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五章斩断祸根
“师尊,吾如今还有其他选择吗?”
荀少缓缓说着,青峰剑器铮铮作响,似是回应着荀少的话。
他幽幽说道:“着眼周天寰宇,无不杀机起伏,怀揣恶意之辈比比皆是,可谓不计其数。世上已无吾立锥之地,当真匹夫无罪,匹夫何罪?”
王质默然不语,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仙真何其之多。
倘若真的动起手来,神仙业位只是一个门槛,至少也是顶尖罗天之数,才能窥伺荀少身上这一份证道之机。
佛、道、魔三家高人层出不穷,王质固然法力神通广大,但三家中能胜过他的着实不少。
若是再有隐匿虚空深处的古仙闻讯出世,以王质如今的本事,在这一方仙道世界都不见得能列入前五十。
王质漠然道:“那也不用如此决绝,或许你自囚千载,甘愿舍弃神藏之道的机缘,也能得到一条生路。”
以烂柯山的势力,在整个滔天的大势下,几乎如同一粒沙砾般渺小。但一粒沙砾再是渺小卑微,有时候也是能硌痛人的。
因此,荀少若是真的求取一线生机,也并非不可能。
“卑躬屈膝,苟延残喘尔!”
荀少蓦然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修行之人求大自在身,求道心无碍,吾若为了自家一条性命,就甘于委屈求全,还修的什么道,悟的哪家法?”
“连自个的真心真性都求不得,何谈甚么天仙大道与世同存。”
看着欲言又止的王质,荀少直言,道:“师尊且放宽心,弟子不会道陨在烂柯山的。”
“弟子现在麻烦缠身,不会将这一身的麻烦留在烂柯山的。”
“……”
王质苦笑无言,看着荀少许久,道:“你本不必如此的,这一方天下如何容不得你一个清风小道!”
荀少低声道:“师尊,弟子此番身入轮回,一时是脱身不得的,只是弟子求师尊一件事,不知师尊能否应下。”
看着王质脸上的迟疑,荀少飒然摆手,道:“师尊且宽下心,弟子不会让您为难的,也不会让烂柯山沾染上弟子身上的麻烦。”
“如此,你我师徒一场,贫道应下了!”
王质幽幽的说着,金光道场丝丝缕缕的金光,似乎愈发的醇和,映衬着他的身影越发的朦胧。
“今生,你度我;来世,我度你!”
…………
烂柯山,山道崎岖!
荀少顺着蜿蜒曲折的山路,一步步走下烂柯山。
“这一招险棋,不知能有几分成效?”
“神藏之道传世,有着这等惊天地的大事在前,想必能暂且转移此世天仙们的视线了。”
他抚着青峰剑鞘,看着周匝古木参天,眉宇间透着一丝坚定。
以荀少的性子,了不得做过一场,绝不会不战而逃。
只是天下的神仙中人,强中更有强中手,荀少能斗得过一个,杀得了第二个,却不能斩得三个、四个。
一旦群仙一拥而上,除非有天仙降世,否则任何顶尖罗天之数都顶不住。
“此时的身份太招人眼了,小丹元会首、潜龙榜留名、不到百岁的神仙中人、自辟一道的大宗师。有着如此之多的成就,怕是此时此刻,就连寄托虚空的天仙中人都给惊动了。”
“而且,石镜吞吐世界本源之时,造成的余波着实不小,一心查察下必有首尾,这些都是余患。”
荀少心思已定,呢喃自语:“能趁着机会,舍弃这个受人瞩目的身份,也是个利弊兼顾之事。”
寻常人入轮回,自然免不得经历胎中之谜,这是天仙至尊都免不了的劫数。
一方天地轮回之重,天仙都轻易忤逆不得,需要耗费大代价。
而他有着一方玄妙莫测的石镜镇压气运,真灵灵光已与石镜相合,一口神兵级数的石镜,已有能力在青敕世界的轮回中无损无坏。
这就是他的机会,借着轮回跳出泥潭,再度有了作壁上观的资格,不再是局中之人了。
“昂……”
荀少心念一定,道袍鼓荡猎猎,仰头一声长啸,震的山林乱颤,大地沙砾微微跳动。
青峰剑出鞘的刹那,一道恢宏剑光划破天际,荀少身剑相合,化作一道璀璨剑光,踏破一片虚空而去。
作为此世顶顶厉害的剑术高手,剑遁之法绝迹行空,已然超乎了神仙人物的想象余地。
动念之间,踏空千百里之数!
荀少蓦然的离去,让留意烂柯山情势的几尊神仙大惊。
“不好,这清风小儿要逃。”
“嘿嘿,想逃,问过你家黑风老爷了吗?”
“不要走了清风……”
这几尊神仙或正或邪,也不再藏匿行迹,一个个自虚空中露出身形,面露焦虑之色,看向略过虚空的剑光余影。
这几位神仙来历复杂,与几方道脉都互有牵扯,是几方庞大势力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而且,因着几方大势力顾忌面皮,不愿脏了自家的门庭,所以多用这等人物,来处理一些阴私之事。
此时,这几位神仙齐聚烂柯山,个中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这世上不愿看到荀少活着的人,总比愿意看到他活下来的要多。
况且,以他们纵横天下上千年的神通法力,围杀初入神仙的荀少,看似已经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了。
然而,就在这些神仙刚要动身时,几缕细若发丝的剑光骤然临身。
噗!
呲!
几声余音,只留下了这一点回音。
这几位大有声名的神仙,僵硬的站在原地,眼角泛着血丝,愣愣的看着空寂的山道。
山风徐徐拂过,刮起一层血雾,这几位神仙骨头如齑粉一般,浑身瘫软着化为一摊血水。
冷风幽幽略过,只余经久不散的血腥气息。
…………
剑光略过千里山河,荀少目光淡漠,身上一丝丝血腥气,在风波云涛席卷中,渐渐的随风散去。
“几个旁门神仙,侥幸证就神仙中道,不知珍惜来之不易的道业,也敢来围杀吾?”
荀少拂去袖口残留的血丝,冷然一笑:“真是死有余辜,可悲可笑!”
先前那几位神仙中人,赫然是荀少一剑杀了的。
以荀少剑气雷音的剑术境界,剑出若雷音响彻,剑过无痕无迹,一剑过后就连自身身死都不自知。
这等非是佛、道、魔三家出身的神仙,缺少高深的法门法书、深厚的法力修为,在荀少面前就是一剑一个,杀之如若斩草一般自在轻易。
“可惜,这些人就是杀一千个,也不及杀个够分量的人物。”
荀少冷冷的笑着,袖角的血液未干,剑光一略横渡千山万水。
“既然吾要身入轮回,也不能不声不响的就入了轮回,怎么也要几个前辈高人陪吾,否则岂不是太孤单了?”
剑音鸣响之疾之快,荀少悠然喝道:“庭间杂草生,道爷自来扫。”
他这是要趁着天下大修行人,没有反应过来的空挡,一举击杀几尊大敌,为了以后扫清一二障碍。
荀少固然有着成算,就是身入了轮回,最多千八百年也能回来。但那些大敌个个都是难缠的角色,他若不下几招狠手,让那些大敌无法分身他顾,就是轮回都未必能安生下来。
若是让几方神仙有了准备,他失去了突然性,这些修行日久的老怪,可不会束手就擒,必有一番苦斗、死斗。
只有趁着几方尚自懵懂,才有荀少一举建功的机会。
现在的他堪称是无所顾忌,斗法之强悍,只要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一剑在手任他万载老魔、上古仙真,也要陨落在他的手下。
多杀几尊老怪,让这些人无法稳坐钓鱼台,且看他有何姿态。
“哈哈哈……”
这一道剑光煊赫非常,横跨千里大地山河,如同一道惊鸿踏破虚空,无数的妖魔鬼怪在惊骇欲绝中,让这一道沛然剑光震的七窍流血脑髓糜烂。
“今日,吾要大开杀戒,凡阻吾道者,都要给我死!”
…………
河南,云台山!
上古神话有人王陶正之官宁封子,授人王御龙飞云之术。
这一尊陶正证仙**,随路五色之烟上下升腾,其骨骸葬于宁北山中。
古时所谓的宁北山,就是如今的云台山,亦称为云顶山。
荀少剑光不停,直击云台主峰茱萸峰,剑光的锋芒锐气震得周匝百余株参天古木,树枝摇摆落叶洒落满地。
“神骨老怪!”
他收剑入怀,看着山中清奇景致,眸中的杀机迫人心神。
这一尊老魔在他大道未成之时,以一尊化身不要面皮的蹲在烂柯山旁,伺机守着荀少。若非王质警觉,让两尊地仙级数的弟子出手,将这一位老魔暂且驱逐出了烂柯山方圆百里,让荀少避过了一次劫数。
这一件事,荀少深以为恨事,一直想找机会回报过去。现在趁着入轮回的机会,正好将这位一并带走。
荀少淡淡道:“云台山的风景不错,作这老魔的栖身道场,真是糟蹋了名山胜景了。”
谁又能想象的到,堂堂西方魔教之尊,魔道宿老之流的人物,其道场会是如此一个山清水秀之地。
寻常修行人臆想中的神骨老怪,身为一尊杀人盈野,无恶不作的万年老魔,不说道场是万丈血海,也该是千万具白骨尸骸堆砌的修罗地狱。
但是神骨上人的道场,恰恰是反其道而行之,一派的堂皇大气不落俗套,不似一个性情阴诡的修行之人,倒似是一尊积年的名门正道。
“神骨,老友前来拜访,为何不现身一见。”
荀少鼓足丹田气,声若雷霆震撼,席卷着天雷滚滚,一丝丝雷霆气息骤然划落,将周匝空气灼烧的焦热。
四周山景一片平静,就连一两声鸟鸣都渐渐远去,似乎耳畔边的风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茱萸峰风云骤然大变,一团红云自一处山涧中升腾,落入峰顶化为一尊鹤发鸡皮的黑衣老人,恐怖的气息弥漫在山间,致命的衰亡气息让周围草木纷纷腐朽凋零。
“哼……哪家的小子,敢来老夫的云台山闹事,真是不知死活。”
黑衣老人阴厌厌的笑着,道:“趁着你祖宗心情好,跪下磕几个响头,直到把脑浆磕出来,让祖宗高兴高兴,这事也就算了。否则……老夫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嚯嚯嚯……”黑衣老人狂笑着,白发舞动间,苍老的面庞少不得绢狂之意。
荀少平和一笑,道:“神骨道友可认得贫道?”
“嗯?”
神骨上人眉头一动,仔细看了看荀少,道:“怪哉,怪哉,一尊陌生的神仙道业,这天下间何时出了个老夫不认识的仙家了?”
天下间的神仙都是有数的,不会突然多出一位,更不会突然少了一位。这天下的神仙中人,以神骨的万年老资历,不说是全部都认识,但也是知道七七八八的。
只是荀少这一次证道,可谓是道门内部的盛会,与其他两家无关。
等着三大神藏之道的讯息,由着道门传入佛、魔二家,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看来,道友果然不认识吾了!”荀少似是遗憾的说着,道:“却不知,五十年前的烂柯山,道友现在可有什么回忆?”
“如今见得五十载岁月蹉跎,道友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荀少看着神骨上人的老朽之态,面上浮起一抹笑意。
神骨面色一变,道:“你是烂柯山的那个小儿,杀了吾幽骨徒儿的小儿。”
这话一出口,神骨面上涌现血气森森,就要扑上去震杀荀少。
荀少当头一剑劈下,剑气沸然似九霄云汉落下,一手精妙绝伦的剑术,片刻间封死了神骨上人周边的生门。
这一招绝顶盖世的剑术,近乎脱离神仙范畴,接近天仙大道这一传说境界,踏入了剑气雷音之上的莫名层次。
这一剑当中赫然是蕴含了所有的精深变化,剑术中生门全无,只有着处处死门游弋变换,一剑就要杀了神骨上人这位积年老魔。
第二九六章杀尽余患
“杀一个幽骨,看来不足以让上人记住贫道啊!”
荀少剑术一瞬八十一变化,杀机骤然运转间,丝丝缕缕的冰冷气机。让神骨上人早已锤炼圆满的不坏宝骨,都隐隐生出了疼痛感。
西方魔道视肉身为皮囊,唯有一具骸骨才是重中之重。神骨上人身为魔道元宿,这一具宝骨历经百磨千锤之功,已经臻达堪与神仙宝器相较高下的境地。
这一剑能让神骨上人的宝骨,骨缝生寒隐隐作痛,已是绝强的杀剑之术。
神骨上人怪叫一声:“好小子……原来是你,老夫不来寻你,你倒是自投罗网了。”
话音尤未落下,荀少已然连出数剑,剑光匹炼三千数,落在了神骨上人的身上,迸发金铁交鸣之音。
噗!
呲!
连续的撕裂声响起,一丝丝细密的伤痕在一瞬间,遍布了神骨上人的周身上下。
随着神骨上人一声闷哼,一层细致的人皮蓦然崩碎,似如花絮一般飞舞当空,裸露出内在的森森白骨。
这是西方魔教的绝学神通,耗尽一身血肉元气,只为一具不坏金刚骨,金骨力大无穷、不坏不损。
荀少剑音不休,匹炼剑光横扫疾驰,瞬息间连攻频频,每一剑都是刺入胸肋,招招诡谲莫言。以青锋剑器的锐气锋芒,攻伐神骨上人的命门。
任是神骨上人金刚骨强横莫匹,但青峰剑器铮铮作响,刺得金刚骨火星迸溅三丈。
经过一时的惊诧,神骨上人蓦然长啸,怒道:“小子,你找死啊!”
毕竟是积年的老魔,平生斗法次数何其之多,固然没有荀少争伐诸界,血肉中打滚来得经验丰厚,却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凶人。
一时的慌乱后,老魔的心思转瞬定下,一双骇人的骨手连连翻动,以妙到毫巅的手法,直取荀少的咽喉,碧蓝色的魔火自骨尖灼烧。
这一爪要抓到实处,直接能将荀少的喉管给扯下来。而且以阴毒之极的碧蓝魔火,沾染上一丝一毫,就能将胸腔大半化为灰烬。
万载的修行,万载的经历,让这一尊老魔在斗法经验上,可能略逊荀少一筹。但论起自身的凶心恶性,却不比几经磨砺的荀少差上一分。
两败俱伤、你死我活的争斗,在二人看来不过常事。以二人的城府心胸,也绝不乏拼死搏命之心。
二人的斗法凶性十足,荀少一剑剑掠过神骨上人的骨躯,迸发的火星四射,神骨上人一只骨爪亦狠狠抓下。
“哼……”荀少杀性一起,冷冷的一哼,手腕力道骤然升高压着剑锋,左手握拳直接轰向骨爪,力极、精血、元气三大神藏整合如一,在这一拳中似如火山岩浆般倏然爆发。
强烈的拳风震得山野簌簌,整座山峰在二人交手中,缓然的颤抖着,一块块碎石山岩在二人恐怖的力量下,震得四分五裂,群山金石乱颤,回响深远不休。
荀少武道神通强横,神力沛然惊世,哪怕神骨上人骨体百劫不败,也不禁痛哼一声,二百零六枚白骨一齐发出惊悚的悲鸣声。
“怎么可能?”
超乎想象的强悍肉身,让神骨上人愕然变色,指骨一寸寸战栗。与仙道世界迥然不同的神藏之道,让这一尊万载老魔也禁不住心惊肉跳。原来的小觑之心,也迅速的收敛了。
荀少黑发飞扬,眸中似神光酝酿,张口呼和间,杀伐之音迸发。
这一座云台最高峰,在二人攻伐的余波下,山体不住的颤抖着。
“一元子午神魔幡!”
神骨上人骨骸间流淌金辉,空洞的眼眶中,一道烛火般大小的金光,照耀了这一片虚空,一杆血骨宝幡散发滔天孽气,自他手中挥东。
这是神骨上人性命交修的宝物,威力强横凶悍之极,在魔道都是鼎鼎有名的宝物。
一千二百九十六道阴魔自幡上挣扎咆哮,阴气沸腾不止几若一道长河席卷。
这一宗宝物一出,让神骨上人威势大涨,一度压了荀少一筹。
一尊顶尖罗天之数的强横,已非一般神仙中人所能企及,不但是道行、道业上的进益,就连随身宝器经历十数劫数的洗炼,也具备了一些神仙道性,已然非同小可。
一般的神仙中人还有着一千五百在的神仙劫数,不能顺利转劫一世,一身道业化为飞灰。
而顶尖罗天之数则不然,他们作为接近天仙之道的存在,仙道世界不超过二十位的大能人物。虽不似天仙一般与世长存,但其性命已经非一般劫数可以戕害。修为达到了他们这一层次,神仙劫数已经非是灾厄,而是一场难得的机缘。
神骨上人以万载道行,祭炼成就的血骨宝幡,乃至于西方魔道第一人的身份,就是他自在逍遥与世的最大保证。
荀少状若疯狂,青峰剑器攻多防少,一剑剑锋芒起落,将整座峰顶围绕,刺骨的杀机犹如实质。
神骨上人宝幡挥动,一千二百九十六头阴魔遁入虚空,每一尊都是堪比地仙级数的魔祟,磅礴的阴气徐徐散开时,形成一道道鬼魔异象,环绕着荀少嘶吼着。
“你这小儿,老夫还没找上你,你竟然不知死活的找上门来了。”
神骨上人桀然一笑:“既然如此,你今日就不要走了。老夫的一元子午真经,就缺你这样的阴魔种子,来供着老夫驱使。”
一千二百余尊地仙人物,哪怕其中并没有顶尖地仙中人,也没有甚么超卓与世的人物,也是一股足以让任何存在都慎重再三的力量了。
这一尊老魔修行一元子午神魔真经,到了这一步已是再难寸进。
倘若再进一步就是一元子午神魔真经圆满,一千二百九十六尊阴魔化为阳神,每一尊都是真真正正的神仙中人。
而若是真的汇聚如此多的神仙,就是一尊天仙祖师降世,也未必能在这一股力量下进退自如。
可惜,一元子午神魔真经的圆满境地,永远只能是不切实际的想象,而不能真正的实现。
且不说一千二百九十六位神仙,倒底要积攒到哪年哪月,还有中途的劫数降临,也足以埋葬了神骨上人的一切想法。
看着摧毁大半的茱萸峰,荀少嘴角泛起冷笑,青峰剑器徐徐鸣响,一丝丝雷霆力量自剑尖跳动。
“一元子午神魔,魔道十大自在神魔法之一,一旦修行到极致圆满,则有一千二百九十六尊身外化身,所谓法外无法,神通广大!”荀少举剑长啸,面上毫无惧色。
神骨上人哈哈一笑,道:“小子,你既然知道老夫的威名,明白老夫的手段,就该立刻跪下束手,任由老夫处置。”
“一千二百九十六尊地仙级数,莫说你一个小辈神仙,就是与老夫同辈的罗天神仙,也要望风遁逃。”
荀少面上浮出一抹讥讽,道:“当年的幽骨道人,似乎也与你一般的自信,可惜……最后都死在了吾的剑下。”
“你与幽骨道人不愧是师徒,都死在同一个人手上,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
一千二百九十六头地仙级数的阴魔,阴气澎湃如潮似汐,荀少慢悠悠的说着。
“小子狂妄,”
以神骨的城府心性,也禁不住荀少的妄言,血骨宝幡缓缓摇动,一道道阴魔遁入虚空。
“狂妄与否,且看吾的手段如何,入不入得你的法眼了。”
荀少右脚一踏,青峰剑器倏然腾空化为剑龙横空,一道道雷霆神力自龙口吞吐,云色风波然一变。
“雷法圆满,至大至刚;剑气雷音,宏大无边!”荀少周身雷霆泛滥,恐怖压抑的气息,似如大犁拖地,一片片地壳崩塌开裂。
青峰剑器化作的雷龙咆哮奔腾,一丝丝剑意牵引着荀少炼就的雷光。
“你有子午神魔之道阴诡莫测,却不知邪不压正,天地有阴阳相克中理,吾的五雷天心正法就是你的克星。”
雷法轰然咆哮,荀少手掌伸张,一道道雷篆自掌心付现。
“什么……”
神骨上人的惊骇几乎难以抑止,作为一尊积年老魔,焉能不知这等异象代表着的意义。
荀烧有着雷法圆满、剑气雷音两大成就,足以持之横行神仙这一级数,甚至寻常罗天神仙都未必是其敌手。
何况看这异象,却是两大境界浑然一体,化作一式杀伐神通,剑气雷音自生雷霆,雷法圆满混入雷音中,更添了几分沛然莫测之威。以至于神骨上人这一尊老魔,都难以保持平静中心。
毕竟,一尊罗天神仙与普通神仙间的差距,并未有想象中的那般遥不可及。
所谓罗天之数的神仙,也是众多神仙中人之一,只是他们度过了让大半神仙夭折的一千五百载神仙劫数,获得了一丝天地之机而已。
因此,一尊横度几劫的罗天之数,必然是寿数极高,道行也极为高深的存在,却不见得精通斗法之道。
雷霆如潮汐泛滥,一瞬间湮灭一千二百九十六尊地仙阴魔,磅礴无量的雷气,神骨上人面上惊恐难言,一身骸骨转瞬淹没在了无边的雷气之下。
与此同时,雷气沛然淹没了茱萸峰,荀少望着沉浮于雷气的山峦,冷淡的一笑。
…………
第八洞天,青霞景华天,太液宫!
一尊老仙盘坐蒲团,身旁几位道人举止神容尊崇,矗立在宫殿两侧。
这一尊老仙是青霞景华洞天的前辈仙家,也是洞天的真正支柱底蕴之一。
若非三大神藏之道,可能关乎天仙之道的机缘,也不会轻易破管出世。
这时,一位道人恭恭敬敬的矗立在一旁,讲诉着这些时日的剧变。
神骨上人的陨落,固然震慑了一大批人物,却也震不住真正大修行人的贪念。
只是荀少战力之强,超乎当世的理解,一般的修行人根本不是他一剑之敌。
“没想到,天下竟然出了如此一个凶人,真是千百年不遇的狠人,让人不由得头皮发麻啊!”
“神骨这个老家伙,遇见强的不敢得罪,弱的就睚眦必报,将人踩在脚底,现在也是沦落至此了。”
这一尊老仙悠悠叹息了一声,道:“都说一代新人换旧人,老道一具枯骨,现在还能勉强给后辈弟子站站台,再过几个劫数的时日,就该吾等老朽尘归尘土归土了。”
西方魔教之遵的陨落,可谓是震动了无数的修行人。
堂堂一尊万载老魔,赫然被荀少击杀在道场,就连老魔的道场茱萸峰,都让荀少给一剑削平了。
这让荀少这个神藏之道的初祖,直接成了所有风暴的中心。
一个未度过神仙劫数的人物,就已经如此强横了,倘若再让荀少真正度过了神仙劫数,未尝没有资格踏入顶尖罗天级数的层次。
一位道人面色沉重:“师叔,这个清风小子四处击杀结有仇怨的神仙,短短三日内就有八尊神仙陨落在他的手上,可谓是天下震动,致使八方惊惧。”
神仙中人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若非有一千五百载的神仙劫数,能磨灭神仙道性。所谓的神仙道业,已然是跳出三界不在五行的大成就了。
荀少百无禁忌,一连击杀神仙人物,自然引得洞天福地震动。
而且本就想杀其之而后快的古仙人们,也有了出手的借口理由呢。只是几尊古仙人固然出手,却也在荀少惊世剑术、圆满雷法之下,几回都是憾然失手。
“真是个有意思的小辈……”
这一尊青霞古仙饶有意味的念叨着。
有着如此战绩的荀少,以弱胜强只若等闲。除非是最顶尖的那几位罗天之数出手,一般的情况下,就算是打不过也能远远的逃遁。
“师叔,师叔,不好了,青云师兄……”蓦然,一老道人面色苍白,跑入太液宫中,跌坐在地上。
“师叔,青云师兄被清风道人给害了,青云师兄死的惨啊,头都被挂起来了,一身的血污……”老道人语无伦次的话,让青霞古仙心肝猛地一颤。
第二九七章金蝉脱壳
青霞景华洞天苏青云的陨落,注定是震撼仙道世界的大事。
以往荀少戮杀数尊神仙的行为,虽然也能让人天下修行震动。却不及这一件大事来得惊心动魄,众多洞天福地道脉无不感到了一丝震慑。
一尊高高在上的第八洞天神仙,以身度过了几重劫数,法力神通都是声威赫赫,能称得上威震一方的大人物。
如今陨落在了一位后学末晋的手上,几千年的修行一朝丧尽,如何不让人唏嘘不已。
由此,天下洞天福地对于荀少的态度一变,甚至惊动了几尊道行通天的顶尖罗天之数,联手布下杀局。
风雨欲来,杀机沛然,几尊罗天之数悍然出手,大有石破天惊之势。
五台山,五峰耸立,高出云表,山顶无林木,有如垒土之台,故曰五台,亦为佛门四大名山之一。
五台多敕寺院,曾有禅宗五台三十寺,多少风雨烟云中的诗句。其著名的寺院,有着显通寺、塔院寺、菩萨顶、南山寺、黛螺顶、广济寺、万佛阁等,个个都是佛门法脉传承,一度有佛门第六净土之称。
然而,今日这一座佛门净土,其沉静悠远却让几尊不速之客,给破坏的一干二净。
一道剑光映天一方,剑光沛然似如长河滔滔,雷音轰鸣之下,惊起无数白鹭云雀,杀机震杀了不知几多生灵。
“清风,你逃不了的!”
一声长啸震撼山野,一尊高大古朴的男子,腰间挂着兽皮,胸口**袒露,眉宇间粗旷刚硬,筋肉盘结犹如磐石,几如一尊上古战神临世,一举一动都有挟山超海之势。
“清风小贼,你哪里走?”
一尊古仙人仙风道骨,道袍随着山风猎猎飘扬,道簪横插在黑白相间的头发上,一道赤金神光照耀八方,纵横天地沛然难当。
两尊顶尖罗天之数的出手,将这一方虚空一并封锁,数十尊尊神仙中人全力施为,把五台山方圆三百里都布下一重重封禁。
“勿要走了清风小贼!”
一道道搜天查地的法术神通,瞬息散布在方圆三百里的范围,一道道元神遁入虚空蒙蒙,查察着天地间气机变化,捕捉着荀少身上的一缕气机。
这些神仙中人贪图荀少身上机缘,只是惧怕荀少强横凶悍的战力,在被荀少直接镇杀了几个后,着实老实了不少。
但是两尊顶尖大罗之数的下场,明显壮了许多胆气,以致于这些神仙默契联手,与二位顶尖罗天之数一起追杀荀少。
“堂堂的朱明曜真天、左神幽虚天,两大洞天神仙祖师,对吾一介小辈儿穷追不舍,不怕为天下修行人笑乎?”
荀少俊秀的面庞无悲无喜,青峰剑器上的血痕未干,戾气之重之深,让许多神仙都为之胆寒。
这一路行来,不知多少地仙喋血剑下,神仙中人望风而逃,这一口青峰剑器染血甚重,杀气凛然惊世。
只是,一路经历数十、上百场血战,就连荀少这一位身经百战的强人,都有些受不得伤势,不得不在各方的驱赶下,遁入五台山脊隐匿。
固然荀少有心借着杀劫,踏入轮回摆脱群狼窥伺之局。
只是,以他强横之极的战力,与一尊顶尖罗天之数厮杀或许力有不逮,但若是他只逃不战,当今之世确实难有真正杀局,能对他构成威胁。
“这,或许就是吾最后一战了!”
荀少黑发散乱着,落座在一处偏僻的山道间,漠然的观望着山河之势。
数十尊神仙中人出身佛、道、魔三家,或许有旁门高人身影,都是威名鼎盛的人物,一重重禁止浮现五台山脊,震动着一座座古寺大庙。
这些神仙中人几乎肆无忌惮,宣泄着一身的气机,磅礴惊日的气机,如大日凌空般肆意巡游。
五台山数十家寺庙上空,显化一尊尊佛陀菩萨之相,佛音缭绕贯耳,禅意经久不散不消。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如此多的强横人物巡视,一重重禁止遍布天穹。不要说荀少一个初入神仙之流的人物,就是顶尖的罗天之数,在如此骇人的阵容之下,也绝难逃一倾覆之祸。
何况,这只是众多修行人中的一路,至少青霞景华洞天就不在此列。
“如此多的强手,看来吾就算一死,也能震动天下,千载声名不衰。”
荀少颔首一笑,眉心祖窍一面石镜高悬,丝丝缕缕青色源力沸染,【未来道身】盘踞镜面之上,一道身影烙印千古,恐怖之极的气机似要打破过去、现在、未来。
“不过,如此多目光的注视,吾那位师尊不知能否出手,亦或者事情有变。”
荀少心头略过一丝念头,转瞬不知丢到来哪里。
“找到了……”
一尊神魔法相凌空一击,罗浮洞天观想古老神魔,其威势通天彻地,高大汉子眸光神广明亮,来自上古蛮荒的气机,压得人难以承受。
顶尖罗天之数的强悍,果真匪夷所思,哪怕相距千山万水,只要他们一念而动,也能捉拿到一丝其机变动。
“找到了……”
“小儿,道爷定要将你剥皮拆骨,”
一尊尊神仙中人也神情振奋,一件件神仙宝器纷纷落下,向着那一丝气机动荡处攻伐。
须臾间,千百道神通落下,震的五台山山岳震颤。
荀少长啸轰然,剑势沛然而行,一瞬间化作剑光击碎一道道攻势。
“南无阿弥陀佛,”
一道道佛音升腾,一尊尊佛家阿罗汉目露凶光,一股无名佛火骤然升起,八尊金身罗汉悍然出手,震动一方千里沃野的天龙禅唱,回荡于五台山圣地佛土。
“杀!”
天地沸腾似龙虎咆哮,荀少一人一剑冲入数十尊神仙的攻势中。
这一场大战,指定千古传唱,让世人万古铭记。
五台山顶血云笼罩,丝丝重浊恶臭的腥膻气息,流连于山峰草木中,佛香悄然留下一滴血泪,掉落在金檀供桌,锋锐的杀机震碎一盏盏长明佛灯。一座座佛寺在这一股力量下,不住的瑟瑟发抖,黄铜的佛像在地裂山毁之势下,佛身密布这裂痕。
一尊尊神仙陨落在荀少的剑下,雷霆轰鸣声大振,沉闷的雷霆之音,压得天色阴阴沉沉。
这些神仙中人,也不乏练就剑气雷音、雷法圆满的神通,但在荀少杀伐凌厉的剑术下,一一成了冢中枯骨,一身法力修为化为乌有。
这一刻的荀少,简直贯通融汇了一身所学,武道成就骇然之极,寻常的神仙难逃他一剑锁魂,千里一剑形神俱灭。
两大顶尖罗天之数固然能压下荀少的通天剑术,只是荀少不与顶尖罗天之数正面交锋,一心以游走缠斗的方式,也让两大顶尖罗天之数束手无策,心力颇有损耗。
如若正面交锋,荀少修行日短只能且战且退,但混战缠斗的局势下,诸般法术神通爆发形势混乱,又是另一种情形了。
强横的肉身,惊绝的剑术,无不让荀少横行仙道世界无所顾忌。
血色浓浓溢散,左神幽虚天祖师大怒,顶尖罗天之数的法力无穷无尽,犹如一方天怒一般,鬼道神通号令万鬼,数不胜数的鬼卒组成军阵,浩浩荡荡蜂拥而来。
似荀少这般天骄人物,其战力之强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余地,愈战愈勇的秉性,让所有神仙为之胆寒。
如果以往还只是因为忌惮荀少开辟神藏之道,有望积攒三千大功,一举证得天仙大道,才会悍然动手劫杀。
现如今却是因为荀少这个人,太过可怕太过恐怖,整个人的潜力近乎无有穷尽一般,任凭多少劫杀,都只会化作他进步的资粮。
“至此,吾也该落幕了。”
荀少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低声嘟囔了一句。
这一趟折腾他也是收获匪浅,仙道世界的征伐路数,固然不似主世界一般,甚至与主世界的路数迥然不同。
但是荀少能与一尊尊堪比主世界武圣人的神仙人物交手,通过这些神仙磨砺自身、印证己身。以致于这些时日以来,只是陨落在他手上的神仙,就有着十数之多,倘若换作主世界,怕是顷刻就能地裂山崩,让诸国国君卿大夫震怖。
仙道世界经过荀少的一番肆虐,可谓是伤了元气,让神仙之上的修行人人人自危,而神仙之下的道人,更有一种天塌地陷的错觉。
“师尊,该送吾一程了。”
荀少一抖剑光,剑光跳动间,划出一个危险的角度,击溃了一尊金身罗汉,金色佛血犹如金液一滴滴落入云端,看向茫茫云海心头默默念着。
似乎听到了荀少的心声,一道斧光自天外劈落,凌厉莫测的斧光,夹杂着一抹玉色,迸发的神威撼动整个五台。
“什么?”
两尊顶尖罗天之数见状大惊,眼睁睁的看着这一道斧光,直接劈在了荀少的顶门上。
这突然其来的助力,让在场神仙都有些呆愣。
只见,荀少整个人仿佛块金刚石一般,迸发的火星点点落下。
荀少整个人似微熏了一样,面色红光一闪而过,丝丝缕缕的白烟自口鼻溢散。
“多谢师尊成全……”
他心头默默念叨着,似悲似喜,个中滋味难以诉说。
这一斧的落下,已是他与烂柯山一脉,再无因果纠纷的开始。一斧斩断了所有的羁绊,让荀少回复自在身。
毕竟,一身踏入天地轮回,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荀少以身受这一斧,就是要洗去一身的因果束缚,为下一世的道途作一二铺垫。
况且,这一斧的作用,还不只是如此简单。
荀少固然想着脱劫而出,但真灵投入轮回,将他一具锤炼不坏的宝体丢弃,却显得有些可惜了。
然而,他肉身无漏无损,浑身如金刚宝石无缝隙可寻,也无法混炼精血元气,将这一具躯壳精华采尽,留给对头们一个空壳。
这一道玉斧正合适击破他的无漏之身,让他气血有漏,趁机混炼精血元气,将精血元气用作他途。
荀少气血猛然敛成一团,几如一颗大丹自腹中咕噜咕噜作响,全身的生机强行敛成一点混元。
一点混元之机,顺着顶门上劈出的一点缺口,混合着一点真灵,一面似是而非的石镜沉淀于真灵中。
在一刹那间一跃而起,化为一轮红彤彤的大日。
一旁游弋着的青峰剑器,也一跃化作数十里遁光,与这一轮高悬红日混化为一,遁入茫茫虚空之中。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甚至远远比这还要快。
五台山上的神仙们,愣然的看着血红的天穹,以及依旧淡然若斯的荀少,或者只是一具空空荡荡的躯壳。
罗浮洞天祖师面色难看,粗犷的面容带着狠厉,望着玉斧化作的玉光,冷哼道:“王质,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已经将那个清风,给驱逐出了烂柯山,为何还要出手保他?”
他们都是罗天神仙,彼此打交道多达几个劫数,焉能不知道彼此的伎俩手段。
对于各自的神仙宝器,他们也是熟悉之极。而见着这一口玉斧,更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神仙宝器近乎主人的第二条性命,若无主人的允许,岂能发挥出如此惊人的力量,让荀少逃出了一点真灵。
“师徒情分已断,如今他生机已绝,你还想如何?”
玉斧中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冷的几乎彻骨,道:“况且,得饶人处且饶人,道友如此以势凌人,难免以后不会为人所凌。”
看着玉斧化为遁光而去,罗浮洞天祖师面露冷色,看了一眼空壳久久不语。
数十尊神仙中人神情变换,纷纷四散开来,向着红日遁走的方向追去。
荀少如此惊人的人物,身上留下的宝物,自然让人觊觎。而且观望荀少身上的红日异象,几乎所有神仙都对那一轮红日,格外的感兴趣。
神藏之道的隐秘,看似荀少毫无保留,但这当中几分真几分假,就只有自己能知道了。
更何况,王质最后一斧下,荀少似乎死而不僵,更让所有神仙愈发的心急。
第二九八章轮回脱身
天地轮回,清浊划分,众生归处!
在他在舍去肉身束缚之后,真灵有着石镜护持,一念间跨过万水千山。众多神仙中人虽然竭力围追堵截,也无法真正拦住一道真灵。
真灵本质无形无相,任是多少神通道法,顶绝的法术道妙,也伤不得这一点本质。就是与世同存的天仙,能将人打的魂飞魄散,也不能完全磨灭一道真灵。
荀少一道真灵寄托石镜,飘飘忽忽沉于冥冥之境,石镜映照幽幽化为一道坦途,一轮红日之相隐没在幽幽道途之间。
这一道古老相传的通幽之径,轮回生死之所在,一片混蒙沉凝,似天地未开,似混沌初始,似日月明晦。其不存乎于天,亦不存乎于地,更不存于仙道世界任何一处已知未知的角落。
唯有生灵最为本质的一点真灵,才有可能在无尽混蒙中堕入。
只见得一点点真灵自广袤天地间,无穷无尽的汇聚着,并且徐徐落入这一方所在。无有穷尽真灵,其本质的一点清光,无分男女雌雄区别,只是内中光辉黯淡一如萤火般渺小。
何止亿万万兆的萤火,遍布于这一方冥冥境地。仙道世界无可计量的生灵,乃至于朝生夕忘的蚍蜉,都由着这一点真灵萤火所来。
这一点真灵落入冥冥坦途境地,与亿万万真灵无有分别。红日异象在落入的瞬间,已然化为了乌有,荀少性命交修的青峰剑器长鸣一声,剑光璀璨遁入天地苍茫间。
此刻的荀少只存一点真灵本质不失,与朦朦胧胧中游弋于这一方轮回所在。
“轮回之数,无常无有,是为大道根,此为天地源。”石镜护持之下,荀少一点意识犹存,俯瞰着轮回的一角,幽幽长叹了一声。
这似乎是他亲临这般传说境地,观望轮回奥秘玄机,心中自然生出一丝怅然若失之感。
心灵置身其中,一股渺小于天地之间的感触,让荀少这位跻身仙道神仙之列的人物,都有些许的迷失。
古老的神话中,轮回之地屹立着一十八重地狱,十座幽冥地府天关之上,一道碧落黄泉滔滔不息,自幽冥地府天关流淌而下,一路经过孽镜台彼岸花、奈何桥等冥府神景,阴灵魂魄堕入黄泉,顷刻化为黄泉河底的一捧淤泥。
然而,荀少真灵所见所闻,却没见到这般地狱判官之类的神灵,更没见得类似幽冥地府一般,执掌世间生死权柄的存在。
只有一望无际的混洞景象,混混蒙蒙终而始之。
“仙道世界,毕竟只是一方青敕世界,力量上限只是天人级数,如何有资格掌控亿万兆生死权柄?”
“吾虽在东岳世界中,开辟了所谓的冥府,但究其实质也只是一方鬼国,治理着无边冥土大地,是万万鬼神之共主,而没有神话传说中执掌生死薄,那般的生杀予夺,或贬或杀、为畜为牲的绝对威权。”
荀少心思转动着,石镜照耀幽幽光辉,将他眼前一切照得通透之极。
天地轮回之地,是一方世界更甚于本源海的要害,天仙至尊可以往来其间,却也要谨慎再三。
而这一面石镜,仅仅依凭神兵的本质,就能护持他的真灵,遁入轮回而无损,这其中的意味,让荀少即喜且忧。
“去休,去休,这一世神藏之道开辟让吾成了众矢之的,下一世换个身份平平淡淡,也是一种别样的经历。”
…………
烂柯山,金光洞!
霞光云色朦胧,王质矗立在洞口,遥遥眺望着天色,脸上神情漠然。
这一位意气风发的烂柯祖师,与以往相比似乎沉默寡言了少许,面上淡淡的神色,让人分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道友如此作为,可是让许多同道,都心怀不忿啊!”一尊道人站在王质的身后,饶有意味的看着王质,嘴角微微的上扬了一角。
烂柯祖师突如其来的一斧,着实让某些人物措手不及,也让某些人物愈发的气急败坏了。
某种意义上而言,活着的荀少,远远比死了的荀少,更让人垂涎。
只是烂柯祖师到底非比寻常,乃至一尊真正的罗天之数。而且至少横渡了六重神仙劫数的人物,纵然达不到顶尖,也是能入上游的梯队,不是轻易可以拿捏的。
王质淡淡道:“师徒一场,贫道不会让吾这徒儿,落在你们手上的。贫道既然保不了他,但给予他一个痛快的收场,难道还有错吗?”
这位道人轻轻一笑,道:“道友的作为无错,只是你那徒儿逃的巧妙,就连随身的剑器,也一同飞遁而走,稍稍显得刻意了一些。”
王质道:“青竹道友的话,让贫道愈发的不明白了。”
“不过,如今尘归尘土归土,贫道徒儿已经陨落了,你们还想着如何?”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如此苦苦相逼,着实让人心寒。”
闻言,青竹道人细细的打量着王质的神情,颔首道:“确实,一个三魂七魄俱散的人物,只留一点真灵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所谓的身入轮回,可不是转劫再生,想要积累资粮再一世证得神仙业位,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只要道友不插手其中,再在红尘中搓磨几世,神仙道性全无的情况下,还能再证神仙道业?”
青竹道人徐徐道:“贫道拭目以待。”
“那就拭目以待吧!”
王质轻声说道,面上神色依旧不变。
祖师心中对于荀少,莫名的有着几分特殊的把握。
这可能有一部分是源于荀少的惊才绝艳,也有一部分是他的坦然自若。
“道友,还是好自为之吧!”
青竹道人笑着摇了摇头,悠闲踏着步子,缓缓向着山道而去。
王质看着青竹远去的背影,平静的说着:“不管如何,你们想要找到他,可不是一般的难了。”
一朝身入轮回,经过轮回洗炼之后,神魂气息迥然不同,甚至已经可以当做一个全新的生命对待了。
以仙道世界之广袤,亿万万众生之数,一点真灵落在哪一处角落,或男或女或雌或雄,都是莫须有之事。
“你们或许能翻天覆地,但是想要在芸芸众生中,找这么一个人,贫道倒要看看几位,有多少本事能施展出来。”
一道玉色斧光自天际落入袖口,王质默然长叹一声。
能做的王质都尽量的做了,只是天下神仙中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荀少一人,让王质空有一身本事,而不得施展的余地。
就是这一次出手,王质也是担着风险。
众多顶尖罗天之数几近癫狂,对于这一线证道之机攥得紧紧的。
若非烂柯祖师声名摆在那里,而且与他斗上一场,并无多少利益,反而一个不慎有损元气。
因而,在多重顾虑之下,这一位祖师才能有着转圜的余地。
就是如此,还有些神仙人暗中窥伺,青竹道人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这一遭轮回,也不知你我再见之时,尔还是尔,吾还是吾?”
…………
小有清虚天,青明上元宫!
当世第一天仙王君,自冥冥不可测之地降下的天仙化身,蓦然睁开双眸。
天仙真身烛照天地,亿万芸芸众生皆在他一眼之中。
“竟然真的轮回了?”
王君诧然的呢喃着:“以一尊神仙中人的心气,会这么容易折了。甘愿舍弃了全部踏入轮回,可不是谁都有这个决心的。”
在天下诸方洞天法脉云动的时候,身为天仙的王君已然感应了一丝天机,天机朦胧一片,只能看见一轮红日高升。
王君低声自语:“神藏之道的崛起,只是一个征兆,力极、精血、元气三大神藏为基,或许能演绎出不同的精彩。”
谁也没有想到,堂堂的小丹元会首、潜龙榜留名之人,道心会如此的脆弱,赫然放下了这一世的一切,投入到轮回之中。
所谓天仙全知全能,也是有所局限的全知全能。
“师尊,”
几大弟子看着祖师面色有异,也有了些迟疑。
一位弟子稽首问道:“您在说什么轮回?”
众弟子神态恭谨,听着王君的回答。
王君幽幽道:“吾只叹世间,又少了一奇才,着实有些可惜了。”
这位弟子蹙眉,道:“不知是哪一位大奇才,竟然惊动了师尊,让师尊都如此感慨,想必定然是一位千载难见的仙道种子。”
王君憾然道:“确实是一位仙道种子,有期望成就第七天仙,开一脉源流的人物。”
有聪慧的弟子低声道:“可是……那个烂柯山弃徒。”
“是啊……那人太刚烈了,一路杀伐甚重,如今身入轮回,重新来过一回,却不知能有什么成就。”
这位当世第一人对此颇为遗憾,他固然不想看到第七尊天仙出世,但一尊仙道奇才的陨落,让这位道门三祖之一着实有些痛惜。
毕竟,类似荀少一般的天骄人物,可谓一方教门的栋梁柱石。
若非荀少的威胁太大,佛门二尊、魔门天子也都不愿出个惊才绝艳的道门第四祖,让佛、魔二脉喘不过气来。
以致于两家纷纷下场,佛门都不惜将五台山圣地拿出来,就为了拿下荀少你。而魔门更是暗手频频,恶意满满的。
这一场风波,也不会闹得如此之大。
只是可惜了一下,王君眼睑低垂,道:“清风身入轮回,只要他不证神仙道业,尔等以后就无有威胁了。尔等以后也可以尝试修行神藏之道,一观性命交修完满后,能否有增益道行之功。”
“倘若尔等,能补完神藏之道未尽之处,可有证就天仙之功。”
当今世伤,那位最终的受益人已经陨落,谁能争抢上神藏之道的教化之功,就要看谁人的手段更高明了。
三千教化之功,证得天仙大道!
但凡修行中人,谁不对天仙大道垂涎三尺。
“那人……至少一千年内,是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的。”
王君的话语,让所有人面色一喜。
得到一尊天仙祖师的亲口确认,让上元宫中的弟子们,心头悄然升起一丝振奋。
…………
渤海,东莱府,
一处偏僻的村落中,男耕女织,乡土气息厚重。
这一村落足足有着百余户人家,每家每户都已一耕种劳作为主
一道森然白光划破天际,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直接向着一户人家落下。
剑光如电,只在一个刹那间,就已经插入了地壳中,全柄没入院落中间,地面上不留一丝痕迹。
不多时,一个妇人挺着肚子,艰难的打开竹窗,看着空旷的院落,警惕的打量着四周,随即轻轻嘘了一口气,略显粗糙沧桑的手掌,将竹竿缓然放下。
“没有人吗……明明看到有影子晃的。”
“嘘……或许是我太敏感了?”
妇人摇了摇头,或许自个以为是身怀六甲之后,性情的略微变化,以至于心态也变得愈发的敏感了。
“当家的也真是的,明明怀着他们家的种,大中午的也不回来,来回一趟明明用不多少脚力的。”
想着心事的妇人,一边心里埋怨着,一边仔细的看了看周匝,确定了没人后,才关上了竹窗。
身怀六甲的妇人,心思如天上的雷雨般,阴晴不定都是褒赞了,蛮不讲理才是常态。
以古代男尊女卑的观念,也只有这个时候,对于女人的宽容是难以理解的。几乎就是视若珍宝一般,捧在心口都怕捂化了,简直宝贝之极了。
只是妇人没有看到,或者肉眼看不到的是,一团黑白气流在胎盘上流动,凝结成一道阴阳鱼缓缓转动。
这一道阴阳鱼,阴阳两道气流似虚似幻,一面石镜自阴阳鱼中若隐若现,一丝丝清浊气息顺着孕妇的四万八千毛孔流入,又一丝丝缓然流出体外。
胎盘中略略显出了一点轮廓样貌,正横卧在胎盘中,不紧不慢的吞吐着清浊二气。
深埋在院落中的剑器,似感受到主人的气息,剑身微微颤动,一股小小雀跃的情绪,在剑器之上酝酿着。
第二九九章名符其实
主世界,
上蔡,邑!
官邸正堂中,荀少后背半倚着靠椅,眸子半开半合着,似乎在假寐一般。
院落中有着甲兵军甲徘徊,晃动的甲叶声,棱角分明可闻。一队一队甲兵雄壮魁梧,举止交错间,自有一股浑然兵煞沸然。
只在一座官邸之中,这般的强兵何止千数,便是寻常先天宗师只身闯入,也要在阖府弥漫的兵煞中暴露行藏。
整个邑兵势煊赫,一支支大军盘踞城关,濒临顶尖精锐级数的【吴回劲卒】,大军威压凝聚实质,几如一头横卧天地的巨兽,呲牙咧嘴的咆哮四方。
这是一股足以让大宗师止步,武圣人也要慎重再三,不得不为之退避的力量。
渊水大败蛮人之后,荀少盘踞上蔡之地,挟着兵锋大胜之势。一举威慑周围的封邑大夫,成为吕国南方一霸,势力瞬间成几何之数暴涨,不过旬月功夫,就已是今时不同往日。
今时今日的荀少,可谓上蔡千里的实际掌权者,只是缺乏一些名器,故而有实无名而已。
就算是如此,他一身权重如斯,出入自不能似以往一般简单,所谓白龙鱼服之事,是万万不得允许的。
所以,哪怕荀少已有肉身成圣的武道,等闲武圣人都近身不得,也要有着千五兵甲随身护卫。
荀少闭目假寐,一缕精芒跳动眼睑,一道清光自冥冥中,倏然落入了他的眉心之间。
“咦……”
他缓缓睁开眸子,一丝丝精光几如实质,空气都灼热了少许。
金刚不坏之身证就,荀少一身纯阳精元至大至强,内炼功夫连破数道关隘,道心剔透玲珑无暇,距着内外完满之极,也只是顷刻之事。
“看来仙道世界之事,确实是能定下来了。三大神藏之道开辟,让仙道世界大运勃然,仙道性命修行归于完满,天意加身之下无往不利,确实有望撰取一方青敕世界,真正的一步登天。”
荀少幽幽一叹,道:“可惜,一步登天固然是好,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定神观望祖窍,只见其中盘恒着的石镜,镜面中演化一道金色源海。这一方金色源力海洋上,寥寥几道的青色源力翻滚不休。
石镜来回穿梭两方世界,所要消耗的源力极为庞大,若非东岳帝君征战诸天,将东岳界提升到最顶尖的金敕层次。攻陷的金敕世界何止数十、上百座,让荀少暂时不用为金色源力发愁。只怕这几次穿梭两界,就能让石镜耗尽了以往的储备。
“而且,仙道世界的每一次轮回,都是一场生死劫数。若要保证无有胎中之谜,积累几世的经验记忆,还是只能用石镜神妙,维持本性真如。”
荀少浏览着仙道世界的记忆,嘴角泛着苦涩:“这当中的消耗,想一想就觉得心痛。”
“只是,‘甘甜’的果实就在眼前,若是弃而不顾,也着实是舍不得,一方青敕世界可不是那么好入手的。”
青敕世界的力量上限,就是不死天人之道,在主世界就是国家存亡的柱石。
倘若荀少掌握了世界本源,不惜一切代价的前提下,就连天人之道也能顷刻成就,天人道果也不是不能奢想一二。
荀少在仙道世界的谋划,堪称是惊世骇俗,也有着极大的成功希望。
以第一世开辟神藏之道为基,后续以九世推演弥补神藏体系。最后在第十世的时候,天时地利尽在其身,尽占神藏之道教化。一举证就与世同存的天仙大道。甚至十世积累之下的荀少,有机会一步踏入天仙之绝巅,有望天仙之上的层次。
“这前景着实不错,只是仙道世界的九世轮回,每一世都要耗费大量源力推演神藏之道。”
荀少心念转动:“若是吾将石镜一直放在太极化身身上,不用往来两方世界,也能节省下一笔源力。”
“可是,若无这一面石镜傍身,失了一招杀手锏,一旦主世界遭遇强敌,自陷于险恶境地,吾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除非,东岳界能冲破金敕级数的枷锁,一举晋升为青敕世界,或许能让吾的境况有所转变。”荀少思绪飘摇许久,眉目间颇为深沉。
“主君……”
这时,上阳朝面带喜色,大步踏入正堂中,呼道:“主君,大喜啊……文侯下诏,封主君为上蔡大夫,位尊上大夫,执上蔡千里疆域,可喜可贺哉。”
“啊……”
闻言,荀少神色一惊,豁然自靠椅上起身,甚至不顾及自身仪态,一拍公案笑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上蔡大夫之位在我,渊水以下万里山河,还有谁能与我相争?”
“吕国南方众大夫之首,舍主君其谁啊!”上阳朝抚须,道:“恭喜主君,得偿夙愿,臣亦欢喜万分。”
荀少开口道:“烨庭宣诏的内侍何在,快与吾前去接迎,不可失了礼数,恶了南阳来的宫侍。”
上阳朝低声道:“常云将军,诸逾先生都在那宫侍一旁陪着,以他二人的老练,不会有失吾上蔡体面的。”
“如此就好,诸逾老练世故,有他在一旁看着,吾就放心里。”荀少抬步就走,上阳朝跟在身后,二人行色匆匆的走出正堂。
这一道烨庭的诏令,可谓是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让荀少占据这一方根基,提供了法理上的支持。
他是个务实的人,倘若上大夫只是一个空架子,他自是没有兴趣去争取。但荀少平定上蔡千里,还只是个南地大夫之职,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一个南地大夫实力再强,又如何能以千里疆域威慑周边万里之广阔。
在荀少此时所处的位置来看,一个烨庭承认且具备公信力的上大夫,足以让他处理周边大夫时,能够从容许多。
这是师出有名的好处,却是忽视不得!
…………
公邸,北苑。
一名名甲兵矗立于假山流水间,手上按着腰间佩刀刀柄,面上毫无表情。
一名内侍缓然站在院落中,手上捧着一卷金黄布帛,瘦弱的身躯笔直而立,面容沉寂且又漠然。
这些甲兵呼吸犹如一体,似若不可查的呼吸声,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律,与周匝的环境融为一体。
常云光、诸逾行二人陪在内侍身旁,面上带着笑意,不住的与内侍‘言语攀谈’着。
不时看着周匝的兵甲,二人目光交触中都有些忌惮之意。
这些看似寻常的兵甲,身上着着百炼甲,腰上挎的都是利器级数的兵刃,一个个至少都是【伐毛洗髓】的人物。
宣诏内侍淡淡的问道:“为何公子还是未到,在下身负缴旨之命,确实不敢再多耽搁。”
诸逾行笑道:“吾家公子,对烨庭君父尊崇之极,更不愿怠慢了内侍大人。只是,现今他正沐浴更衣,怕是一时片刻难至,倒是要让大人稍候一会儿了。”
宣诏内侍垂头道:“不敢,咱家一介宫阁内侍,等候公子是咱的本分,先生毋需太谦了。只是咱家迟迟不见公子,因此心中难免焦躁了几分。还请诸位速速通传,好让吾回返南阳缴旨。”
诸逾行面带笑意,看着冷漠的宣诏内侍,心头一抹沉重放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这是三百【伐毛洗髓】的顶尖精锐之师,一定时间内甚至能当三千【百战精锐】驱使。
而这一位宣诏内侍也是了不得的人物,至少都是一位宗师级数的强人,虽然具体的练拳、练气分不清楚,但其不经意间的气机,仍让人难以想象的低沉,一如天边云霞看不真切。
常云光心头一片默然:“南阳藏龙卧虎,如此人物竟然只是一内侍,八百载荀氏吕国积蓄的底蕴,果真难以想象。”
踏!踏!踏!
正想着心事,突然间脚步声似雷轰鸣,一队兵甲踏入北苑,荀少缓步其后,上阳朝跟在一侧面上笑意不浅。
“主君……”
见着荀少到来,常云光、诸逾行心头大石一落,连忙向着荀少躬身一礼。
荀少龙行虎步,步伐间透着强烈的威势,着实让人胆战心惊。
看着荀少这个正主来了,宣诏内侍连连上前数步,道:“咱家奉君侯命,特来上蔡宣读烨庭诏书,不知公子今时方便否?”
荀少环顾左右,道:“自是方便,请内侍大人宣读诏书。”
这内侍看着面生,不似烨庭中的熟悉面孔,但能担任宣诏内侍的人物,也不会是简单之辈。
“善,”宣诏内侍笑着,摊开手上的金黄绢帛,袒露出黑犀牛角轴,看着绢帛内容,面色稍稍沉肃少许,道:“谕,南蔡大夫公子,克己奉行,北拒诸蛮,南镇边陲,宣扬教化,功莫大焉,迁北、东、南三蔡封邑,合上蔡一地……是为上蔡武功大夫!”
这一位宣诏内侍宣读着诏书,话音最后停滞了一下,缓缓用黑犀牛卷轴回收绢帛,道:“公子位列上蔡大夫,咱家在此恭贺了。”
“内侍客气了,来啊……”
荀少接过诏书,轻声唤了一声,道:“这是吾的一点心意,内侍不要嫌弃上蔡地贫人寡啊!”
一甲兵当即捧着一方木质圆盘上前,荀少伸手扯下丝绸,一枚枚圆润通透的血色膏脂,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圆盘上,粗略一看就有二三十枚,都是难得的上上之品。
内侍微微一愣,伸手抚摸着血石上,感受着内中磅礴的血气,轻声呓语着:“这……莫非就是蛮人的瑰宝……血石?”
传闻中的蛮人血石,是一种奇特的天材地宝,对于修道人而言或许作用不明显,但对于常年修习武道的大高手,一枚血石就能让他有不少的助益。
“内侍倒是好见识,只不过这并非是血石,而是用提炼血石精粹,得到的一点血晶。其中血脉气息存粹,远比一点血石来的珍贵。”
荀少面上带笑,得到上蔡大夫之位的他,可谓是真正的羽翼已丰,有了名义上的管辖周边的权柄,也就能放心的四方吞并。
有着如此大的好处在前,那些在征讨蛮人时缴获来得血晶,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内侍一讷,道:“公子如此破费,倒是让咱家不知如何是好了。”
“公子有何事难言,不妨直说就是,咱家身边的人,口风都是很严的,不该说出去的话,一个字儿都不会外泄。”
二三十枚血石固然是难得的瑰宝,但以内侍的武道宗师的修为,拿了也就拿了。然而依着荀少所言,血晶的价值远在血石之上,就不能不让内侍心怀顾忌了。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如此一份大礼就在眼前,内侍可不信荀少不开口。
“哈哈哈……”
荀少畅然一笑,道:“快人快语,好一个快人快语。内侍说话直爽,吾也就直言便是。少心忧社稷,不知烨庭近来可有变故,以至于对上蔡的态度大变?”
这一点才是荀少心中久久徘徊的疑问,上蔡兵势固然强大,但与南阳相比就差之甚远,百战精锐与顶尖精锐的差距无可估量,根本就是大象与老鼠间的体量差距。
以南阳的强势霸道,就算看着老太师的颜面,也看着局势混乱的份上,可能承认他的上蔡大夫的位置,但一番敲打还是必不可少的。
如今这位宣诏内侍到来,本以为是一场敲打。只是没想到宣读的诏书中规中矩,其中多为褒扬勉励之词,却不见一丝一毫的言外之意,这就让荀少不由心生疑惑了。
看着这不合常理的诏书,让荀少心头疑惑更甚。
只是奈何南阳与上蔡,中间隔着几万里山河,以荀少现在的实力,尚且不足以在国都南阳设下耳目。对于南阳诸事不能有效的把控,自个儿都摸不着头脑,又如能能占据一着先手上风。
内侍面露疑惑,问道:“那,公子的意思是?”
荀少挂着淡淡笑意:“吾只需要你复述一遍南阳的见闻,不需要多少,只要是与吾有些关系的,就尽管说上一说。”
第三零零章南阳风云
南阳,烨庭!
夜色幽幽,宫灯昏黄,来往内侍垂头缓步,一声声微不可查的脚步声,回响在空寥的内庭之中。
凤梧阁内,文侯神色淡漠,手掌轻抚玉案,一支朱批玉笔立于笔架上,墨绿的笔身铭刻着一副凤凰浴火图,凤凰金翅一展游弋当中,似有一点点金色火焰四散飞腾。
看着玉案上的奏章,文侯眉头簇着,许久不曾平抚下来。
“重杵,”
蓦然,文候手掌扶着金色奏章,不耐的呼唤了一声。
“老奴在,”
大内侍重杵上前一步,虽然身为内侍,身体上有着缺陷,但身形魁梧刚阳,举止气场极为猛烈,反而比大多数的男儿,更有着一股别样的男儿气概。
“上蔡的宣诏侍者,可是回来了?”
文侯淡淡的声音,回荡在宫阁中,左右殿柱孤立在宫殿中,显得凤梧阁格外的空旷。
重杵回道:“回禀君侯,董郓自上蔡还未归!”
所谓董郓者,乃是那一位宣诏内侍的名讳。
重杵是烨庭中的大内监,掌管着内庭所有的内侍,对于一位武道先天的内侍,自然要另眼相看。
宗师级数的内侍,没有人敢真正小看,更不会有人去小看一尊宗师的分量。
哪怕这位宗师,只是烨庭中的一位内侍,也绝不会有人敢嘲笑一尊宗师。
“未归?”
文侯指尖把玩着一方墨玉砚台,话音微微清冷,道:“上蔡固然路遥,但算一算时日,董郓也该回来了。”
“怎么还未回来,是否那个奴才办事不用心了呢?”
重杵解释道:“……君侯,董郓办事一直勤勤恳恳,从来无有差错。想必是那上蔡道路险要难行,由此耽误了行程。”
文侯不置可否,道:“或许吧!”
“董郓既然入了你的眼,想必是个可造之才,如此寡人也就放心了。”
他轻轻拍了拍额头,语气缓然的说道:“近来烦心事太多了,公子作为诸子中,第一位居上大夫者,诸子中不服者甚众,姒宣云也不安分,内庭中纷纷扰扰,真是让人烦的很。”
“你这奴才耳目敏健,可是知道最近宫中生了何事?”
“……老奴不知,”
重杵沉默了片刻,犹如一根柱石般,扎根于宫阁中,不疾不徐的说道。
文侯喜怒不形于色,深忌内宦干涉国君决断,在重杵之前就有几任大内宦处在重杵的位置上。
可惜,由于不知深浅高低之人甚多,每逢国君有问疑难,皆有人出列陈言,以期得到国君青睐,却不知犯下了死罪。最终一一毙在了宫廷森严的规矩下,而无一能有例外者。
重杵由底层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成为文候身旁侍奉内监,唯有谨慎最让人称道,也是他性命得以长久之道。
该说的与不该说的,重杵心中似明镜一般,有着一杆准秤。
文侯自嘲一笑:“寡人也是昏了头,问你这个愚钝的奴才。”
说罢,他将手上的墨玉砚放在玉案上,拿起奏章细细的看着。
看着奏章上千篇一律的内容,面上笑意浅浅淡化,眸中的某种意味愈发沉重了。
少时,文候一把将奏章推在地上,散落的奏章上漏出零星字迹,手指敲击着桌案,道:“这些奏章,一个个都是一个模子刻的,全是为了世子少则、二子少央、五子少然,呈上的所谓请封奏章啊!”
“他们呐……看着老十四在上蔡的成绩,也都按耐不住了,全想着获得一处实封,借着积累实力。”
文候头痛的拍了拍额头,诸子当中最具狼性的荀少然,最具正统地位的荀少则,以及城府心性都是顶尖的荀少央,可谓南阳朝野上的三股势力,呼声都是不小。
而且,这三个公子谁都不是易予之辈,其中勾连着郑、宋二国的影响,让文候处置起来都颇为的棘手。
重杵似聋哑了一般,面上平静的站在一旁,对于文侯的抱怨之言,似是充耳不闻一般。
文侯呢喃自语:“看来老十四坐拥上蔡,确实让这些小子们有了危机感,竟然出了这么个昏招。”
须知,文侯性情刚硬,一生乾纲独断,任何敢忤逆的,都没几人落得清静的下场。哪怕是亲子血脉,只要了这位君主,也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然而,如今诸子纷纷发动臣僚进言,这就犯了文侯的忌讳,难免有一起清算的时候。
文侯心思一动:“不过,这个昏招也让寡人看到了老十四这条鲶鱼,产生的效应有些过重了。”
“老十四大器已成,让那三个小子愈发的不安,不得不兵行险招,试探寡人的心思。”
看透了几个儿子的心思,文侯眸光流转间,闪烁着难以琢磨的色彩。
对于几个公子间的斗争,文侯本人是乐见其成的,也是希望借此磨砺出一位带领吕国真正实现称霸的强主。
绵羊群里生不出苍狼,虫豸堆里也不会有猛虎!
吕国需要一位强势的国君,稍弱一些的守成君主,都无法在豫州这一片大地上生存下来。
如今的豫州三大强国,以郑国为第一霸主,其国势力鼎盛压得宋、吕二国,都只能抱团取暖,抵制咄咄逼人的郑国之势。
吕国一直处于郑、宋二国的夹缝中,若无一位强主励精图治,将吕国发展起来着实不易。
因此对于诸子的争斗,文侯才会一直处于一个放任自流的态度,甚至有时还会勉励一二,对此持着一二支持。
当然,文侯有着如此态度在前,几个公子自然不会谦让,一个个纷纷收揽势力,争相开辟着自己的基本盘,一度有着吕国三大公子的称谓。
“寡人的这些儿子,一个有着宋国支持,一个与郑国关系暧昧,其他的也各有依仗,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啊!”
文侯按着玉案,面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宫殿外,默然想着:“既然你们都要争,寡人岂能不让尔等争上一争,只是机会寡人给了你们,你们是否也能让寡人惊喜一次?”
“要实封寡人就给你们实封,三个儿子都是实封,让他们各显本事,或许能看看谁可堪造就。”
“寡人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觊觎的,没有几分实力、魄力,给了也是害了你们,于你们毫无益处可言。”
文侯沉沉叹息:“为君之道,当视一切为空,无亲无情方是正途,以社稷之喜为喜,以山河之怒为怒。”
重杵鼻观眼眼观心,默然垂头不言,只是在一旁伺候着。
…………
宫阙一角,堂皇阙台,清幽静怡!
二位老者缓然对奕,出手孕风雷之声,鼓荡于山野青冥。
一张犹如一间宫阙大小的棋盘,横放在二人之间,随着二位老者的出棋,两方黑白棋势泾渭分明。
“妙啊,妙啊,大哥这一盘棋,看着真是妙啊!”
麻衣老者抚掌惊叹,这一局白棋局势困顿,黑棋已成了气象,一度将麻衣老者的白棋逼的步步退让。
“是吗?”
青衣老者淡淡一笑,满意的看着棋盘上的各个棋子,道:“能从二弟你的嘴里说出一个‘妙’,可真是不容易,看来这一步确实是妙了。”
“哈哈哈……”
麻衣老者抚须大笑,道:“大哥何必消遣与吾,这一局棋吾是认输了,不过没有赌注的赢棋,就是再来百八十盘也是无碍。”
“真是如此吗……”青衣老者喃喃道:“二弟,吾兄弟两人久不参与族内事宜,你现在陷在里面,为兄很是担心你啊!”
荀少执掌上蔡以来,南阳朝野非议甚多,但也有一些额外的推力,图谋着促成此事,麻衣老者在这事里是出了大气力的。
若非麻衣老者骤然发力,联合几位族老发动荀氏的影响力量,让文侯彻底坚定了心思,册封荀少为上蔡大夫。荀少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得到这一封册封诏书,中间至少要经历几次波折。
看着青衣老者眉宇间的愁绪,麻衣老者轻轻一哼,道:“陷与不陷,难道咱们兄弟两个还有的选择?”
“姒宣云呐……好个霸道的宋国王姬,在烨庭生杀予夺,压得咱荀氏儿郎不敢出声,长此以往下去,这吕国还是哪家哪姓的吕国。”
青衣老者不满的簇动眉头,道:“二弟,你却是言重了。”
麻衣老者道:“你们认为言重,老夫却不认为这事是杞人忧天。一位宋国国君的外孙,还是咱们吕国的世子,注定继承君位的人物。宋国若是借着这层关系,企图染指吕国权柄,到时世子又当如何。”
“而且,文侯家的其他的几个小子,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门心思的钻营,让老夫厌烦到了极点。”
“你啊……”
青衣老者苦笑连连,指着犹自忿忿的麻衣老者,不由得摇摇头。
二人同胞兄弟,性情却是天差地别一般,有时的处事风格,甚至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常常让青衣老者为此哭笑不得。
麻衣老者道:“哼……老夫就要趁着机会给她添添堵,看她还能拿老夫如何?”
“你……她是不能拿咱们如何,但她毕竟是世子的生母,倘若世子登位国君,你我又该当何去何从。”
“恶了”
青衣老者无奈的说道:“哎……说到底,你力举文候家的小十四,可是得罪了姒宣云,这后果你想过没?”
烨庭中局势的波云诡谲,让青衣老者这个明眼人,都感到了一丝丝惶恐不安。而麻衣虽然为人精明干练,但处事为人太过刚硬,所谓的过刚易折,这让青衣如能何不担忧。
“大哥,小弟既然敢推动此事,就有一定的把握,不会让这把火烧到小弟的身上。”
麻衣老人轻轻吐了一口气,道:“姒宣云飞扬跋扈久矣,荀氏族人也忍了许久,吕国究竟是荀少氏的吕国,任她如何翻腾,能让吕国易主改姓?”
“只要荀氏数千族人犹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办到。”
麻衣老者态度坚定,道:“况且,老夫从来不认为,吕国有一个身怀宋国血脉的国君,就真的就是一件幸事。”
青衣无奈的摇头,道:“好吧,好吧,你就倔吧,老夫是劝不动你了。”
此时麻衣的态度,已然代表着相当一部分的荀氏族老的态度。
荀少坐镇上蔡之事,朝野内外都有议论,但若争论最大的,还是敕封上大夫之事。
毕竟,下大夫晋升上大夫的这一步,就需要寻常的贵胄们几代,乃至于十几代的积累才行,堪称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虽然荀少本身具备实力,而且这事还是由闻太师敲定的,减少了许多的波折。但该有的反扑是一样也没少,其中就有不少眼红的人,试图在这块肥肉上,生生撕扯下最肥美的一块。
也真是因此,荀少这个人落入了几位族老的眼,族老们一致认为这个子弟,没有其他几家诸侯的暗手,是荀氏中少有背景干净的弟子,得了不少的助力。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荀少与姒宣云水火不容,也没有机会与其他公子串联,值得族老们出手保一保。否则换作他人,就又是另一种态度了。
看着麻衣油盐不进的模样,青衣暗自叹息。
“这些年来,姒宣云的作为越来越过分了。暗自戕害庶子,凡有不合心意的,都让其不知不觉得消失。”
“几次三番做的过了火,如此也怪不得族内,会有这么多的怨忿之言了。”
或许麻衣老者并不清楚荀少肉身成圣的实力,但一个能让南阳震动,闻太师都倾力举荐的人物,自然值得荀氏族老们的看重。
麻衣老者起身,面色自若道:“纵然姒宣云那个女人蛇蝎心肠,可是老夫身处烨庭,她又能拿老夫如何?”
“不要忘了,她的身份甚为敏感,宋国王姬固然贵重,老夫这个糟老头子挡不住他们。但这里是吕国,是吕国社稷的中心。”
“它是虎卧着,是龙得盘着……再是特殊的身份地位,超过一定的限度也是无用。这里是咱们荀氏的吕国,不是他姒姓的江山。”
第三零一章水师遗泽
“荀不讳!”
目送着董郓离开的背影,荀少若有所思的颔首点头。
付出三十五枚血晶,从董郓口中听到了这一颇为陌生的名字,让他着实踌躇了一番。
荀少依在靠椅上,低声沉吟:“吾与他往日并无交集,也无什么有情分,他为吾开口助力又是为了什么?”
“一位族老的份量,可不是轻予的,没有利益的驱使,他又为何开口。”
荀少愈发的感到南阳上下局势的复杂,还要出乎他的想象。
他这个上大夫位,还是几方角逐之下,才真正确定下来。若非那一位族老横插了一手,他的上大夫之位也并非就是稳若磐石。
毕竟,荀少此时虽然强势,但他的势力范围尚且无法触及烨庭大局。固然有着南方一霸的实力,倘若没有得到烨庭承认,真正意义上的名符其实。
今日的繁华权势,也只是一时的过眼烟云,经不得风吹雨打。
然而,在有了大义名分后,加以荀少自身的势力,所处情况立刻与先前不同,有了一个立足的根基,底气自然再不相同。
只是,那一位荀氏族老固然为人极为低调,但荀少身在烨庭时只是一介庶子,如何能与这般大人物牵扯上关系。
而能成为族老的人物,至少都是顶尖宗师的修为,甚至不乏大宗师、武圣人之流的强人。一位如此人物突然的臂助,却是让荀少心中本能的升起一丝警惕。
“倒底是沾了蜜糖的毒药,还是真的没有其他想法?”
荀少眸光明灭不定,过了一会儿,阁楼间细细雨丝落下,可谓润物细无声,让肃杀气息沉重的公邸,稍稍减弱了几分锐利感。
他呼了一声:“来人,”
一神色木然中年男子,几步踏入正堂,垂头低声道:“主君,有何吩咐?”
“召上阳、诸瑜、常云三人入邸……”
中年男子沉声道:“诺!”
不多时,正在公邸其他苑落等候的三人,纷纷来到了这一间正堂。
荀少端坐正堂,眸光莫名的看着案上的金诏,神色难以言述。
“主君,”
看着荀少兀自沉思的面庞,上阳朝试探的唤了一声。
荀少抬手说道:“嗯,你们来了,都坐吧,”
上阳朝三人微微愕然,随即道:“臣等谢过主君,”
荀少缓然道:“尔等为吾心腹,是尔等与吾披荆斩棘,才有着今日上蔡局面,尔等都是吾之柱石,毋须要如此多礼。”
诸于行谦恭道:“主君鸿福,方得大业,吾等臣子虽劳心力,但若无主君事必躬亲,也不会有今日今时之象。”
“便是南阳敕封主君,亦是主君携开疆拓土之功,若是不封如何能服众心。”
荀少道:“好了,你说的这些,吾心里是都明白的。只是尔等三人劳苦功高,吾是不会忘却半点的。”
“吾既得上大夫位,当设三府长史,位比下大夫位,执上蔡兵、政、民三事,以三府唯托付三位尔。”
上阳朝三人匍匐,道:“主君信重,臣等铭感五内。”
荀少轻轻道:“诸瑜行,”
诸瑜行兀自垂头,道:“臣在,”
“你去内库取一千血晶、一万玉贝,再酌情挑选几件珍宝。上吾的马栏中领一匹飞龙紫电驹,星夜兼程以最快速度进入南阳,将这些一并交给荀不讳。”
上阳朝身形一震,道:“主君,这一次莫非是借来那位的力?”
“……”
荀少默然不语,颔首微微点头,神色间幽幽一片,令人难以琢磨。
“吾荀少从来都是重恩重情的,既然他荀不讳关键时候,能够推吾这一把,吾也不会让他白费气力。”
诸瑜行叩首,道:“臣下明白主君的意思,定不负主君托付。”
对于荀不讳能否接受荀少的好意,诸瑜星对此信心满满。
毕竟,荀少出手一如既往的大气,三百血晶、几样宝物尚在其次,仅仅一万玉币就非同凡响了。
当年荀少只身出烨庭时,以那一位嫡母一贯的大手笔,也只出了三百玉贝、五十金帛、五十口百炼刀。
如今哪怕他雄据一方,连溃蛮人收获颇丰,这一万枚玉币也是他内库的十之一二了。
这一份礼着实不轻,甚至等闲上大夫也未必能拿的出来,或者愿不愿意拿出来还是两说。
诸于行躬身道:“想必他是不会拒绝,主君这一份厚重好意的。”
荀少抬手道:“希望如此把……上阳,常云,”
上阳二人一旁伏身,道:“臣下在……”
“你二人整顿三府,上蔡突有起复,在人员上多为臃肿,难免有所失当之处,吾要整个上蔡拧成一股绳。”
“诺!”
…………
山曰伏牛,山高险峻,雄伟壮丽,坐落吕国南阳之南!
深邃的伏牛山脉,一处幽幽暗暗的山洞中,山道两侧排列着碗口粗细的火把,将这一条山道内外照的通明通透。
一个神色沉闷的中年汉子,面上带着憔悴,矗立在一座数十丈高的石像面前,看着石像沉默不语。
石像看似一尊筋肉盘结,似如开天巨神一般的存在,狂放不羁的神容,高大雄伟的身躯,一柄翠绿玉钩在石像的手中,钩身幽幽光芒流动,无不彰显着这一尊石像的气概。仿佛手中玉钩微微一划,就能分开万水千山,让山河社稷匍匐在脚下一般。
“啧啧……这石像下了真功夫,有了共勋的三分神采,二分绢狂气焰,能成为你们共氏的传家宝物了。”
一道笼罩在黑雾的身影,站在中年汉子的一旁,面容在黑雾的絮绕下,只有两点猩红色的眸光,在晦暗的山洞中,格外的引人注意。
共渊抚摸着石像,神情极为的专注认真,感受着霸王不经意间的气魄。
经过了南阳的事败,共渊一身元气大伤,【飞凰神军】几乎追的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非有着这一位暗中出手搭救,以他武圣人的武道也要陨落在道兵的锋芒下。
黑雾中的人影,看着中年男子道:“共渊,这就是你们共氏最后的一块遗址,是那共勋以前的地宫故址。本座已经做了该做的事,剩下的就要依靠你自己了。”
谁又能想得到,豫州大地之上竟会有共勋当年留下的遗迹。
或许当初共勋遭受五龙分尸,荀氏初祖镇压吕国大运,也并非存粹的巧合。
共渊这位共氏少主,神色颇为复杂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抿了抿唇角,道:“这一点你放心,吾共氏的儿郎一个唾沫一个钉,说出的话有份量。”
黑雾怪笑了两声,道:“嚯嚯嚯……某家对共氏的人自然是信任的,不然也不会参与到这件事中。若非与你一起图谋霸王残躯,摊了这一潭浑水,倘若让殷天子知道了这事,怕是天上地下都不会有你我的活路。”
共渊不屑一顾,道:“哼……黑心道人,你以为咱们瞒着殷庭行事,殷庭就不会追究咱俩的身份了?”
“咱们一个共氏余孽,一个魔道弟子,怕是刚暴露身份,就能招来大军围剿,死得惨不忍睹。”
黑雾中的人影看不清面容,只是黑雾摇拽中身影,让人不由心生悸动。似乎孕育着无有穷尽的黑暗,让人难以言喻的恐怖。
黑心道人冷冷笑着:“嚯嚯嚯……至少我一个魔道门人,殷庭或许能忌惮一二魔道的影响力,可是你这个共氏血裔,就必须要死了的。”
主世界中的佛、道、魔三家势力,是自太古纪元以来,就是最为庞大的庞然大物,佛祖、道祖、魔祖三位都是无上大神通者,登临彼岸超拔苦海的至强。
虽然道门、佛门、魔门内部又有千百势力,这一位黑心道人只是出自魔门中少有的门阀之一,但潜在势力何止是庞大能言,就连殷天子都不得不顾及影响。毕竟三家子弟分布和其之广,与九州诸国根系密切,殷天子不能不去忌惮。
“死又如何,只要能完成大业,共渊甘愿赴死。”
中年汉子话语中铿锵有力,吐字发音时都带着一股子力道。
黑心道人面上似乎嘲讽之色略过,道:“嘿嘿嘿……好个重诺守信的共氏少主,吾先在此贺你大功告成了。”
“嘎嘎嘎……不要忘了你答应过的,我等着你实现诺言。”
黑雾缭绕中,黑心道人嘎嘎怪笑着,逐渐消逝在了这一座山洞遗迹间。
“放心吧,你我的利益是一致的,吾又有何道理违约。”
共渊目送着黑心道人的离去,眸子愈发的炽烈,恍若一团火在燃烧着。
这是属于他的野心之火,他要将这一把火从南阳开始点起来,一点点吞噬着眼前的一切。
“就为了这一着,吾共氏牺牲和其之多,他殷庭压了吾共氏万载,因果有报应,也是该他们偿还的时候了。吾将以南阳为殉葬,为吾家先祖蒙受的万载囚禁之苦,落下最终的帷幕。”共渊面色狂热的看着石像手中的玉钩,此时在他的眼中,那一柄玉钩已然占据了全部。
共渊手掌缓缓上移:“这一口玉钩,毕竟不是共渊手上的那一口第四品神兵吴钩剑,只是仿制的一口玉钩剑,虽也是神兵之属,较比吴钩剑的威力天差地别。只是事有缓急轻重,几十万的蛮人的大溃败,让吕国的声望一涨再涨。吾也管不得许多了,若再不果断的下场,眼看着就真是悔之晚矣了。”
相传上古霸王为一代水师,崇尚水纪之道,曾测量山河社稷,徒步治理了最为凶恶的津、卫二水,是赫赫有名的治水大家,得天下人的赞誉。
而共勋之所以有着夺得天下的野望,也是他在治水的过程中,方国不断发展壮大。又因为治水功成,取得了极为明显的声望优势。再以强大的实力作为基础,才有了夺取天子大位的念头。而眼前石像就是最初作为水师的共勋,徒步丈量九州时,留下的一份遗址。
共渊费劲心机,从一份上古札记中逐渐推敲,反复的寻找遗迹,甚至不惜联合人人喊打的魔道中人,终于实现了他的目的。
“玉钩剑,毕竟也是沾染了水运的神兵,不知能否破去烨庭禁止,夺得霸王的残躯。”
作为霸王最为强横的神兵吴钩剑,自然不会留在一处山洞中等待枯朽,但以霸王的大手笔,这一口玉钩剑也有了第六品神兵的级数。
当然,一口六品级数的神兵固然是镇国的重器,却还不放在其他诸侯的眼里。
只是,内中一缕霸王气机极为珍贵,若是能引动霸王气机,让霸王残躯受到惊动,自行的冲撞禁止,内外夹击之下,未必破不得初代殷天下设下的禁止。
共渊面色失神,向着先祖师像跪拜着:“先祖在上,不肖子孙终于找到了先祖辅兵,共渊必以这一口玉钩剑,复兴吾共氏的威名。”
玉钩剑似乎听到了共渊的话语,翠绿的剑身上浮现一层水光,幽幽碧绿的水光,照得这一间山洞遗址,显得愈发的晦暗莫名。
…………
与此同时,国都南阳,烨庭,凤梧阁!
伏案批着奏章的文侯,心中一股惊悸感勃然而发,他面色陡然大变,玉质朱批笔划落指尖,掉落在地面上。君位下一股莫大的威胁感,让文侯身躯一颤,似有万万鬼魂噬咬,一股蛮荒气息自君位下方涌动。
他面色难看的嘀咕了一句:“霸王……”
“来啊,速召荀氏宿老觐见,”文侯肃声对一旁的内侍说着,手掌蓦然摁在了君位上。
重杵看着神色有异的君侯,不敢耽搁,道:“诺!”
一股强横的内家真劲儿轰然落在君位下,这一股内劲彻底触动了封禁的中心枢纽,只见一重重禁止封闭虚空,不可计数的金色宝篆流光,如同蛛网一般横贯着南阳的上空。
这是荀氏吕国开国八百载,每一代国君布置了极为严密的禁止,专门用来看押霸王残躯。如今八百载的底蕴一朝释放出来,当真是金色禁光密布无穷,整个南阳上空的云霞,都染成一片昏黄金色。
第三零二章龟息无劫
天地变色,风云卷动,整个烨庭全然似火炉一般。
金黄神光封禁这一片天地,无数封禁镇压着烨庭之下的那一尊恐怖莫名的存在。
突然袭来的危机感,让数十尊隐匿宫阁的武道宗师,一一怒喝而起。几十道精气狼烟几如天柱,沛然间冲破天穹,将天穹一角生生轰出一道缝隙。
数十尊至少顶尖宗师人物出手,若非烨庭封禁重重,只怕在出手的那一刻,半座烨庭就得坍塌殆尽。
在这一危急时刻,荀氏立国八百载积累,终于显露了一丝深藏的底蕴!
“吼!”
一声巨龟朝天闷吼,自烨庭上空忽然炸响,一尊中年男子一身紫衣云袍,面上冷然一片,缓缓踏空而来。
“龟息无劫!”
苍穹百里炸裂开来,中年男子一拳落下,虚空几有上古神兽玄武之形汇聚,一身磅礴的神力压在烨庭上,将整座烨庭生生打入了地壳数寸。
这一门武道如巨龟般神力骇人,也似玄蛇犹有阴柔,刚柔并济中方见真本事。
中年男子俯瞰烨庭宫阁,长啸一声:“荀氏儿郎何在,与吾一起镇压烨庭虚空,勿要让祖庭受损,否则吾等荀氏族人万死莫赎也!”
“吼!”
一道道气机盎然冲天,一尊尊荀氏强人气概超然,纷纷镇压着烨庭的一角宫阁。最少都是宗师级数的气息,充斥着这一方宫围,遍布于烨庭上下乃至于整个南阳。
荀太微诧然看着那一道身影,道:“没想到太常老兄,竟然真的以《龟息无劫经》超凡入圣了!”
这一位荀氏武道第一人,嗜武成痴的荀氏三老,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肉身再度焕发生机,让荀太常从一副耄耋老人的模样,直接成了此时中年人的相貌。
只见,荀太常气度超卓,只身屹立虚空,一身龟息无劫神功圆满大成,镇压着烨庭的震动。
这一门龟息无劫,以龟蛇盘结的阴阳二气为根,演化出震撼天地的力量,其中刚强阴柔并立的立意,却是一门顶尖的武道神通。
一直闭关不出的荀太庸,看着脚踏云头,一拳镇烨庭的荀太常,惊叹道:“荀氏同辈之中,终究还是让太常兄得了先机,先行这一步啊!”
以往时候,荀太常、荀太庸、荀太微三位荀氏定海神针,固然战力上高下之分,但修为境地相差仿佛。
如今荀太常一步超凡入圣,彻底与二人拉开了差距,如何不让二人心绪翻涌。
此时的烨庭,由着荀氏族老们纷纷出手,赫然将地壳下的震动,给强自的压了下去。一尊尊强横的气息径直压在地壳上,镇着犹自震颤的地壳。
“太微公……“
重杵脚下生风,来到荀太微的身旁,稍稍低语了几句。
荀太微神色一变,眸子看了一眼荀太庸,用眼神示意了几下。
荀太常看着三人眼神交流,步伐稳如磐石,一步步走入宫阁,荀太微、荀太庸二人紧随其后,三人一并走向凤梧阁。
…………
“老臣,参见君侯,”
三老直入凤梧阁,向着上首的文侯躬身一礼。
端坐君位的文侯,面上多了几许苍白。
显然烨庭震荡,作为首当其冲的文侯,自身受到了不小的损伤。以文候超凡入圣的武道根基,一时间也压不下这一股反噬。
看着眼前的荀氏三老,荀氏的三大顶梁柱,脸色多了少许红润。
文侯抚着玉案,轻声道:“三位叔父不用多礼,你们都是尚观的长辈,更是先君托孤之臣,你们与尚观如父一般,如此却是折煞尚观了。”
以荀氏三老的位份,哪怕荀尚观已经了踏入武圣人之境,也不敢无理怠慢三人。
更何况,他先前坐镇中枢时,遥遥感到一股沛然恐怖的力量,俨然是一尊武圣人级数,正是荀太常出关时的气机。
重杵心思透亮,立即肃声道:“君侯赐座,”
说罢,就有三名内侍半躬着身,小心翼翼的端着座椅,进入宫阁之中。
来到荀太常等人身旁,将一把吧座椅缓然放下。
三老互相看了一眼,拱手行礼,道:“老臣,谢过君侯恩遇,”
“三位叔父多礼了,一家人何必如此。”
看着三老一一落座,文侯脸上露出笑意,只是面色似乎愈发灰败,一丝灰败衰落气机,自鼻梁山根处隐隐略过。
文侯长长叹息道:“不瞒几位叔父们,自尚观继位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一心国事,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如今吕国国势日强,不敢说全是尚观之功,也该有几分辛劳了。”
荀太常率先开口,道:“君侯此言大善,若无君侯二十载如一日的勤政,也无吕国今日的欣欣向荣。”
一旁的荀太微沉吟,道:“吾吕国百姓有今日安康,君侯功大社稷。”
文侯抿嘴一字一顿道:“功大社稷啊……尚观能得太微叔父一个功大社稷的评价,可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唉……只是既然如此,为何吾吕国烨庭会有此次大难,那些觊觎吾吕国之辈,一刻也不得消停,这些人又是为了什么?”
荀尚观冷戾的眸光,恍若一头受伤的孤狼,随时随地都要择人而噬,内中杀意凛然。
荀氏三老毫不意外荀尚观的杀意,毕竟烨庭是南阳的中心,而南阳又是整个吕国的中心。
没有这些荀氏强人们的镇压,烨庭若是在震动中坍塌了,整个吕国的威望也要丢失大半,在豫州诸国面前,如何能抬得起头昂得起胸膛。
固然,荀尚观知道烨庭震动的源头,但正是因为知道了源头,才让他愈发的震怒不已。
荀太微眯了眯眼,道:“君侯的意思是?”
文侯道:“倘若烨庭无故动乱,这让吾吕国百姓黔首作何感想。在吕国平定了南方蛮乱的关键时候,有人伺机扰乱吾吕国根基,吾等又该如何作为?”
文侯缓缓道:“几年前的白虎妖乱,近些时候的共氏余孽,一个个冲击烨庭肆无忌惮,他们为什么频频窥伺烨庭,几位叔父都是知情的。”
“烨庭为何会震动,难道几位叔父心里没有猜测一二?”
“寡人不妨在几位叔父面前直言,这一场震动就是来自于它……”
说着,荀少重重的拍了拍君位,面上没有喜怒之色,冷漠深沉的让人发指。
“君侯,这不可能吧……”
荀太庸面露惊色,甚至失态的起身,微微口不择言道。
毕竟,镇压霸王残躯的秘密,是吕国依之生存的根本,豫州诸侯除了郑、宋二国,少有人知其底细。
殷天子敕命一代代诸侯看守,在这万载岁月中沧海桑田,就不乏有着诸侯兴衰变更。
只是,因为有着天子权威震慑,凡是个中参与经手的诸侯,都对此密守口如瓶,不敢泄露一丝一毫,生怕以致惹祸上身。固然有一丝半点的口风露出,也多是捕风捉影之言,根本影响不到大局。
然而,经过了万载的酝酿,不断的水滴石穿之下,再坚硬的磐石,都会生出缝隙来,何况可畏可惧的人言。
几代诸侯的传承,或许留下了差错也未曾可知。
“还有什么不可能的,霸王残躯镇压在南阳邑下的秘密,想必该知道的都应该知道了。”
文侯冷笑着:“共勋武道确实厉害,能五龙分尸而不死,练就滴血重生之境,历经无数年的磨砺,也未尝丧失真正的灵性。”
“想必是南阳周匝藏着共勋的宝物,亦或是什么人出世时散发的气机,让共勋的残躯感应到了,以至于共勋的天人残躯有了些许反应。”
三人纷纷起身,道:“不知君侯想要如何处置此人,既然能取出共勋的宝物,难免就不是共氏的余从。”
文侯沉声道:“南阳是吾吕国的根基,既然敢动南阳,就是准备好与吾吕国为敌。”
“既然他们都有了心理准备,吾吕国若无回报一二,岂不是显得太过懦弱无能?”
荀太常哼了一声:“杀,唯有一杀了之,方能让那些躲在臭泥沟的老鼠们,知道君侯刚强不可欺,吕国国威不可欺。”
荀太微干脆利落,道:“宁杀错,勿放过!”
荀太庸冷声说着:“宁杀错,勿放过,君侯请下敕令,老臣定当犁庭扫穴,为吾荀氏铲除这个莫大的隐患。”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一个共氏余孽的份量,哪怕是武道圣人也不过如此。
一旦牵扯上共勋这一尊绝世霸王,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就算只是霸王的一点动作,都不是荀氏一脉可以支撑的。对于天人道果级数的莫可测度,就是如何高看也不为过。
“共勋出世,烨庭首当其冲,南阳也难以幸免。”
文侯低沉的说道:“这些人屡屡挑战吾的耐心,就让他们去死好了。”
“太微、太庸二位叔父,你们二人即刻以公室名义稳定人心,稍后寡人会让太师相助你们安定百姓民心。”
荀太微、荀太庸说道:“理当如此,关乎宗庙社稷存亡,没有公室子弟协助确实不成。”
荀太常开口道:“既然太微、太庸身有安定保民之责,老臣愿率【飞凰神兵】查察周边,清理余患。”
文侯颔首道:“太常叔父,你要知道【飞凰神兵】不得轻动,动则必兴杀戮。”
【飞凰神兵】是荀氏的底牌之一,不动则已,动则必要见血,是一支凶性十足的道兵。
荀太常直言不讳,道:“君侯,此时事关荀氏一族根基,不可有一时的妇人之仁,为荀氏埋下祸患根苗。”
要知道,上古霸王这般级数的人物,就是大神通者争相竞逐的太古,都可以称作顶尖人物,整个吕国都未必够对方一只手捏的。
就是霸王只剩下了一部分躯干,也不是吕国可以小觑的,一个不慎是会招致亡国的。
荀尚观道:“如此,寡人许你十日不封刀,非吾吕国百姓子民,当有先斩后奏之权。”
这就是要大开杀戒,血洗南阳内外的意思,所谓有杀错勿放过,其中的意思荀太常焉能不知。
“诺!”
荀太常肃声应道,这一次烨庭的地壳震动,可谓彻底刺激到了荀氏的警觉。
文侯甚至都下了十日不封刀的决定,可见这一次烨庭动荡,对于他的影响,到底有多么的深远。
而荀太常作为一尊初入的武圣人,自然能搅动更大的血雨腥风,以此捍卫荀氏的统治根基。
“臣荀太常,请飞凰敕令。”
荀太常神容肃穆,一步步走出宫阁后,矗立宫门当前,遥遥向着上空祭拜三九之数。
不多时,就见动荡不休的南阳大邑上空,一道青色敕令横空飞腾,几乎有着青蛟横空之象。
这一清光落入手中,荀太常伸手一把握住这一枚敕令,紫衣袍服猎猎当空,朝天长啸:“【飞凰神兵】何在?”
“在……”
一位位身披赤红兵甲高举旌旗,自敕令神光中一一涌现。万余【飞凰神兵】轰然出列,演化一头凤凰元灵汇聚成形,冲破天穹的火焰神光,让人近乎不能直视。
这是国之重器之一,吕国凭之纵横豫州大地的【飞凰神兵】。
“众军与吾剿杀乱贼,功成则赏,五世不折。”
荀太常号令众军,一万余道兵级数的【飞凰神兵】排列阵势,身上纯赤色的火焰铺天盖地。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然而君子一世难得,这些如狼似虎的强兵们,却可以用军功获得君子一般的待遇,让子孙后代得五世富贵。
“吼!”
万余【飞凰神兵】齐声暴吼,兵戈如长林,盾牌似铁山,强烈的煞气沸腾不休。
“观天镜,稽查八方!”荀太常高举敕令大喝,一道神光飞入云端深处。
但见南阳大邑上空,一面青铜宝镜高悬于云端千丈,俯瞰着芸芸众生,镜面一道混蒙神光照彻落下,将上下、左右、前后、东南、西北照得无有缺漏。
这是南阳大邑建成时,殷天子赐予的顶尖宝兵,第七品宝兵观天宝镜,勘查方圆千里大地,掌控千里生灵一言一行,无不镜中映照留影,可谓是国之重器般的宝物。
第三零三章四方云动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诸侯一怒,百里焦土;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文侯震怒之下,吕国道兵【飞凰神兵】一朝出动,将南阳周匝百里一并化为焦土,死伤无以计数。
有着观天宝镜映照,只要心存恶念者无所遁形。荀太常一路剿围南阳周边,削平了不知不少强人,其中不乏有着本事过硬的棘手人物。
只是,由着一位武圣人亲率道兵,兵势人心两相合一,所能爆发的力量简直骇人听闻。任他是宗师、大宗师中人,在兵势人心汇聚之下,也只得如羸弱的虫豸一般,在如狱如炉的兵势中卷为齑粉。
这一场血腥杀戮,当真应了文侯十日不封刀的敕令。
只此区区十日之间,南阳周边鸟兽无鸣,血水浇灌于茫茫山间,便连清新的空气中都,遗留了一些腐朽的血腥气。
伏牛山北,荀太常着甲衣,手抚着腰间配刀,身后军容气势鼎盛,一面面旌旗摇拽间,【飞凰神兵】赤色甲胄在山野间,如同一团旺盛山火般极为惹眼。
“白费了许多时日,还没找到他们,这些地沟里的田鼠,可真是会钻洞。”
荀太常冷冷一笑,龟息无劫神通大成圆满之境的他,堪称俗世中最顶尖的序列。
除非有着大神通者传承的人物出世,亦或绝顶武圣人现身当世。否则执掌不死梧桐木的荀太常,历数天下九州的武道圣人,都是一等一难缠的狠角色。
不死梧桐木沐浴不死神火,可谓是天下生机最为浓郁的宝物。执掌此不死神木的荀太常,配合上龟息无劫经这一门神魔武学,生机绵长悠悠长久。
如此一尊强人,率着道兵级数的【飞凰神兵】,除非天人老祖不顾面皮以大欺小。在这当今苦境地域内,能让荀太常束手之事,是越发的少见了。
“哼,老夫让你躲……就是挖地三尺,老夫也要将这个威胁南阳烨庭的孽畜找出来。”
荀太常眸光明亮,气血精元汇聚于双目,双目开阖似若明镜般,俯瞰着伏牛山的巍峨雄状。
如此状态下的荀太常,虽没有闻太师第三神目勘察天地一般,来得神通广大,却也看得千里内外诸事。
荀太常是下了大心力,不将致使烨庭地动的元凶,挖地三尺的挖出来,整个荀氏一族都不会轻易干休。
“你跑不了的,只要你还在吕国的土地上,你就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荀太常的看着苍茫伏牛山,嘴角冷笑轻扬。
与此同时,某一处山脊洞穴中,一柄玉色钩剑孕发剑光,一个昂藏大汉手持玉色钩剑,一阵心悸突然传来,让大汉眉头紧紧缩着。
…………
上蔡,邑!
公邸中甲兵林立,北苑一处亭台上,荀少素衣简朴,面上带着清淡的笑意。
他端坐在亭台旁,手上持着一杆黑玉色竹竿,长长的鱼线垂落水面,一丝丝波纹自水面浮动,一方鱼篓金丝楠竹编织,整个犹如纯金铸就,丝丝缕缕的金光流动于鱼篓上。
一尾尾金色鲤鱼,在池中肆意嬉戏,水面浮动着淡淡金光,与日光混合的一刹那,异常的璀璨夺目。
一名卫士躬身一拜,轻声道:“主君,诸瑜先生回来了,”
或许是卫士的声音,微微重了一些,惊得池中金鲤拂动水波,一丝丝金色龙涎顺着水波上下浮动。
“诸瑜行出行南阳,已有月余的光景,可算是回来了,也不知这一趟收获如何。”荀少放下手中的钓竿,伸手攥了一把鱼饵,恍若随意的洒落在池中,引得金鲤四处游弋,追逐着沉没池水中的饵食。
看着生气少有的金鲤,荀少笑着拍了拍手掌。
这些池中的金鲤都非凡品,是荀少击溃蛮人,威吓周边大夫的战利品。
不仅具备着观赏价值。而且本身都是龙裔。若是有缘开启灵窍,再经过千锤百炼之苦,未必不能提纯一丝真龙血脉,一跃化为龙身龙骨。
他满意的看着灵性十足的金鲤,淡淡道:“嗯,还不速请诸瑜先生进来,”
“诺,”
这一卫士应了一声,躬着身一步步后退,退出了这一栋楼阁水榭。
少时,一身风尘仆仆的诸瑜行,缓步步入水榭中,一眼就看到了尤自观望池中鲤鱼的荀少,拱手伏身道:“诸瑜行,参见主君,”
“哈哈哈,诸瑜此行数万里,着实是辛苦了,快快看座,”
说话间,一名卫士搬来一个座椅,放在诸瑜行的身后,徐徐的退出水榭。
荀少轻声一笑,道:“诸瑜一行,吾看你神采飞扬,就知道你所获匪浅啊!”
毕竟,只是看着诸瑜行的举止神态,荀少就不认为这一趟南阳,会是毫无收获,没有一丝进展。
诸瑜行稳稳坐下,恭声道:“主君明见,南阳一行与诸瑜而言,确实所得良多。”
“嗯,能有所得就好……”
荀少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道:“不过,南阳那个地方啊,吾在那里呆了十二年,对那里的人情世故,吾还是有些了解的。”
“那个地方,啧啧啧……人情是非复杂啊!”
荀少摇了摇头,对于十载的烨庭求存唏嘘不已。
回想着烨庭中的勾心斗角,至今想来仍如黄粱一梦,连荀少自身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踏过来的。
这不但需要隐忍的心性,还要有着些许气运,才能让他从烨庭那个大熔炉中脱身而出。
回想着这一行的遭遇,诸瑜行也心有余悸道:“主君这话,可是让诸瑜深有感触,烨庭动乱难靖,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确实是看得诸瑜眼花缭乱了。”
荀少奇道:“不知南阳生了何事,让诸瑜这般的男儿,都失了心中意气。”
诸瑜行道:“主君,这一次确实是大事要事,若非事情紧急,诸瑜也不会如此匆忙的赶回上蔡。”
荀少道:“何事,说来听听!”
看着面上淡然的荀少,诸瑜行缓缓说道:“十数日前,南阳烨庭地壳震动,致得邑中百姓惶恐不安,流言蜚语四起,朝中局势颇为反复。”
“臣下担心此事,会与主君有所妨碍,因此急与归缓,。”
这事与敕令荀少上大夫的诏书,都是一起发出来的,难免会有人牵强附会。
荀少心思一动,思咐着:“地壳震动,这是撼动烨庭根基的大事,若是烨庭突然坍塌,吕国的基业也就毁了一半。想必这几日的烨庭,形势一定非常有意思。”
要知道,南阳大邑作为吕国的脸面,其坚实程度是毋庸置疑的。
他问道:“既然南阳地动,你可知烨庭是如何应对的?”
诸瑜行稍稍起身道:“臣下经过多方探听,只知道文侯震怒,敕令荀太常率飞凰神兵南入伏牛山,也不知倒底有何动向了。”
荀少一语中的,道:“哼,看来那位族老是收了吾的好意,否则你岂会知道南阳的事端?”
诸瑜行道:“主君睿智英明,”
这一趟南阳之行,诸瑜行不仅仅只是为了一个荀不讳,更多的还是要打开一个缺口,争取上蔡的耳目。
上蔡以往势力弱小,能够生存下来都是莫大的侥幸,自然没资格安插耳目眼线。如今上蔡势力如滚雪般壮大起来,也是该考虑布局南阳的时候了。
作为吕国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南阳的地位是不可取代的,荀少若是想在吕国有一番作为,南阳这个点就必须保留。
诸瑜行低声说着:“主君出手如此大方,荀不讳也非荀氏主脉中的顶梁柱石,两相比较之下,自是拒绝不得您的善意。”
“这一份善意虽然比较昂贵,却也是值得这一份投入。”荀少道:“嗯,荀氏吕国毕竟传承了八百载,有一些寿数濒临耗竭的前代先人,作为应对生死存亡的底蕴。甚至有可能存在天人老祖镇压国运,等闲轻视不得。”
“况且,吾心向储君大位,手段倘若过于激烈,只会适得其反,难以得到应有的效果。”
诸瑜行道:“主君所言甚是,您只满足一地,自然不用理会南阳的风雨,但是你若是想要争取储位,就不只能局限与上蔡了。”
这一趟南阳行,可谓是让诸瑜行见识大涨,荀少掏出来的六万玉贝,除了用去不少结交荀不讳的,其他大批量的玉贝都分别结交了几位族老。
在荀少眼中,这些所谓宝物都是身外之物,这一次用去了内库的八成积蓄,也只是必要的投入付出而已。
或许这些族老在荀氏中的地位很低,但也是荀氏中的一方派系,具备着一定的影响力。
荀少外在的势力初成,也是有资格招揽这些人物的。
荀氏子弟间的内斗,也只是个人与个人间的矛盾,与整个荀氏毫无关联。只是荀氏中的意见分为几股,每一股都有着为数不少的支持者,彼此攻歼不休。
除非荀少甘心坐困上蔡,否则在南阳发出自己的声音,就是其他公子们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吾这一步棋先落子了,或许能抢个先机。”
…………
南阳,伏牛山,
吼!
似如野兽的嘶吼声一般,一头恐怖惊人的恶兽,徐徐的睁开一双兽眸。
一柄玉色的玉钩剑,落在一尊昂藏汉子的手上,玉刃上流动的色泽,阴森森似水泽一般,只是轻微微泛着的丝丝凉意,就足以镇压胸中喜怒。
“这一座山是不能再呆了!”
感受着伏牛山内外,不知多少或明或暗关注着的目光,共渊幽幽的一叹。
荀太常手持不死梧桐神木,能内中具备的磅礴沛然生机,让共渊忌惮不已。
玉钩剑固有断山斩水之力,但绵绵无有穷尽的生机,却是它无论如何也斩之不断的。
南疆卧孽龙,一万八千岁!
这是古老南疆大地,留传下来的一条谚语。
南疆之土,濒临南蔡之地,是一座常年笼罩瘴气毒雾的绝地。
其中地形,似乎一头蛟龙,龙爪为山峦,龙鳞是坑凹,龙角作高峰,龙须化黑雾。
经久不散的黑雾,毒性酝积之极。遍地可见,一块块黑色泛血岩石,堆砌成了如此一座,可怖、森然的恶土。
入目之间,一片片腐烂的沼泽,冒着一个个乌黑水泡,似乎沸腾着一般。
咕
黑色水泡纷纷炸裂,带着浓浓恶意,带着点点污秽,笼罩着这一片生机荒芜之地。
南疆卧孽龙,一万八千岁!
这是古老南疆大地,留传下来的一条谚语。
南疆之土,濒临南蔡之地,是一座常年笼罩瘴气毒雾的绝地。
其中地形,似乎一头蛟龙,龙爪为山峦,龙鳞是坑凹,龙角作高峰,龙须化黑雾。
经久不散的黑雾,毒性酝积之极。遍地可见,一块块黑色泛血岩石,堆砌成了如此一座,可怖、森然的恶土。
入目之间,一片片腐烂的沼泽,冒着一个个乌黑水泡,似乎沸腾着一般。
咕
黑色水泡纷纷炸裂,带着浓浓恶意,带着点点污秽,笼罩着这一片生机荒芜之地。
南疆卧孽龙,一万八千岁!
这是古老南疆大地,留传下来的一条谚语。
南疆之土,濒临南蔡之地,是一座常年笼罩瘴气毒雾的绝地。
其中地形,似乎一头蛟龙,龙爪为山峦,龙鳞是坑凹,龙角作高峰,龙须化黑雾。
经久不散的黑雾,毒性酝积之极。遍地可见,一块块黑色泛血岩石,堆砌成了如此一座,可怖、森然的恶土。
入目之间,一片片腐烂的沼泽,冒着一个个乌黑水泡,似乎沸腾着一般。
咕
黑色水泡纷纷炸裂,带着浓浓恶意,带着点点污秽,笼罩着这一片生机荒芜之地。
南疆卧孽龙,一万八千岁!
这是古老南疆大地,留传下来的一条谚语。
南疆之土,濒临南蔡之地,是一座常年笼罩瘴气毒雾的绝地。
其中地形,似乎一头蛟龙,龙爪为山峦,龙鳞是坑凹,龙角作高峰,龙须化黑雾。
经久不散的黑雾,毒性酝积之极。遍地可见,一块块黑色泛血岩石,堆砌成了如此一座,可怖、森然的恶土。
入目之间,一片片腐烂的沼泽,冒着一个个乌黑水泡,似乎沸腾着一般。
咕
黑色水泡纷纷炸裂,带着浓浓恶意,带着点点污秽,笼罩着这一片生机荒芜之地。
第三零四章会盟众筹
吕都南阳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着豫州诸侯们的关注。
尤其蛮人之灾初平,吕国国力损耗颇重,国人人心思安。
在这等情况下,但凡生出一丁点儿的动静,国人亦能将其扩大成无数。
何况是作为吕国政治、军事、经济中心的南阳,本就备受豫州众诸侯的瞩目,一丝风吹草动的动静,都会让不少人为之揣摩。
而且,南阳形势的糟糕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冲散了吕国大胜的喜悦。荀太常率兵屠戮伏牛山,将百里山野化为焦土之举,个中带来的负面影响,亦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逝的。
因为吕国事出频繁,郑、宋二国乃至豫州诸侯们,都将目光放在了吕国的身上,更是让吕国负重前行,需要分出部分心力。
公邸正堂中,荀少坐在公案前,缓然看着一份自南阳传来的邸报,神色间颇为凝重。
一名名臣僚属吏在正堂间,以左右文武而立,数十、上百位僚属齐聚一堂,静静等待着荀少的开口。
“共氏余孽作乱,南阳也不平静啊!”荀少轻轻一叹,手指敲击在公案上,神情晦涩莫名。
公案上的这一份邸报文书,可是三千里加急下,跑死了几匹飞龙宝驹,方才呈在了他的案前。
毕竟,只要是国都南阳之事,哪怕只是一件搓尔小事,也不该将其等闲视之。
何况共氏上承霸王,更与某尊上古战神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密切关系,可谓是真正历经古老的显赫门庭。若非一着事败,霸王为秉承天地气运的殷天子,以五龙分尸镇于五方,也不会沦落到今时的地步。
只是共氏再如何沦落,也是传承了几万载的庞然大物,以荀氏八百载的积累,怕是不足以让共氏忌惮。
只要共氏愿意消耗上古底蕴,平掉一个底蕴不过千载的诸侯,还是可以办到的。纵然吕国也不是软骨头,想要一口吞掉吕国的基业,共氏的家底最少要消耗一半以上,但这股子威慑力却是实打实的。
而只是荀氏一份子的荀少,面对南阳都要谨慎再三,又有何资格不重视共氏的威胁。
上阳朝沉吟半晌,道:“主君,共氏虽不知为何频频窥伺南阳,但荀太常率道兵镇压了共渊,无疑是彻底撕破了最后一块遮羞布,那些共氏余孽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啊!”
“他们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就是因为南阳邑底下的那位,也不会轻易舍弃的。”荀少心头默然想着,只是他并未说出来而已,手掌徐徐研磨着公案,心头思绪百转千回。
他昔年在烨庭时,曾经吞噬了一头白虎元神,以白虎元神的底蕴,为他铸就了一副【脱胎换骨】的先天根骨,也得到了许多残破不全的上古密辛。
只是因为当时他武道初入门径,上古密辛根本不是当时的他可以染指的,故此当时暗自按耐了下去。
然而,如今的荀少今非昔比,肉身臻达【金刚不坏】之境,可谓这一方俗世红尘中的顶尖人物,已然有着资格深入的接触上古密辛了。
他心中思量着:“白虎就是为了霸王的残躯,才只身陷入了烨庭的,可见妖族与霸王……亦或共氏的关系不一般。”
“只可惜,纵然所谓的霸王、战神如何了得,亦都是争夺帝位的失败者。只是那种层次的争斗,距离吾还是太过遥远,非是吾现在所能理解,或许有朝一日证就天人道果,方能窥见天地一角真容。”
见着荀少凝重的神色,正堂中的僚属们也都沉默不语,这些僚属至多不过宗师级数,还不够资格接触上古密辛。
上阳朝语气低沉,道:“主君,共氏余孽再如何气焰嚣张,也撼不动吕国千载基业,不要说豫州诸侯不允,就是高居天子之尊的……那一位,也不会允许吕国受创。只要殷天子当国当朝,任他共氏如何强势,也是休想复辟。主君倘些担忧南阳安危,不妨上表文侯请奏一二,也可彰显主君心意。”
“上阳先生这话,却是老成持重之言。”
“不过,南阳近来事变频频,让吾如何不担忧。吕国若是一株参天大树,吾上蔡就是寄生其上的藤蔓,虽然藤蔓离开了大树的庇佑,也能独自生存下来。”荀少幽幽说道:“但是,失去了养分的藤蔓,就算能真正独立出去,不受到以往根系牵连的,又能有几个?”
“南阳虽约束着上蔡的发展,但与此同时何尝不是一个遮天大伞,让吾上蔡毋需担忧其他诸侯的威胁啊!”
看着堂中僚属们犹自不知南阳境况的凶险,荀少缓缓闭上双目,缓缓说着:“不过,这也是个机会,南阳一时半刻难以掣肘吾上蔡,正是吾上蔡鼎定南方的机遇。”
“共氏觊觎南阳,将南阳荀氏的手脚给束缚了,君父的注意力也会大多分散在共氏上。如此一来,合该吾大展宏图,压服南吕诸大夫,彻底成就自身的大势。”
荀少抚摸着邸报,眸光冰寒森冷,略显单薄的嘴唇,勾勒出一点轻微弧度。
在这一份邸报之前,还有一份加急邸报,让荀少知道文侯已经敕封三位兄长为上大夫,并给三个兄长分别划出了一片封邑,作为那三个兄长的根基。
对比他以往的艰难处境,还是让荀少心头本能的升起几许不满。
世界就是如此的现实,他费尽心机的争取,才有了上蔡此时的基业。而他那三个兄长却不需要任何危险,就能轻易得到荀少一心向往的一切。
这个中的差别,若非荀少心性磨练过人,怕是也会忍不住升起怨愤。
荀少慢悠悠的念叨着:“留给吾的时间,看来是真的不多了。”
这三个兄长的分量,可是与公子贺全然不同,公子贺哪怕是嫡子,但他年纪与荀少相仿,固然有着一身的绝顶天赋,却到底没有完全开拓出来,没有打到自身的极限,还不放在荀少的眼里。
而那三个兄长就截然不同了,先不提他们早就收揽了一批班底,还有他们各自的深厚背景。单凭着这些年他们暗地里积蓄下来的势力,就远不是公子贺所能比的了。
如今他们又有了一块自己的封邑,简直就是如鱼得水一般,威胁增加了何止数十倍,让荀少也不能再轻视这三个兄长的威胁。
常云光惊愕道:“主君的意思是?”
堂中的众僚属,还以为荀少是因为南阳动荡,而心忧吕国未来的局势。只是荀少突兀开口,其攻击性十足的话语,着实让所有僚属心头不由一动,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荀少眸子闪烁,道:“怎么,此时的南阳无暇他顾,周边一众大夫又群龙无首,吾作为国君之子,就不能相助一二?”
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个壮大上蔡力量的好机会!
趁着此刻南阳自顾不暇,根本没有精力阻止上蔡的动作,只要他们干得干净利索,让南阳方面无话可说。他们未尝不能一口吞下南方数十家武功大夫,将渊水以下的万里疆域一并纳入掌中,一举成为吕国南方的实际主人。
就算是日后,南阳烨庭平息了共氏动乱,但面对已经吃下了‘大肥肉’,已然壮大起来的上蔡,最多只能训斥一番,而无法让上蔡吐出到手的好处。
一位僚属开口道:“主君,周边几家大夫,除了寥寥可数的硬骨头,其他的人都是可以轻易拿捏之辈。只要寻一能言善辩之高士,说服那些畏惧主君的大夫不过轻而易举,到时万里南方吕国舍君其谁。”
毕竟,有着硬骨头的武功大夫,除了寥寥可数的那几位,基本死在了蛮人入侵的大战上。而就是因为难啃的骨头少了,所以动兵压人就成了下策中的下策,还容易让人抓住把柄。
故此,以势压人才是上策,不着一丝烟火气息,却又是近乎于无懈可击。
…………
五原邑,地处上蔡西南,是吕国南方大夫中,较为有势力的一位。
虽然五原封邑并不大,只有三四百里方圆的封土,但其中的黔首百姓都比较富裕,因此在吕国南方称得上小有名望的。
只是,经过了一场惨烈战火的洗礼,城高墙坚的五原城邑早已破败不堪。往日蛮人肆虐留下的交战痕迹,犹自留在五原这一片土地上。
五原大夫觥垣畴站在高大的邑墙上,俊朗的面庞上带着痛苦之色,看着下方神色麻木的百姓黔首,身旁几名精悍的兵卒左右侍候着。
“何至如此,百姓困顿,民生艰难啊!”
觥垣畴呆呆的看着眼前民生凋敝的城关,年过半百之年,身为第八代五原大夫的他。对于五原这一片土地的感情,是其他人所不能理解的。亲眼看着本来兴盛的邑城,在不到一年的时间,被战乱的因素凋零至此,其中的感受滋味当真是一言难尽。
这是南方封邑的常态,在南方一众武功大夫中,除了荀少一个胜利者外,其他的武功大夫都是输家中的一员。
他们这些武功大夫的唯一区别,就只有输多输少而已。
蛮人劫掠了他们大部分的积累,而荀少又半路截胡,将蛮人的收获大半收入了囊中。
而失去了家族多年的积累,几个武功大夫就连生存都成了问题,一具兵器铠甲的保养就是不轻的负担,何况数百、上千具铠甲的负担着实不轻。
对于现在处境困顿的封邑大夫们而言,只要能挺过现在这个时候,以后的处境就能强上不少。
“主君,上蔡使者求见!”一名侍从上前,躬身对着觥垣畴说道。
觥垣畴微微一愣,念叨了一句:“上蔡使者,哪里来的上蔡……使者?”
一提到上蔡,觥垣畴本能的就有股怒气,但荀少势力强横之极,若非顾及南阳烨庭,以他这样的封邑大夫,恐怕要终日战战兢兢了。
“……”
觥垣畴闭目思量了一番,直觉告诉他,所谓的上蔡使者绝对是来者不善。
只是他也没有资格拒绝一位上大夫,更何况他现在也没有这份实力去拒绝。
“请……”
觥垣畴一挥衣袖,道:“请那个使者上来,不要怠慢了他。”
侍从低声应诺后,转身离去了片刻。
不一会儿,身旁跟着一位俊秀男子,亦步亦趋的踏上城邑。
这一位俊秀汉子身形挺拔,每一步的踏出都如尺子丈量了一般,带着分毫不差的规矩感。
俊秀男子道:“上蔡人氏伯臾,见过五原大夫。”
五原大夫上下打量了一下伯臾,道:“都说上蔡与蛮地相邻,看来果是沾染了蛮地的性情,少有出类拔猝的英雄人物出世,只有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吗?”
“五原大夫明鉴,正是因为伯臾的乳臭未干,方能衬托出大夫五原的弱小。”
伯臾柔生道:“而且,吕国南方众诸侯之中,似大夫一般实力的,还真是少见。伯臾不才,在上蔡群僚中吾不如者多矣。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伯臾出使五原。”
听着这话,五原大夫老脸一黑,怒哼道:“来啊……送客……”
两个虎背熊腰的甲兵,一左一右的按着伯臾的肩胛骨,但是伯臾面上反而冷笑不止,任由两个甲兵拖着。
看着伯臾自持甚高的模样,五原大夫思虑了一下,伸手喊住甲兵,道:“慢着……”
他先是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伯臾的音容相貌,沉声问道:“不知上蔡大夫遣使者来此,有何事要与我说?”
他固然厌烦伯臾的张狂意气,但上蔡这个庞然大物就在眼前,若非自持有着支持,伯臾也不会如此的平静。
“吾家主君广邀封邑大夫,在上蔡吴回关前设宴款待,五原大夫切勿了时辰。”
这一句话对于觥垣畴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般,就连这位五原大夫都难以保持平静。
“这怎么可能……”
“设宴款待……他要在吴回关前,大宴所有的封邑大夫。”
第三零五章势迫压人
“荀氏小儿,真是欺人太甚乎!”
看着面上笑意犹存的伯臾,五原大夫藏在袖口的右手猛然一攥,心头怒意骤然而起,但兀自狠狠的按下。
只是,他狠狠的握紧拳头,似是强自按耐着心火,手背上一道道青筋凸起,暴露了他内心深处的动荡。
伯臾平静的说道:“吾家主君就在吴回关前,设宴与众位大夫,还望大夫切勿忘却了。”
上蔡来使平静的语气,令五原大夫心头一沉,面皮轻微抽动了一下,心神絮乱难平:“那位上蔡大夫,竟要吾等会盟吴回关,看来吾是免不得这一遭了,真是其心可怖,其行可惧。”
自古即有诸侯伯长会盟诸侯的先例,所谓封邑大夫虽无诸侯名分,只是有了诸侯之实,已然等若于一方小型的藩镇诸侯。固然在名器上受制于国都,不能似真正诸侯般大权独揽,却也能执掌着兵政诸事。强大的封邑大夫甚至能与一方小国诸侯争锋相对而不落下风。
然而,此时此刻的荀少,俨然是将自己摆在了吕国南方之长的位置上,以麾下上蔡强兵威吓周边。若非还抱着收服这些封邑大夫,作为鹰犬爪牙的一点心思,以及顾念南阳方面的呵斥,这些封邑大夫早就颤颤巍巍的跪在他的脚下了,
五原大夫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一片刚刚饱经悲怆的土地,很快就会再一次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荀少几乎明晃晃的露出刀锋,就是告诉周边的封邑大夫们,这一次的会盟就是敌我位置正式明确的一个开始。
“使者多有辛苦,垣畴不日……定会赴会。”
固然满心的不满,面对着毫不掩饰的咄咄逼人之势,五原大夫面露苦涩,却也不得不如此说道。
五原大夫的心中纵有百般不愿,只是明晃晃的刀口就在眼前,不说五原邑实力大损的现在,就是以往五原邑处于巅峰之时,都绝然不敢忤逆一尊肉身成圣的绝世强人。
一尊肉身成圣的武道强人,一支即将踏入顶尖之列的精锐之师,这分量可不是一加一这般简单。
有着肉身成圣之人的率领,一支百战精锐所能爆发出的战力是极为惊人的,何况【吴回劲卒】还是一支近乎顶尖精锐,只差着些许磨砺就能真正踏入顶尖之列的强兵。
在南方吕国这般偏僻之地,宗师都是稀罕少有的人物,大宗师更是几乎已经绝迹。如此的境况下,一尊肉身成圣者横空出世,其威慑力度之强已经不用一一细述了。
五原大夫没有选择,也不可能再有其他的选择了。要么臣服于荀少,要么就是上蔡强兵之下黯然落幕。
关乎这一点的微妙,二人虽然都没有明说,但心中俱然有了一丝默契。
伯臾畅然一笑,道:“吾家主君已在吴回关前,静待诸位驾临,大夫勿要吾家主君久待啊!”
南方吕国三十余家大夫,倾覆与蛮人之乱中,彻底绝嗣的有着七八家。这尚存二十余家封邑大夫,就是荀少会盟上的一员。
觥垣畴深深的看了一眼,城邑下嗷嗷待哺的五原黔首们,沉声说道:“使者且放宽心,垣畴自不会让上大夫久候。”
…………
吴回关前,雄关血迹犹存,血战的痕迹尚且没有消逝。
一面面血色战旗猎猎飘扬,一名名【吴回劲卒】持戈而立,组成一个个方阵队列。甲兵们身着厚重的玄铁甲胄,一片片甲叶微微卷起,微风拂过将甲叶拂动。
吴回关隘之前,一座白色大帐悄然矗立着,在空旷的平原上极为显眼。
所谓兵戈林立,甲胄成峰,整个吴回关关隘前,兵器散发的森森寒光映照着数十尺。
荀少盘膝坐在大帐中央的藤椅上,两侧文武僚属神情庄重,一面面大旗插立着,旗帜飞扬铮铮作响。
经过多日以来的修整,荀少麾下的【吴回劲卒】更添了几分锋芒,得到吴回氏的馈赠,这一支精锐之师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成长壮大。若非这些兵卒们从军时日尚短,自身的武道大多有所欠缺,这已经可以称之为一支顶尖的精锐之师了。
只是踏入武道门径非同一般的困难,除非荀少能够不惜代价的供养,否则三万【易筋煅骨】的强兵,对于如今的上蔡而言,都着实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如今,已经到了第十日了,他们还没有来吗?”荀少上半身微微向前倾了一点弧度,看着空旷平原上的风沙飞扬,眉头不由得一挑。
虽然当时,荀少并没有定下明确的时日,但当他在吴回关前陈列着精锐大军,文武僚属俱在的时候,以封邑大夫们老辣的心思城府,就不可能不明白荀少的用意了。
只是这时还没有一个封邑大夫来,着实让荀少感到了一丝诧异,以及一丝微不可查的释然了。
荀少眨了一下眼睛,道:“看来,他们或许还想做一下无谓的挣扎?”
毕竟,上蔡开始派遣使者时,已是十五日前的事了。而这些使者只用了五日的时间,就已然一一拜访了众多封邑大夫。而这十日的时间,足够让许多封邑大夫,可以精心的筹谋设计,彼此相互合纵连横了。
一名文臣僚属伏身,道:“主君,众封邑大夫未至,吾等不妨回关静待?”
“毋需如此,”荀少回道:“吾披荆斩棘,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撰得今日成就。区区一点风吹日晒,又算得了什么?”
一位老臣兀自感叹着:“主君创业不易,知得创业艰难,难得,难得!”
“主君,”
正在这时,一快骑突兀的疾驰而来,骑兵这一身轻甲,径直来到荀少大帐前,连忙跳下马来。
“北原、山犀、云山等十数大夫陈兵于南百里之外,五原、青远、貉泽等十数大夫汇兵于北五十里。”
乍然听到军情的奏报,几乎让大帐哗然沸腾,文物僚属都对于自身处境视若不见,反而面上流露出一丝喜意。
“可恨,主君臣下愿率大军迎战,”
“末将愿率吴回劲卒出战,迎头痛击敌兵,”
“主君,末将请战!”
一个个先天大将纷纷请战,拍着胸脯喊着,脸色狂热之极,甚至有些争抢的火药味。
仿佛此刻他们眼中二十余数的封邑大夫,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反成一头头待宰的羔羊,只等着他们挽袖抽刀,成为一个个实实在在的战功落在自个身上。
荀少治军严苛,赏必有赏之可依,罚必有罚之因由。
能在荀少麾下担任大将的,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经历了一次次出生入死的苦战,才有着如今地位身份。
而普通的兵甲们几乎能在战场上得到一切,无论财帛、美人、地位,只要战功足够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品,因此荀少的麾下简直就是闻战而喜,战力之强冠决一时。
荀少抬眼看了一眼闻战则喜的众将,淡淡问道:“他们有多少兵甲,可有二十万之众,就敢列阵陈兵于此?”
快骑微微垂着头,轻声道:“主君,二十余家联军,确实大约有着二三十万之众。”
荀少摇头叹息,道:“啧啧……乌合之众,何来担当大任?”
以他三万百战精锐在握,除非那些大夫们利令智昏到,用着寻常战卒与百战精锐争锋。否则大军如此势壮,任凭他有多少鬼蜮伎俩,都能给他一并碾为齑粉。
“主君,末将请战!”常云光起身叩首,言辞铿锵有力,一字一字都犹如重锤落地。
作为荀少麾下第一大将,常云光既然开口了,其他将领们面面相觑下,只得不甘的退回队列中。
迎着众多嗜战的目光,尤其常云光的目光,荀少浅浅的一笑,道:“给了他们十日的功夫,只有二十余万乌合之众,吕国南方再无一敌手耶!”
“尔等不用争抢,二十余万的乌合之众,吾一支偏师足以应付。”
荀少开口说道:“来啊,上鼓,吾要擂鼓助兴,以壮吾军威士气。”
“这……”
文物群僚不知荀少的心思,只有少数几个心思灵敏的,若有所思的看着荀少挺拔的身影。
少时,有侍卫搬来两架战鼓停放大军正中,荀少步伐稳健,气度斐然超卓,手上持着两根鼓槌,直入大军中央。
一支千人精锐之师,千人兵甲步伐几如一致,重重踩踏地面发出地壳震动的声音。
就在千人甲兵刚一动作,荀少手中鼓槌敲击在大鼓上。
“杀!”
“杀!”
“杀!”
这一千人方阵出列的刹那,当真是风云变色,也不能形容其威势之万一。兵戈高举银光明亮,挥动间天光昏一色。
一支半顶尖精锐的强大,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只待着猎物送上门来。
…………
吴回关隘,北侧五十里,
五原、青远、貉泽十几个大夫驻足不前,应该说是连他们也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了。
前方军兵煞气沛然之重,几有凝结白虎杀伐之象,杀机沉重冲破云霄,令在场诸人无不震撼。
三万【吴回劲卒】的威势,带给他们的压力无可言喻,一度有着百万大军才有的滔天之势。
“这就是横击蛮人的【吴回劲卒】?”
五原大夫喃喃自语,犹自陷入震撼中,一时间难以平复心绪。
大凡练气有成的修行人,都有着一二望气的法门,作为延福避祸的本事。
五原几个大夫,既然能稳坐封邑大夫之位,固然有祖上遗泽不浅,还有着他们自身的本事。
他们至少都是【伐毛洗髓】,亦或是【炼精化】圆满的人物,其中的佼佼者更是开了武道天门,练就道门元神法力的宗师。
只是他们远远的睁开元神法眼之下,就见得一头血色凶兽踏天怒吼,一抹阴霾沉沉的压在心头。
这一股经过千锤百炼而成的恐怖血煞,哪怕隔着万水千山,也让他们的元神一阵战栗。
“这……兵峰锐利如此,吾等所作所为又算得什么?”
觥垣畴嘴里泛着苦涩,有一些失魂落魄的说着,似乎浑身的气力都被抽去了不少,失去了以往的精气神。
没有直面了解百战精锐之师的强大,是不会理解生死不由自己这一感觉的。
多日以来的奔走,十数日的夜不能寐,在此刻看来就是个笑谈一般,难以撼动大局分毫,只是徒劳惹人发晒。
一支列阵布兵的百战精锐,与一支并未列阵布兵的精锐之师,就是精钢与豆腐渣的区别。而他们麾下的二十余万兵卒,还真是一群所谓的乌合之众。
几位大夫毫不怀疑,若是他们率军冲上吴回关,能囫囵着回来几人。
青远大夫面色沉肃,稍稍调整了一下心绪,道:“诸位,该是吾等赴宴了。”
哪怕并没有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但只是遥遥眺望,士气就折了半数,若是真交上了手,又会是何等深沉的绝望。
两方的实力差距摆在那,不得不低头!
前方战鼓声喧嚣不断,再看着自家麾下面露惧色的甲士,五原大夫沉吟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上蔡大夫盛情相邀在前,吾确实是不得不去,也不能不去了啊!”
话虽如此说,但五原大夫看着吴回强横的兵势,第一时间有着如鲠在喉的感觉,再看着周匝十数位封邑大夫战战兢兢的模样,也只能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跟在青远大夫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向吴回关。
“这天下大局,果然都是兵强马壮者,方为大义!”
这是大军强势之下,觥垣畴留下了最后一句感慨。
在【吴回劲卒】显露出来的强悍兵势下,如今的局势都已经是一目了然。他们再多的怨愤,也只能小心翼翼的收敛起来,否则就等着秋后算账,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趁着现在一切都没有完全无法挽回,吾等只能赴宴,也必须去赴宴。”觥垣畴神色复杂的看着青远的背影,狠狠的一咬牙关。
第三零六章自强之机
中央军帐,三十座方阵兵甲陈列,一一纵横交错,演绎杀伐兵势。
三万【吴回劲卒】阵势惊人,荀少缓缓自藤椅起身,清秀的面庞上,带着一抹微不可查的桀骜之色。
“主君,南北皆有异动,二十万兵卒驻足不前,五原大夫、貉泽大夫等人自率数十亲卫而来。”一快骑飞驰,翻身下马后,连忙向着上首禀报军情。
荀少面色平淡,手中鼓槌稍稍停顿了少许,眸光轻轻一动,随即落下愈发的疾快,徐徐道:“只是带着亲卫来的?看来他们几个确实明智,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进而妄动刀兵了。”
对于封邑大夫们的识时务,荀少早就有所预料。
毕竟,那些骨头硬不识时务的人物,也不是没有,只是经过蛮人的几番搓磨,再硬的骨头都碎成粉了。
当然,哪怕荀少此刻势大,可以顺势扫平南方,但他也从未有过这般激进的念头。固然以他现如今的势力,灭掉周边的封邑大夫容易,可再想收场就真是不容易了。
在两方都有顾忌的情况下,各自也都按耐不少,未有真正一战的外在条件,他们不可能肆无忌惮的抛开南阳的感受。
毕竟,他们都是吕国大夫,受着吕国的节制,若是真的刀兵相见,无论两方谁成谁败,都不会有好的结果。不但他们要考虑自身非议,还要顾忌吕国南阳又会作何反应。
“让他们好好见一见,吾上蔡儿郎的雄姿。”
荀少的手上鼓槌重重的落下,鼓声轰然沸腾起来。
身为堂堂上蔡大夫之尊,于万军之中亲自擂鼓助涨威势,三十座军阵指如臂使不停的变换方位,深得兵法风火山林的神髓。
“风!”
一座方阵蓦然高呼,明晃晃的刀兵战戈在日光下,显得异常的刺眼,气势凛然不凡。
“风!”
与此同时,其余的方阵亦齐声大喝,一时间爆发的声势,几如实质一般生生的砸向周匝,仅凭着一层层声浪震得沙砾微微颤动。
“大风!”
“大风!”
三十座方中阵的【吴回劲卒】大声怒吼着,大有风火燎原之势,简直就如同火上浇油了一般,何止强盛了一二筹。
觥垣畴紧紧拉着马栓,面色凝重的停在军阵前,其他十数位武功大夫,每人都有着数十卫士,汇在一起也有着**百数,但在这一股声浪之下,兀自犹如雨打芭蕉般,身不由己的随着声浪战栗。
“这就是荀少的下马威么?”
看着肃然的军阵,觥垣畴苦涩的一笑,心中最后的一点坚持,也在刹那间被撞的支离破碎。
十日以来的日夜奔走,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一个笑话,硬实力、软实力都远逊于荀少的他们,可谓近乎小丑般上演了一场宏大的闹剧。
而且荀少近乎戏虐的,给了他们充足的准备时间,甚至连着时间都是他们自己挑选的。
可是二十万兵马虽然人多,但势重的那一方可是荀少,三万【吴回劲卒】不顾及影响的话,不消半日功夫,就能屠了对方的二十万兵马。
这种差距是‘质’的,不是几倍的数量就可以抹去的,
“诸位大夫,少久居上蔡,可惜一直事务繁多,无暇拜访诸位。今日有暇设宴款待,亦是见识一下诸位的风采。”荀少衣袖飘然,端起寒玉酒樽,向着众人敬酒。
二十余位封邑大夫坐在荀少的两旁,各自的僚属跪坐在一侧。静静听着荀少的言语。
看着案几上华美的酒樽,一位性情爽直的大夫,直接开口道:“上蔡大夫召吾等至此,想必不只是喝一杯水酒这么简单吧!”
“吾等汇兵至此,每日的人吃马嚼就要耗费无数,上蔡纵然势大,但若是存心戏弄吾等,吾等亦必不尔干休。”
这话一出口,在坐的封邑大夫们脸色微微变化,背脊上的冷汗瞬间搭透了的衣衫。
现在他们都是案板上的肉,任由着荀少宰割,在这般危险的处境下,一旦惹怒了荀少,他们能否活着回到封邑,就要看荀少的心胸气量了。
就是这一位公子一朝大怒,将他们全部血洗了,也不会让人有丝毫的意外。
荀少冷冷看着出言大夫,眸子闪烁着冷唳的意味,一时间竟然有些冷场的感觉。
“咕噜……”
几个心性较差的封邑大夫,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吐沫,喉咙微微一动。
一名名卫士的手掌,已然攥紧腰间的刀柄,刀身赫然出鞘了一点,寒光在刀身缓缓上流动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荀少,等待着荀少的大令。
只要荀少稍稍点头示意,周匝甲兵一拥而上,顷刻间就能将这一座大帐化为血腥杀场。
荀少看着犹自梗着脖子,怒目而视的三石大夫,神色中微微诧异,手掌抚摸着腰间玉带。
这般硬石头,竟能在蛮人肆虐时活到现在,也着实是不容易了。
只是,荀少并不想血染大帐,何况对这个耿直的大夫,或多或少有了一丝欣赏。
荀少冷硬的面庞上,倏然露出笑意:“好一个三石大夫,久闻大夫脑壳够硬,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而大夫则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以往少还真不信,今日一见果是如此,忠正耿直无人出其右者,唯三石大夫莫属。”
这话一落下,在场的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湿透了的背脊,有了一股子凉意。
这是给了三石大夫一个台阶,而有着这态度在前,几位胆小怕事的封邑大夫,也就可以放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了。
连三石大夫这种茅坑里的石头,可谓又臭又硬的人物,荀少都能宽宥一二,何况是他们几个势力弱小,毫无威胁性的封邑大夫。
只是,这一位三石大夫恍若不知自家刚刚死里逃生了一回,干瘦的身躯仿佛有着莫大力量,目光一度逼视着荀少,喝问道:“公子,老夫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应还是不应?”
二十余封邑大夫面色陡然凝重,冷汗顺着两鬓不住的流下,连着衣衫湿透了大半,也不敢喘半口气,气氛一时间冷肃下来,稍有不慎就是杀身之祸。
荀少沉稳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喜怒:“什么问题,三石大夫不妨道来,。”
三石大夫起身出得席间,上前数步道:“公子者,无国乎,无家乎,无道乎,欲自绝乎?”
石破天惊,可谓石破天惊的一问!
在场众人无不脸色煞白,就连一向有果敢之称的几位大夫,也都心神震动难安。
“大胆!”
“放肆!”
席间传出的数声呵斥,并未让这位耿直大夫有所畏惧,他面上带着绝死之意,瞪着上首的荀少。
三石大夫稳稳踏出一步,沉声道:“老夫只有这一问,不知公子能否为老夫解惑。”
荀少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但仍不免暗自感慨:“果然,这世上永远都不会缺怕死的,亦永远不会缺少不怕死的。”
此时的他当然能趁机发作,不要说一个小小的三石大夫,实力在众封邑大夫中都不能挤进前五,就是此刻二十数的封邑大夫全部生乱,他也能只手压下他们。
只是贸然动用武力,并非解决问题的正确途径,只会让隐患深埋起来,要不然荀少绝不吝惜用武力镇压。
“吾荀少生于吕国,长于吕国,镇守南疆蛮土数载,其间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纰漏。吾如何无国,如何无家……又如何无道?”
荀少对着三石大夫,不疾不徐道:“吾身经大战、小战何止百数,血洒吕国山河大地。麾下儿郎们喋血沙场,尸骸遗落于野,残躯化作沙砾尘埃。”
“倘若吾无国、无家、无道,岂非战场上那千万的英灵,也是一般的无国、无家、无道。”荀少铿锵有力的说着,右手按着腰间玉带,神情中带着奋然之色。
三石大夫嘿然冷笑,道:“可是老夫观公子所作所为,着实让老夫难以相信公子无私。”
“公子擅设会盟,广邀南方诸大夫来此,观看公子军威兵势,其心何人不知,其行何人无忿?”
三石大夫慷慨陈词,道:“公子势大,老夫难阻公子成事,但老夫愿用这一腔的热血,做公子盟会上祭刀的第一人。”
“好一个硬脑壳,吾还真是小瞧了你。”荀少抿了抿嘴唇,手掌猛然攥紧,看着周边噤若寒蝉的众大夫,眸中的杀机缓缓散去。
本该是慑于荀少军威的众大夫,看似一个个都很是驯服。但经过三石大夫如此一闹,荀少可以保证这些大夫都起了逆反的心思。哪怕他们现在依旧温顺,然而他日后若是露出一丝疲软之态,这些封邑大夫就会化成最残忍的鬃狗,一口口撕咬下他的血肉饱餐一顿。
“看来,一口吞掉他们终究是吾的妄想,这些人的势力纵然无足轻重,但根基底蕴在那里,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撬动的。”
荀少心思转变的很快,既然不能将他们化为鹰犬爪牙,那就不妨换个思路,一样可以达到固定的目的。
如果强行用武力,不是没可能直接压下这些人,只是心怀不轨时刻准备弑主的爪牙,除了徒耗心力之外,对他并无多大的益处。
荀少缓然的说着:“三石公误会少了,少只是心忧国事艰难,不知吾南吕诸大夫何去何从,才在这吴回关关隘下,邀诸位同会一场。”
三石大夫刚要再度开口,一旁的五原大夫觥垣畴倏然起身,道:“吾等,也很想听一听公子的高见。”
荀少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觥垣畴,所谓过刚易折,觥垣畴若不是打断三石大夫的话,就连荀少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否在容忍三石大夫这个硌手的石头。
“吕国四方,东吕武道昌盛,北吕最为富足,西吕虽次于东南,却也是一安定之所。”荀少目光凌厉,迫得众大夫纷纷垂头,就连一直秉性刚强的三石大夫,也对此无言以对。
“吾南吕国可谓四方中最弱的一方,吕国百余大夫中,吾等南吕大夫地位最卑,这是不容争议的事实。”荀少声音洪亮,在大帐中不断的回响着。
众大夫面色凝重,就连先前浑然不在意的,都沉下了心思。
南吕贫弱已久,自吕国建国之时,就一直是整个吕国的负担,严重拖累了吕国的国力发展。
因此,南吕大夫们纵然威福自享,但实力是吕国四方最弱的一方,在整个吕国的大局地位着实不高。
五原大夫开口问道:“以公子之意,莫非是要改变吾等现状,壮大南吕对于吕国的影响?”
“难道不可吗?”荀少迎着封邑大夫们诧异的目光,高声道:“吾南吕之地固然久积贫弱,但这不是吾等想让南吕贫弱,想让封邑里的黔首们衣视无着,吾等也想要百姓安康封邑富足。可是外有蛮人虎视眈眈,内有所谓的自家人横加干涉,致使咱们每每功败垂成。”
“诸位都是经历过的,应该明白吾所言不虚。”
荀少环顾四周,一些封邑大夫已然在不自觉中缓缓点头,一些人眉头紧蹙摇头不语。
“诸位,如今蛮人之乱已平,蛮人损失惨重至少百年内,是没有机会骚扰南吕大地的。”
“而且南阳烨庭动乱,已经自顾不暇,吕国大夫的目光大多注视于此,没有人有机会干扰吾吕国发展,此岂不是天赐良机耶!”
“吾南吕自强之机就在眼前,只要吾等同心戮力,何愁大事不成。”
这一番话说的固然是令人动容,只是一众封邑大夫们都是老奸巨猾之辈,空手套白狼在他们面前是行不通的,面上虽有意动之色,却也小心谨慎的思量着。
想要让他们真心依附,就不能用‘假、大、空’套住他们,而是以切切实实的利益,真真正正的拴住他们。
“诸位,吾南吕困苦久矣,久受国人鄙夷轻视,吾等大夫在其他大夫面前都要矮上一等。大丈夫生于世间,不求轰轰烈烈,也要雁过留声于当世。”
第三零七章南吕小霸
众大夫听着荀少陈词慷慨,目光交错神容各异。
三石大夫嘲讽道:“这么说,公子还是一心为公了?”
放眼周匝兵甲方阵,三十座方阵演化四方四象神力,一举一动间,具有风云变色,雷霆轰然之象。
荀少身合兵阵大势,以兵家阵法演绎一方小天地,而自身就是这一方小天地的主宰者。
他垂露眼睑,道:“难道不是吗?”
吴回关隘前,风沙层层卷动,荀少一双冷漠无情的眸子,环顾着周匝众大夫。三万【吴回劲卒】的兵血煞气太盛,就连三石大夫这般的硬骨头,都只得涨红着脸,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南吕积弱难返,哪怕吾等摒弃前嫌,一起经营南吕。但经过这么多年的蛮人肆虐,到底是伤到了根子。”
荀少不紧不慢的说着,身后朱雀大旗猎猎作响,神似一头展翅高飞的朱雀神鸟,三两朵朱雀神火灼灼其华。
众大夫在骤然高涨的气势下,被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恍若见到一尊无穷高大的神人,俯瞰着苍茫天地无穷众生。其身如苍穹大地,口喝雷霆霹雳,呵气成风云席卷,呼气化狂风巨浪,简直就是一尊辟地开天的巨神。
两方的差距之大,让他们不敢多言一句,生怕这一位呼吸稍稍重一些,掀起的狂风巨浪就会淹没了他们。
荀少眸光流转,道:“既然如此,吾等何不能破釜沉舟,以众家为一家,以众心为一心,壮吾南吕!”
他每说一句话,都让众大夫浑身颤栗,生命层次的巨大差距,以【超凡入圣】的绝世武道之势力。就连最刚直的三石大夫、心思复杂的五原大夫,都说出不一句话来。
“众家归一家,果然狼子野心,可恨,可恨!”
众大夫心绪复杂,只是在荀少大势镇压之下,除非武道圣人才能生生挣脱出来。然而这些宗师人物,就连大宗师级数都没有,如何能抗衡荀少心念相合裹挟着的滔天大势。
“公子……”
一尊修行极强的封邑大夫,脖颈儿上青筋暴起,硬顶着席卷而来的压力,道:“你所谓众家归一家,莫非这一家是否就是你上蔡一家?”
这话说的极为艰难,在荀少磅礴的武道气势之下,这一位封邑大夫整个人犹如身处于狂风暴雨中,五脏六腑隐约都生出撕裂一般的痛感。
荀少眸光闪动,断然道:“当然,尔等为蛮人所败丧家而逃,民望军心大失。而吾三战蛮地,连战连捷捍卫国土。”
“如今南阳自顾不暇,吾荀少当仁不让有何不可。”
荀少目光侵略意味十足,所有人包括刚硬的三石大夫,都为其震慑不语。
“公子啊,公子,你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觊觎吾等的封邑,吾等治下的黔首。”
“今日你力强势壮,老夫暂且说不过你,也反不得你,但你以为这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老夫却是不信。”
几名封邑大夫拍案而起,瞪着上首的荀少,恨不得上前搏命。
突如其来的冲突,让所有人的精神紧绷着,一名名卫兵刀口出鞘,冷然看着周匝。
荀少平缓道:“诸位且慢动怒,吾荀少何时要说夺诸位的基业了?”
“吾是吕国公子,诸位是吕国大夫,吾若夺了诸位基业,天下诸侯又回如何看吾,殷朝天子亦会如何看吾。”
“吾只是一心振兴南吕,无有谋夺诸位基业之心。天意昭昭,吾荀少从不妄语欺人。”
看着左右剑拔弩张的氛围,荀少直接立誓道:“若违此心,天人共伐,鬼神弃之!”
登时,众大夫面露动容,须知主世界有着神魔驻世,誓言最为灵感之极,并非是可以轻易出口的。
可谓修行越高体会越深,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是违反了誓言,自会有应验之时。
一尊武道圣人发下的誓言,虽然不比天人一般与天心同在,有着十层十的可信,但也至少有着**层的可信度了。
中年大夫脸色沉重,犹自问道:“那不知公子的归于一家,又是指的什么?”
荀少淡淡道:“南吕国人五十万户,吾上蔡八万户,诸位占四十余万户,兵甲全部整合亦有三十万众。”
“不要说三十万众甲兵,哪怕就是三十万头猪狗,也不该让蛮人长驱直入,一路打到渊水。”
他这话说的不留情面,将众大夫说得面皮
“吾等军心不齐、战意不坚的另一原因,更多的还是没有握成拳头,心往一起用,劲往一处使。”
荀少目光冷肃,众大夫心头一寒,虽然明知自家心气已为荀少所夺,再不掌握主动,处境只会愈发的艰难,却也兴不起丝毫反复的念头。
携着武圣人的威势,再有力破数十万蛮兵的震慑,任他们有千般道理,也只得沉默下来。
“吾欲组建南吕劲卒,以诸家骨干为根本,练一支百战精锐之师镇守南方疆域。尽收诸家兵戈,煅一家之兵,诸位以为如何?”
“尔等依旧是尊荣的封邑大夫,只是不再直接掌握兵权,而是掌握治民之权,将诸家兵权汇聚为一,彻底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
这一刻荀少神彩飞扬,众大夫都被荀少的勃勃野心所震撼,就连三石大夫这般刚硬秉直,五原大夫这般绵里藏针的人物,都被荀少的野心吓住了。
尽收南吕之兵,将兵权归于一家。这是要将他们作为傀儡,虽然明面上还是封邑主人,但实际上的掌握者早已换成了荀少。
“诸位,少一片赤子之心,一心只为南吕着想,吾想诸位不会不愿南吕强盛吧?”
荀少缓缓看着周匝,高高举起玉樽,向众大夫承诺道:“吾荀少在此立誓,只要吾荀少存世一日,南吕诸家家运不绝,与吾干戚与共。”
大势已去!
三石大夫身子陡然摇晃了一下,几乎就要立即跌倒了一般,面色苍白而又无力。
所谓天下权柄,唯兵权可称最重,这些封邑大夫自然不舍。但荀少大势当前,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
庆元大夫豁然开口,道:“庆元赵余柯,愿为南吕大地尽一份心力。”
二十余位大夫压力陡然倍增,一位封邑大夫低头屈从,同时亦让其余封邑大夫身上的压力愈发沉重。
失去了兵权的封邑大夫,与国都中那些寻常大夫又有何区别。
只是众大夫不得你起身,这时稍有迟疑就是大祸,俯身下拜道:“吾等,愿为南吕百姓尽一份心力!”
荀少稳稳的拖着酒樽,道:“如此,南吕百姓皆为一家,五十万黔首幸甚,诸位封邑大夫幸甚,吾荀少幸甚!”
“风!”
“风!”
“大风!”
“大风!”
战旗猎猎当空,数万【吴回劲卒】的见证下,荀少尽揽南吕兵权,迈出了鲸吞南吕之地的第一步。
…………
曲终人散,吴回关内!
荀少端坐主位,诸逾行、上阳朝、常云光三人安坐左右,面上都带着喜色。
固然荀少只是节制南吕兵权,尚未吞并周边封邑。但兵权在握的他,只要完全掌握手上的兵甲,何人敢言他不是南吕之主。
常云光笑道:“主君这一趟会盟,可是彻底打断了诸大夫的脊梁,称霸南吕威震四吕。诸大夫的二十万散兵,经过精心摘选,能留存六万精华编入劲卒,就是十万【吴回劲卒】矣!”
“如果主君将五十万黔首百姓化为己用,也就不用忧心于南阳烨庭的反应了。”
所谓君臣一体,荀少的势力越发庞大,他们这些麾下重臣的地位,也会愈发抬高。
故而荀少称霸南吕,成为吕国南方众大夫之首,还是让三人尤为振奋的。以他们三人在荀少身前的地位,就连会盟的众大夫待三人都要好生言语,不敢怠慢分毫。
上阳朝顾虑道:“主君以势压迫,让众大夫将兵权拱手相让,虽是逞了一时之快,但众大夫未必心服口服。”
“共氏祸乱南阳,然而南阳底蕴深不可测,共氏至多逞一时凶威,牵绊住郡侯的手脚,却未必能真正撼动南阳根基。”
“主君独断四蔡、专行南吕,怕是早已让有心人注意,一旦让君侯腾出手来,恐有不忍言之事。”
荀少神色自若,轻声道:“吾又何尝不知,君侯的那点耐心早就消磨殆尽了。若非老太师亲自开口,又有几位族老为吾说情,那时来的就不只是一个宣诏内侍,而是兵锋正锐的【黑水锐士】了。”
“只是天运在我,共氏余孽不安分,牵绊住了南阳的精力,让吾可以再进一步,一举夺取南吕二十万兵甲化为己有,彻底夯实了根基。”
就如常云光所言,一旦荀少编练出十万【吴回劲卒】,放眼吕国四方疆域,除了【飞凰神卫】、【黑水锐士】能稳稳压着【吴回劲卒】一头,吕国还有何人可制。
“主君,近日来臣下关注南阳,却见一片风平浪静,颇感有些不详啊!”
诸逾行凝重道:“共氏少主被打入烨庭神牢,以神牢抽筋噬髓的本事,任他超凡入圣级数的修行,在神牢中也要死的悄无声息。”
“共氏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少主人陨落在烨庭的神牢中。”
以共氏舒万载积累的强悍势力,未必会在意一个新兴的诸侯方国,更不可能容忍自家的少主人死在吕国这个偏僻之地。
南阳此刻的沉寂,一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只是为了掀起更大的风浪!
荀少问道:“共渊是个武圣人级数的大高手,再有霸王传承下来的神通法门,能否打破神牢?”
诸逾行禀告道:“这时不可能的,神牢中自有禁止,而且都是由初代荀祖一手设立,非是神魔天人无法脱身而出,共渊只是个武圣人,了不得是个顶尖的武圣人,但是想逃出神牢还差着火候。”
说到此处时,诸逾行声音沉重,道:“如此一来,共氏动作还要更快啊!”
“否则时间一拖长了,就算将共渊救了出来,也成了一个废人,无有多少价值可寻。”
荀少幽幽长叹:“真是一个多事之秋……”
“不过,若不是这个多事之秋,吾也不能有这机会实现盟会,早就有训斥自南阳传来。无谓福兮祸所依,还是祸兮福所倚了。”
荀少默默看着墙壁上的舆图,眸子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这是荀少胸中的野望,上蔡只是他的一个踏板,整个吕国才是他应该发挥的舞台。
“不过要在这之前,还是需要广积粮,让【吴回劲卒】达到顶尖精锐之师。如此才能在未来的时局变化下,依旧立于不败之地。”
荀少轻声说着:“上阳先生,劝课农桑之事,吾就全权交托给你了,尽最大可能的收揽粮食,周边诸侯国也不要放过,不要吝惜财帛,吾要将上蔡一十三座粮仓都填满。”
“诺!”上阳朝沉声应到,神色中一片沉凝。
十三座粮仓每一座堪称大粮仓,足够十万人吃用一载。而十三座就是足够十万人用上十三载,如此庞大的吞吐量,就算手上握着大量的财帛,若是没有一定的门路亦是无法入手的,这当中就需要考验执行人的手腕了。
诸逾行低声道:“主君,需要通知其他大夫早做准备吗?”
作为嗅觉最为灵敏的诸逾行,已经提前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压迫。只是南阳的动乱就算平息了,荀少入口了的‘肥肉’,也不能轻而易举的吐出来。
“想要完全消化这一块入了口的‘肥肉’,没有让南阳伤筋动骨的实力可不行。”
荀少嘴角含着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微微一动:“吴回氏最后的馈赠,足以让【吴回劲卒】再进一畴,真正迈入顶尖精锐的行列。”
一旦掌握了一支顶尖精锐,除了没有大国一般有道兵镇压气数,也是可以横扫中小诸侯了。
第三零八章吴刀刀谱
关隘,内库!
一名名甲兵矗立在库门前,都披着一件铁甲,腰间配着横刀,手掌按在刀柄上,巡视着周匝的动静。
荀少缓步走入府库,掌上拖着一盏油灯,黄豆大小的昏黄烛光,照着周边的幽暗,也照着四方珍宝的宝气。
数十箱玉贝玉色浮现,映衬着玄铁宝箱中碧玉之色。每一箱至少三千玉贝,丝丝缕缕的精气溢散开来。荀少周身百窍不觉贯通,在一吞一吐间,精气涓涓流入肉身宝筏中。
这是玉贝堆积太多,其中蕴含的精气流失,生生将这一间府库造就成了类似洞天福地般的宝地。
玉为天地之精,是修行人梦寐以求的资粮!
“这些老家伙,果然都是人老成精,确实是识趣,深知进退啊!”荀少指尖抚过一枚枚玉贝,面上带着一丝笑意。
这些玄铁宝箱都是由着南方会盟的众大夫进献的,只以库房中玄铁宝箱计数,至少有着十万玉贝,几乎等若他在上蔡内库的积蓄了。
只是这一笔财富,在主世界就已非同小可,能办许多事了。
固然二十余位封邑大夫中没有绝强人物,但是到底底蕴非同一般,数百载的岁月积累下,还是不缺一二玉贝的。
荀少强压南方诸大夫,这些大夫为了表示顺从,自然不会吝惜身外之物。
“最重要的,还是他们献出的宝物,比起宝箱中的玉贝,才是最有价值的。”
荀少捧着灯火,照着一旁木架上的几宗奇艺物什,一宗宗堪称天下罕见的宝物,静静的摆放在架子上。
这些宝物天下珍惜,都有着各自的大来头,有着自生七香七味七品的七,有着四季如春长久不变的百花毯,有着化清水为老酒的三宝壶等,大多是极尽奢华享受之能事的宝物。
自然,除了这些实用性低的宝物,还是有些珍惜宝材混杂其间,只是与这些宝物比较起来,着实显得不甚起眼而已。
“他们的小心思啊,竟然想着以这些腐化吾到心智,只是还是差了一些火候。”荀少看着架子上的一块鹅卵石大小的铜石,呢喃自语道:“不过,他们手上还是有些东西的,尤其是这一块首山铜心,没想到竟然能见着如此宝物!”
首山者,主世界八大名山之一!
能在广袤无边的主世界,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首山神妙已然可想而知,其上最为著名的就是首山之铜了。
所谓首山之铜,为太古天皇珍宝,天皇曾依之铸鼎炼丹,是天下顶顶有名的神金之一。只要炼兵时渗入少许,就能炼就一口通灵神兵,乃是天下所有铸兵之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当然,摆在荀少面前的这一块首山铜心,自然不会是天皇铸鼎炼丹时用的首山母铜。
而且那等神物就是天人也没资格染指,就是勉强握在手上,也未必能在无数的觊觎中保下来。
“只是一块首山铜心,虽无母铜一般夺天地之玄妙,侵日月之玄机,却也是铸兵的上好材料。只是这块铜心在品质上存在瑕疵,但细细精炼一番未必不能炼出一口通灵神兵。”
手上抚摸着首山铜心,荀少眸子中闪过一抹异样之色:“或许,吾也该炼一口神刀了。既然幽精已毁,再无重铸之日,吾不妨就用首山铜心铸就一口神刀,为吾炼一口护道神兵。肉身成圣者的肉身宝筏一如神兵,但到底不如手上有着神兵,更能发挥金刚不坏的战力。”
“只是,吴回氏留下的那一份遗泽,是否是就看到了吾的今日际遇,因而故意留给吾的?”
“不可知,不可知啊!”
荀少眉心蹙动,心中疑惑不减,对于大神通者的境界更为向往。
所谓大神通者之境,乃是超乎天人道果之上,一证永证古今唯一,过去、现在、未来不朽不磨的伟岸境地。
可谓一眼可望岁月终末,一念可观命运长河,印证不可思议的大成就,才是真真正正的大自在,跳出世界之外,天难葬地难毁。
以大神通者的修行道境,若非石镜从未让他失望过,他甚至都不敢想象在一尊大神通者的注视下,自家的那点秘密能瞒得几时。
“嘿……终究是机缘一场,或许能炼一口绝世神刀,让吾的战力再上一筹,也不算白来吴回关走一趟。”
…………
上蔡,邑!
幽幽夜色,月光皎洁,公邸间烛火通明。
“吴刀鸣手中,利剑严秋霜。”
荀少执着玉笔,身子抚在公案上,徐徐描画着,不时间低声吟诵一两句。
公案上一卷布帛铺开,一副刀形图案跃然于纸上,上有几行细细的小篆,字迹干净利落,笔画中恍若刀锋,仿佛一具钢筋铁骨般,一股子刚硬流于形神之间。
“吴刀者,长三尺六寸,以首山铜、寒铁精英二者为精粹锤炼。刀成之日,以心头精血温养刀性,刀锋吹毛断发,切金断玉。”
他看着详尽的图录,眉宇间有着一息的失神,也有着一抹向往。
这一篇图录,就是上古大神通者吴回氏最后的一份馈赠,一份锻造吴刀的刀谱!
这一份刀谱看似并无什么传承,只是一份普普通通的煅造冶炼的法门。然而到底大神通者馈赠,着实不甚普通。
须知,古老相传中那一尊上古大神通者吴回氏的证道之兵,就是一口绝世吴刀,亦为主世界第一口吴刀。
当然,按着刀谱上记载的法门,所煅造出来的吴刀,甚至都不可能达到吴回氏手上,那一口配兵十之一二的厉害。
只是就算如此,哪怕没有古老吴刀一般,有着屠神戮魔之功,也至少是一口利器级数的刀器了。
荀少眉头蹙动,暗自想着:“倘若召集高明匠师按图索骥,煅造十万口吴刀,就是吾【吴回劲卒】成就道兵级数之时。”
一口真正的古吴刀至少是第四品,甚至位列第三品奇珍的存在,古老神话中一度有着吴回氏执刀斩断岁月长河的彪炳纪事,可谓一件强横无比的神物。
如今,固然受限于材料,不可能铸就出如第一口吴刀般神妙莫测的神刀,但是能与那般存在沾染上一丝半点的联系,已然是了不得的机会。
而且,吴回氏的这一份馈赠,对于寻常修行人而言只是鸡肋,可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毕竟,将一口寻常吴刀锤炼成宝兵、神兵级数,都要耗费不知多少心力,何况达到第一口吴刀断绝光阴一般的强绝,已然不仅仅是消耗心力就能有所成就的。但是落在如荀少一般的人物手中,却是远比一件神兵的作用还要大。【吴回劲卒】沾染上古吴回氏烙印,再有一口吴刀利器相合,以精血元气养刀,做到人刀相合之境,就是在道兵级数中也不是弱者。
“可惜,吴刀难铸!”
“首山铜更是非同小可,哪怕吾不求首山铜母这等天地瑰宝,只用首山铜的边角料为材,也难真的铸出十万数。便是以吕国全国之力,能锻造出五万吴刀,都是吕国国力雄厚了。”荀少手掌抚摸着刀谱,眸子幽幽沉淀一片。
首山铜也是分品质高低的,高品质的首山铜可是天人都要为之染血的宝物,低品质的首山铜虽然没有高品质首山铜珍贵,也是需要耗费大代价的。
若非荀少获得了一块首山铜心,用其煅造的吴刀,别有一番玄妙,对于【吴回劲卒】成为道兵大有裨益,他也不会费这个心思琢磨给兵甲换上一口吴刀。
“或许,应该选拔编练精锐,以伐毛洗髓的甲士为骨干,四万【吴回劲卒】中总会有精干卒士。将这些人编练起来,作为南吕十万精兵的神髓,以达到如指臂使的地步。”
荀少心思变化,一瞬间飘忽到二十万兵甲上,嘴角轻微上扬。
对于南吕庞大臃肿的二十万兵甲,他可不打算全盘接受下来。至少要削减一半以上,才符合他的全局利益,乃至于强兵强将的目的。
这吕国各方大夫若是汇兵一处,至少也有百万战卒千员战将,但对于南阳烨庭只能战战兢兢,一旦有着忤逆,只需动用【黑水锐士】就能扫平一切。
正所谓兵在精而不在多,倘若荀少能有十万道兵,就是踏平整个吕国又有何妨。
“主君,”
这时,一内侍小心翼翼的走入北苑,微微垂着头,也不敢抬头,低声道:“您要找的人,已经给您唤来了。”
荀少神情一动,难得称赞了一声,道:“嗯,你们这事办的不错,这么快就找到了吾要找的人,可见是用了心思,让他们都进来。”
内侍躬身应了一声,道:“诺!”
不多时,几个身着粗布麻衣,面容老实憨厚的汉子,一个个鱼贯而入。
待到十几个汉子全部走入房中,领路的内侍才半躬着身子,不紧不慢的退了出去。
这些汉子看着端坐公案的清秀少年,只觉心头重压落下少许,尽数跪下叩首,道:“庶民,见过大夫!”
荀少缓缓开口:“你们,就是上蔡最有名的大匠师了?”
一个黑粗汉子恭恭敬敬道:“庶民等艺未精熟,不敢辱及大匠之名,最多只是一介匠工而已。”
荀少淡淡道:“无论是大匠还是匠工,尔等都曾经冶炼铸就过利器,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十几个汉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看向荀少。
一口利器级数的兵刃落在寻常武人手上,或许尚能堪当大用。但以荀少上大夫的尊荣,区区利器级数的兵器,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岂会放在荀少这等尊贵人物的眼里。
真正对荀少有用的,或许只有神兵级数以上的兵器了。
而那个级数的兵器,这些匠人门别说是见着了,就连听都未必听说过。
黑粗汉子道:“大夫明见,庶民以前确实铸造过几件粗劣的利器,就是不知这与大夫深夜传唤吾等,又有何干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
荀少嘴角含着笑意,看着十几个粗糙汉子,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看过就都明白了?”
他展开公案上的布帛,示意这些匠工们上前观看。
看着的动作,黑粗汉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上前看了一眼。
贵裔庶民的身份差距让黑粗汉子有些胆怯,若非荀少亲自开口,黑粗汉子又实在不敢拒绝。以粗黑汉子粗中有细的性情,只会更加谨慎处事。
毕竟二者的地位相差太过悬殊了,哪怕黑粗汉子煅成不住一件利器,是个有真本事的人物,也不敢在一位贵裔面前失仪。
粗黑汉子双手接着布帛,刚看了一眼,心中猛然一震,不由惊讶的出声:“咦?”
“大夫,这是……”
粗黑汉子刚要说话,荀少挥手稍稍一摆,止住了粗黑汉子的话头,道:“这就是吾将你唤来的原因,吾需要你们来煅造兵器,而且是秘密的煅造兵器,吾的意思你明白了?”
毫无烟火的话语,让粗黑汉子心头一冷,若是不明白荀少的意思,他们这些人还会有下场吗?
聪明人一点就通透,能煅造利器级数的匠人,以往一门心思的专研煅造,却未必真的是个呆愚之人。
粗黑汉子拍着胸脯,道:“庶民明白,大夫请放心,这张刀图除了庶民见着,其他人绝不会再见到。”
荀少看着屋舍内的十几个匠人,道:“这张刀图,吾不希望再有人知道。吾会迁移尔等家族亲眷,让你们专心煅造刀器,以后你们就是吾上蔡督造司的匠人,可得一千五百甲兵分三班巡护。”
他要谋求一支道兵级数的强兵,至少也要有着足够的利器级数兵器。而这十几个人匠工,就是他为了以后煅造吴刀,而准备的的一部分人手。
凡事从小见大,可谓见微知著不外如是,上蔡贫弱久矣,各方人才还是稀缺无比,只能先一步存储人才。
“若非上蔡的人才还是太少,还是需要循序渐进的发展,吾又何苦于案牍劳形!”
第三零九章天人五衰
宋国,邙山!
一方幽暗玄秘之境,沉沉昏昏,深邃莫名。
一道道波涛卷落,黑色海水汹涌澎湃,寂寥的死亡气机,流连于这一方妙境中。
一尊黑衣道人盘坐在黑海上方,一朵黑色莲花拖着他的身躯,面貌于黑暗中若隐若现。
其不甚壮硕的身躯,与着幽幽黑暗相合,恍若幽暗世界恒古存在的天意,近乎天地大道化身一般,有着全知全能般的莫测高深。
这是道人以**力大神通,自虚空中生生开辟出来的一方境地,与主世界广袤天地相合,内中景象全由道人修行神通的显化,可谓这一方秘境中的至高存在,
“鬼师先生神通无量,自开一方福地,天地灾劫无扰,真是逍遥自在让人钦羡了。”青璃一身宫装流裙,玉足踏着一道紫色光晕,娇俏的玉容上满是冷淡。
这一位随侍吕国夫人左右的亲近侍女,在元神之道上的造诣着实不浅。她玉足下的紫色光晕,就是她在元神之道的成就,紫色光晕横跨奔腾汹涌的黑海,任是如何翻腾涌动,却犹自毫不在意。
“老道的鬼域再好,又岂有夫人一般人间富贵来得让人羡慕?”鬼师冷峻的面庞,似乎一丝温度也无,看着青璃近在眼前的丰腴娇躯,如见白骨骷髅般的冷漠深沉。
佛门白骨观的神通,鬼师简直是达到了非同寻常的地步,一念斩断绵绵情丝。
鬼师抿了抿单薄的嘴唇,道:“说吧,夫人让你来,是想让老道出手杀哪一位?”
“咯咯咯……”青璃清脆的笑声一如少女一般,玉容犹自带着一抹红晕,道:“鬼师就是鬼师,一见小女子就知道吾家夫人的心思。”
鬼师惨淡的眸子,深深的望了一眼青璃,道:“嚯嚯嚯……老道一身的本事,也就剩下这么点用处了。”
青璃娇声笑道:“鬼师忒自谦了,以您老的真本事,放眼豫州诸国,哪一个不任您纵横?”
“您可是大地游仙绝顶的人物,与天人都只差了一筹,在这天人不出的当下,您老可是虎踞一方了。”
“老道只想知道,这一次老道出手的对象是谁?”鬼师态度不置可否,眸子中幽幽碧绿,在幽暗境地下犹如一匹苍狼,少见的露出一抹狼性。
青璃玉手纤纤,一枚绿色香囊自掌心浮现,化作绿色神光飞落鬼师的身前,道:“这是那人的一缕头发,还有那人的生辰八字,想必以鬼师的手段,应该能让那人悄无声息的死去。”
青璃是吕国夫人的亲信之人,可以说她的意思,就是代表着吕国夫人的意思。
由此可观吕国夫人杀心已坚,若不然也不会不惜名声,请出鬼师这等邪道人物出手。
鬼师握着香囊,嗤笑道:“夫人准备的真齐全,让老道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看来,老道这次要杀的人,还是个棘手的角色啊!”
青璃淡淡道:“对方是一尊肉身成圣,八十一炼【金刚不坏】的大高手,不知鬼师可有把握一击即中?”
“金刚不坏?”
笼罩着鬼师的黑气蓦然翻腾,凄厉的笑着:“八十一炼,肉身成圣,嚯嚯嚯……果然是个狠角色呢。”
“可惜,是个不通法术的武夫,任他肩扛山岳,力贯四海又有何妨?他是能打到老夫身前,还是能能找到鬼域?
“任他有多少的手段,又有几分力道能落在老夫的身上?”
青璃娇笑道:“既然鬼师如此自信,小女子就在烨庭静待鬼师的佳音了。”
“嚯嚯嚯……”
无边的黑气近似沸腾,鬼师幽幽碧绿的眸光,在黑雾中显得尤为诡异。
“好,好,好!”
…………
邑,官邸!
静室中的荀少,面色沉静之极,心神存乎祖窍,陷入冥冥中的冥想境地,以期磨砺道心,证就入圣超凡之道。
他肉身成圣武道绝顶,已然臻入了武人毕生难求的绝巅之境,再进一步就是道心证圣,内外相合窥得大神通者之境。
只是可惜,肉身成圣难得,道心成圣更是难得!
毕竟,自荀少肉身证道以后,生命层次与以往几乎划分开来,因着生命层次的不同,所能见到的风景也迥然不同。
常人超凡入圣需耗费十分心力,而荀少与常人相比何止强大了百倍千倍,心灵知见障的那一道瓶颈,也比常人坚固了百倍千倍,难以踏破藩篱道心入圣。
纵然荀少亦时时打磨道心,但是自身的强大反而束缚了道心的磨砺,让他一直徘徊在这一道门槛前,难以真正登堂入室。
固然他每日勤修不堕,但那一层壁垒就如磐石般,难以真正堪破。
不知何时,一丝丝黑气凭空衍生,缠绕在荀少的身上。沾染了黑气的衣衫,顷刻间腐朽败坏,生出一层层污秽,披肩的黑发散落开来,缓缓泛着枯黄之色,下腋泛起一层腥臭,一滴滴黄红色的汗液浸透了衣衫。
心神陷入冥冥之中的荀少,登时感到一股莫大恐怖袭来,窒息一般的危机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荀少豁然惊醒,看着周身异样,悚然一惊,道:“天人五衰!”
他如今身上发生的种种不详,乃是天人都为之恐惧的天人五衰,是天地刑罚不死天人的劫数。除非是天人道果级数的人物,否则皆要湮灭在五大劫数之下,形神俱失永世不得翻身。
只是这五衰之劫,是由诅咒之术引发,较比真正的天人五衰弱上不知多少。
其看似可怖可惧,然而伤不得天人道体,但对于天人之下的修行人,却是凶险莫测的杀招。
“大胆,谁敢害吾!”
荀少勃然大怒,恐怖的气血一朝爆发,蛮横的力量震得静室簌簌作响,砖墙在蛮横的气浪撞击下,一丝丝裂缝如蛛网般密集。
不说金刚不坏三百寿数,就是他现在的年数才有多少,又哪里能引来天人五衰之劫,消磨他的不坏道体。
“诅咒之术,哪里来的营营苟且之辈,安敢害吾。”枯黄的头发散乱着,荀少眸光璀璨,念头刹那定住,混元一神通运炼之下,气血沸腾如真龙长吟,似真凰腾飞九天,恍若麒麟真形演化。
一身气血灼灼而起,炙烤的周匝热浪翻滚,在这股热浪当中,荀少一身旧皮逐渐褪去,漏出雪白的肌肤,枯黄的头发散乱飘飞,一根根乌黑发丝再度洒落。
“天问断魂!”
荀少手掌一抚,案几四分五裂,无数的木屑四散飞扬,一口木质短刀落入手中。
一刀朝着虚无之中劈下,心神锁定着冥冥中的一丝感觉,化作自他肉身成圣以来最强的一刀。
刀光璀璨之极,一刀斩断一重虚空,落入撕裂的虚空中,顺着心神锁定的一点心意,须臾千万里之遥,轰然斩落下来。
…………
时光流逝,转瞬三载有余!
昔时,南方会盟的影响,可谓震动了整个吕国。
南吕大地,犹如一头醒来的凶兽,已然露出了属于它的獠牙。
一座座关隘拔地而起,在广袤南吕大地上掀起的滔天兵势,一度引得南阳诸大夫侧目。
哪怕吕国南方积贫积弱已久,但南方的诺大国土,足以让所有人都慎重以待。
荀少治国老辣,断然施行耕战体制以战养战,对内徐徐图谋二十余封邑大夫的,以温水煮青蛙的心态,一步步消磨封邑大夫影响,逐步的化公器为私器。
对外则以十万【吴回劲卒】四处镇压流窜的蛮人,以蛮人的血与肉,铸就了一支百战精锐的气魄。
如此不过几载,荀少的势力就如滚雪球般,就翻了不知多少倍。
荀少坐镇邑,鞭挞南方吕国,几乎已是南方无冕之君,成为了事实上的南吕仲裁者。南吕的五十万户黔首百姓,更是近乎于到了只知南吕邑,而不知吕国南阳君侯的地步。
就在这一年,南阳烨庭为安抚荀少,赫然敕封荀少为长信君,让南吕大地正式成为左右吕国局势的一股大势力。
南吕偏北的一座城关上,荀少身着甲胄,腰间配着一口宝刀,身旁左右甲士皆着赤甲,面露沉凝之色。
三载的风霜经历,并未让荀少多出几许变化,清秀的面庞上,一如当日会盟南方时,举止风采依旧。
几位臣僚亦步亦趋,跟在荀少的身侧,气度豁然且沉肃,身上配着随身剑器,顾盼间就有着一股风度。
一名名精悍甲士矗立于关墙之上,甲士们一身彪悍的气息,如狼似虎摄入心魄。
荀少看着这座城关,手掌拍了拍坚实的城墙,侧耳倾听着青石敦厚的回音,满意道:“不错,一座磬石关,关如其名稳如磐石,任千军万马也要让他困顿于磐石关前。”
督造磐石关的主事主官赵建文,耿直道:“君上过誉了,这座磐石关固然坚实,或百年不毁,却只能挡得一般的精锐之师,绝难挡下一支顶尖精锐。”
荀少闻言笑道:“那也不错了,一般的精锐之师已是难得,何况顶尖的精锐之师,整个吕国都没有几支,一座磐石关有此坚实,已是大大出乎吾的预料了。”
众多臣僚拜首,道:“君上宏图大志,连建南方吕地三十六关隘,拱卫上蔡邑,今时南吕有此景象,尽是君上之功。”
以耕战制度的优越性,全然是为了战争而准备的,荀少力排众议启用耕战制度,以数十万蛮人流寇为磨刀石,生生将南吕兵甲整合成了一支强兵。
除了寥寥可数的几方大邑,着眼吕国南方大地,唯有荀少一人雄峙一方。
“君父既然舍得将长信君的封爵赐予了吾,看来南阳的局势亦不乐观。”荀少抚摸着腰间的吴刀,心思不觉飘向远方。
历数整个吕国上下,有资格封君的人物都是少有,都是国君也要给予绝对的尊重。
而荀少野心勃勃,会盟南方小霸,可谓触动了吕国根基。倘若南阳局势真的平稳,文侯早就一道敕令下来,斥责荀少所作所为,更有甚者一道文书落下,荀少就得束手就缚,自甘作阶下之囚。
只是共氏、宋国、郑国几方混杂其中,牵绊住了南阳的注意力,才让南吕有了三载的黄金时间,如同一头野蛮生长的怪兽,有了今时今日的体量。
荀少心思一动:“都是为了争夺那一位的残躯,却不知南阳忍到几时,才会以雷霆手段彻底镇压几方乱象。”
南阳的局势诡谲复杂,荀少三载以来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勉强安插了几枚棋子观望局势,却也是最终收效甚微,一些真正的机密大事还是难以接触。
只是知道南阳局势愈发的凶险,若非【飞凰神兵】镇压着大局,又有荀太常、闻渊明两大绝世强人坐镇烨庭内外,这一场乱局还不知如何收场。
在这般激烈的争锋中,比拼的就是几方的底蕴,若非证就天人之道的大能力者难以干涉苦境,以共氏几万载的深厚积累,绝对有将南阳烨庭生生推平的力量。
但是吕国占据主场优势,在一国国运加身的情况下,却能压得几方势力进退不能,常规情况下自然不会给他们机会。
咻!
正想着心事,蓦然一道清光自天际划落,尖锐的箜鸣声,惊得荀少猛然抬头观望。
只见着一道清光飞腾似蛟龙,划过天穹一角,荀少神容一肃,手掌一张间,掌心自有一道宝篆浮现,溢散丝丝金色神光。
就在清光在宝篆浮现时,游弋的光华顿然一滞,嗖的一声落入了荀少的掌心。
“玉符传信?”
看着清光化作的玉符,众僚属心头一震。
玉符珍贵非常,价值几乎等若一口半宝兵,一来一回就是一口完整的宝兵了。
若非事态着实紧急,一刻一分也耽误不得,也不会有人奢侈到用玉符传信。便是作为第一霸主的郑国,也不会如此的奢侈。
“南阳出事了!”
荀少眸头紧紧皱者,看着玉符上的信息,面皮渐有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