷起,洒落一片血沙。
几方大能力者的争斗,让整座五台山颤颤巍巍,无数的岩石碎裂,所谓地裂山崩不外如是。
然而,在彻底放开手脚之后,最先受到波及的,就是在五台山围观的一众修行人。
这些修行人三教皆有,旁门、散修混迹其中,称得上高手如云也不为过。但在几尊大能力者面前,却只是羸弱的如一只草履虫,争斗的余波在刹那间,就震杀了不知多少旁观的修行人,一道道血色雾气爆开,将这一座佛门圣地染上了一层血红。
“杀的好,杀的好,”
看着自己火上浇油的举动,得到了应有的成果,玄都道人冷笑几声。
余波固然席卷不定,但对其而言就如清风拂面一般,玄都道人身形隐没在虚空中,全然无视周匝一个个血雾爆开,尸骨无存的一众看客,神色唯有漠然。
作为最接近天仙之道的人物,玄都道人道业超乎众人想象,哪怕这些高人都是仙道世界鼎鼎有名的大高手。但到了他们这等境地,高出一筹就是天地鸿沟之差。
因此,在玄都道人悠然自得的抽身而去时,在场的大修行人谁也没有真正发觉。
也就在玄都道人彻底远去的同时,浑源气机完全显化在天地间,神藏之道的无尽玄妙,让所有修行人癫狂了一般。
毕竟,证道之机就在眼前,若是不能争取到手,他们这些老怪以后,也就只能落得一个劫陨的下场了。
神仙劫数一劫胜过一劫永不休止,虽然每一劫都有莫大的好处,但这些被劫数消磨干净锐气的人物,谁都没把握度过下一次劫数。
对于一千五百载神仙劫数的难熬,任何处于这一层次的大修行人,都毫无侥幸可言。
疯狂的杀戮,在须臾间彻底爆发,阿罗汉怒目金刚,魔头狰狞狠笑,仙人剑拔弩张,惨烈的争斗将虚空染成一片猩红色。
几方大能力者们,围绕着蕴含神藏传承的浑源气机,爆发了一场旷世之战。
一场自上古之世后,少有的一场三教之战。
大战一经爆发,无数的修行人激战,浓烈的杀伐之气游荡在茫茫虚空。
三教在这一战中打出了真火,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地仙中人、三果罗汉、成名魔头,在这场大战中一个不慎就要化为灰灰,就连神仙中人都自保不得,陷入围攻中只得血染衣衫。
浑源气机处于混战中央,哪怕几方大能斗法时,都有意无意的偏移一些角度,不将这一道浑源气机崩灭。
但人有失手之时,何况有的大修行人眼见自家无望夺取,抱着自家得不到,也不让其他人得到的心思,干脆出手轰击浑源气机所在。
浑源气机受到冲击,猛然炸裂开来,分裂为五道神藏气机.,向着四方遁去。
“该杀!”
一招得手之后,这一大修行人刚刚露出得意之色,一瞬间周匝怒吼声起,一道道神通将这位损人不利己的大修行人打成飞灰。
“抢!”
此刻,上到大修行人,下到普通修行人,都只有这一个念头。
浑源气机分裂为数道神藏气机,这些修行人得手的机会,在一瞬间大了不知多少。
毕竟,入手一道完整的浑源气机,可能是会是众矢之的,但数道神藏气机就不会如此显眼了,至少不会让所有人眼热,给了这些人染指的机会。
既然有了染指的机会,就不能放过!
如此想着的修行人们,看向远遁而去的神藏气机,面上都带了一些急切。
…………
旬月,
青城山,东临一百里,中兴镇!
中兴镇乃是青城山下第一大镇,论及规模人口皆为青城山方圆五百里之最。
而且,由于有着青城山宝仙九室天,这十大洞天之一的庇护,无惧妖魔侵扰之忧,倒是让这一座小小的城镇,成了一方人道乐土。
须知,仙道世界自古妖魔凶戾,若非县一级的官府,由于有着人道气数垂青,让寻常小妖小魔不敢妄动,只怕寻常凡人生存都极为艰难。
毕竟,在县府以下的城镇,不入人道王朝体制,得不到人道垂青,虽有些许气数庇佑,却是朝不保夕,随时都会遭遇妖魔侵扰。
大妖魔们的破坏性惊人,往往出现一头,都能毁坏一座大镇。
“这一座青城山,着实让宝仙九室天经营的不错。”玄都道人麻衣麻鞋,踏步在中兴镇的街道间。
仙道世界中的仙人高高在上,就是斩妖除魔,又能斩杀几头大妖魔。妖魔诡诈之极,一招不中当即远遁千里,除非神仙人物出手,才能一击即中。
如此一来,若没有着人道气数庇佑,此世人族怕是都成了仙道的附庸。
街头突然间一阵喧哗,吸引了玄都道人的注意,他侧目看向喧哗处
只见镇民汇集,一人仙修行的道人,作说书先生一般的打扮,手持一惊堂木,神态中倒颇有几分不凡。
“啪!”
这说书先生一板一眼,惊堂木一敲,眉目活灵活现,一展折扇微微摇动,道:“各位看客,可知天下近来最轰动的,又是何等事?”
老看客们一个个神情踊跃,说了一个又一个自认为是了不得的大事。
或是北海巨妖出世,或是南山迸发地裂,或是东海蛟龙作乱。
说的这位说书先生不住摇头晃脑,依旧一幅沉稳在握的模样。
这说书先生有着人仙道行,显然是一个混迹红尘,恋栈市井的人物,所谓的红尘炼心就是如此。
中兴镇镇民们虽然不是修行人,但久在青城山脚下居住,论及小道消息的灵通,甚至还在刚入修行之道的修行人之上。因此一个个典故信手拈来,着实有些不出青城山,就可知天下事的感觉。
“哈哈哈……”
说书先生哈哈大笑,折扇不断摇晃,不疾不徐道:“非也,非也,各位看客的消息,早就过时了。”
不待拥簇的看客们发问,这说书先生笑道:“什么东海蛟龙,南山地裂,都不及此十之一二尔!”
“要说近年来最为轰动的大事,莫过于佛门圣地五台山。三教一场大战,无数仙家血染其上,万载圣地一朝崩塌。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地仙、神仙,陨落了差不多大半。”
“惨!惨!惨!真个惨!”
“魔道魔头,道门神仙,佛门阿罗汉,死伤无可计数啊!”
一时间惊呼声四起,玄都道人驻足街头,侧耳倾听了片刻,嘴角缓缓浮出一丝笑意,负手缓缓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