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五章道门潜龙
“八成力道,一剑开山!”
肉身气血几如真龙咆哮,青峰剑斩落下一道银白神光。
这一剑仍是剑光分化,只是由化繁为简,剑光以千百数演证唯一,威力何止递增了数十筹。
这一道剑光之璀璨,气机之凌厉,让一众顶尖人杰浑身一寒,一丝丝锋锐剑气刺痛肌肤,让其他顶尖人杰不得不暂且停手驻足。
这一剑的惊艳,此世千百载也未有!
而作为直面这一剑的云青松,以及剑光波及下的杜云光,则只感到眼前无天无地、无日无月、无阴无阳,似乎唯有这一剑的锋芒,目光全然被这一剑占据,几如待宰羔羊。
“喝……”
云青松猛然一咬舌尖,口中的喷涌而出血腥,让他豁然惊醒,青钢剑悲鸣不住,似乎摄于至强一剑的气魄,其中灵性萎靡不振。
“吒”
在云青松醒来的刹那,一声宏大道音,自崔明口中爆发,这位第一洞天王屋山洞真传,心性修为深不可测,几乎与云青松同时惊醒。
只是云青松是绝顶的剑疯子,能在至强一剑的威慑前,仍能以一颗剑心强自抵抗。
而崔明这一尊洞天真传,可是全然凭着自身心性,以心神心念之力,生生镇住这一丝悸动后,尚有一点余力催发道音。
只此一项,崔明显现的道行道业,较比诸顶尖人杰高出不止一筹。
一十一人杰全力施展,一门门大神通法术轰然爆发。
隆
这一十二人的凶横一击,简直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百里兜率法台,承受着超乎地仙之上的强大力量,一块块地壳脱离地面,一块块巨石化为碎末,可谓天昏地暗,一切都是沉沉昏昏。
兜率法台下,千丈黑甲巨人怒目圆睁,两根天柱一般手臂上,肌肉盘结一一凸起,手掌伸张高举兜率云台。
“吼……”
似是感受到危机,千丈黑甲巨人低声咆哮,黑色甲胄猎猎作响,面上露出难以为继之色,恍若天塌一般,让千丈黑甲巨人背脊微微压下。
十二人杰的一击,甚至超乎地仙范畴,已然臻达神仙级数。让千丈黑甲力士,这一尊堪比神仙的力士傀儡,都感到极为的吃力。
“怎么可能,力士竟然坚持不住了。”
黄山道人看着兜率云台寸寸龟裂,千丈黑甲力士身形摇摇欲坠,眉头顿然蹙动。
千丈黑甲力士由道术祭炼,一身巨力拔山踏海轻而易举,其神力之惊人,除非上古天生地养的神兽,否则都难以望其项背。
更何况,其以**力凝炼的兜率法台,最为着重于坚固之性。等闲人仙根本撼之不动,兜率法台上的一草一木。就是地仙中人亲临,了不得只能留下一二痕迹。
然而十二人杰的强横,还在黄山道人预计之外。
或者可以说,还是这道门第一人赐予的三光神水,对天下洞天福地而言,着实过于重要。甚至让他们纷纷派遣出,以期维系传承的弟子门人。
十二门大神通碰撞爆发的力量,让任何人都胆战心惊。
“兜率法台……要塌了!”
望着兜率法台的分崩离析,几尊高高在上的罗天神仙,也不由心神震动。
这一场斗法,十二人杰手段频出,就连一些神仙中人扪心自问,倘若易地而处,也不会比这些人杰表现的更强。
这是道门五百载底蕴精华的一次展现,十二顶尖人杰秉承道门五百载气运,未来的道途不可限量,最少也是顶尖地仙的前程。
只是此刻,兜率法台上的荀少与其他人杰,全身精气神贯注,对于支离破碎的法台,已然不管不顾。
十二道大神通碰撞爆发,其余波之凶烈,出乎任何人的想象。就是真正的地仙中人落入此间,一朝不慎也得化为飞灰,神形俱灭,骨**融。
十二人杰强则强矣,但以人仙绝顶的修为,在这一场风暴余波中,也只得随波逐流着,没有半分主动可言。
若是强行挣扎而出,虚空反噬下,根本无人能存活下来。
但就算勉强护持自身,周匝虚空沸腾不休,强烈的压迫感让这些人杰五脏六腑,都几欲撕裂开来。
千丈黑甲力士悲呼一声,虚空扭曲的力量作用在身上,身躯分化一十二道黑光,一一崩碎四散开来。
“诸位道友,救人!”
一处茅庐中,一尊高大道人大喝,演化一尊神魔法相,四首十二臂真身显化,仿若自上古蛮荒中走过。
“救人……”
“速速出手……”
“人命为重……”
一尊尊神仙中人恍然惊醒,身处沸腾的虚空中,就是寻常神仙都倍感吃力,何况是几个远远未成长起来人杰。
若是再耽搁下去,这些人杰在虚空扭曲的环境中,只会被碾为肉糜,先天根基一朝崩毁。
十大洞天、地肺福地、烂柯福地的神仙中人,纷纷向着虚空出手。
尤其祖师王质,更是不顾罗天神仙的尊严,亲自伸手定住一片虚空,牢牢护住荀少。强横的法力抚平虚空褶皱,其中警告意味十足,不给其他神仙暗下黑手的机会。
一位位神仙中人护住虚空,但扭曲的虚空面积甚大,众多神仙也难以平息沸然的虚空。
就在这时,一声惊叹遥遥响起,恍惚带着一抹漫不经心。
“咦……这里,好生热闹啊!”
一位青袍道人驾着云霞,面上尚且带着讶然,自天坛山一角走来。
一丝丝云雾自脚底草鞋升腾,一步步走来近乎悬空一般。
虚空风暴蔓延,数百、上千座草庐,在虚空的扭曲之下,摇摇晃晃的,似要下一刻就坍塌一般。
看着这几大神仙定住虚空,兜率法台分崩离析的场面,青袍道人抚掌一笑,恍然道:“看来,贫道来的正是时候,正是时候啊!”
高高在上的黄山道人,望着来人深深蹙眉,淡淡道:“明愚,你不在洞天的清虚宫中,侍候师尊他老人家,来这丹元小会做甚?”
眼前兜率法台崩塌,正让黄山道人手足无措,不知这小丹元会该如何落幕收场。
而明愚道人的到来,无疑让黄山道人愈发焦躁。
两人在清虚宫内,可都不是兄恭弟谦的人物,面子上固然过得去,但私下里的联系,可是淡薄的很。
明愚道人笑了一笑,道:“你以为贫道,愿意来你的小会?”
“还不是师尊他老人家法旨,让小弟不得不走一趟。若非是如此,小弟倒还想着看看,你这丹元小会要作何收场呢……”
闻言,黄山道人面色渐缓,道:“是师尊让你来的?”
明愚道人一笑,一卷金榜自明愚袖袍中遁出,缓缓落于半空中,轴卷徐徐的摊开。
明愚道人撇了撇嘴,指着金榜道:“师尊金榜在此,这还有假?”
“这……”
这一卷金榜之上,天仙大道凌驾万法的气机,让黄山道人面色一变。
金榜上的天仙气机,远甚于他手上的金诏。
这一卷金榜灵性自生,似是非同一般的宝物。
一经显化出来,化作金光千百道,径直定住一片虚空,几乎比四、五尊神仙,加在一起还要更胜一筹,直接止住了天坛山上空的崩溃。
明愚道人拈须,自得的一笑,道:“师兄,且看金榜之妙!”
千百道金光一一略过,将天坛山化为一座‘金山’,金灿灿的神光照耀八方。
“这是……”
黄山道人看着眼前异象,心神一跳。
只见金光涌动,遍布眼前一切。随即周匝的景象,都似在倒流一般,虚空一一抚平,一小块一小块破碎的碎石悬空浮起,犹如一块块磁石,一一在粘合在一起。
百里兜率法台,赫然回复一新,除了一尊千丈力士崩解,再也无法恢复过来,几如先前一般无二。
金榜张挂法台上空,一丝丝天仙法力涌现,生生将这一座百里方圆的法台,举于半空当中。
这一切若用笔墨形容,自是行述缓慢。但在他人眼中,只觉眼前一晃,就见得兜率法台仍悬空而立,唯有一张金榜高悬,带着一丝莫可言深之意。
天仙之道,观天之行,执天之道,尽矣!
直到这一刻,天坛山上的所有人,方能明白其中三分真意。
落座草庐之中,祖师王质缓缓收手,望着上空回复一新的兜率法台,眸光神采烁烁不定,似乎沉浸在其中。
“这就是天仙之道,观天之行,执天之道,妙哉,妙哉!”
神仙位业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若是在这一基础上,再身历神仙劫数,一朝脱劫而出之时,即为罗天之数。
而天仙之道与天相合,以己念为天意,执掌天地大道权柄,可谓天道之化身,甚至触摸时空之道。
故而,眼前发生的一切,看似只是随意拈来,却是时间之道的应用,是天仙大能回溯时间之象。
正是因为见识到天仙之能,才会愈发对前路的无止无境,而感到深深的绝望。
罗天神仙脱身劫数,已窥空间妙谛,但时空无形无迹,想要超脱其上,自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若无天大大机缘、大毅力,就是横渡世间三千劫,也只得与世界同朽罢了。
“天人之道,这真是天人之道吗?”
荀少矗立祖师身旁,望着焕然一新的法台,以及其上的金榜,瞳孔微微一缩。
十二人杰已然在长辈们的护持下,一一落在了自家草庐中。也正是因此,荀少才有幸见到,此世天仙至尊逆转时空之能。
小丹元会的胜负,在这一刻似乎不再重要,只有对于天仙浩渺之道的无尽遐想,让所有神仙不禁沉溺。
“难道,武圣人与天人的差距,竟然会如此的……难以言喻!”
对于武圣人一级的力量,荀少早已是不陌生了。
毕竟,他的一尊太易化身,开辟煌煌东岳天廷,踏入正二品纯青神敕之列,可与顶尖武圣人比肩。对于武圣人级数的深浅,荀少心中有所计量,对于天人之道也并非懵懵懂懂。
但此世天仙竟能逆转时间,将已经损毁的景象,再度将过去还原,已然超乎了荀少的想象。
此时的黄山道人惊意稍退,身为天仙至尊门人,对于天仙身具的种种不可思议之能为,长久以来已经心有准备。
因此他指着金榜,问道:“师尊张挂金榜,不知是何意?”
明愚道人无言一笑,道:“天仙行事,无迹可寻,师兄道行远在师弟之上,都不知金榜用意,难道还能指望师弟参透内中玄机?”
“不过,这一张金榜有一个名头,师尊他老人家称为……潜龙榜!”
“潜龙榜?”
黄山道人惊疑不定,望着悬空金榜。
明愚道人道:“师尊他老人家言,这十二人杰就是潜龙榜上的第一批潜龙,可为道门五百年气运兴衰。”
“那,小丹元会三元会首之位,与这潜龙榜可有冲突之处?”
只是,看着明愚道人似笑非笑的神情,黄山道人就知道这是一个蠢问题。
只是天、地、人三元会首之位,在王君老祖赐予九滴三光神水后,其含金量大为增加。
哪怕是第三位人元,也是有一滴三光神水的。
而第四位则一无所有,可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典范。
“潜龙榜排位,也是有前后顺序的,前三位潜龙就是小丹元会的三元会首。”
明愚道人轻声笑着,目光注视着金榜,道:“这一届十二人杰,想必不说空前,但绝对是绝后了。以后再出一位如此人物,恐怕就是道门气运所钟了。”
“只是,十二人杰最后一击,打得虚空几如浆糊,连兜率法台都崩了,也难分出胜负高下,难道要再打一场?”
这一场斗法,已经耗时十二日,合了小丹元地煞七十二数。就是再打下去也毫无意义,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哈哈哈……”
“师兄,法台之上金榜高悬,神仙中人看不清孰强孰弱,难道天仙至高也看不清其中差别?”
“这一卷金榜,自会辨别诸人高下,毋需师兄你庸人自扰。”
明愚道人畅然大笑,转身一步踏出,行迹化为虚无,只有余音袅袅回落。
第二六六章名传天下
“庸人自扰?”
黄山道人望着明愚的背影,嘿然一乐,道:“九滴三光神水在前,这些洞天福地哪一个不眼红心热。为了一滴神水,都不惜把自家命根子压上。”
“要是一滴神水也得不到,岂不立时翻了天?”
看着天坛山上,数百、上千座草庐矗立,黄山道人摇了摇头。
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三千道脉在侧,有的他头痛了。
不过,他撇了一眼张挂着的金榜,面上稍稍舒缓了一些。
有着天仙祖师在上背书,哪怕这些修行人再多的不甘,也只得生生咽下。
敢言天仙是非的,这一方仙道世界还未有过。
“黄山道友,”
“黄山道友,”
一尊尊神仙中人眼前金榜张开异象,纷纷自草庐中走出,脚上踏着虚空,步步生莲花相,来到黄山道人身前。
“黄山道兄,这兜率法台都被打崩了,这会首的位置又该如何算?”
一个脾性直躁的道人,直接开口说道:“吾家真传门人一连斗法十二日,都未分个高下胜负,总不得让十二人并列第一会首吧?”
以神仙中人的法眼,也看不透场中局势。
“哼……并列第一,你倒想的美。”
几声冷哼倏然响起,各方洞天神仙面露不虞。
事关利益之争,九滴三光神水在前,足矣让神仙中人大打出手。
如果让十二人共分九滴三光神水,他们平均一家连一滴都分不得,这如何能让他们接受。
“咋的,咱们再斗一场?”
这直躁道人火爆的说道,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捏了捏拳头,似要亲自出手来上一场斗法。
“哼……来就来,谁怕了谁?”
一尊道人冷冷一笑,步伐一动间,气机沸然一清。
一十一尊神仙中人彼此气机角逐,只差一点余地悍然出手。
黄山道人哼了一声,道:“哼……怎么,莫非诸位要在此时大打出手,坏了王屋山清净?”
他向着苍穹一拱手,道:“老祖高坐清虚宫,可正看着天坛山呢!”
“若是在天坛山闹起来,你们能担待得起?”
这话让几尊神仙中人浑身一冷,以天仙伟岸之能,就是一根手指头儿,都非是神仙业位可比。
在一尊天仙眼皮底下闹一场,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那,这小丹元会该如何算?”
王质祖师平静的开口,神情晦涩莫名,让人看不出喜怒。
其实这一场小丹元会,王质祖师已经得到了自身想要的‘名望’。
能与十大洞天、第一福地真传并肩。此时烂柯福地的名器,一度能与这些道门大势力相若,其结果已让王质祖师颇为满意了。
若非十大洞天种子人物齐出,烂柯福地甚至能力压小丹元会全场。
黄山道人轻声一笑,伸手指向潜龙金榜,道:“此榜为潜龙金榜,张挂兜率法台,为天仙所炼之器。其上排名由着天仙所定,尔等该是没有异议了吧?”
“吾等自无异议!”
几大神仙看向金榜,心头自然浮现金榜之用。
所谓潜龙,是得到天仙至尊承认,有资格证得神仙业位的真种子。
作为第一届的小丹元会,能有十二潜龙出世,已是五百载气运的爆发。
需知道,只有满足一定条件的修行人,才能得金榜认可。否则就是名列小丹元会上第一,也不可能在榜上留名。
论起含金量,留名金榜可比小丹元会会首,要强上不知多少。
黄山道人颔首,道:“如此就好,且看金榜上的名姓。”
就在说话间,金榜缓缓洒落天光,一枚枚金色榜文环绕千万道祥瑞金光。
一个个姓名落于榜上,化为一道道龙章凤文,隐约有着龙凤和鸣之音,自金榜深处徐徐响起。
一个个姓名自金光显化,引得几大神仙的关注。
“金榜第三,地肺山茅九!”
“金榜第二,王屋山崔明!”
“金榜第一,烂柯山清风!”
这三人的姓名,高高悬于金榜榜首。可谓一览众山晓,有着独占鳌头之势。
“怎么可能……”
“两个福地门人,压下十大洞天弟子,怎么可能……”
看着两名福地真传,竟然力压诸多洞天中人,一举登上金榜高位,这让天坛山上关注金榜的神仙,哗然一片。
然而再如何哗然,也改变不得金榜上的留名。
这天仙所定,天命所钦,岂容他人指手画脚。
这是天仙定下的大势,所有人只能低头,而不敢有一点质疑余地。
虽然无敢质疑者,但潜龙榜前三之名,必然会轰传天下,佛、道、魔三家无不关注。
这即是天下难得的尊荣,也何尝不是一副世人瞩目的重担!
…………
烂柯山福地,
静室之中,荀少盘膝端坐,一脸凝重的望着手上的玉瓶。
“天仙之道,到底是何等存在啊!”
他幽幽感叹着,对于这一方世界,心中忌惮之意愈盛。
这一趟王屋山洞之行,收获固然多,但是其后患也多。
尤其是金榜高悬之下,荀少的名头可谓响亮无比。
“不知,吾证天仙之道时,与天人之道又回有何不同。”
荀少已然看到大道之形,只要潜心修行,开辟肉身神藏之道,于功成之日,就是他此世证道之时。
在他看来,主世界天人之道,绝对没有此世天仙一般可怕。
此世天仙近乎与天道,几乎全知全能,不愧有天道化身之称。只是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举动,都仿若带着让人无力的沉重感。
而荀少掩饰自身战力之举,在一位真正天仙至尊的眼中,只怕也就是一个笑话,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笑话。
实际上,在金榜揭开之际,荀少心中的震动,并不见得比他人少。
这一尊至高天仙,或许是在荀少招法纯熟上,以及出剑时微妙变化,看透了个中的虚实。也或许是勘破荀少肉身变化,开一世先河。
毕竟,在一尊天仙目光注视下,以荀少的修行,几乎无法遁形。除了石镜隐匿祖窍,有把握不会让天仙洞察,其他的肉身修行之道,怕是在入天仙眼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泄了底。
“金榜第一!”
这个名头在身,小丹元会的天元之位,除了荀少一人,其他人还怎敢再坐上去,不怕遗臭万年?
因此荀少也顺理成章的,得到了五滴三光神水的赐予。他手中羊脂净瓶中乘着的,就是那日月星三光点化,让人肉身脱胎换骨的三光神水。
“这一趟的收获,到是让人满意,但以后天下人瞩目,一举一动都要小心一些了。”
荀少暗自叹了一口气,小丹元会上出尽风头,也该着让他头痛了。
出了如此大的风头,若非有祖师数次庇护,怕是在回山的途中,就会有魔头侵扰。
佛、道、魔三家的关系,一直都是紧张之极,只差真正撕破脸皮,来一场遍布天下的大劫了。
作为道门大会上的杰出人物,佛、魔两家的窥视不能避免。况且五滴三光神水在手,更能让一些神仙中人眼红心热,不惜一切的铤而走险。
所以说,荀少现在的处境,极为的危险。
三光神水对于修行人的意义,绝非一般珍品可比。
此世修行人臻达一定境界,都是需要肉身、神魂齐头并进的,大凡罗天神仙之数,能横渡劫波,一举证就罗天法身的。不但需要强横的神魂法力,还需要堪比上古神兽的体魄。
因此,固然此世肉身修行之道浅薄,根本没有直入仙道的法门,但以天材地宝滋养肉身,让肉身气血沸然如蛟如龙,却还是可行的。
而三光神水,在一众滋养肉身的宝物中,都绝对属于上品,以日月星三光洗炼肉身,简直无有一丝药毒,堪称最上乘的洗炼之道。
若非王质祖师已是罗天之数,肉身几经蜕变,三光神水对其无用,就连祖师都不可能轻易释怀。
以他一个福地弟子的身份,三光神水就是一个遭灾惹祸的根苗。
“闭关,闭死关,这一次不踏入神仙位业,我就绝不出关。”
荀少捏了捏拳头,一声声气爆自指尖迸发。不死丹朱的效力虽猛烈,但他开辟武道法门,以武道生生运炼之下,让他身具搏龙神力。
以荀少现在的修为,大成级数的五雷正法,再加上剑光分化的绝顶剑术,顶尖的地仙都要饮恨当场。
但神仙亲自出手,那情形就大不一样了。
一尊神仙可与主世界武圣人比肩,面对一尊真正武圣人的出手,以荀少的小身板,未必能全身而退。
一旦荀少轻易下山,让人找着机会,出手的必然是神仙,地仙之流想都不要想,早就在出手的刹那,就会被淘汰出局。
在这风头最盛的时刻,荀少还是低调一些,待推演肉身之道踏入神仙位业,方是他露出峥嵘之时。
当然,这一次荀少大出风头,虽然出乎自身预料,但该有好处是一点也没差。
这五滴三光神水虽是重宝,但王质祖师出手也颇为阔绰,直接让荀少以人仙之身晋身嫡传之列,其气运、资源倾斜何止数倍。
大气运在身,资源宝物更甚,让荀少念头触动间,大有一念跨越地仙位业之感。
最为重要的,还是荀少参与小丹元会,搅动天下大势,得到的一部分青色本源。
祖窍眉心中,【未来道身】矗立镜面,一丝丝金色源力浸染着石镜,无数裂痕密布镜身,一点点青色混杂着金色源力,流动于石镜周匝。
【未来道身】眸光开阖,似乎包含智慧灵光,纯金色的瞳孔,不知何时已然渲染为青金之色。气息似乎愈发渺然,犹如与虚空相合一般,深邃莫名难以言喻。
…………
小有清虚天上,清虚宫!
王君老祖面色淡然,置身天光摇拽中,一十二宝光环绕,金色神轮冉冉生辉。
老祖坐下四大弟子,盘坐在老祖身旁,静静聆听老祖教诲。
这老祖四大弟子,有黄山、明愚、青石、商非,皆是称尊做祖的一脉祖师,也是一方罗天之数,跟随老祖十数劫数不止。
老祖开言**,大音希声,无相无形,玉磬声清脆之极,混杂着声声叱诧道音,震动听道之人的精气神元。
四大弟子中,黄山、明愚听得如醉如痴,青石道人也是似懂非懂,只有最末的商非一人,似乎懵懵懂懂,眉头紧缩不得舒展。
老祖神念一动,就可观照小有清虚天诸事,对于商非的心思自是了若指掌。
“商非,”
老祖开口呼唤,将商非惊醒。
商非开口欲言:“弟子……”
“尔也为罗天之数,身脱八重劫数,智慧通达无量,断外魔、斩内魔,竟会有执障在身,看来是疏忽修行了。”
老祖面无表情,只是徐徐开口间,让商非面色愈发难看。
“弟子只是不知,为何金榜之上名列榜首者,非无王屋山洞之人,反而是一福地小辈儿……”
商非蹙眉望着老祖,以期老祖出言解惑。
王屋山洞的那一位真种子,就是商非的嫡传弟子,对于这一位嫡传,商非可是寄予了厚望。
但小丹元会上,荀少的金榜榜首,可是让崔明黯然失色。
而金榜榜首的提名,是由着老祖钦点,商非对于老祖心服口服,但也一直不解自家嫡传,为何会弱于一个福地亲传。
这相当于全盘否定了他,这些年投入在崔明身上的心血。
而且那一位否定者,还是他最为敬重的师尊,根本让他无法去反驳。
老祖轻声一笑,道:“尔等,可有此问?”
堂堂第一山洞出身的门人,却败给了一个小福地的弟子。这其中的始末,恐怕除了青童、紫阳两大天仙,道门其他大能之士,也都对此懵懵懂懂。
黄山道人眸中略过一抹智慧灵光,自得一笑道:“师尊心思,吾不知者七八,知者有二三也!”
显然,作为亲身经历者,黄山道人胸中自有成算。
“请师尊不吝赐教!”
几大弟子伏身一扣,向着上首的老祖,齐声言道。
第二六七章黑水锐士
所谓金榜题名,若无王君老祖意志在其中,如何能让人心服口服。
况且,对于烂柯山的金榜第一,四大弟子都自觉有太多,可以再商榷一二的地方。
只是老祖威严莫测,让太多人不敢直言相问,也让太多人心怀揣测。
“此子,尔等看着如何?”
老祖高坐着,眸光中开阖闪动,一十二重宝光璀璨,金色神轮转动徐徐,悠悠问道。
作为观看小丹元会全程之人,黄山道人率先出言,道:“与云青松、杜云光一战,炼就剑光分化之境,斗法娴熟非常,法力神通几可与十大洞天真传相若。以烂柯山福地的名器而言,着实是一难得可贵之俊才。”
黄山道人这评价确实中肯,就算在坐几人不认为荀少,有资格摘得金榜第一,但能以小福地出身,晋身十二人杰之一,已是了不得的大能耐。
“嗯……”
老祖颔首点头,问道:“还有呢?”
王君老祖的态度,让在坐几人颇有莫测高深之感。
老祖抬手,道:“在尔等看来,此子还有何不凡,不妨一一道来,让吾也品上一品。”
黄山、明愚、青石闻言,三人困惑的摇头不语,面上露出沉凝。
只有商非心神全然专注,似乎在回想着前几日斗法的情形。
自家弟子只摘下金榜第二,这让商非如何能接受。
商非沉吟许久,似在回味一二,轻声道:“此子剑术不差,法力神通在年轻一辈,都是难得一见,但观其斗法之时,总是感觉一丝怪异,似乎……有些过于顺畅了。”
商非的话语,让其他三大弟子眼前一亮,心中那一点模糊感觉,瞬间有清晰明了一些。但仍是雾里看花,看的有些不太通透。
“通畅……行云流水一般的……通畅!”黄山道人或有所悟,低声喃喃自语。
祖师淡淡开口:“商非,你能勘破到这一点,为师颇感欣慰。”
“没错,就是太顺畅了……纵观他们斗法全程,清风无论剑术、法术,一直都似行云流水般,牢牢把握了斗法节奏,无论是云青松,亦或是杜云光,都只是被动的接受清风的路数。”
“既以一己之力,尚且把握攻伐进取的分寸。若是真的到了生死搏杀时,这二人又能挡得下几招几式?”
“这当中的分别,尔等真的看不出,还是不想看出?”
王君老祖淡漠的话语,让几大子弟心神震动。
“吾为道门掌教尊,亦是小有清虚天先天教主。尔等固然是吾门人,那王质就非吾弟子门人?”
“吾身合天道,无分别心,无喜怒乐。尔等都是吾弟子门人,吾自以平常心相待。”
“弟子愚钝,有负老师训戒。”
商非面露惭色,低声叹道:“弟子只是见着自家弟子的长处,却对于旁人弟子视若罔闻,是弟子自失其道,望老师责罚弟子。”
“无私无念,为天仙道,尔等若不能领悟其中真意,莫说十数劫,就百劫千数,也只是一罗天而已。”王君老祖训言道:“天仙之道,证太上无为之道,观天之行,执天之道,近乎天耶!”
“天仙大道无阶可登,尔等若不能放下私心私念,道途可谓尽矣!”
对于这四位弟子,他贯注了极大的心血。
若非如此,也不可能皆为罗天之数,成就称尊做祖的一方大能。
因此,老祖自然期望四位弟子,有机会叩开天仙大道的门户,哪怕不成天仙业位,也是天仙之下最顶尖的人物。
老祖眸光一动,心思涌起时,暗自想着:“不过,那个小辈弟子浑身气息微妙,肉身气血运炼的颇具章法,真是个有想法的小子啊!”
以荀少的微末修为,在老祖法眼烛照下,几乎是无所遁形。荀少一身的根基,也早落入老祖的眼中。
正是因为见着其中根底,王君老祖才会钦点荀少为金榜榜首。
此世肉身修行之法,当世六大至尊都有所涉猎,但却从未有荀少一般,如此的契合这一方天地。
这是仙道世界在摒弃肉身修行之道,六大至尊天仙与道合真,自然也就不会逆天而行,强行开辟出肉身修行法,逆乱天地规则秩序。
而荀少此时的肉身法,或许还不值一提,王君老祖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但只是适应这一方天地,其中的价值就已经不可估量了。
老祖面色幽幽:“这一方世界,已经沉寂了太久太久了,久远到吾这老朽之躯,都有些耐不得其中沉沉暮气。”
“在这般氛围下,或许一二活水流入,能改变一潭死水的局面。”
天仙治世数以万载,老祖见过太多太多的天骄人物,自微末崛起的风光,又自云端跌落的渺小。
六尊天仙长存与世的格局,至今也未曾有人打破。
如今荀少的肉身修行法,固然足以称道一二,但只要证不得天仙,就难入老祖法眼。
况且就算入了天仙道,六尊治世天仙也能轻易镇压下任何的‘杂音’。
此刻的荀少,虽因肉身修行法,让老祖另眼看待,但也只是让老祖多注视一二罢了。
在老祖心中最多就是漫长岁月下,一个微不足道的调剂。
如此香着,王君老祖的目光,似乎在这一刻看到了极远极远之处。
一尊天人的目光,已然不会局限于一方天地,无边无际的虚空宇宙,方是一尊天人真正的归处。
天人之上与天人之下,完全就是两种迥然不同的概念!
…………
主世界,渊水!
一面面旌旗招摇,兵戈森森明亮,沿途大军旗帜高高挂起,绵延于两岸尽头,猎猎作响不休。
三大蛮部数十万蛮兵雄据南岸,吕国老太师闻渊明亲率十万【黑水锐士】,驻扎于渊水以北,两方大军军容鼎盛,演化气象万千震动渊水轰鸣。
吕国兵营,十万锐士心气正盛,再有一尊大地游仙亲身镇压,兵营上空演化一头万丈黑蛟,蛟龙盘恒北岸苍穹,神采纵横睥睨,有着横击十方水域之势。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一尊九头魔物,向着黑水蛟龙呲牙咧嘴,其间挑衅意味可谓十足。
帅帐之中,闻渊明一身戎装,年过八旬的老太师,身子笔直挺立着,蹙眉遥看南岸,白眉不时间跳动一二。
“蛮祸啊……”
老太师幽幽长叹,面露愁色。
纵然他有一身移山倒海的法力神通,一生任自纵横。但有执掌数十万蛮兵的强人,布置下的滔天大势,就连天人也要望而怯步,何况他一尊【炼神还虚】的大地游仙。
主世界兵家源远流长,几大兵阵威力骇人。一、两千兵甲汇聚的兵阵,一尊先天宗师尚且能踏平。但一朝量变引起质变,一、两万兵甲若是汇聚兵势,就连先天大宗师也只能引颈受戮。
何况南岸数十万蛮兵之巨,兵势结成一尊九头魔物,三大蛮部首领联手之下。若非闻老太师有十万【黑水锐士】在手,也不可能直面蛮兵大势,犹自进退自如。
“这一战,吾吕国二十载积累,怕是一朝尽丧了。”
老太师紧紧握着拳头,按耐着自身心绪,拳头上青筋凸起。
蛮兵的强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数十万蛮兵拧成一股,甚至演练兵阵大势,较比以往的一盘散沙,强了不知多少筹。
就是十万顶尖精锐在手,闻渊明此时击溃蛮兵的把握,也是不足三成。
当然,倘若吕国镇运道兵出手,三万道兵级数的强兵,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若非老太师修为高深莫测,尤其在执掌兵势时,神通法力更是触摸天人之道。以他近乎天人的惊世神通,才让数十万蛮兵在渊水南岸,足足驻足了十月有余。
否则,数以十万计的蛮兵,推也能推平眼前的一切。
蛮兵的摧古拉朽之势,不但震慑了豫州诸国,甚至震动了大殷天子。
这十个月之中,吕国这架战争机器也在全面开动,除了驻守郑、宋边境的五万甲兵并未召集,可谓真的动员了一国之力。
而郑、宋两大强国,也将目光投向渊水,等待着这一场大战的胜负。
然而,战况几经焦灼,大、小战役数百、上千,双方死伤无算,一日一小战,十日一大战,两方挥洒的血水,一度染红了这条横贯万里大地的渊水。
这其中消耗的,全是吕国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国力。
吕文侯多年苦心,尽在这一场大战中毁于一旦。
“报,”
一声突兀的高喝,惊醒了面露愁绪的老太师。
“进,”
老太师整了整甲胄,转身坐在帅位上。
这传令官直入帅帐,单膝跪地,话语铿锵有力,道:“禀太师,上大夫司子期帐外求见。”
老太师抚须颔首,恍然未觉般,道:“知道了,下去吧……”
“诺,”
传令官起身后,又躬身行了一礼,这才徐徐退出帅帐。
“嗯……”
闻渊明心思一动,陡然一愣,抬手道:“慢着,”
司子期?
那个司子期,不正是他那自重安大邑陷落后,就音讯全无的唯一子婿?
虽然有着同名同姓这一可能,但在闻渊明当面,谁敢轻易他的虎须,闻渊明震怒之下都能生生震死那人。
“让他进来,”
老太师眉头紧锁,按着案几上的手掌,不自觉的摩擦了几下。
“如果真是子期,失踪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又是去了哪里?”
闻渊明这一刻思绪想到了很多,只是历经四朝,让他养就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神情极为的平淡。
毕竟,正是因为重安失陷,让数十万蛮兵兵势无可遏制,一路打到了渊水南岸,靠着湍急渊水,才止住蛮兵的凶恶兵势。
即有如此大败,造成的影响又是如此之坏。若无老太师周旋一二,司子期此刻早就被撸夺所有名爵,夷平司氏九族。
哪怕有蛮兵势大的因素,但败军之将就该承受其后果。
不多时,一着素衣的俊雅中年人,踏入帅帐之内。
看着来人,闻渊明眸光一动,第三只法眼内似有雷霆闪烁,上下打量着司子期。
“父亲,儿……子期回来了。”
司子期一入大帐,双膝弯曲跪地,径直向着闻渊明叩首,带着一些哽咽。
闻渊明看着这个自家的半子,固然他一副冷石心肠,也不由微微一软,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唉……回来就好……坐吧”
看着司子期元气亏欠的模样,闻渊明长长叹了一口气。
司子期一旁坐下,道:“谢父亲,”
“这些时日,你到底去了哪里,老夫派遣三十六路鬼神,也没找到你的踪迹。不会回来就好,老夫也能放下担心了。”
司子期垂头,道:“让父亲担心了,子期不孝。”
老太师抚须说道:“嗯……老夫倒是无事,可惜重安一役,吾吕国大军全军覆没,你这主将难辞其咎。更何况战后不见踪迹,也无有定兵举措,似有临阵脱逃之举,你可有什么话。”
“父亲,这其中的原委,子期正要向您禀告。”
司子期沉声说着,经过一年的修养,虽然他的精气神仍然未达巅峰,但一身伤势俨然好了七七八八。
老太师抚须道:“嗯……说吧,吾在这听着呢。”
毕竟是了无音讯将近一载,老太师虽然信任司子期,但应该问的却也要必须问上一回。
…………
上蔡,邑!
入夜时分,新筑成的邑上,一名名甲士矗立,沸腾的气血阳刚,将这一方夜空炙烤的犹如白昼般。
“可惜,时不我予啊!”
荀少一身粗布衣衫站在城头,静静的俯瞰着城内,一座座鳞次节比的屋舍。
虽然邑城已经初具规模,但眼下战争的阴云并未完全消散,他几度打下了蛮人的锐气,只会让蛮人酝酿出更猛烈的报复。
这中间的区别,只是时间上的长短而已!
“一旦,小股蛮人合并,窥机报复,这座邑就是他们的绞肉机。”
抚摸着冰冷的墙石,看着一名名精气高昂的甲士,甲叶的响动着,一队队兵甲徘徊在街巷中,荀少的眸子若有深意。
第二六八章名分之诺
荀少的目光,看着远处夜空,心神在这一刻趋于平和。
这四、五个月,他可谓夙夜难寐,随着邑的初建,种种事端开始一一浮现。不但要保全老部众们的利益,还要保证上蔡数十万黔首的生存需要。
这一个个重担压下,诸般事务的堆积,让荀少只能将日常的修行,都暂且搁置在一旁,专注于处理邑内外事务。
他纵然执掌邑数十万军民,也不可能断绝部众的诉求。
毕竟,部众们追随荀少,血染疆场,百死还生,或为名爵,或为名利,或为功利,这些都是他们应得的一部分‘诉求’。
他既然掌握着庞大的势力,自然要为此而劳心劳力。
若非邑势若危卵,在内外形势紧迫下,诸方多有妥协退让。荀少想要真正整合上下,拧成一股大势,个中所要耗费的心力、心思,就是再耗十载之功,也未必能一举见得成效。
“东岳天军已经攻破十数座金敕世界,掠夺金色源力何止百万之数,也能一解吾的燃眉之急了。”
荀少缓缓握拳,肉身七十二炼证就金身,若为八十一炼圆满,其中每一炼损耗的源力,都是难以想象的。
所谓【肉身成圣】之道,武道一途最大的关隘,纵观古今能踏入八十一炼圆满之境的,哪一个不是惊天动地的豪雄人物。
一旦他炼就金刚不比之体,非神兵级数不伤,在主世界或许称不上横行无忌,但一般人再想要招惹他,也要寻思值不值得了。
“可惜,太易化身已经臻入极致,神道从一品神位已经勘入天人的最后一步,再往上就是真正的天人之道,神道谓之帝君业位,掠夺再多源力对他也是无用。”荀少手掌摩擦着砖石,面上露出沉思。
固然太易化身尊号东岳帝君,却非是真正的神道帝君。一尊真正的神道帝君,可与天人之道比肩,其法力神通已然不可思议,太易化身与其相比,着实差了不止一筹。
然而,主世界不过半载光阴,但在一些低等世界,却有着一二百年之数。
在这一段时间内,太易化身稳坐东岳天廷至尊之位,为东岳天道执掌者。以一方顶尖金敕世界为资粮,太易化身的修为进境,近乎与天人之道,可谓先天五太化身中最为莫测高深者。
荀少自是极为期待,太易化身证就神道正一品位业,更是期待超脱神道藩篱,一窥超品之上的风景。
但是东岳世界的太易化身,无法召入主世界中。否则一尊最顶尖的半步天人,足以让荀少多一张‘厚实’的底牌。
荀少若有所思:“只是以主世界的底蕴,对于一些域外生灵而言,可并不友好。”
对于主世界的古史,荀少已然不似以往一般懵懵懂懂。
他曾经在烨廷时,吞噬的那一头白虎元神,就是一尊大有来历之辈,固然白虎记忆残破不全。随着如今荀少的修为精进,精气神熔炼之下,也将白虎元神化为己用,心性见识大为不同,更是知道了许多上古密闻。
而在那一头白虎记忆中,这一方主世界,历经太古、远古、上古三个纪元,其中数以亿万载光阴,强人、大能力者数不胜数。一尊天人在虚空宇宙成称之为强者,但在主世界中,也就是在人间苦境称雄一时而已。除非在天人之上,更进一步凝聚道果,即为称王称祖之姿。
而九州广袤神土,也只是浩瀚苦境的一部分!
荀少心神恍惚间,想着主世界之广大无量,低声自语:“路漫漫其修道远,吾将上下而求索!”
主世界如此广袤,苦、集、灭、道四境中的任何一方大境,都非是一方青敕世界可比。至于紫敕世界能否与其相比,荀少因为从未见过一方真正的紫敕世界,故而也是不得而知。
倘若荀少能似太易化身一般,执掌主世界天道,顷刻间证就无极无量道业,在浩瀚虚空宇宙,无量诸天万界,都能称得至强之一。
这一方主世界之强大、昌盛,由此亦可见一二!
“主君,”
此时,诸谕行提着衣袍,面上带着喜色,一路小跑攀上城墙。
“主君,司子期来信了,”
荀少豁然惊醒,看向小跑来的诸谕行,连忙上前几步,喜形于色道:“哦……司子期有信了?”
司子期这一份人情的价值,足以让荀少的势力再上一个台阶。
这位上大夫在吕国风评极佳,正所谓君子欺之以方,这一份人情的收获可能是十倍百倍。
“是,主君您看,正是司子期的信笺。”诸谕行哈哈一笑,手上拿着一卷布帛。
荀少接过信笺,徐徐摊开来看。
不过,看了一会儿,他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似乎权衡一番后。
“擂鼓,聚将!”
荀少一把攥住布帛,目光中的锋芒锐利一如苍鹰般,令人不寒而栗,果决道。
…………
内邸,正堂!
数十员大将矗立左右,每一员大将至少都是半步宗师级数。而诸将为首者,则是常云光、上阳朝、诸谕行三人。
荀少端坐上首,信笺放置公案上,环顾堂内群臣,眉宇间如剑锋一般,让堂中诸将不觉俯首帖耳。
随着荀少武道愈发强横,尤其臻达武道大宗师之境后。他的御人用人之术,已然不再只是邀买人心,而是施以堂堂正正之势,让人不得抗拒。
“主君,召集诸将,不知有何要事?”
一员大将开口问道,眉宇间一抹煞气不消。
这些大将们,修行的都是战场杀伐之道,经过了几场大战恶战,在死亡威胁的迫使下,一个个修为突飞猛进,至少都是半步宗师级数,实力强横的惊人。
只是寻常人踏入【脱胎换骨】之境,着实太过艰难了一些,非是天赋异禀者,无有资格跨越这一道天堑。
“诸位,”
荀少指尖敲击公案,肃声说道:“司子期来信,他信上有言,老太师已经同意吾暂代上蔡大夫之位,不日就会向君侯建言,赐予上蔡金印。”
国君有国君之印,诸大夫亦有诸大夫之印。
“哦……”
上阳朝闻言,目光蓦然一亮,道:“司子期真有如此份量,竟能让老太师做下这等决定?”
要知道,荀少如今固然执掌上蔡,但没有烨廷诏书金敕,只是有实无名。在名义上仍是南蔡大夫,并非是整个上蔡之主。
只待这一场大乱平息,荀少若是不想与整个吕国兵戎相见,就只能舍弃唾手可得的上蔡。
但是,君侯若真的赐予金印,哪怕只是暂代上蔡之位,荀少也是名副其实,就是蛮乱过后,也有了腾挪的余地。
这对于荀少而言的意义,着实非比寻常,是一步艰难的跨越。
“司子期毕竟是老太师的子婿,在老太师心中的地位不一样。”
荀少感叹着:“况且,老太师举荐吾暂代上蔡,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这个机会,需要吾亲自争取!”
他话语中未尽的沉重,让左右大将们神色一动。
常云光直言道:“主君,老太师有何事,需要用到吾等?”
一尊大地游仙级数,足以让这些桀骜不驯的将领们敬畏,更何况老太师四朝元老,论起地位、身份都足以让他们心服口服。
哪怕这些骄兵悍将们,在称呼闻渊明时,也不自觉的带上尊称。
荀少拍着公案,低声自语道:“老太师陈兵渊水,与数十万蛮兵对峙,大战一触即发,十万顶尖精锐之师与四十万强蛮,这一战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若是掺合这般大战……”
上阳朝悚然一惊,道:“莫非,老太师让吾上蔡出兵渊水,参与渊水大战?”
“这简直就是让吾等以卵击石,主君万万不可取之。”
上阳朝干涩的说着,心头着实一慌。
如今的上蔡,虽有几十万军民黔首,更有五万甲士兵卒。但这些兵卒甲士中,能称得上百战老卒的,连三分之一都未必有。
五万兵甲汇聚一起,连精锐之师都称不上。敢掺和进渊水之战,就要做好被生生碾碎的准备。
在场的数十员将领,都晓得其中厉害,目光注视着荀少,似是在问询着。个别性情鲁直的,更是要出列进言。
以上蔡的实力,与蛮人硬碰硬,其结果必是惨烈的。
荀少沉默了一下,摇头道:“老太师久经战阵,岂会不知上蔡与蛮军实力相差悬殊?”
“吾等豁出性命,去冲击蛮人的军阵,除了徒添几万条性命,与国事何益?”
他幽幽说道:“老太师,是想让吾进兵扎营,以麾下甲士劲卒,袭扰蛮人粮道,拔除蛮人仓属,为他大军再添半分胜算。”
以上蔡的兵势,就算能袭扰蛮人的粮道,但一次两次还可,若是次数一多,蛮人大举报复之下,必然是死伤惨烈。
在低等世界,神通法力不显于世,或许袭击粮道,尚且是兵家常用的致胜法门。但在高等世界,有大能之士神通广大,率兵截断对方的粮道,只能收到扰乱敌方阵脚的作用,欲图获得奇效,简直是想也不要想。
上阳朝道:“主君,袭击蛮人粮道,以蛮人数十万大军,一旦让蛮人震怒,上蔡恐毁于一旦矣!”
众将面上露出振动之色,各人的心思不同,神色上也迥然不同。
“主君,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若是能借此击溃蛮兵,以此等功业名望,何愁大势不成。”
常云光神色激昂,道:“末将建议主君,当立即出兵与老太师南北呼应,袭击、扰乱蛮人兵容,为老太师十万【黑水锐士】争取优势地位。”
“主君,此事若成,不但上蔡之位唾手可得,您更可携抗击蛮人的名望,进一步扩大影响力量,为日后的夺位打下基础。”
常云光一时激动,竟然连‘夺位’都说出来了。
只是在场众将都是荀少的心腹,对于荀少夺位一心支持,涉及到夺位自然要上十二分的心思。
“是吗?”
荀少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笑道:“你倒想的长远……”
“可是,如此得到的名望,却是需要用五万甲士的性命来换啊!”
他沉吟了一会儿,左右权衡的利弊。
五万新建之军,也就能凭着地利,欺负欺负小股的蛮兵。直面几十万蛮兵,荀少还没这份狂性。
以他武道大宗师的修为,除非身陷死地,否则千军万马当面,就算是打不过,但逃遁还是很轻松的。
“主君,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啊……老太师一诺重于泰山,有着老太师请诏,这事儿就成了十之**。只要主君能截断蛮兵粮道,执掌上蔡的名分就唾手可得了。”
诸谕行伏身叩首,道:“主君,此等良机,万万不可错失。”
“主君,万万不可错失先机,吾等甘愿马革裹尸,誓要攻破蛮兵!”众将士单膝跪地,齐声喝道。
上阳朝似乎犹豫了一下,道:“主君,此等先机可遇而不可求,臣……也请之!”
上蔡的归属问题,与几万甲士的性命,二者放在一起孰轻孰重,这是一道致命的选择。
荀少无论选择哪一样,都势必会放弃一些。
固然荀少有着救下司子期的一份情分,但在老太师的眼中,虽无割据之名,但有割据之实的他,已经不知不觉成了一个棘手人物。
纵然与数十万蛮兵霍乱,只是小巫见大巫,但也成了一个不容忽视的人物。
如此一来,盘踞上蔡大地,坐窥渊水动向的荀少,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老太师的马前卒。
而荀少的勃勃野心,则让老太师起了警惕之心。
吕国公室的权利争斗,闻渊明从来都是敬而远之,但荀少的所作所为,还是让老太师由衷的嗅到一丝危险的危机。
因而这一道承诺,不只是偿还了彼此间的情分,还是让荀少自己入套的枷锁。
“老太师,您是想给吾套上缰绳,让吾牢牢的困在这一辈子?”
荀少低声沉吟着,手掌抚摸的信笺。
“嘿……可惜,你做不到啊!”
第二六九章誓师北进
吕国兵营,
旌旗十万,无沿无边!
帅帐之中,老太师闻渊明端坐帅位,老迈的面容上,犹自带着一抹难言的豪迈,背脊挺得笔直,似如一颗百载苍松一般,举止沉重肃穆。
诺大的帅帐中,除了一张公案、一方床榻、一把靠椅,一具兵器架,可谓是简单之极。一对儿金蛟鞭放置于兵器架上。
这一对儿金蛟鞭,是老太师随身神兵,早晚最能防身,一鞭天地动,一鞭鬼神惊。
每一柄金鞭,鞭身皆有二十四节,暗合二十四节气,上有道家符印铭刻,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上乘宝物。与老太师性命交修,堪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阿父,这个十四公子城府极深,为人处事老辣圆通,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如此人物真能不顾危险,落入这一口瓮中?”
司子期安坐帅帐辅位,神情带着几分不解。
重安大邑的溃败,让司子期似洗尽铅华一般,对于自身几度审视,心性愈发内敛。
更何况,司子期在上蔡的几个月,亲自经历了上蔡的变化,对于荀少的感觉也逐渐微妙了起来,
司子期不相信荀少不知道渊水局势的险恶,也不信一个上蔡名位,会让他轻易的舍身犯险。
“哦……”
闻渊明和煦一笑,道:“怎么,经过这一遭,子期的心气倒是折了不少?”
“不错……着实不错……只可惜,子期再不复以往的豁达真性喽!”
此时老太师的话音中,犹自带着几分感叹。
司子期毕竟身为老太师的子婿,站着的起点,就已是寻常人一生,都可望而不可及的终点。
然而,就是因为他站得太高,心气也打磨的越发锐利。
有着老太师作为靠山,司子期自身亦未经一败。固然司子期已达中年,但这一口锐气反而愈发凌厉。
这并非全是好事,心气过于凌厉之人,往往未伤人先伤己。一旦遭遇大败亏输,不得自身勘破成败得失,就是自身堕落的初始。
司子期坦然开口:“子期正是经历大败,置身于起起落落,方能看到这些。”
“公子心性坚韧非常,在烨廷苦顿十载,生生忍受内廷规矩,一朝脱去枷锁囚笼,即是困龙升天之时。”
“能以一介庶子出身,用心经营封邑兵甲,并借蛮乱之机,一举占据上蔡的全部。其城府之深沉,其心性之强悍,都远非常人可比。”
司子期的话语中,带着极重的赞赏情绪:“上蔡名位只是一个虚名,荀少注重实际,岂会轻身犯险。”
闻渊明眉头不禁蹙了一下,道:“你很欣赏他?”
司子期温和道:“天行健,君子自强!”
“公子有今时成就,并非全然侥幸。上蔡百日之行与子期而言,不吝百载光阴,子期受益良多。”
“哈哈哈……好一个受益良多,看来这些时日,确实让你成长了不少。”
闻渊明抚须大笑,对于司子期的回答,显得极为的满意。
“只是,这一点你看错了,你想错了一点。他一定会来的,只要你的陈述中,中并没有掺杂自身的主观臆断,他就一定会来的。”
老太师的目光中,流动着运筹帷幄的光芒。
“一个庶出子,能在短短几年内打下如此基业,他又是如何一个人,有着怎样的性情呢?”
“靠仁义道德,可不能让他威压上蔡,甚至独据是上蔡。”
“在你眼里,一个名位可有可无,并不是十分重要,还不如十万大军来得‘真实’。”
“但,正所谓名正言顺……名正言顺……名位不是不重,而是你生来就有,早已习惯了名位,自然感觉不到他的份量。”
司子期的司氏,乃是吕国有数的大姓,其更为司氏嫡脉,身份尊荣之极。当然不知道身处泥潭中的人,只要有一线机会都会牢牢把握。
“作为一个枭雄一般的人物,是不会注重细节的,这一类人只会看重结果。无论这个结果会有多少代价,只要在他眼里是值得的,就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去做。”
闻渊明若有深意的说着,手指触碰公案。
“嗯?”
老太师蓦然一震,手指触碰公案,一丝丝微不可查的震动,自公案桌面传来。
“又来了…蛮兵的攻势,愈发频繁了。”
闻渊明冷哼一声,逐渐起身,一股沉重的气机,充斥在帅帐。
雌雄金蛟鞭灵性与闻渊明心意相同,骤然化作两道金光,似乎龙吟声响起,落在闻渊明的双掌之上。
闻渊明抬步走出帅帐,大地游仙一级的气机恍若旭日东升。
一方方兵营灰尘漫天,一队队兵甲列阵以待,一个个方阵一一汇聚。
司子期面怀忧色,呢喃道:“看来,蛮人也是急了。”
几十万蛮人一日的消耗,简直就是如山似海,就是将重安大邑储存的粮食,全部都搭进去,都不一定能维持蛮人一月的吃嚼。
因此,缺少食物的蛮人,已经如同赌红眼了的赌徒,一心毕功于一役。
只要将吕国大军打垮,诺大的吕国就由着蛮人予取予求。
“荀少……你真的会来吗?”
司子期低声自语着,神情恍然若失。
蛮人的攻势一次比一次惨烈,倘若荀少真的动了蛮人的粮道,以蛮人们表现出来的疯狂来看,冒然插入其中,怕是要损伤惨重了。
情势恶劣如斯,让司子期心事重重。
…………
“吼!”
“吼!”
“吼!”
点将台阶前,五万兵甲结成阵势,进退浑然如一,一面面旌旗猎猎作响,擂鼓轰轰大响。
荀少一身玄甲,腰间配着幽精,站定在众军之前。
数十员大将矗立,数十位半步宗师级数的气息,固然远不如一尊宗师,但也是军中脊梁,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五万大军初具雏形,虽然远远称不上无坚不摧,但也是一支强兵种子。
只要放在战场上摔打几回,剩下的兵甲,最少都是百战老卒一级,甚至还能有着顶尖精锐。
“吾于此誓师起兵,北驱蛮兵,复我神州!”
荀少一甩令旗,指天立誓,大军轰然,声势骇人。
众将高声大喝:“北驱蛮兵,复我神州!”
“北驱蛮兵,复我神州!”
“北驱蛮兵,复我神州!”
五万大军目光骇人,如狼似虎的气息,在这一刻涌起,脖颈青筋暴突,狂喝不住。
“上阳礼,”
荀少执令旗点将,口绽雷音。
“末将在,”
一员中年大将出列,一身的血煞气息,尤其眉目中锋芒,让人生出一股寒意。
“吾命你率甲一万,布防上蔡,以防生变。”
上阳礼沉声道:“诺!”
这一位中年将领,是上阳朝出身的上阳氏族人,且未出五服之列,算得上重臣上阳朝的亲眷之一。
而荀少却将宿卫邑的职责,放在了上阳礼的身上。可谓是重担加身,对于上阳氏的信任无以复加。
“司马南,”
荀少肃声道,目光巡视间,让人不觉垂头。
“末将在,”
司马南出列,甲叶簌簌响动,上前拱手施礼。
这是一员老将,虽然手上并无多少出众战绩,但胜在性情老成持重。
“吾命你率一万甲,兵出上蔡,进驻吴回关,守住上蔡关隘。”
“诺!”
司马南悍然应诺,高大的身躯,恍若一座高山屏障,让人一见就生出信重。
吴回关是上蔡第一门户,入上蔡必入吴回。荀少让司马南驻守吴回,也是看重他性情果敢坚毅,且极为的沉稳可靠,刚才放心让他担当大任。
才略平庸一些也没关系,只要稳重即可!
毕竟,守住了吴回关,就是等于守住一条退路。若是事有不谐,荀少也能从容退兵吴回,不至于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也不知这一次,有几人能活着回来。”
荀少缓缓巡视着周匝,看着一张张狂热的面孔,暗自一叹。
他这一次兵出上蔡,以一万甲驻守邑,一万甲驻守吴回关,只有三万兵甲可以调用。
只是,这三万兵甲能否活着回来一半,都是一个未知数。
数十万蛮兵可不是吃素的,这些都堪比【易筋煅骨】的战卒,以三万新兵去和数十万蛮兵相抗,以卵击石的形容都是赞誉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莫过于此!
“大军开拔,兵出上蔡!”
荀少站在点将台上,挥动令旗,三军肃穆相对。
“吼!”
“吼!”
“吼!”
五万大军齐声呼喝,如天雷翻滚云霄,刹那间有如万马奔腾之势,在天际滚动许久。
…………
渊水!
已经染成血红色的河水,湍急的水流,卷着一具一具尸体,逐渐沉没在渊水底部。
两军对峙,经久的大战让两方都有些心力交瘁。但杀戮的念头,却是前所未有的炽烈,凭着一口心气支撑,一场场大战下来,血腥气绵延十里不消。
吕国【黑水锐士】以战阵之威,对抗数以十万计的蛮兵,每时每刻都有蛮兵死伤,也有【黑水锐士】不断的减员。
这一条围绕着渊水的战线,拉的极长极远,数十、上百里外都有着喊杀、咆哮声。
吟
渊水水畔上,老太师手握雌雄金蛟鞭,两条金蛟显化而出。在老太师手上舞动间,几乎动摇渊水水气,将这一方大河水气,化作一股无边力量。
三大蛮人领袖各自施展神通,就是以他们圆满蛮体级数的纯粹力量,强横无匹的肉身躯壳,也在渊水水气的爆裂下,五脏六腑气血涌动,几欲难受的吐血。
一尊大地游仙,三尊堪比武圣人的蛮人首领,这四尊恐怖之极的强人,一脚踏碎地壳,一拳撼动山岳,都是极端可怕的存在,是能屠城戮国的绝世人物。
“吼……”
老太师须发张扬,手上金鞭哗哗作响,一道道雷霆缠绕,第三只神目闪烁幽幽紫光。
一鞭当空抽下,当即打得渊水分流千丈,一道宽约数丈,长达数十丈的鞭痕,生生烙印在河床上。
这一尊老太师修为之强横,简直骇人听闻,以一己之力生生撼动三大武圣人联手,深不可测的法力神通,让所有观战之人,都莫名生出一丝惊惶。
只是一会儿,闻渊明一鞭抽飞玄募,一条金蛟缠绕着玄募的不坏身躯,狠狠摔在地上,玄募怒吼着冲向闻渊明。
周匝山崩地裂,渊水泛滥成灾,这四尊强人的斗法,一般都是闻渊明一边倒的打,让三大首领只有招架之功,并无有多少还手反攻之力。
倘若老太师只是直面一尊首领,早就将让那首领打死了事了。
唯有三大圆满蛮体级数联手,方能在闻渊明的霸略极致的攻势下,勉强获得一缕喘息之机。
三大首领联手一击,掀起滔天大浪,闻渊明一甩金鞭,径直将大浪劈开,恐怖惊人的威势,在这一刻倾泻。
一口第六品神兵在手,闻渊明占据的优势不是一般的大,神兵中孕育的神灵,与闻渊明合二为一,爆发的力量极度惊人。
渊水百里之内被大战波及,看起来要沸腾了一般。
“哈哈哈……闻老儿,你果然老当益壮,佩服,佩服啊……”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你这老儿就算再厉害,能挡吾百万蛮兵之势,能挡吾雄吞日月之心?”
“一尊大地游仙,竟能与吾等纠缠至此,作为对手吾敬佩你,但是看不到希望的纠缠,何必如此呢!”
一尊蛮人首领冷笑不止,手上一口巨斧,一连劈下十数道斧光。
“你这蛮子,不通人族教化,如何知吾神州广袤,地大物博。”
“百万蛮兵,吾神州大地天兵何止亿万之众,区区的百万之数,也能当得什么?”
闻渊明哼了一声,金鞭铮铮鸣响,一一震碎劈来的斧光。
四尊强人一击之力贯穿渊水,炸裂的水花四处洒落,近乎一场大雨倾盆。
玄募目光冰冷,戾气十足,道:“牙尖嘴利的老儿,真是该死。”
三大首领与闻渊明只是平手之局,这场大战的胜负关键,已经不在乎顶端战力,而是转移到低端力量的较量。
第二七零章共氏阴霾
吴回关!
作为上蔡第一关隘,吴回又音译‘无回’,意为有来无回。其为上古时的一座关隘,人王大庭氏曾于此地屯兵,以备十万大妖巨魔犯境。
这一座吴回关,能几经妖魔霍乱,仍能屹立这一方广袤天地不倒。除了历代人王神通通天彻地镇压诸妖,就是这一座关隘着实坚固,能经得强大神通的冲击,少有损伤之时。
历经十数万载岁月,吴回关早已没了往昔的战略地位,也没了往日的坚固。只是它雄屹上蔡大地,依旧可作为断绝南北的屏障,成为上蔡一大门户。
荀少一身玄甲,站在吴回关高墙上,身旁几员大将矗立,衣甲晃动间,配着刀剑兵刃,平添几分彪悍气魄。
四万大军急行军数日,荀少也是在第一次踏入这座上蔡雄关。
以往的荀少,虽久闻吴回关之名,但吴回关位在北蔡一角,是荀少贺的封邑。而他与荀少贺关系不睦,自然无缘得见这一雄关的真容。
只是如今较比以往大不相同,上蔡由着荀少一人代掌,诺大的上蔡与他而言,已是畅通无阻。
“真是一座雄关,一眼望去,一马平川!”
他手掌拍了拍厚实的墙砖,遥遥眺望关前,满意的说道。
吴回关地势险要,三面皆有万丈岩壁矗立,一面厚墙屹立大地苍茫,前方只有一片空旷平原,可谓易守难攻之极。周匝岩壁平直,就是武道强横之人,想要攀爬也要大费气力。
而且,因为前方平原空旷,就是有飞鸟横空,也瞒不过关隘上驻守的甲兵巡视。
“不错,确实不错啊……”
荀少抬眼望着,荒芜空旷的平原,面上笑意愈发明显。
久经战阵如他,对于眼前的空旷平原极为满意,有着如此地利在握,只需一两千张强弓劲弩,就足以让数万大军铩羽而归。
只要守将不出关鏖战,攻打关隘的敌军,就只能用人命去填这一无底洞。
“司马将军,”
他淡淡看了一眼身旁老将,眉宇间情绪渐渐寡淡。
“末将在,”
司马南上前一步,神色肃然,豁然应声。
荀少抚着砖墙,道:“老将军驻守吴回关,一身担负职责重大,此关关乎吾军后路,切切不可失之。”
司马南单膝跪地,言辞铿锵有力,道:“主君,末将驻守吴回关,关在人在,关失人亡,誓与吴回关共存。”
荀少闻言,神情并无喜色,而是摇了摇头,道:“唉……老将军此言谬矣,吾要你的性命做甚!吴回关作为吾军退路,老将军驻守此关,要时刻谨记,以个人荣辱为轻,以大军安危为重。”
“万事多思……多想……多忌……”
荀少盯着司马南,一字一顿的说着。
对于这一员老将,荀少固然放心,只是逢着大事当前,仍然免不得训戒一番。
“末将,必谨记主君之言,必不相忘。”司马南心头一震,沉声回到。
荀少看着司马南,颔首点头,道:“吾期望吴回关,在吾归来之时,依旧牢牢的掌握在咱们手上。”
倘若荀少袭击蛮人粮道,惹得蛮人大举进犯,这吴回关就是抗击蛮人的第一道防线,不能轻易失去。
“末将,定不负主君信重!”
司马南脊梁笔直,仿佛重担一起压下,犹自毫无压力。
荀少见着司马南精气神,满意的露出笑容,道:“兵甲修整,兵出吴回!”
众将躬身齐道:“诺!!”
…………
南阳大邑!
吕国国都,一国昌荣繁华之地。此时的南阳城邑,却无多少的人气,就是有一二行人走过,也是来去匆匆,不敢在街巷过多停留。
一队队兵甲巡视,每一位甲士都是身形魁梧,顾盼间自有锋芒,衣甲间,配着的兵刃来回轻响,一抹赤色火光在身上浮现,混杂的肃杀之气,令人不敢妄言妄语。
这是道兵级数的强兵,所谓法有元灵,兵势滔天。
蛮人作乱连破吕国几个大邑,让全国动荡不安,国人人心惶惶。在如此动荡的局势下,南阳往日的兴盛景象一去不返。
这一支道兵级数的强兵,就是驻守邑城内外,用以镇压心怀叵测之辈的。
吕国能成为豫州三霸之一,这三万道兵级数的【飞凰神卫】,可谓是至关重要,能占了两分气数。
一支道兵级数的强兵在握,就是顶尖武圣人都不敢言全身而退。三万【飞凰神卫】拉开架势,就是一尊天人降世,也要耗费极大代价,才能脱身而去。
城中一座偏僻的宅院中,一尊粗狂的中年男子,端坐在院落中,眉目硬朗一如刀削斧凿。
院落中几尊气魄浑厚的人物,只是站在院中,仿若一座座大山,让人生不出一丝挑衅念头。
“此时,并非攻打烨廷的好时机,此刻的吕国,非但【飞凰神卫】未出,烨廷中尚有众多荀氏高手盘踞,并未跟着闻渊明一起去渊水。”
一尊壮年男子神情激昂,眸光神采流露,道:“如今的烨廷,防御力量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甚以往数筹,吾等强攻无疑是以卵击石。”
“哼……”
当即一位中年汉子反驳道:“此时吕国动乱,外有大军压境,内有暗子私通,正是打开封禁的大好机会,咱们若不把握这一机会,待闻渊明回来,烨廷再添一尊顶尖大地游仙,吾等大事何时能成?”
共渊面色面色低沉,一一听着几人的谏言。
共氏一族当年能与大殷,一争天子权柄,其势力部属之庞大惊人,哪怕经历万载岁月,也未有衰弱多少。
在坐的几人,至少都是一尊宗师,其中的共渊更是一尊武圣人。
这还不是共氏盘踞豫州的全部力量,一旦真让共氏发动起来,就是顷刻糜烂一洲神土,也不无可能。
只是由于共氏族人,缺少一尊一槌定音的强人,一尊能撼动天子至尊位的强人。任是他们势力再如何庞大,没有一尊统合之人,也只是一盘散沙,经不起几回风吹雨打。
故而,他们才会热衷于寻找霸王残躯,寄期望于上古霸王的惊世神力,再度起兵争夺天下,一争九州共主的名器。
这是共氏万载大计,历代共氏老主逐渐布下的大局。
共渊沉吟道:“南阳最近形势越发的崩坏,也不知是否荀尚观察觉了什么,竟然动用【飞凰神卫】驻守南阳,而不去战况险恶的渊水一带。”
身为共氏一族的少主人,共渊文韬武略,皆是上上之选,能让共氏老主放心,一并委以重任的他,自然不会是一个感情用事之人。
一尊武圣人固然能啸傲一方,诸侯国主也得奉其为上宾,堪为国之重器。然而九州大地卧虎藏龙,天下诸国哪一家哪一姓,没有一尊天人老祖。
纵然天人老祖等闲不出,但也不是武圣人就可以称雄称霸的。
何况,此刻一支道兵级数的大军坐镇南阳,烨廷中的情况也是诡谲莫测。除非共氏想要闹得轰动九州,也就只能以待天时,徐徐图之了。
“少主人,”
蓦然,一个共氏族人神色慌乱,跑入院落中。
看着族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共渊心头一震,道:“发生了何事?”
“少主人,不知为何【飞凰神卫】大举出动,包围了咱们周边的所有街巷,挨家挨户的巡检,看这情形咱们是不暴露了?”
在场共氏族人闻言,无不大惊失色。
这些人都是宗师、大宗师级数的大高手,但对于那一支大名鼎鼎的道兵,也没人想试一试其兵锋是否锐利。
“该死,果然有人泄了消息,让吕国有了准备,占了先手。”
共渊面色不停变化,转身就走,恨声道:“诸位,分开突围,不可溺战!”
他刚一说完,就听得门外的喊杀声炽烈一片。
共渊的面色愈发铁青,眸中杀机闪烁,一尊武圣人级数的强人,岂会在乎寻常的围杀。若真拼的性命不要,一座大邑都能生生打塌一半。
但,这是在南阳大邑,是荀尚观的主场,一旦调动【飞凰神卫】,神卫与城邑禁止呼应,截断天地灵机,就是武圣人也不能无所顾忌。
倘若共渊强自出手,陷入兵阵大势之中,三万道兵级数的【飞凰神卫】,再有坐镇国都的大高手出手,必是一场大战。
“这事不算完,荀尚观……咱们走着瞧……”
共渊冷冷一笑,在几个共氏族老护卫下,身影隐没在地下通道中。
随即不久,喧嚣杀戮声大作,一把大火自院落中燃起。
…………
烨廷,
梧桐阁!
荀尚观面色平淡,看着眼前男子,轻声问道:“可是,共氏的余孽?”
“君上,从种种迹象来看,确实是共氏的余孽。”
一黑衣男子伏首低头,回着荀尚观的话。
共氏以往也是大诸侯中一,但争夺天子位事败,失了诸侯名器,天下各大诸侯,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若非当时霸王麾下着实有些忠臣,共氏早就低贱到泥土里了。
只是共氏毕竟是有资格角逐天子位的强大势力,经过万余载的修养,恢复几分全盛时的力量,就非常人所知。
“共氏……共氏……他们来得时间倒是精准,就等着吕国的时候来。”
荀尚观哼了一声,道:“彻查烨廷内外,内庭里肯定有共氏的内线,吾不信查不到他们一丝端倪。”
“这庭院大了,什么鹰犬之辈都敢乱吠,这就是给他们的教训。”
“诺!”
一道道黑影,自幽寂的深宫中四散开来,仿佛一头头闻着腥味的饿狼一般,让寂静的宫围,弥漫着一丝丝令人感到窒息的氛围。
“一群丧家之犬,也敢窥视孤的烨廷,真当吾荀氏八百载的积累,都是泥土沙砾,一推就倒?”
“共氏……共氏……莫非就是你们,在一直窥视着烨廷?”
荀尚观仰头,若有所思的敲击的玉案。
他经营了将近二十载的烨廷,虽不说铜墙铁壁,但也掌握了七八分。对于来自宫墙外的恶意窥视,让他尤其的敏感。
这是一位诸侯国君,必要的敏锐素养。
“霸王!”
荀尚观的目光,看向坐下的君位,似乎与那一尊恨天无环,恨地无柄的狂人。
“孤,恨不能生与彼时,见不得霸王盖世神通。否则真想试一试霸王神力,到底有多么不可揣测。”
他俊逸的面庞上,挂着一抹淡淡狷狂。
荀尚观缓缓起身,五指微微一捏,仿佛指间一股生死莫名之意,在徐徐的流淌着。
一身气机浑圆如一,荀尚观肌肤似玉,泛着一层玉色光泽,一丝丝气机自四万八千毛孔吞吐,与天地浑然一体,似一尊神圣仙佛更多过诸侯君王。
“轮回印法大成圆满,可窥一角佛陀涅无余之境,武道超凡入圣,自此再非凡俗!”
悠悠的感叹声,回荡在梧桐阁内。
世人皆知荀氏第一宗师荀太庸死观,欲要超凡入圣,证得武圣人之境。
却不知这一位每日劳形案牍,政事勤勉的吕文侯,赫然在旁人无知无觉的情况下,一步踏入武道成圣的玄妙境地。
荀尚观抚摸着君位,呢喃自语:“这个位置,就是一个大火炉,不是谁都能坐,也不是谁都能坐稳的。”
“一朝不慎,可是会要死人的!”
霸王强横莫测的力量,仍让荀少感到丝丝心惊胆颤。哪怕他今时不同往日,也常有微微刺痛之感。
这是天人道果级数,武道【滴血重生】之境的无匹气机。在重重禁止封锁之下,这一丝丝气机犹自骇人。
非宗师级数大高手,坐在这一方君位上,时刻感受着天灾一般的气息,最是损磨精气神。
“天子之位,真的这般玄妙不可思议?”
一尊天人道果级数都要争抢,这其中的好处,着实惊人之极。
荀尚观心有野望,也欲似霸王一般,问一问九州鼎重,一窥人道至尊之位。
奈何他修为不足,荀氏势力亦尚浅,不足以支撑他的野望。
人道天子大位,超凡入圣只是基础,就是天人道业也未必能稳坐高台。
试问天下诸侯,谁人不想一窥九州权柄,君临这一方山河社稷。
第二七一章六百栗仓
秋爽时节,气候微凉,
风行瑟瑟,草木枯黄,
一座营地,矗立在这一片平原上,数十张毛皮帐篷间,尚有一二篝火。
几个蛮人盘膝坐在地上,就着煸炒金黄的栗米,在篝火旁高谈阔论着,不时间轰然大笑,笑声随着秋风徐徐远去。
“咱吃了两三个月的栗米,嘴都淡出鸟了。”
“咱们要在这待到啥时候是个头,难道真要打到大殷天子家门口,首领也坐一坐人族天子的椅子?”
一少年蛮人一旁抱怨着,随手抓了一把炒米扔入口中,大口大口的咀嚼着。一口白牙磨的锋利,不到片刻功夫,就将口中炒米研磨的细碎。
“嘿……”
“你小子,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一中年蛮人哼了一声,一把拍在少年的脑门上,发出‘嘣’的响声。
这一中年蛮人的面庞上,有着一道狰狞刀疤,自上额蔓延至下颚,随着中年蛮人的开口,带着一些惊悚扭曲。
中年蛮人训斥着:“你小子……前线族人们血战,指不定都没一口吃的,要不是你分在咱栗仓,你连这一口都没有。”
“挑挑拣拣的,再挑……就让你上前线,看看咱们的老卒吃的都是什么。”
“吓……哈鲁大叔,俺只是随便说说,俺真不是抱怨……”
“真的,哈鲁大叔你相信俺,俺真是无心的……”
少年蛮人讪讪的说着,脸上犹自存着一抹尴尬。
作为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卒,脸上那一道刀疤,就是在那时留下的,一起留在战场上的,还有一条胳膊。
这样的人物,在蛮人众多部落中,非但不是累赘,而是英雄式的标杆,有着相当的震慑力度。
若非是如此,以蛮人的彪悍尚勇,也不会让一残废,管理这一座营地。
“哼……”
哈鲁重重哼了一声,抓了一把栗米,闻了闻栗米的米香,道:“这些栗米,都是咱们族人用命换来的,每一口……都包含着英雄们的血!”
“刚才你这话,俺暂且当做没听见,再让俺知道你小子说怪话,俺就把你踢到凶营。让你小子跟着凶营的人,上前线打头阵。”
见惯了生生死死的老卒,对于年轻人天然就有一种偏见,哈鲁也不能例外。
少年蛮人一听凶营,面色顿时煞白,低着头再也不敢说话了。
所谓凶营中的人,那都是蛮人各部落的凶悍之人,是上战场冲锋最前,生存几率最低的。每逢大战必是凶营先上,一个千人队的凶营,能囫囵着回来百余人,都是可以说是极为侥幸。
哈鲁看着‘老实’了的少年,起身拍了拍裤腿,看着秋色正浓的平原,呢喃自语:“这场战争,可不容易结束,要么咱蛮人彻底崛起,要么……就再一次跌落深渊!”
数十万蛮人大军,三大部落、数十上百小部族联手,蛮人们这一战要的,可不只是一些食物,他们想要的更多,他们想要占有一切。
然而,就在这一营地不远,一群兵甲悄然驻扎。
“这是第几座营地了?”
荀少手执马鞭,遥遥望着远方营地,开口问道。
身为大宗师级数的强人,荀少目力何其之强,百里方圆分毫毕现。
何况,远处营地只是距着一二里地,荀少自是看得清晰明了。
自三万大军出关,荀少几度急行军,在濒临渊水战线时,渐缓行军速度。
“主君,这是咱们今日找到的十四座了。”一员副将上前,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娴熟的打下标记。
几名彪悍甲兵矗立,牵着战马缰绳,犹如一面铁墙铜壁。
“这是十四座了,”
荀少眉头触动,面上露出沉吟之色。
“这一条粮道补给线,未免太长了。”
“六百座栗仓,每一座都有五六十蛮人驻扎,这一条粮道补给线,足足有着三四万蛮人在其中。”
荀少拧眉,手上马鞭捏的一紧。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切断那一条供给数十万蛮兵的粮道。
只是,这在久经战阵的荀少眼中,却是绝非易事。
所谓的粮道,在不通兵事的人眼中,着实很有迷惑性。似乎是一个个车队翻山越岭,搬运着数之不尽的粮食,不断的给前方大军输血一样。
可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却并非如此场景。
真正的战争,两军一旦对垒,任何每一方大军阵营后,都会在最短时间内,建下庞大的堡垒群。
一座座堡垒就如一头头凶兽,用着各种手段方式,鲸吞着周围的粮食物资,再经过复杂的补给路线,运送到战场最前沿,让己方补给充沛。
这一座座的堡垒四通八达,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又占据着防御工事的便利。
因此这些堡垒群,虽然都是以夯土或砖石筑成的小城,有着临时的性质,但无论在安全性质上,还坚固程度上,都是颇为值得称道的。
“有这样完善的后勤,派遣小股兵甲截断运输线,是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难度高不说且效率还极为低下就是人人用命,也不可能一夜间,就拔除掉全部的栗仓。”
“这六百座栗仓,每隔十里置一仓,布置绵延六千里,防线拉的太长了。”
荀少眸光微微闪动,低声道:“想要完全的破坏掉,谈何容易!”
三万大军打一个栗仓,简直就是轻松的碾压。
但除非荀少一日行军六千里,打下三分之二是栗仓,否则庞大的后勤防御体系,就能将荀少的三万兵卒,给生生的拖死、拖垮。
历代兵家的突袭粮道,只是因为敌方兵势凶猛,向前占进军迅速,占据了大片地域,让后勤体系难以跟进,这才有一战断送十万大军的先例。
“可是,这也同样是吾一次自我证明是机会。”
荀少心中激荡不已,若非上蔡地处边陲,且当地蛮人多已归服,让上蔡成了蛮人后方,唯一一块孤地。
老太师也不会为了让他出兵,而下如此的重注。
一尊武道大宗师级数的强人,纵然改变不得战争全局,但更易局部的战争形势,还是有这能力的。
当然,若非荀少一战击溃了万数蛮兵,显露了大宗师的惊世武力。若非战线前沿的玄募,被闻渊明这位大地游仙牵扯了精力,不敢分身他顾。
这一方上蔡大地,也不可能有将近半年的安稳。
荀少一挥手,道:“回营,”
“诺,”
副将与甲士们低声应到,神色肃然。
一甲兵上前牵马引坠,荀少接过缰绳,当即翻身上马。
“走……”
荀少调转马头,小腿一夹马腹,战马两蹄交错间,向着一个方向奔跑而去。
这些战马蹄子下,都已经用厚厚的棉布包裹住,马蹄声微乎其微。
毕竟蛮人们生存条件恶劣,生性虽鲁浑,但狩猎者的天性铭刻在身体发肤中,对于猎物的敏锐嗅觉,运用到战场上也非同小可。
一些经验精湛的蛮人斥候,甚至能从地面震动的幅度的大小、频率,可以判断出多少兵马。
这些都不可不防备,也不能不警惕。
荀少大军的营地,就驻扎在两个栗仓之间。
只是荀少尚未等着蛮人察觉,点燃狼粪通传四周,就已先一步屠了驻守栗仓的上百个蛮人。
然而,纵然是竭尽全力的封锁消息,但三万大军动静太大,兵营若是展开,都可以绵延数十里地。固然荀少严令部曲隐踪匿迹,只是以三万大军的体量,能匿藏七八日,却难藏得上月余。
三万人的人吃马嚼,可不是个小数目,何况数百座栗仓矗立,一一拔去又是一桩难题。
“云光,”
荀少刚一进兵营辕门,就见常云光迎面走来。
“主君,”
常云光道:“不知,您看的情况如何。”
二人一边走着,常云光一边问着军情。
荀少摇了摇头,道:“此事吾还没有头绪,六百座栗仓,不是个小数目,想要一举把它们拿下来来,着实是个难题啊!”
常云光疑惑道:“主君,老太师让咱们扰乱蛮人的补给线,可也没说让咱们扫除蛮人的栗仓?”
“六百座栗仓,就是方圆六千里之地,想要一夜荡平谈何容易,一旦燃起了狼烟,让蛮人前沿有了防备,再想动手就更难了。”
三万新卒战力堪忧,只有一些骨干值得信重,六千里的长途奔袭,怕是没走两千里,三万新卒也就只剩下四五千人了。
“吾岂能不知兵贵神速啊……”
荀少眸光一动,呢喃自语。
“擂鼓,聚将!”
…………
夜色渐入,栗仓!
哈鲁一一巡视完仓中的栗米,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
“九州人族擅于耕作,与咱们狩猎为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哈鲁与身旁的几个蛮人,道:“这栗米颗颗饱满,若是让咱蛮人来耕种,可种不出人家的成色。”
“是啊……不过再多的粮食,还不是为咱们种的。咱们大军一到,全是任咱们予取予求。”一个青年蛮人哈哈大笑,神情振奋之极。
蛮人多年来只是劫掠边陲,少有直接打入九州腹地的时候。然而这一次几乎逼近吕国国都,却是蛮人近几千载难得的一场壮举,让蛮人上下十分振奋。
若是一切顺利,数十万蛮军打下豫州,就是开国立业也未尝不可。
“嘿……九州人族太弱了,就该成为咱们的附庸。”
哈鲁静静听着几个年轻人的对话,嘴角勾勒起一点弧度。
对于这种看法,哈鲁这个独臂老卒不置可否,却也不会去打击这股心气。
蓦然,哈鲁的耳廓一动,听到数十道沉重的脚步声。
“站住,你们是谁?”
栗仓外围,一名蛮人战兵乘着夜色,看向黑夜中的一个个魁梧的身影。
“谁……”
“谁……”
驻守栗仓的蛮人战兵,一个个的警惕性极强,纷纷拿着战斧弓箭,跑出毛皮帐篷,对着几个来人。
哈鲁是栗仓的十夫丈,快步走到栗仓的门前。
在夜色中,来人的衣甲看不清晰,但朦胧的身形还是让哈鲁看出,这是蛮人才有的体魄。
“不要动手,”
哈鲁低声吩咐了一句,将蛮兵们手上的弓箭,稍稍往下压了一下。
来人都是蛮人,让哈鲁的警惕心稍稍减弱了一二。
况且,此刻又是战事吃紧的时期,人人的神经都绷紧的似根弦一般。若是有什么过激的反应,造成的伤亡事故,只是平白折损自家的士气。
而且,三大部族固然联军,但小摩擦不断,一旦误杀了其他部族的人,无疑就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转而,他抬头问道:“你们是哪一族的,不在前线杀敌,来我这里干什么?”
来人沉声道:“咱们奉首领大令,勘察栗米囤积,统合六百仓中的全部数目。”
“你们的十夫长在哪里?”
“俺就是这的十夫长,怎么要统合粮食数目。”
哈鲁闻言一震,道:“这是……莫非前线,又有什么新的进展了?”
来人依旧沉声,道:“这就不是你一个十夫该关心的,给……这是首领赐下的信物……接着!”
这一位来人也不答话,态度上极为蛮横,手上递过一件物什。
哈鲁一愣,夜色朦胧看不甚清楚,只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接,但下一刻胸口一阵剧烈疼痛传来。
“你……”
胸口的剧烈痛楚,哈鲁怒吼一声,但气力逐渐消失,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浑身陡然一软,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这一位蛮人老卒,接下的根不是什么首领的信物,而是一口短刃刺透胸腔。
“杀……”
来人一脚将哈鲁踹飞,顺势拔出短刃。
其他几个身影纷纷出手,突袭周围几个失去防备的蛮兵。
“杀”
“杀”
一根根火把亮起,数百、上千根火把用时举起,一名名甲士持刀冲入栗仓中。
“主君有令,一个不留,杀,”
这一‘蛮人’大声怒吼,撕下一身的兽皮,手上拿着巨斧,如同舞动车轮一般,冲入栗仓中。
十余位【巨神兵】一起发出怒吼,一身重甲如同装甲坦克,肆无忌惮的冲撞着。
第二七二章血色震怖
兵甲齐动,数百、上千刀口挥动,生生将一座栗仓血洗了一遍。
与此同时,在归化上蔡的【巨神兵】为首,以新兵战阻为辅,一个个栗仓毫无防备的,被突然的血洗。
夜色昏暗中,隐隐约约浮动着蛮人的哀嚎声,与上蔡兵卒残酷的狞笑声,显得格外的人。
一处栗仓中,荀少漠然的看着仍自垂死挣扎的蛮人,不紧不慢的收回握着刀柄的右手。
倏然,他一掌拍在刀柄上,这一口插在蛮人胸口上的刀刃,当即发出一阵暴鸣,一道冷冽的刀光乍然浮现,将这一魁梧蛮人的眉心眉骨迸发。
“走,”
荀少冷冷的看了一眼,自己亲手炮制的血腥炼狱。
几名【巨神兵】似乎无所触动,只是木然的呆立着,一手提着巨斧,一手拽着铁盾,厚重的黑色铠甲下,简直就是一座座小型的战争堡垒,其中满是狰狞杀戮的气息。
一名名甲士神色冷然,一一的搜刮着栗仓中的粮食,就地泼洒上污水,与蛮人尸身一并掩埋地下。
虽然可惜这些粮食物资,但大军进退行进,带上这些粮食无疑会拖慢行进,而留下就是彻彻底底的资敌。
一把火烧掉固然省力,可是火光在夜色下尤为显眼,不为荀少所取。
因此,只能与这些尸体一并掩埋,用地气尸气侵蚀,不消一两日的功夫,就能将数百、上千石粮谷呕烂。
荀少一挥手,转身道:“回营,”
“诺!”
数千兵甲轰然应诺,俨然有了几许战卒强兵的精气神。
毕竟是见了血腥,不再是新稚了。
这些甲兵固然在这一场突袭中,只是负责做些收尾。但经历杀戮与否,在精神面貌上已是迥然不同。
至少再一次面对杀戮,已能有了几分镇定。
这就是质的蜕变,也是一支大军内在精气神的全面升华。
“这一夜,就让蛮人的后方,彻底来一场地覆天翻吧!”
荀少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握住幽精刀的刀柄,心中杀机戾气更盛。
三万甲士分兵而行,急行军数百里地,就是有军中快马,想要彻底拔除六百营盘,也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但这一夜,荀少横冲直撞,六百栗仓体系大乱,他亲率麾下部众分兵一十三路,强袭百二十栗仓,杀蛮上万之数,整个蛮人后方都为之震怖。
荀少肆无忌惮的杀戮,也让整个蛮人后方感到一丝久违的战栗。
…………
恍惚几日,
某一营盘,火中余烬未尽!
一名名甲士身形彪悍,衣甲猎猎,手上刀口血水未干。
一具具尸身七零八落,散落在营盘周匝。
“蛮人的警惕性越来越高了,这是第几次突袭失败了?”
荀少眉头蹙动,看着周围甲士一一搬运着己方的尸身。
这几日来,荀少以重甲【巨神兵】为先锋,麾下新兵健卒作为辅兵,将栗仓一一拔除。
随着荀少出没的频繁,几方坐镇的千夫长渐渐乖觉,【巨神兵】甚至遇到了蛮人的伏击。
若非荀少以大宗师强横修为,兀自击杀了几尊大成蛮体级数的人物,怕是就那一遭就能让一路大军灰飞烟灭。
只是走的夜路多了,总会见到鬼的。
荀少在一次疾驰夜袭时,刚开始很是顺利,但这两日来风尘仆仆,一身的杀戮沾染上的血气,让他们不知不觉中暴露,最后只得强行攻入仓中。
“大概……有三次了!”
身旁一员将领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主君,现在的部属下的【巨神兵】,很难再扣开仓门了。这些栗仓营盘,已经被咱打怕了,等闲是不会上当的。”
所谓路数用到老,这些蛮人中也不乏真正的精明人。
荀少若有所思,道:“这一招以夷制夷,现在来看是很难再奏效了。”
以归化上蔡的【巨神兵】鱼目混珠,突袭栗仓营盘,在最开始是有着奇效的。但这种奇效,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一点点的削弱。
从第一日能打下百二十座营盘,到第二日可以拿下八十座,再到第三日只能拿下三四十座。
固然这几日,将六百营盘仓储平了扫半数以上,但剩下的三百营盘,就是给荀少一年半载,也再难以彻底削平了。
“回军,立即撤回吴回关,三万人的目标,在平原地域上还是过于醒目了。”
荀少心思骤然一动,冥冥中似乎有一缕杀机引动他的心神,让他心头一冷。
“咦……终于引来了一个有够份量的人物,时大宗师级数亦或是哪位半步武道圣人?”
荀少眸光微微一动,似笑非笑的看向远方。
这一线杀机,就是从这个方向降临的。
心血来潮,一念洞悉天机事,以荀少之高深武道,俨然得此之妙矣!
要杀荀少,除非一开始就由无可匹敌的大能力者,亲自下场出手。
否则以荀少的精神境地,想要伏击一尊肉身入圣的大高手,当真谈何容易。
虽未有不见不闻,遇险而避的至诚之道的神髓,也有了一两分精微玄妙。
…………
一处废墟前,一尊青年蛮人矗立着,筋肉盘结似如铁块,腰间围着一块兽皮,上身**露出一道道疤痕交错,站立着的身形高大,几有十丈之高。
“好狠啊……”
这青年蛮人看着满目疮痍,心头杀机止也止不住,自牙缝中冷冷迸出来。
蛮人视人族为牛羊,生杀予夺由心,而人族如此屠戮蛮人,倒是百年罕有之事。
“部首……”
“您一定要为哈鲁叔报仇啊……”
“哈鲁叔……哈鲁叔……让那些忘记蛮祖伟大的叛徒,给生生的害了。”
一名少年蛮人面露坚毅,跪在碎石地上,咬牙看着废墟中模糊一片的众多尸首。
这是人族甲士抛尸的尸坑,几十具尸身在尸坑中,已分不出谁与谁了。
“哈鲁大叔与我有养育之恩,不是阿父胜似阿父,我术赤在哈鲁叔尸体前,向蛮祖蛮王立誓。”
被少年蛮人唤作部首的蛮人,狠狠握拳,一根根青筋暴凸,恨恨的道:“这仇,我术赤一定要报,而且还要千百倍的报。”
术赤的话语中,流露着刻骨的恨意。
这是一尊年轻一代的强人,蛮人中少有的顶尖人物。
一尊临近圆满蛮体的存在,而且有如此的年轻,在蛮人众部中,简直就是处于大首领之下的第一梯队。
若非哈鲁与术赤情同父子,以术赤的煊赫武力,更应该处于渊水的最前线坐镇,而不是到后方打混。
“术赤部首,咱们该怎么干,”
少年蛮人道:“那些叛徒来去捉摸不定,凭咱们几个人手很难一网成擒。”
“不急……不急……不日就有一万战卒,从前线战场上退下来。”
“一万沾了血的战卒,足以将这片平原,里外整个的翻上一遍。”
术赤眸光一闪,低声笑了笑,道:“短短的几日光景,就有如此多族人遭到毒手,这绝非一二人能办得到的。”
“人族绝对有一支大军,就潜伏在这六千里平原里,而且为数决然不少。否则如何能四处出击,在短短时日内,就让族人们损伤如此惨重。”
术赤面上挂着一抹森然,手掌伸开时,狠狠一把攥紧,仿佛要一把握住什么一样。
“这一次后勤变动,已经惊动了玄募大首领,大首领予我的一万战卒,就是让我来彻底扫平上蔡,这最后一块绊脚石的。”
术赤嘿然一笑,粗狂的面庞带着势在必得的决绝。
毕竟若是低等世界,军情讯息或许传递不及时,已致战机延误。但在主世界这一等强大世界,自有神通法力保证来往讯息的通畅、及时。
何况关乎几十万蛮兵的补给线受创,这更是泼天大事,自然有蛮人中的强人,不惜一切施展血脉神通,联系渊水前线上的三大首领。
术赤由于是依附大首领玄募的几个部落领袖中最强的那几个,更与此事利害关系颇重,才会担当保证后方安稳的重任。
荀少的所作所为,可是戳到了蛮人的痛点上。
只是一尊大宗师级数的武力,已能让蛮人忌惮一二,几个蛮人大首领都是老奸巨滑之辈,几番权衡利弊。还是玄募调遣麾下大将,前往后方彻底解决荀少。
上蔡一地,对于蛮人而言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玄募这等枭雄人物,能耐得丧子之痛,却看不得数十万蛮人溃败的危局。
…………
吴回关,
兵甲锋芒正盛,一面面大旗呼呼作响。
荀少端坐首位,数十员大将敬陪左右。
司马南这一位吴回关主将,也坐在在几十大将中。
荀少本以为吴回关定然会有一场恶战,但渊水前线上的反应,还要超乎荀少的预料。
能让荀少心生感应的蛮人高手,定然非同一般。
况且随着这一高手到赖,定然也会有大量的蛮人战兵。
再让司马南守着吴回关,就等于将关隘拱手让人了。
“主君,蛮人的反应平平,似乎并未有什么剧烈动作,我等为何不乘胜追击,一举打垮蛮人的营仓?”
一员大将心中不解,当即开口问了出来。
“打垮?”
荀少玩味一笑,道:“他们有一尊最少大宗师的战力坐镇,你凭什么去打垮?”
感应着冥冥中愈发炽烈的气机,荀少一双眸子明亮若黑宝石般,其中孕育着的摄人魄力,让人如堕深渊。
“大宗师?”
数十员大将纷纷愕然,有的甚至不觉起身,神容稍稍肃然。
在日前屠戮蛮人营盘时,并非没有大成蛮体出手,但那些大成蛮体最多就是武道宗师级数。在常云光、诸谕行、上阳朝三位武道宗师、元神真人的手上,也翻不起多少波澜。
在大军围杀之下,再有大高手掠阵,一些实力稍弱的大成蛮体,只要稍一分神,顷刻就被镇压。
而大宗师却是脱离了寻常宗师范畴,有着一力破万军的武力,除非是相同的大宗师强势毙杀,否则一尊大宗师着实难杀。
“看来,咱们这么一闹,倒是让蛮人下定决心拿下咱们上蔡了。”
上阳朝心中盘算着,对于一尊大宗师固然心惊,却并没有多少悸动。
吴回关内有着荀少坐镇,以他深不可测的武道修为,是上阳朝此生所见之最。有着如此一尊强人的镇守,吴回关简直固若金汤。
在上阳朝看来,蛮人高手的到来,只会成为荀少的第一块踏脚石,化为荀少角逐君位的政治资本。
“一个区区大宗师而已,死在咱上蔡地界上的大宗师还少了?”
“哈哈哈……”
数十员大将闻言哈哈大笑,对于即将到来的蛮人威胁,反而看得不甚重了。
咚!
咚!
荀少蹙眉,食指用力敲击椅把,连连敲了两下。
他环顾周匝大将,淡淡开口道:“一位大宗师级数的高手,很可笑吗?”
“尔等记住,我们可以战略上小觑敌人,但战术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轻慢。”
荀少沉声道:“大宗师不可轻辱,能达到大宗师这等境地的人物,哪一个是好轻于的。”
“尔等有信心是一件好事,只是骄兵必败,我不希望咱们成了必败的骄兵,成为一世的笑柄。只是一大宗师而已,就让这座吴回关,成为这个蛮人大宗师的埋骨之地。”
荀少不会小看任何人,更不会高看了自身。一尊蛮人大宗师级数的高手,若是拼命爆发之下,未必不能让荀少受些伤。
倘若这一尊大宗师再有一二以命搏命的秘法,就更不是好相与了。谁又知道在危急时刻,那一尊大宗师人物,能否骤然爆发,一举臻达极限升华。
所以,荀少不会给那个人一丝翻盘的机会,一出手就彻底将其打死。
大将们纷纷起身,拱手道:“吾等愿随主君开基拓业,为我上蔡弟子正名宣威。”
“这就是吾向吕国发出的第一声‘音符’,想必烨廷里的某些人,表情一定会很意思”
荀少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出堂中,低声自语着。
第二七三章飞来石峰
忽
苍茫兽旗猎猎,众多蛮兵乘着一头头独角牛兽,披着一层层黑铁甲胄。
炽烈的气血刚阳,化为一轮朝阳,自平原地域徐徐升腾,一些干草在气血烘烤下,纷纷化为灰烬。
术赤哈哈一笑,道:“大军至矣!”
“俺要踏平上蔡,剥了那吕国小子的皮,一根根拆了那小子的骨头,为俺族人复仇!”
“复仇!”
“复仇!”
这一支重甲战兵,可谓蛮人当中最精锐的一支强兵,汇聚了蛮人不知多少心血,是与人族顶尖精锐互有胜负的强横蛮兵。
术赤甲胄在身,手持一根古朴战矛,矛尖儿寒意森森,一枚枚神篆真言烙印其上,赫然是一口品阶上乘的宝兵。
毕竟他身为一部之首,自身更是一尊大宗师级数的强人,至少也有一口宝兵傍身。
在渊水几乎一载的连绵大战,不但人族战兵锋芒得到磨砺,就连蛮人也获利良多。
蛮人嗜战入骨,可谓以战养战,数十万蛮人去腐存精,在惨烈战场上存活下来的,都较比以往更为凶悍。
何况这一万蛮兵人人披着重甲,这在蛮人侵入豫州之前,是蛮人诸部都不可奢望的。
两方大军溺战,固然伤亡不可计数,但茫茫渊水何尝不是一尊熔炉,千锤百炼出一支支精锐雄兵。
术赤紧紧握着战矛,这一口宝兵内中蕴含的威能,与这一尊大成蛮体的强横体魄相互呼应,泄露的一丝神能,都引得天象剧变,百里山河风云变色。
“杀!”
“杀!”
“杀!”
万余蛮兵三声呼和,呼啸倏然升起雷霆,震动得千百里方圆大地,让这一应妖魔鬼祟噤若寒蝉。
稍弱一些的妖魔,都在这一声蕴含军威的大喝中,被刚阳凶狠的戾气,纠结一道雷霆之力,给生生震成齑粉。
术赤神色昂然,几乎十丈圆满的真身一如一座小山般,在万余蛮兵敬畏的目光中,战矛直指前方,空气似乎在一挥动间,滚滚气流骤然沸腾。
“儿郎们,跟俺打破吴回关,戮灭那些叛徒,为枉死的族人报仇。”
滚滚气浪刹那分流,术赤强横的气机几如重山,压得地壳渐渐开裂。
大兵临世,兵锋士气最重!
人族横行六千里,所作所为无所顾忌,一连屠戮三百营盘。
三百营盘崩毁,其中有多少族人埋骨,又有多少亲人至亲陨命。荀少大杀特杀之举,固然扬了人族之威,煊赫人族之名。但同时也结下一笔笔血仇,让蛮人恨之入骨,大有同仇其忾之势,
“哞……”
“哞……”
“哞……”
兽吼刹那连绵一片,独角牛兽短小的蹄子踩踏在地面上。轰然一片震颤,余波徐徐散开,一丝丝微颤、酥麻感逐渐的升起。
这是一支强兵之势,其沛然难当之势,汹汹涌涌,浩浩汤汤。
万余重甲蛮人,在渊水一线也是重点战力,虽与顶尖精锐强兵差上一丝,但也远在百战精锐之上。
玄募动用此等强兵,不但自身有着压力,甚至术赤自身也有着压力。
“这一次,俺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让人无话可说。”
术赤眸光闪动间,内中深意愈发让人难以捉摸。
…………
吴回关,
三方万丈岩壁,皆是壁立千仞,雄伟的城墙,笔直的屹立着。
关墙之上,一面面战旗呼呼作响,一名名兵甲战卒面色肃然,手持战戈长矛刀盾旗牌,背脊上的汗水浸透了几层衣甲。
一员员大将显化武道气势,一道道精血狼烟贯入云端,蛮横的武道之势,让人只看了一眼,就由衷的感到一丝颤栗感。
荀少抚着砖墙,一身的玄甲宝铠,腰间佩戴幽精刀,在众多武道之势拱卫下,遥遥的看向远方。
“终于,要来了……要来了啊!”
“这一位真是能沉得住气,不简单啊!”
蓦然,他手掌微微伸开,嘴角浮起一缕笑意,只是这一缕笑意,甚为的冰冷寂寥。
荀少矗立城墙上十数日,一直等着术赤的到来。
毕竟,那是一尊大宗师级数的敌手,哪怕以荀少的骄傲矜持,也不会否认一尊大宗师人物的可怕。
只要一步迈入,即是超凡入圣之境,再非世间凡俗之身。
就是以主世界的辉煌,这等人物都是真正的天骄,真正的奇葩种子。
否认一尊如此惊世的人物,何尝不是对于这一条煌煌天人武道的亵渎。
术赤这一位大宗师,无论出身是如何,只凭着武道一途就可称雄一时。
“我还以为,以那个蛮人的粗莽性子,一定会迫不及待的,与我来一番角力。”
“但是没想到,我还是小觑了你的心气,让我着实空等了些时日!”
荀少的目光冷清一片,观望远方气机沸腾如灼。
沛沛然然的力量,让他这一尊肉身七十二炼的大高手,也由衷的感到一丝丝刺痛冰冷。
隆
耳畔间隐约的轰鸣声,让荀少耳窍缓然作痛,一丝丝阵痛令他舌尖发麻。
荀少抬眼所见,只有一片彤红之色,渲染着前方的天穹一方。
一名名神情冷肃的战兵,身高丈许,体魄骇人,徐徐的靠近着吴回关隘。
万余重甲蛮兵的气血熔炉,已然渲染一方天穹,将这一方天地炽烤的沸沸汤汤。
“来了……好大的阵势,看来玄募是动真格的了!”
荀少手指触碰幽精刀柄,幽幽沉沉的刀口,在这一刻显露一点余光。
“主君,看来咱们这一下,真是打在了凶蛮的七寸上,让他欲罢不能啊!”
常云光爽朗大笑,直面万余重甲蛮兵,依旧挥斥方遒,不失一派大将风范。
纵览吴回关下,一万蛮兵气势之强,哪怕再疏于战阵的将领,都能看到其中的凶险恶势。
诸逾行、常云光、上阳朝三大高手,一一矗立关隘之上,滔天武势酝酿,元神法力恢弘,惊起涛浪百翻。
术赤战矛一横,几如铁柱一般的矛身,呼啸的一道道气浪,直指着关隘上的荀少。
臻达大宗师级数的人物,冥冥中都有一丝感应,术赤更是大宗师中的佼佼者,堪称蛮人中的天骄人物。自然能感应到关隘上,那一尊少年贵人气魄宏大,顾盼间自有武道威势流露。
“没想到,上蔡一介弹丸之地,也能出一惊才绝艳之人,作下螳臂当车之举。”
“也罢,也罢,让俺亲自出手镇压你们这些余孽。让你们都知道知道,死灰纵然可以复燃,也不过俺一泼尿就能嗤灭。”
术赤粗着嗓门的话语,让吴回关上的众将纷纷摇头。
“坐井观天,”
“无可救药,”
“取死有道,”
这些大将对于术赤的狂言妄语,纷纷不屑一顾的回应。
大宗师级数纵然可怕,但这些大将心中也有自矜之处,不可能未战先溃。
更何况,荀少自出世以来,都是未尝一败,在上蔡大地横行无忌,镇压千里神土,也是一尊无敌的大宗师级人物。
“狂妄,自古九州大地都是人族祖业,真当三皇五帝,七十二圣王都是假的,一介蛮人也想翻了天去?”
荀少心头固然念叨着,但这一句话却无论如何,也难真正说出口。
涉及三皇五帝、七十二圣王的名器,于这等大神通者、大能力者,心念一动则感应自生,只是动了这个念头就能称得上‘犯上’了。
术赤几乎十丈圆满的身躯,毫无疑问的显露了超乎一般大宗师的力量,与三大首领相差仿佛。
“太鄂!”
“兀诃!”
术赤将手中战矛插在地上,一连呼唤两声。
上万蛮兵军容鼎盛,两尊体魄惊人的蛮人,轰然应声而出。
“太鄂在此……”
“兀诃在此……”
这两尊蛮人体魄骇人,虽无术赤一般接近十丈圆满,但也有着八丈身躯,武力远远超乎一般宗师的范畴。
“咱们,愿为蛮祖蛮王而战,愿为英勇的术赤部首而战,誓死方休!”
在蛮人的心念中,四大蛮祖的地位不可动摇,其他诸位蛮王高高在上,是许多蛮人共同的祖先。
术赤豪爽大笑,道:“好,咱们都是蛮祖蛮王的子孙,都是为了蛮祖蛮王的大业。”
“是……”
太鄂、兀诃这两尊蛮人中的强者,都对术赤报以十二分的尊崇。
“术赤部首,咱们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们愿为您的先锋,踏平这座城关。”
术赤颔首点头,道:“既然这些人族,都是冥顽不灵之辈,你们也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在这一句话中的杀意,已经是不可抑制,几乎犹如实质一般,让人心头凉意不止。
“遵命!”
两尊蛮人强者应诺,八丈身躯一步踏出就有数丈,向着蛮人大兵的后方大步走过。
一步跨越数丈距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两尊蛮人已经消失在了一名名重甲蛮兵当中。
吴回关上,荀少观望着两尊蛮人远去,眉头皱起,不觉疑惑道:“他们这是干什么,两尊至少顶尖宗师的高手,放在战场上也是难得的武力。”
“此刻,纵然不能打破吴回关,但也能威胁关防要务了。”
一尊宗师虽已不荀少放在的眼中,但其力破千军,更改局部战争的威慑力,并未打半点折扣。
只是气机感应,荀少若是不动用【未来道身】,想要斩杀术赤这等高手,没有几千回合的交手,是没有半分可能的。
然而,在这个时候,两尊顶尖宗师所能起到的作用,将会是无比巨大的。
不说其他,只要击溃荀少麾下三大高手,这吴回关也就等若丢了一半。
只是那两尊蛮人高手,如此反常的表现,让荀少的心更提了三分。
轰
蓦然,一声声震耳聩聋的响声,自蛮兵后方愈发沉重清晰,让所有人骇然变色。
荀少举目看去,神色转而大变,只见两座山峰正徐徐靠近吴回关。
两座山峦拖着地面,轰轰的作响,震得周边地壳裂开,沿途山石沙砾研磨粉碎。
一名名蛮兵纷纷让开一条坦平道路,荀少就见得两尊蛮人力士,各自背负着一座百丈山峦,浑身筋肉盘结,有如大理石般的质地。八丈身躯在旁人眼中高大挺拔,但与百丈山峦相提并论,又显得着实有一些渺小。
但是,就是这两位‘渺小’的蛮人,却能背负百丈山峦,一步步向着关隘行走。所见一身神力之骇人,就是在以‘神力’称著的蛮人中都是少有。
“他们……他们,是想要拿这两座山丘,一并砸入吴回关里。”
上阳朝脸色铁青,说出自家也不愿相信的判断。
蛮人的心思匪夷所思,赫然以两座山丘为武器,要将吴回关这座十万载的雄关,给生生的洞穿。
就这两座百丈山丘的撞击,就能将吴回关的防御撞碎大半,引起的反震更能将守城兵甲,给震得五劳七伤,短暂的失去战斗力。
“哈哈哈……”
术赤看着关隘上一张张的惊怒面容,开口道:“吴回,无回,有来无回,俺今日就要大破吴回关,彻底扫平你们这些余党余孽。”
“太鄂、兀诃……一个不留,俺要让吴回关鸡犬不留。”
这两尊神力惊世的蛮人,垂头的应声,手臂上的肌肉愈发棱角分明。
越过一个个蛮人大军,厚重古朴的力量感,一只手就能举起百丈泰山。
这是蛮人一脉的密法神通,本身略显得有些粗糙,但经过适合的人来施展,就具备翻江倒海的能为。
数十万蛮人中,能练成这一门密法的,都是凤毛麟角之人。
“是……”
两尊蛮人开口,一二座山丘骤然飞起,砸得云间呼呼作响,落下时简直就是一场灾厄爆发。
所谓的百丈关隘,重重禁止防御,在两座百丈山丘落下时,只有一点灵光勉强存在,其他的手段都无法止住山丘的掉落。
“是么……”
荀少眼睑低垂,幽精刀刀身缓缓颤动。
“如此的处心积虑,又能如何,不过是白做一场罢了!”
他低声轻吟,手上刀光绽放前所未有的决绝之意,幽精刀口几如霹雳横空。
第二七四章三目神将
吴回关隘上,
两座百丈山丘自当空落下时,虚空气浪沸腾不止,几乎犹如实质的气浪,发出一声声音爆。
两尊八丈真身级数的蛮人,呼喝间掀起道道雷霆共鸣,一身神力灌注山峰,更为其增添了三分沉重。
这是踏入血脉路的强横蛮人,挖掘自身血脉源头,不似寻常蛮人一般体魄巨大化,但实力却不逊于蛮体高达数十丈的蛮人高手。
术赤作为一部之首,走得就是血脉路,不与大开大合的蛮体路数一般。而是将血脉锤炼极致,最后做出终极一跃,化为一尊百千丈宝体真身。
以往的上蔡,地域狭小偏僻,自然见不到惊才绝艳的蛮人高手。
然而,若是放眼豫州广袤,以蛮人的得天独厚,成年就是【易筋煅骨】之境,一般的宗师、大宗师虽不能说是不胜枚举,但也绝非多么的稀有。
以蛮人几百万的庞大数量级,总有几个天资横溢,远迈同济之人。术赤只是其中一位,其上的三大首领才情更在术赤之上。
“小小移山之术,焉敢在吾面前搬弄,徒惹人发笑尔!”
关隘上的荀少,一身黑发披肩,幽精刀刀身出鞘的一刹那,其光辉似有劈开天地,浑然阴阳清浊万物之象。
这一刀绽放寒光凛冽,极致的杀机透过人体骨缝,近乎将人骨髓冰封一般。
在荀少看来,蛮人之势虽盛,蛮人之兵虽强。但只要他站在关上,不冒然出关与蛮兵大军溺战,任其千百高明手段,自身巍然不动,一刀在手执掌中枢,非武圣人一级想要踏入吴回关,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毕竟,蛮人依着血脉上的禀赋,固然在中低层次的战力,远远多于人族,但论起高端上的战力,还是人族占据全部的主动优势。
肉身臻达七十二炼,躯壳坚固百炼不磨。纵然荀少不通大道玄妙,只有一尊强横到无法无天境地的宝体。但一法通则万法明,以莫测高深的肉身造诣,也能强自触摸天地大道。
何况荀少经历几世,一身道法臻达造化莫测之境,于大道上的感悟见解,就是一些大能力者都要逊色一二。
以荀少这时的积累,就是武圣人中也未必多少似他一般雄浑,其根基之浑厚更非常人可比。
“区区一万老卒,正合让吾的幽精刀开锋啊!”
荀少的目光无悲无喜,刀口上溢散的刀光,径直自上而下斩落。劈下的一刹那间,一抹璀璨的刀光耀眼夺目。
轰-
两座百丈山丘,在沛然雄浑的刀气下,一块块碎石块儿横飞,炸裂开来的山岩碎块,仿佛混杂着点点火星,近乎陨石堕落时的壮观景象,爆裂十足的力量溅射周匝。落入列阵的蛮人中,生生击穿一具具重甲重铠,一朵朵血花迸射。
“该死……休得伤吾族人……”
术赤怒喝一声,一尊尊蛮人高手出列,击碎迸飞的火石碎片。蛮人高手中大成级数者颇多,一举一动间迸发呼啸轰鸣。
“太鄂、兀诃,还不继续移山,俺要活埋了这吴回,给惨死的族人报仇!”
看着身旁惨死的族人,术赤的面色愈发阴沉,战矛骤然向上一挥,将数十块飞来的岩石,震成齑粉无数。
几乎十丈的血脉真身,虽不比动辄数十丈的蛮体显得威势骇人。但是其中血脉祖源的威压,夹杂着一丝丝古老深邃的味道,更能让人生出三分惊悸。
这一条血脉路修行极致,致使本源血脉返还先祖之态,拔山摧岳只若等闲之事。
术赤的实力在三大首领之下,能被排列为第一梯队,自然有着他的能为。
太鄂、兀诃面带犹豫,待看到术赤面色一阴,心头冷意顿然不可遏制,连忙躬身行礼,道:“是!”
这二位浸淫移山术百载的大高手,能让术赤信重为这一破关大将,自然法力神通、心性谋略皆是非同凡响。只是奈何术赤积威日深,只不过一言而已,就让两尊宗师汗流浃背,惶恐不能自已。
太鄂、兀诃纷纷上前,大手伸张之时,凭空抓拿一座座山岳,移山之术竭尽全力施展,甚至不惜灼烧精血,一座座百丈山峦破空挪移而来。挪移之道精深广大,但以太鄂、兀诃二人一身修为,也只能挪来一十二座山峦,每人只能移来六座百丈山峦。
“骶氏十二何在,”
十二座百丈山峦悬空,术赤见状嘿然冷笑一声,蓦然大喝一声。
“十二在此,”
一尊尊蛮人缓然出列,合有一十二位丈许大汉,都是筋肉紧绷凸起,面容粗旷刚硬,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举止间都颇为的相似。
这是同胞的十二兄弟,心神相同,心意相合,最擅合击之术。
“骶氏十二,俺命尔等搬山挪岳,将这座关隘彻底化为尘埃。”术赤看着他寄托厚望的骶氏十二,敕令道。
这十二个蛮人兄弟都是大成蛮体级数,在宗师中虽是垫底的,但十二人齐出运转搬山之法,却能搬动千丈高山,挪动间的一击,就能震得千里地壳四分五裂。
“是,”
十二汉子接命,一个个步伐如飞,显化数十丈蛮体巨身,身躯几有关隘城墙的一半高,匆匆向着四方遁走,
不多时,这十二尊蛮体巨身各自怀抱着一座百丈山峦而来,踏步之时地动山摇,跺足之际山路乱颤。
“吼!”
“吼!”
“吼!”
万余蛮兵见着搬山大力,军容蓦然一变,军心士气高涨,气血沸腾之象愈发炙烤。
“哼……”
看着一个个挪移山峦,搬运巨石的蛮人,荀少不由嗤笑一声。
“几个力夫而已,就想踏平吾的吴回观?”
“诸将听令,运转守关封禁,让他们这些蛮子见识见识,吾人族圣王大庭氏亲自建造的关隘,不是靠一些神通法力,就可以攻破的。”
“想要攻破吴回关,一万蛮兵太少了,再来个十万还差不多。”
荀少的话语中,固然带着桀骜,却也有几分实情。
主世界中的强横人物数不胜数,拔山担岳只是寻常。在以往的战争中,也不是没有大能之士具有担山之能,以茫茫群山化为攻城器械的。
只是吴回关并非凡俗关隘,是由天人神魔敕造,其中铭刻天人道力,纵然几分道力也非天人之下可以想象的。
二十四座百丈山峦,当空砸下时爆发的气爆声,震得地面簌簌发抖。
只见,吴回关隘上一层层禁止浮现,每一块砖石都铭刻着千百枚篆言真文,每一寸石墙上都蜉蝣着丝丝金光,缕缕朦胧清光。
一尊尊人族大将运转法力,灌注于吴回关上,激荡起的法力波动,将上古吴回关的一角真容,展露在世人面前。
二十四座山峦砸落,关隘禁止孕生雷霆道音,一刹那间将这些山峦纷纷碾为齑粉。
“好一个吴回关,好一个荀氏小儿……”
“不破吴回,老子如何有脸见回去复命。”
术赤眸子猩红,手掌蓦然一攥,石矛矛锋微微颤动中,丝丝缕缕的杀机难以抑制,如一条毒蛇般吞吐蛇信。
轰!
他臂弯伸展,手上作出投掷之势,长达十丈的战矛,在投出的那一刻,化为一根百千丈石柱,矛尖生生‘撞’向吴回关隘浮现的重重禁止。
千百丈石柱几如天柱坍塌的一节,爆发的力量之强横,将一方虚空捣成浆糊,而直面这一矛的吴回关,关隘上一层层禁止运转,金色光华愈发大盛。
矛尖直刺,插入吴回关隘上空,显化的一层层禁止中。
这一口第八品宝兵赤炼石矛,峥嵘渐显!
…………
渊水大营,
磅礴的气血精元,弥漫在大营内外,渊水两岸军营连陌,蒸腾的水气絮绕,一面面战旗余血尚温,一座座营帐间篝火余烬犹存。
众多【黑水锐士】站在营帐间,神色漠然冷酷,黑色的甲铠上,一块块血污尤在,散发着丝丝腥臭气息经久不散。
闻渊明一身玄甲,手上金蛟鞭二十四节符文,浮动金光明灭不定。
就在闻渊明身侧,司子期漠然矗立着,一口辟水神光剑丝丝剑光流动,真似一汪神泉般有着清冽之色。
这二人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玄募亲自出手抢攻,两大首领左右掠阵,上万蛮兵强渡渊水。闻渊明率大军历经几番血战,拼着自个纯阳道基受损,打得几大首领吐血遁逃,蛮人一方丢下上千具尸首后,方才徐徐的撤回。
只是,渊水局势愈发残酷,闻渊明以大地游仙的莫测法力,能镇住了蛮人三大首领的联手。但三大首领之下的强人大能无数,一时间让【黑水锐士】都有些捉襟见肘。在形势所迫下,就连司子期这一位重伤未愈的宗师人物,也不得不参与到大战中来。
“对方的情绪,似乎有些急躁了?”老太师看着茫茫一畔,经过如此频繁的大战,寻常人理所应当会有所疲态。然而老太师神采奕奕,目光中的锐利锋芒不衰一分,只是观望着对岸的兵势。
对于蛮人极为了解的老太师,敏锐的感觉到蛮人情绪上的异样。
“急躁了吗?”
司子期心头一道灵光骤然略过,似乎有着些许的恍然明悟,呢喃自语。。
这一位上大夫,勿论心性、心机、城府都是有的,否则也不会让老太师看重,更以嫡女下嫁。虽然司子期自身家势显赫,但再显赫的家势、家声,也不及一尊【炼神还虚】大修行人的分量。
何况老太师四朝勋功,什么天之骄子没见过。能得老太师垂青至此,这是一位真正的智慧通达之人。
司子期虽于重安大邑的陷落上,负有不可推脱的过失,却着实非战之罪。
听着老太师的话语,司子期若有所思的颔首点头:“急躁,急躁,蛮人的军容中,确实有了一分不该有的骄躁之气。”
固然,以往蛮人的性子多为粗俗,以霸横凶恶著称当世。只是蛮人身具备人、蛮二族混血,既有着蛮族的秉性天赋,也不乏人族的性情通变。
因此蛮兵大将难有惊天韬略,但是论起用兵的沉稳老道,就连人族一些名将都多有不如。而似今日这般强攻无度,不理伤亡情况的,可谓是少之又少,几近于没有。
“或许,是蛮子的后方……出问题了?”
不知为何,司子期倏然想到了荀少,也想到了对于此时局势,太过微不足道的上蔡,紧随其后的就是这一想法,
“嗯……有趣的想法,不过若是真能截断蛮人粮道,或许就能解释得出,蛮人的骄躁之气源自哪里了。”
闻渊明抚须,若有所思的观望对岸,眉心一道天目睁开,看向蛮人大军上空的气象衍化。
身为炼神还虚的大修行人,观望天地气数运转,已经有一些资格窥视天机变化了。
“咦……”
老太师只看了一眼,天目缓然闭合,口中发出惊疑不定的呼声。
天目闭合时溢散出一丝丝金华,蕴含着磅礴的神能,只是其中的一丝一缕,就能轻易碾死宗师之下的任何生灵。
这是大地游仙之道,非大宗师级数窥视,只会有害无益。
司子渊问道:“阿父,您看到了什么?”
闻渊明眸光轻动,仰望着茫茫虚空沉浮,面上似笑非笑道:“似真似假,看不真切……不过,或许真有一个惊喜,在等着咱们。
“吒!”
说罢,闻渊明也不看司子期的反应,舌尖绽雷音,天目一丝金芒涌现,赫然再度睁开,化为一道纯金神目,一枚金色的瞳孔上下跳动。
一旁的司子期看着闻渊明显露的威势,心头骤然一跳。
要知道,闻渊明出身来历莫可言测,眉间一道先天神目,上观三十三重大罗天境,下看一十八重无边地狱,是一尊天生神将。一身神通师承更是神秘,就连司子期这个子婿,堪称是身旁最亲近之人都不知多矣。
此刻的闻渊明,一身凛然之势沛然涌动,不经意间泄露的点滴力量。让司子期从未有这一刻,感到自身的渺小。
第二七五章上古吴回
闻渊明不经意的威势,让司子期心神震动。
在司子期眼中的闻渊明,简直恍若一尊万丈巨人,呼喝似雷霆,双目如日月,第三只天目仿佛一枚大星高悬。天目迸发一道金光,金光涌现间,空间、时间都似有扭曲絮乱之象,烛照绵延大营的尽头。
不多时,天目逐渐闭合,闻渊明默然不言,面上露着沉吟之色,
一侧的司子期道:“阿父,您的神目看到了什么,真是蛮人大营出事了?”
闻渊明摇头,道:“对方看来早有防备,蛮人营盘的上空设了不少厉害禁止,而且还颠倒了阴阳天机,却是为了防着吾啊!”
司子期颔首道:“看来,那几个蛮子对您还是极忌惮的。”
这显然是防着闻渊明的第三只天目,以及易道修行人的窥视。
毕竟闻渊明的第三目,着实是威名赫赫,震慑豫州广袤大地,以蛮首的城府心机,岂会考虑不到闻渊明第三目的威胁,
“哼……他越是防的密不透风,就越显得有问题。”
闻渊明嘴角一撇,冷笑道:“欲盖弥彰……”
蛮人营盘防的越是严实,就越能证实闻渊明心中的猜测。
“或许,荀十四做得确实不错,让他们不得不骄躁起来。”老太师第一时间,想到了司子期的那个臆想。
蛮人的后方之地,除了上蔡地处偏僻少有蛮人进掠。对于其他地域,吕国沦丧了大半控制,只有寥寥一二城邑仍受掌握,影响不得大局大势。能影响蛮人大局的,就只有上蔡这一支‘奇兵’了。
“后方的局势如何,老夫且不管他,当前的数十万蛮人才是吾吕国的心腹大患,只要倾覆了眼前的蛮人大军,就是他后方再如何变动,又能脱去老夫的掌心?”
闻渊明话虽如此,但心头念头转动间,仍然止不住想着:“这个荀氏十四还真不能小觑了,能让那几个蛮子乱了阵脚,真是了不得的年轻人,莫非荀氏又多一猛虎?”
这念头来得突兀,但老太师一身修为神而明之,虽无天人之道道莫测高深,也是极接近这一级数。已能约束自身念头,致得身无杂心余念,每每有的放矢,不会有杂念牵挂,一旦有念头涌现,则必然有所对应。
闻渊明也不觉这一点念头有何不妥,只是眼前战局多变之势,让他不得不专注其上,暂且放下荀氏内耗但忧虑。
“如真如老夫所想,吕国至此多事矣!”
公室子弟斗争残酷黑幕重重,就是闻渊明自矜四朝元老,也不愿轻易涉入其中,但这并不妨碍老太师的看人眼光。
以荀少显露出来的城府、心计、韬略,以及司子期所见所闻的部分描述。荀少这头虎犊羽翼已丰,已然跃跃欲试,时刻准备着悍然一击,博得世人瞩目。
“想必到了那时,君侯也一定会很头痛吧!”
“俗语云,清官难断家务事,一国之君纵然杀伐果断,在这一问题上也会有所权衡。”
闻渊明望向蛮营,眸光中点点金色流转,金蛟鞭一节节符文浮现。
“传老夫大令,三军开拔,披坚执锐,十万【黑水锐士】佯装攻势。老夫就让这些蛮子,进不得亦退不得。”老太师一挥神鞭,龙吟铮铮顿然,一雌一雄两条金蛟神形飞腾变化。
看着渊水北岸,老太师神采奕然,第三神目焕然明亮:“待到蛮人按耐不住时,就是吾大军雷霆一击之机。”
雌蛟一吼,水涨波澜;雄蛟长吟,波涛起伏。两条金色蛟龙神形,横击三千水域,余波徐徐未了。
蛮人后方生变,虽然只是老太师心中的猜测,但老太师却不会兀自放过,这一彻底击溃蛮人大军的大好时机。
几十万蛮兵的战争潜力,让吕国上下俱然震动。吕国十万顶尖精锐镇压渊水,与几十万蛮兵隔水相峙,对于吕国国力的消耗的空前的。
而且郑、宋二国似乎看见吕国的颓势,频频在两国界线上拉练甲兵,其蠢蠢欲动的野心昭然若揭。
所谓前有狼后有虎,便是吕国如今形势的真实写照。
“不干净利落的拔掉狼牙,如何能让那两头吃人的猛虎,心有顾忌不敢妄动啊!”
…………
吴回关隘,
一尊玄甲少年屹立于城墙,一名名兵甲大将,气血沸腾鼓动,血煞刚阳之气与关隘中的禁止相合。
关隘下的一具具尸首,或怒目圆睁,或四肢僵硬,或眼眶滴血,面色俱是铁青着,狰狞恐怖。一丝丝阴煞酝酿,一缕缕浊浑气机徐徐垂落,将吴回关周匝化为一方死地。
悍勇之极的蛮兵,不断的冲击着关隘,关隘上一支支箭羽划过森森寒光,在一个个蛮兵胸口上绽放血花。
然而,这些凶横的蛮兵受痛下,凶性愈发不可抑制,功势愈发的凶猛起来。
吴回关隘禁止运转,金光朦胧不清,清光浑然一体,将这一座关隘化为铁壁铜墙。
“杀!”
术赤手握赤炼石矛,一缕缕杀机凝聚实质,在丝丝缕缕垂露之时,迸发出磅礴之极的神力,攻伐着关隘上的重重虚空禁止。
吴回关禁止触动,一尊尊大将半步宗师修为在禁止加持下,几乎有着先天宗师的滔天武力。近乎数十尊伪先天宗师出手反击,轰然破碎一片的虚空,让术赤这一位大宗师人物只能无功而返,震荡的余波卷入几尊高大蛮人,顷刻只见血肉横飞,模糊一片之象。
“荀氏小儿,你若真的有本事,就出了这乌龟壳,与俺真刀真枪的斗上一回。若俺术赤技不如人,俺立刻鸣金收兵,再不与你为敌。”术赤挥动长矛,黑发散乱飞舞,狂呼道:“以后见着你,老子就是退避三舍又有何妨!”
“荀氏小儿,如何?”
术赤这一尊大成极致的蛮体,散发着惊世的力量气机,磅礴的肉身气血沸然,皮肉筋骨生生卡住射来的羽箭。几百、上千支羽箭在术赤随意一抖下,一支支羽箭箭骨崩碎,青铜箭头尽数崩飞出去,却未有一点血迹流露出来。。
“荀氏小儿何在?”
“何在?”
术赤一声咆哮,几如雷霆轰响天穹,不但激战正酣的蛮人兵卒听着,就连关隘上的四万上蔡大军也都听着。
“哈哈哈……”
这一刻的术赤,仰天长啸不止,道:“无胆小儿耶!”
“无胆小儿,无胆小儿,无胆小儿!!”
重甲蛮人纷纷怒吼着,声势骇人之极,近万蛮兵战卒的气魄,一时竟压住了吴回关上的守军。
此刻,关隘上的荀少眉头一皱,腰间那一口已然臻达第八品之列的幽精宝刀,刀身嗡鸣颤抖着,似乎要一雪大耻。
数十员军中大将,默然看着神情淡然的荀少,有着些许欲言又止,但又生怕荀少少年心性经不得‘激’,反而起到相反的作用,因此颇有相顾无言的意味。
这时,唯有老臣上阳朝,上前直言不讳,道:“主君,此乃蛮子扰吾军心之策,主君切勿中其算计。”
“吾上蔡重关在手,方能抵关下蛮兵凶横之势,主君若中计与此獠溺战,只是助涨他方之气焰,削弱吾等优势地利而已。”
荀少坐镇吴回关,与大将们坐守吴回关,不但是彼此气数上的差别,还有禁止运转上的微妙协调。
“哼……低劣的激将之法,吾焉能下场与其溺战?”荀少抚摸着幽精刀身的刹那,微微向前迈出一步,面容幽暗莫名。
“吾有雄关在握,又执甲兵数万,何必似一莽夫般,在杀场上横冲直撞,与他拼个鱼死网破?”荀少讥笑一声:“真是愚不可及也!”
“既然,这个蛮子一心寻求较量,吾就给他一个机会。”
他缓缓拔刀出鞘,声若天雷惊起,道:“众军听令,召唤上古吴回天关降世,镇杀一切来犯之敌!”
“吾要让这座吴回关,彻底成为这些凶蛮的墓场。”荀少的敕令,在关隘上下回响。
上古吴回天关,人族圣王大庭氏镇压百族的重关,今日终于要显露其峥嵘之势。
荀少感悟吴回关上冥冥法意,心中有所触动,赫然窥视到上古天关的全貌,有了几分机会召唤上古天关临世显化。
“诺!!”
“诺!!”
一员员大将率麾下数千战兵,分列一方方阵势,一面面战旗浮动,似乎心神有所感应,纷纷开口应喝着。
上古天关沉寂于茫茫时空中,介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既是吴回关的一部分,又是整座上蔡大地的一部分。
作为汇聚上蔡大半气运之人,荀少与这一座吴回关,乃至于上古吴回天关的缘分,显然是不浅的。
“吼!”
“吼!”
“吼!”
数万甲士顿然爆发怒吼,强横的气血刚阳,裹挟着暴烈之极的力量,在一瞬间扩散开来。
关隘上空气机纠缠,一座巍峨雄伟的天关,自时光长河中缓然降临,与吴回关混合为一,俨然化为一尊千丈神人真形,其赤眉赤发,高冠法衣,手执一柄赤金剑钩,俯瞰着这一方苍莽大地。
长矛划破虚空,千丈神人真形剑钩一动,将这一柄长矛掀起的虚空波澜,搅得粉碎一片。
“上古天关……吴回关,竟真的现世了?”
术赤惊叹着,长矛再度落入手中,遥遥看着显化千丈真形的神人,那似虚似幻的面貌,恍若有着千万张面孔。
“吴回,吴回,呵呵呵……你若真有那位火神吴回,一成的修为法力,老子二话不说立刻撤兵,以后见了你定然退避三舍。”
仔仔细细观望了一会儿,术赤蓦然一笑,桀然道:“上古火正吴回氏的大名,俺是闻之久矣,可叹生不逢时,不能真正见识一番。”
“不过,一具投影假身,烙印显化,也正适合称量一下你我二人的斤两。”
上古火正吴回氏是一尊道果级数之上的大神通者,曾与火德重黎争夺祝融位业,是先天火神一脉最为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倘若是大神通者真身,术赤绝然掉头就走,有多远逃多远。
术赤虽狂虽傲,但一尊可与蛮祖相提并论,就连历代蛮王都远远不如的人物,可不是他一个大成蛮体有资格招惹的。
但若只是一道火正烙印化为上古天关,不及大神通者真身之万一,术赤不觉得自身,连面对一座上古天关的能力都没有。
与此同时,上古天关显化世间,第一时间惊动的不是豫州诸强,而是天地间的几位大神通者,那几位高高在上视众生为刍狗的大神通者们。只有一道道目光汇集,并稍稍触碰了一下,随即消失在虚空茫茫当中,仿佛什么都已经注定,又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愚蠢啊……”
荀少低声长叹,作为上古天关的唤醒者,他只是矗立在关上,就能感受着一丝丝心惊肉跳的浩瀚力量,在每一寸每一寸的蜉蝣着。
一尊大神通者境地的伟岸,岂是大宗师可以揣测的,相差何止亿万之数,哪怕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烙印,也是超乎道果级数想象的极限。
这一座吴回关,并非只是‘无回’的通译。那一尊人族圣王的手段魄力,都远迈天人神魔之流,能将上古大神通者的一部分本质,作为吴回关的地基。其手段固然是高明之极,但其胆魄也是足以惊世骇俗。
“也罢,就要你见一见吴回天关真正的威力吧!”
荀少看着兀自攻伐的术赤,颇有些蚍蜉撼树的无奈。
一名名甲兵矗立着,身上披着层层霞光,几如天兵天将临凡一般。
千丈神人真形蓦然一动,剑钩化作一轮残月高悬,与荀少神化如一,无边的毁灭气息席卷开来。
只见浩浩荡荡的恐怖,那火之一道中象征着毁灭、死亡一面的力量,毫不顾忌的宣泄在这一方天地间。
术赤呼喝着,挥舞着宝兵战矛,在这无尽的毁灭中,左支右撑着。
下一刻毁灭大潮席卷,将这一尊身影倾覆,一并淹没了蛮兵们四散的哀嚎。
第二七六章证圣一刀
天光摇拽,日月黯淡,上古天关演化大神通者烙印,其中丝丝缕缕莫可言测的神威,于垂落时一并迸发。
在这近乎天灾毁世的神能潮汐下,大宗师级数都如一粒浮尘沙砾般渺小,关隘下的上万凶悍蛮兵更似一堆土沙泥粒,在这一道毁世余波之下,只能在悲嚎绝望中化为点点尘埃。
“吼……”
吴回天关神能惊天,千丈神人真形矗立当空,关隘上数万甲兵在神光衬托下,几如神兵天将临凡一般,气血精芒璀璨生辉,让人难以睁目直视。
一尊尊半步宗师级数的大将,沐浴于溢散的神曦中,身上宝甲猎猎作响,周身筋骨寸寸拔高。恐怖的气势顿然爆发出来,激荡的气机撕裂空气,掀起一重重气浪。
荀少心生感应,仰头望向苍穹,轻声说道:“这是……夺天机耶!”
吴回天关显化世间,其中的大神通者烙印,简直就是世间难寻的宝物,其珍惜可与一口第五品神兵相若。
若非大神通者不可名状,只怕已然有道果级数大能力者不吝面皮,亲自出手摘得这一点本源烙印。
然而,只看其出世时的波澜,就将来势汹汹的万余蛮兵,轻易的碾为齑粉无数,就可看得其中一二玄妙。
那一尊大神通者不死不灭,一丝烙印就有如斯威能,若说道果级数大能力者心无忌惮,又怎么可能?
毕竟,大神通者烙印既是吴回氏存身世间的证明,更是三千先天大道显化的一部分,其中蕴含着的道理,就是同为大神通者之辈也要觊觎几分。
所谓,道之重乎,何人可止!
以三千先天大道中微不足道的一角,已非世人可以琢磨,就是道果级数的大能,也难以揣度其中三分玄妙。
而大神通者烙印,无疑就是一把钥匙,一条终南捷径!
只是大能力者互相制衡,也是忌惮大神通者的后手,才让这一烙印扩散出去。让关隘上的兵甲诸将,不由沉浸于大道苍茫之中。
“吴回氏的烙印,不可错过耶!”
这时,一只大手自苍穹中破开,却是有大能力者按耐不住,终于悍然出手。天穹上一道裂缝犹存,这一方圆百里大地,尽数处于这一掌的覆盖下,掌心黑影笼罩着千里大地。
“先天!”
“先天!”
“先天!”
不知何时,一道道爆喝轰然而响,自众多大将口中呼喝而出,宝甲上浮神光,金黄宝光涌动不休。
一尊尊半步宗师一生积累的气血,简直如同长江大河一般肆意奔腾。精元气血滚动如珠,不断摧伐着肉身的极致,开拓着筋、骨、皮膜、经络、脏腑,将自身上限徐徐拔高。如似破茧化蝶的跃迁过程,也似鱼跃龙门的升华蜕变,内中包含着微妙精深的道理。
这些大将因为天资有限,除非有着天大的机遇,否则一生难以跨入那一道【脱胎换骨】的门槛。
固然他们久经战阵,但他们自身与生俱来的极限就是如此,那一道‘天花板’已经牢牢局限了他们的未来。
如今骤然窥见大神通者的一角门径,哪怕只是一丝一缕,也让这些半步宗师受益匪浅,强行开拓了己身的潜力,生生踏入【脱胎换骨】这一大关。
数十尊先天宗师证就,一道道气血似龙咆哮,数万甲兵沾染神曦,一层朦朦胧胧的杀伐真煞浮现,几乎就是一步登天,迈入了百战精锐之师的行列,纵览广袤九州大地,也能有一立足之地。
这些都是大神通者烙印的余泽,只是一毫一厘,就足以让任何天人之下者受益无穷。
更何况,天穹上的那一只大手,泄露下的恐怖压力,为众将一跃龙门,再添了几分柴薪。
关隘上的荀少玄甲铮铮,幽精刀显化一重天光异象,神思与这一道烙印相合,如道之化身,缓缓开口:“吾,今日证圣,得金刚不坏,道体历劫长存。”
荀少肉身大成,臻达【易筋煅骨】七十二数,只是以肉身造诣而言,已然堪为豫州千载寥寥可数的天骄人物。
只是八十一肉身圆满之数,非惊才绝艳者,非大气运者,非大气数者不可证得,后天人身七十二之数已是生灵潜力的极致。
荀少固然有大机遇在身,往来诸天万界,以无穷世界为养料,化为自身证道之资粮,但也不敢自言,一定就能炼一尊金刚不坏道体,奠定超拔道果级数的不世根基。
只是如今机缘突至,得以窥见大神通者烙印之妙,让荀少终于有了迈入这一重境界的最后一笔资粮。
“肉身证道,百劫不坏!”
此谓肉身成圣,是在上古时代都非同一般的大成就。
而荀少则要一步踏入圣境,臻入这等旷古烁今的境界。
荀少开口之间,天音倏然涌动,黑发如墨飞舞,挺立的身躯站在关隘上,显得尤为的伟岸。
气血沸腾涌动,筋骨强横如真龙真凰,打磨极致的肉身宝体,只是微微抬手就有掀翻天地苍穹的神力。
七十二炼证就金身,八十一炼证金刚不坏,虽然只差着一九之数,但这一九之数就是天渊之隔。
以荀少此时澎湃惊人的气血力量,虽未有踏入七十三数的迹象,只是一身精血元气沛然难当。仿佛遇到一道厚厚的屏障,任由气血如何激荡沸腾,却难以冲破这一关隘。
只是今日得以窥见大神通者烙印一角,先天大道经意涌入间,荀少自身百窍豁然贯通,自身凭空有一股大力推动,一身气血蓦然敲击着这一重浑厚之极的屏障。
以往难以逾越的关隘,在这一刻近乎泥沙塑就的一般,七十二炼圆满踏入七十三数,真正踏入证就金刚不坏道体,最为重要的一九之数。
其后,荀少身上的气息顿然高涨,七十三数冲破,余力不减的冲击着七十四数。抽筋拔骨之痛,挤压在荀少的心神上。
一次次的抽筋拔骨之痛,每一次都是翻数倍之苦,七十余数的一一递进。其中的苦厄之恐怖,连荀少这等人物都难以抑制。
这是武道至强路上的劫数,挨过这一劫数,自然大道前方唯有坦途。但若是挨不过这一劫,就是磨灭肉身真灵,以后只能浑浑噩噩度世。
“石镜!”
荀少眸光一动,祖窍眉心一点灵光遁入冥冥,与虚空中的一方世界相连。
与此同时,几点灵光也遁入虚空诸界,落入不可计数的世界中。
…………
仙道世界,
烂柯山上,仙鹤禽鸟飞腾,百鸟丹凤游弋,仙草灵芝簇簇。
一尊仙家盘膝正坐石台,俊秀的面庞上挂着浅浅笑意,其举止神容间,唯有一派渊深似海的气息。
这一尊仙家只是盘坐,纯阳元神温养道基,浑身仙意盎然莫测。
“地仙位业已成,只差顶上三花,胸中五气有成,就能证得神仙位业,不用再龟缩烂柯山上了。”
太极化身睁开双眸,阴阳二气自眸光闪动,化为一道阴阳鱼儿,在徐徐的转动间,自有清浊划分的道理。
“嗯……”
倏然间,一点灵光落入太极化身手上,一丝丝奇异的波动,自掌心扩散出去。
这一丝丝余波自掌心絮绕,却不出太极化身方寸之间。
“本尊肉身成圣在即,石镜却在吾的手上,凭生了不少枝节,着实是不该。”
太极化身眸光闪动,轻轻一推间,祖窍灵光化为一面石镜,落入虚空茫茫之间。
“嘿……肉身成圣,本尊在主世界终是有了根基,再非无根之萍了!”
有着这一步的跨越,荀少立身豫州大地再也无忧,除非他招惹了一些万年老怪,让那些天人纡尊降贵的出手。否则在这一片广袤的豫州天地,一尊肉身成圣的武道圣人自能肆意驰骋。
“去吧,去吧,本尊成圣在即,吾也该身证神仙道果了。”
在这一片白云渺渺,苍松翠柏之间,太极化身悠然的声音,缓然浮动着。
…………
东岳世界,
九重神霄,东岳天帝戴着二十四冠冕,身着神道帝袍,身影中包含天地经纬之势,矗立在空旷的天宫神庭之中。
一尊尊仙卿神将矗立两侧间,阵阵大光明涌现,一位位力士神兵策应左右。
“本尊终于要迈入那一步了,肉身成圣金刚不坏,身具一百零八道真龙神力,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哉!”
“就让吾助本尊一臂之力,让本尊试一试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滋味。”
东岳天帝一挥帝袍,锦绣山河袍上紫意盎然,汇聚丝丝缕缕萦绕,化为一片紫金之色浩浩汤汤。
主世界本尊的终极一跃,代表着荀少自身已是跨入顶端战力之一,再往上就是天人长生大道了。
这一刻,东岳天帝数以千计的岁月以来,征伐破灭几方天地世界,所掠夺的世界本源精华,全然涌入荀少的身上。
“本尊证道时机成熟,合该他一鸣惊人了。”
东岳天帝眸光开阖,东岳世界位格金青,只差一丝就能迈入青敕世界,成为一方真正的高等世界。
而本尊荀少成圣,先天五太化身与主世界大道气机缠绕,或许能汲取主世界一点本源,为东岳世界开拓自身潜力。
这是互惠互利,也是彼此间各取所需,虽然本质上他们都是一人,但这一点本质也能分化不同的精彩一面。
东岳天帝淡漠的说着:“吾倒要看看,身为一方青敕世界的主宰者,如何证不得天人神魔道业。”
纵然,作为先天五太第一化身,东岳天帝已然迈入了神道从一品业位,似乎正一品天人神魔伸手可触。
但只有踏入这一境界,才知天人神魔的高不可攀。以他半步天人之道的境界,也看不得尽头。荀少以诸界本源,煅炼金刚不坏道体,其反馈落入五大化身身上,未尝不能一窥天人道业的究境。
…………
关隘之上,
荀少身着玄甲,一滴滴血液如铅汞流淌,几如宝珠滚滚圆润,一身气机不断拔升,一直达到极致。
一九之数的磨炼,每一炼都不吝是入了一回鬼门关,简直让人生不如死,死不如生。但凡心性、心智稍弱的人,都要折在这九重鬼门关中,永世不得超脱。
“镇!镇!镇!”
祖窍灵光璀璨,一面石镜泛起波澜,落在荀少的祖窍间,骤然绽放一道道神光。
这一面石镜鲸吞着涌来的源力,每时每刻都在燃烧着大量的源力,【未来道身】以武圣人级数的运劲用劲手法,一点点搓揉着荀少的筋骨。让荀少锤炼一身筋骨,效率骤然提升了不知多少。
待到肉身八十之数一成,荀少浑身上下陡然一松,近乎于后继乏力了一般,身子微微摇晃,气血略微迟钝了少许。
八十一数之难,那最后一炼于此刻的荀少而言,可谓是看得见摸不着,似乎无比的遥远,又似是极为的接近。就是一道无形的天堑,生生的横在荀少的身前。
“八十一炼圆满,金刚不坏大成!”
荀少眸子映衬着金色,一字一顿的说着,每一字都重逾万均,自虚空中回响。
执掌幽精刀这一口第八品宝兵,他的刀口悍然劈落,以八十之数的肉身造诣,向着横断苍穹的那一只大手斩去。
这是向天挥刀,刀口森然冷冽,刀出寂寥非常,只有铮铮刀音回响。
“尔敢!”
似乎感受到这一刀的锋芒,带着厚重的威胁,苍穹之外那一尊莫名存在,发出怒斥之音。
荀少面上露出嘲讽之意,道:“吾敢,吾有何不敢,一个藏头露尾之辈,有何资格在这大放厥词?”
“吾敢!!”他的刀口径直斩落,刀口上的冷意沸腾难言。
这是一尊至少道果级数的大能,这等大人物的一根手指头,就能轻易捏死荀少,可谓视天地苍生为刍狗。
“吾敢!”
就在荀少斩落这一刀的刹那,第八十一炼圆满成就,金刚不坏一成,刀口锋芒瞬息暴涨数十倍。
第二七七章天人断指
肉身八十一炼,内外圆满无碍!
荀少精气神勃然炽烈,臻达自身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一举证得肉身成圣之道。
他一手执幽精刀,神容沉寂非常,唯有一道强横无匹的刀锋,斩碎一方虚空,落在那一只大手上。
这是荀少成圣的第一刀,也是他肉身成圣精气神三元合一,化为最为巅峰的一刀。
“蚍蜉撼树,尤为可悲哉!”
天穹一道缝隙犹存,那一只大手的主人冷声怒斥,杀机凛凛沛然,刺骨的杀意落下。
似如神铁铮铮,大手几如山岳一般,覆盖百里方圆之地,铿锵鸣音震得这一方地壳,生生塌陷了三四分。
若非吴回关隘上,尚有数万百战精锐之师,与数十尊先天宗拧成一股大势,镇压着关隘地基的颤栗,怕是这一座天关都能被生生的震塌了。
这就是大能力者的力量,只是泄露一丝一毫,就能让千军束手。
“杀!”
荀少眸光流转,刀口斩落未见一丝迟疑。
几方世界的底蕴一并压在一身上,有着肉身成圣的修为,在任何世界都是一方高手,再非蝼蚁尘埃一般任由他人摆布。
如今他胸中尚存一口气,几有不吐不快之感,这一刀正是他十数载的宣泄。
“小儿无礼……”
那一尊大能力者震怒不已,手掌上的灼热痛感,让这一尊道果级数的人物,都难以保持平静。
一根小拇指在这一口宝刀下,生生的削落下来。一滴滴天人之血洒落世间,如同血红宝石一般的天人血,堕落尘世之间,灵性充沛的真血,席卷起一片血色灵雨。
这一武圣人之刀的恐怖,非但出乎道果级数中人的想象,更出乎荀少自身的预料。
天际之上,一根肉质天柱坠落世间,几如一座小山峰一般,砸落在上蔡大地之上。顷刻间化为金石宝玉,与大地山川合为一体。
“天人之躯!”
所有见着这一幕的生灵,心头都由衷的升起一缕寒意,望着那一尊持刀而立,一身气息无法无天的少年。
这一刀的璀璨,万千语言都为之失色,千百心绪都为之虚无。
“道果级数,超乎天人之道的存在,果然非同凡响。”
荀少目光注视着苍穹,伴随着血色灵雨落下,整个上蔡大地以及周边地域,丝丝灵气沸然升腾,有着灵机化雾之象。
只是这一尊道果级数的一节断指,就让上蔡大地的天地灵机,凭空增添了五成之多。
可想而知,一尊天人道果级数全部蕴含的灵机,又是多么的惊人。
蓦然间,天色昏暗之极,风云疾变纷纷,一阵阵狂风呼啸,吹打着关隘上的城墙。
荀少面色无惧,等待着那一尊道果级数的出手,手中幽精宝刀不知何时一寸寸龟裂,但其刀身上散发的惨烈刀意,已然攀升至一重颠峰境地。
这虽是荀少的无惧,更因为他已然无畏,敢向天人存在挥刀,这是多少人做梦也不敢想的事。
荀少敢能人所不能,自是有着把握。
毕竟,道果级数固然是荀少短期内,可望而不可及的一重境界,更是人间苦境最为顶尖的大能者。但浩瀚人间四境,主世界广袤无际,道果之上并非没有莫非明状者,在注视着这一方天地世界。
一旦证就天人之道,虽然炼就了不死长生之躯,有着万载之寿数。但冥冥之中自有局限,让这些天人们只得甘于平淡,不得逾越一丝一毫。
而这一尊无名道果级数的出手,已经是所能干涉的极致,一旦天人真身出世,自会有冥冥劫数衍化。
在心有顾忌之下,这一尊道果天人一身气机搅动风云天色,冷冷的注视着荀少,幽幽冷色久久不散。
与此同时,屹立吴回关上空的千丈神人真形,豁然睁开一双神目,纯红的瞳孔漠然无情,其中炽烈道意沸然,更是惊得所有观望之人心肝乱颤。
这是一道大神通者烙印,超乎道果级数想象的存在,是所有天人既恐惧又向往的‘宝物’。
大神通者的大道感悟,是何其的宝贵珍惜。不吝于一把通往大神通者的钥匙,直指着大道捷径之途,没人不会不眼红心热。
然而,倘若这一道大神通者烙印有着意识,那给所有天人带来的就不只是惊喜,而是深沉的惊怖恐惧了。
须知,那记载于神话中的上古吴回、重黎的火神之争,可是堪称毁天灭地,差些将人间四境打沉。
以大神通者不可思议之能,以上古吴回氏的暴脾气,倘若动一丝忿怒心火,周围观望的天人就得为之付出惨重代价。
所有暗中观望的天人,直感一阵心惊肉跳,尽数的收回了目光,甚至不惜用绝大大毅力,斩去了心中繁多的念头。
不敢想,不敢言,这是大神通者,莫可名状的威慑!
神人真形睁开双眸,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即有无情又有怜悯,即有寡淡又有暴烈,其间的情绪复杂多变。一丝丝无形的波动,刹那间略过九州神土、广袤苦境、人间四境,所有天人都浑身一冷,身子莫名沉重了一些。
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持刀而立的荀少身上。
荀少执刀在手,不卑不亢的注视着这一尊伟岸的神人。这是荀少此生,第一次接触如此恐怖莫测的存在。
哪怕荀少肉身成圣,但这一尊神人随意一根手指,也能轻易捏碎他的金刚不坏之躯。
“年轻人,你真的很有意思,武道修为上的造诣不浅,但能直视吾的存在,而无恐惧惊惧之心,确实很是不错。”的声音雌雄莫辨,但浑厚磁性的嗓音,仍然让人不觉沉浸其间,似道之化身演绎一般。
“不敢,后学末晋之人,岂敢担上大神如此夸赞,晚辈担当不起。”
荀少咬了咬唇角,手上幽精刀痛苦的嗡鸣着,一丝丝裂缝逐渐扩散,似乎下一刻就要碎成千百片。
这是大神通者的目光,哪怕其中并无多少力量,但其中迸发的压力,仍然荀少甚为吃力,骨骼不时发出丝丝悲鸣之音,一根根肌肉纤维仿佛绷紧的弓弦,在不住的颤抖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断裂。
只要吴回氏给予的压力,再多上一丝一厘,就能彻底压垮荀少的脊梁。
“你能当得起,吾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吴回氏淡漠的说着,不容一点一毫的质疑。
“你得了吾的机缘,参悟大道烙印,而踏入【金刚不坏】的路数,就是你我二人的缘分到了。”
千丈神人真形伟岸之极,道:“既然你我有缘,吾也不会轻慢了你。吾给你留下了些许‘物什’,对吾可能没什么大用,但对你来说就不一定了。就看你能否借力,再续上这一段缘分。”
“吾想,到时候一定会很有意思的!”
吴回氏自顾自的说着,全然不顾荀少几乎压垮了的身躯,几点赤色光华落入荀少的身上,眸中点点神炎灼灼,时间与空间颠倒逆反,千丈神人真形缓缓淹没于时空大潮中。
…………
吴回关隘,
天色沉寂,清风微微拂过面庞,荀少愣然的矗立着。
若非吴回关前的破损,宣告着刚刚经历的真实,那一位天人道果的悍然出,以及神人吴回氏的显化世间,几如南柯一梦般,显得极为的不真实。
数万甲兵懵懵懂懂,几十位先天宗师也面上带着困惑,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模糊淡化了一般。虽然脑海中的记忆已经悄然淡化,但所有人望着眼前的战场,仍会有一抹怅然若失遗留在心间。
“蛮兵大溃,天佑主君!”
一名大将心思一动,捏指握拳举起,高声的呼喝着。
“蛮兵大溃,天佑主君!”
数十员大将纷纷惊醒,同时呼喝着:“蛮兵大溃,天佑主君!”
数万甲士高举战矛,铮铮战音宣泄开来:“蛮兵大溃,天佑主君!”
“吼……”
“吼……”
“吼……”
万众一心之下,丝丝缕缕的血光沸腾,一尊千丈神人之形,以着红发赤面,手持一口赤炼剑钩,虎目圆睁注视着苍茫大地。
这一支甲士,已然成为百战精锐之师,更因为沾染大神通者烙印的一缕气息,战力直逼顶尖精锐之师,有着窥伺法有元灵,臻达道兵级数的机会。
荀少恍然想着:“神威如海,神威如狱,不到超凡入圣之境,竟然连大神通者的真容都看不得,见之则失,思之则遗,闻之则怠。”
看着关隘上下,已经不足三万甲兵的百战精锐,荀少若有所思道:“既然尔等因吴回关一战蜕变,不如就以【吴回劲卒】为号,以纪吴回关一战。”
“主君,吾等自此就为【吴回劲卒】中一员,谨以此身此生来报,必不负主君大恩厚重。”
常云光伏身叩首,这一员大将可谓众将之首,一身修为经过吴回氏大道烙印锤炼,在【脱胎换骨】之境上涉入极远,几乎可与一尊武道大宗师相若。
同样大有收获的诸逾行、上阳朝二人,都是目露金光璀璨,一点点流光氤氲生成,功候上大有裨益。
“必不负主君大恩厚重!”
置身于数十员大将呼喝,与数万甲兵兵戈峥嵘中,荀少的目光中唯有一片清明。
只因为荀少知道,所谓肉身成圣的道路,只是一个起点刚刚开始,却绝非是道路的终点。
上古吴回氏的傲然世间,的居高临下,无不是因为那一身堪称傲视宇内的大神通**力。
这些外在的权势地位,与他而言只是甘甜的毒药,浅尝而指尚可。一旦沉浸在其中,而不知其所以然,只会摧毁自身心性、道心,对于以后的修行无有半分益处。
【超凡入圣】只是一个起始,就连其上的【天人之道】、【天人道果】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一个起点。
荀少虽有【金刚不坏】道体,但想要达到惊骇神圣仙佛的境地,着实差着一些火候。至少要有着天人级数的【肉身不死】,乃至于更上一重道果级数的【滴血重生】之境,才有资格在广袤无际的主世界,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
渊水之畔,
营盘连绵,战旗摇拽,两方大军阵势拉开,隔着宽广湍急的渊水,丝丝缕缕的兵煞沸然灼灼。
帅帐营盘中,闻渊明面色沉重,正坐在主位上,第三只天目开阖闪动间,露出一簇火苗在瞳孔中央蜉蝣。
“上古大神通者吴回氏!”
老太师手掌青筋露出,握拳重重敲在桌案上,面上阴晴不定。
哪怕相隔千里万里,老太师这一道神目,仍能烛照吴回关内外。
对于吴回关蓦然生出的种种变故,闻渊明这一尊大地游仙是第一个察觉的,也是众多旁观者之一。
只是上古吴回氏烙印演化吴回关,是谁也不知道的上古大密之一,当世修行人少有人知其玄妙。故而在大神通者烙印出世之时,才会惊动众多苦境天人,甚至连一尊道果级数都铩羽而归。
“没想到,荀十四竟然能与一尊大神通者沾上瓜葛!”
“这位的喜怒无常,在众多大神通者都是出了名的,也不知这会给吕国政局,带来怎样的影响。”闻渊明心绪不宁,起身负手徘徊在帅帐内。
吴回关的一战,让闻渊明看到了蛮人的致命之处,在后方被截断的情况下,只要他维持稳扎稳打,无有急功冒进之举,几十万失去补给的蛮兵,在他眼里顷刻即能将其土崩瓦解。
但是荀少在这一战中的异军突起,让老太师这一位四朝元老,都不由得为之心惊。
毕竟大宗师级数的高手,与武道圣人一级看似相差仿佛,实际影响却是天差地别。
一尊肉身成圣的大高手,固然无法打破吕国朝内的局势。但是在文侯诸子中,何人能挡得这一尊少年天骄的锋芒。
如今又有一尊大神通者的身影,在其身后若隐若现,就更是棘手数倍了。
第二七八章人心如炉
“吕国至此多事矣!”
老太师神目开阖,一滴晶莹剔透的血泪,自那一只金色瞳孔中缓缓落下。
这就是窥视一尊大神通者的代价,若非老太师出身极为不凡,让吴回氏这一尊古神都有所顾忌,就不只是损伤第三神目,流下一滴血泪如此简单了。
闻渊明的忧虑不无道理,一尊上古大神通者的好恶喜怒,已能决定一方诸侯国的兴衰成败,由不得老太师不思虑再三。
对于一尊踏入肉身成圣之途的武道强人,还有那三万百战精锐之师、数十先天大将。闻渊明固然会重视一二,却也不会因噎废食,自降身份去做过多的关注。
老太师自矜大地游仙绝顶,触摸天人之道的法力神通,就是荀少真正踏入第二次证道的境地,道心精神一举入圣超凡,彻证无碍之境,也能兀自压下荀少的勃勃野心。
但是荀少因缘际会,与这一尊大神通者的照面,却是让老太师心神不宁,颇有局势脱离掌握之感。
“大神通者道境高远,超乎一切,超拔诸天,莫可名状,莫可名之!”老太师低声呢喃着,眉宇间不知何时,已然浮现一抹漠然。
对于一尊大神通者的突然搅局,让老太师也无可奈何,也不可能奈何。
除非是道祖、佛祖、魔祖这三位脱离苦海,身临彼岸的无上大神通者亲临,否则一尊大神通者想要做什么,便是同为大神通者之人,也难以去揣测,更难以去干预。对于这一点,老太师因为出身渊源,自是再清楚不过了。
“看来,只能等着那位落子,或许能看看的心思了!”
闻渊明冰冷的哞子中,似乎含着少许复杂意味:“在此之前,先破蛮敌,再言其他。”
营盘连绵起伏,军旗猎猎呼啸,大军军容焕然正盛,闻渊明要一举打断蛮人的脊梁,让蛮人五百载之内,再无南进神州大地的可能。
…………
吴回关再度恢复平津,关隘上的荀少依旧是身着玄甲,神情淡然冷肃。
但此刻的荀少,已然踏入肉身成圣之途,武力与前日之时,赫然不可同日而语。
一名名大将拱卫身畔,数万甲兵精气蓬勃,其兵锋锐气之强,将天穹上蜉蝣着的云霞,给生生震成无数细碎的云气。让云气散落天地之间,归于无形无质之气。
“主君,上阳将军来了。”一员大将上前数步,向上拱手说着。
这一位大将的步子,每一步都似用着竹尺,严苛之极的丈量了一番,且步伐之间轻重拿捏,简直是恰到好处,可谓妙到毫巅了。
在豫州大地已能博得一时声名,让人不得小觑分毫。
荀少淡淡的说着:“嗯……上阳礼终于来了,急行军两日两夜,着实是难为他了。”
在击溃了蛮兵的攻势之后,荀少顺理成章的应该出兵渊水前线,撰取最大的胜利果实。
但吴回关经此一役,已经落入世人的眼中。一座沾染大道烙印气机的吴回关,与寻常的上古关隘的价值可大不相同,足以让许多人铤而走险了。若无大军驻守关隘,只怕登时就有大能之士上门,不要皮面的将这一座关隘,连着整个地皮、地基一整个的掠走。
不要以为不可能,大能力者的面皮并非想象的那么单薄!
对于那些坐困瓶颈的老天人们,一枚承载大神通者玄妙的烙印,就是他们此生唯一的契机,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只能就此抱憾余生。
所以,哪怕有一线机会,他们都会狠狠的攥住,不可能轻易的放过。
为此,他们可以性命相搏,血染天地玄黄,也要争个子丑寅卯,来个上下高低。
虽然荀少知道那一道大道烙印,已经让不知身处何方的吴回氏收回了。但其他人可不知其中的始末,或许是有人知道,却尤自抱着几分不可言说的心思,对于吴回关极为的觊觎。
因此,荀少才敕令盘踞邑的上阳礼,率着驻守邑的一万新卒,急行军赶到吴回关,以交托关隘的内外防务。
让荀少心无旁骛的率军南上,抵达渊水战线,无有后顾之忧。
而上阳礼不过两日两夜行程,就能率着一万新卒赶到吴回关,也是出乎了荀少的预计。
由此可见,荀少肉身成圣带来的影响,不仅仅是外在的,更是包含着内部。
虽说天下强兵可以日行三千里,但那是顶尖精锐之师,甚至道兵级数才能做到的。一支新卒将兵若无大将镇压,就是日行一二百里,都能称之为军容整肃,率军将领非同一般了。
一旁的上阳朝立身秉正,道:“主君横击蛮乱,居功甚伟却无自矜,上阳礼只是遵从主君将令,这是为人臣的本分,当不得主君赞誉。”
荀少看着上阳朝的神色恭谨,道:“上阳公毋需谦逊,上阳礼有着将才干略,吾是看在眼里的,过多的谦逊不是不好,但再多就非是谦慎了。”
“诺!”
上阳朝垂头应着,默然向后退了几步,举止间的恭顺,让荀少暗自叹服不已。
“这上阳朝的修道天赋不行,但论起心计城府,韬略兵法上的造诣,怕是几方世界中的谋士毒士,也不及上阳朝一人。”
对于上阳朝的态度变化,荀少不置可否,只是心头愈发微妙了。
自从荀少武道大成,己身屹立绝巅的那一刻起,上阳朝的态度就愈发的谨慎了。
荀少虽非是自微末中崛起,但他的出身地位并未给他带来多少的支持,反而烨庭上下的步步杀机,将他心性磨练的极为敏感。所谓孤僻、雄断、寡欲、薄恩,让他犹如野兽一般一步步吞并弱小,壮大着己身的根基。
但是上阳朝极为清醒的知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关键时刻,正在逐步逐步的接近。
如今的荀少大势已成,不再是那个初入蔡地的庶子了。暂代上蔡大夫之位,麾下先天大将数十,战将数百、上千之多,三万百战精锐之师在握,已是角逐吕国君位的有力竞争者。作为荀少盘踞南蔡之地的功臣,上阳朝全程看着荀少的心性蜕变,乃至于愈发老辣的手腕。
而对于荀少的心性,上阳朝越是看的通透,就愈发的不敢妄自而为。
先前或许还有一二自矜自持,在荀少肉身证圣的那一刹那,已然将上阳朝那几分矜持,给生生的击成粉碎。
荀少眸光闪动,沉声道:“让上阳礼上来吧,”
“诺!”
这一员大将伏身而应,甲衣骤然响动,微微扶正佩刀,转身向着关下走去。
不多时,战马喧嚣大起,上阳礼一身黑色甲衣,缓缓登上关隘,面上尚有风尘之色,肃然伏地叩首。
“臣上阳礼,参见主君。”上阳礼的声音铿锵有力,一丝疲惫之意也无,显得神采豁然。
荀少面上露出笑意:“上阳礼,你是个能将啊……六百里日夜兼程的急行军,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你很不错啊!”
只有执掌过军伍的人,才能知道其中的难度,以及这一员掌兵大将的难得可贵。荀少固然不愿上阳氏再度开拓影响力,却也更期望自家麾下将才干才,能再多上一些。
众人拾柴火焰高,有着众多的人杰拥护,才有着荀少成事的底蕴。
“兵法有云:兵贵神速!”
“主君率军征讨蛮兵,正该要在敌无所防的情况下,悍然痛击敌军。吴回关大战炽烈时,臣不能与主君共苦,已是为人臣的不该。如何能再让主君,因吾而错失战机。”
上阳礼古板的面庞,无有一丝骤然的喜色,一板一眼的话语,令人无形中感到此人的严苛,乃至于不易相处的性情。
“哈哈哈……好!好!好!”
荀少仔细的打量着上阳礼,蓦然扶掌长笑。
这一番话并无多少新意,但为人臣子的本分,以及身为大将的战略目光,都让荀少一览无余,让荀少不禁对其刮目相看。
…………
烨庭二十四阁,凤鸾阁!
一名名内侍战战兢兢跪在冰冷的白玉石地面上,上额触着冷硬的地面,浑身不由得瑟瑟发抖。
只有两名容貌秀丽的宫婢,一左一右的侍奉着姒宣云,俏丽的玉容冷冷看着跪在地面,噤若寒蝉的众人。
姒宣云玉手蓦然按在华美的梳妆台上,千年梧桐宝木雕琢的妆台,留下了五道芊细修长的指印。
千载梧桐宝木是炼制宝兵的上好宝材,非【伐毛洗髓】的大高手不得损其分毫。
只是这一位吕国夫人,一身法力颇为高深,已然臻达【炼化神】之境地,其一身根基之浑厚,更是连破数重关隘,臻达元神七转之境,有了一丝【元神纯阳】的气象。
所以才能不带一丝烟火气息,就在千载梧桐木雕琢的妆台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掌印。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得,本宫要你们何用?”
姒宣云凤眸一厉,冷冰冰的话语,回荡在凤鸾阁中,内中包含的冷酷,让所有婢子、内侍身子不由一抖。
“拖出去,杖毙!”
顷刻间,有着几名内侍涌入,轻易的制住了阁中惊恐莫名的婢子、内侍,生生拖出凤阁。
在这一过程中,阁内的婢子、内侍一脸灰败之色,身子不时抽搐几下,却全无反抗的念头。
凤鸾格规矩之严苛,让所有内侍、婢子都不敢逾越半分。凡是敢于逾越规矩的,骨头都烂成酥泥了。
“哼……”
姒宣云凤眸冷唳稍减,道:“丁点小事办不好,留之何用,都是废物!”
“废物!!她玉口轻启,柳眉微微锁着,一身凤威压得阁中众人俯首。
“紫檀,”
姒宣云撇了一眼,矗立一旁的紫檀。
紫檀微微作稽,低声道:“夫人,”
姒宣云冷眉一挑,道:“听贺儿说,那庶子很能折腾啊,还有闻渊明那老……儿,竟然上奏疏,要让那庶子接掌上蔡,爵进上一等,位在上大夫。”
姒宣云本想直呼‘老儿’的,但以闻渊明地位之尊崇,可谓吕国最为重要的柱石,就连姒宣云这般跋扈,都要心生忌惮,不敢肆意落下一丝口实。
她幽幽的说着,眸光透着一丝不可琢磨,道:“这事儿……你已经听过了?”
闻渊明一封奏疏上达国君,可是让烨廷上下一片哗然。
这一上大夫之位,在吕国已是实实在在的高位,放眼吕国广阔疆域,也只有不过二十之数。而荀少只是一个不身出彩的庶子,在国朝诸卿眼中,又有何资格高坐上大夫位。
要知道,国君诸子中尚未有上大夫爵位者,一旦让荀少得到上大夫的名位,又让世子处于何位。
而文侯诸子中的势力变化,又会有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洗牌。
作为国君诸子中的中首个上大夫,其中的意义特殊之极,老太师久经朝事,岂会不知当中的微妙关系。以老太师的老于世故,如何不知个中深浅。只是如今的荀少左右连横,已然成了势头,一般人都难以制衡这位潜龙。
闻渊明既然想要用荀少的势,就不得不给出相应的筹码。
但是烨廷相距渊水甚远,不知前线形势之变,也不知荀少今非昔比。
不说这一封奏疏却引得烨廷震动不已,让本就已经暗流涌动的烨廷,形势愈发的难测了。只是个中的影响,就让许多人寝食难安。
紫檀静静的听着,徐徐道:“奴婢已经知道了,就是不知夫人的意思?”
姒宣云冷笑不止:“哼……贱婢生的小崽子,也想翻出本宫的掌心?”
荀少的锋芒,纵然隔着千山万水,仍让姒宣云如芒在背,一刻也不得安生。
姒宣云漠然的说着:“属于贺儿的,哪怕是贺儿不要的,本宫也不允许他人窥视。”
“何况一个卑贱的小儿,想要染指吾儿的封邑,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斤两。”
“……不知死活!”
第二七九章兵锋所指
“你说,是吗?”
姒宣云玉唇轻动,精致面庞上只有清冽,心中杀机淤积在胸。
闻渊明一封奏疏震动烨庭,也让她真正重视起荀少这一位庶子的分量。
这是切切实实的威胁,是让姒宣云都不得不动心剪除的‘祸患’。
所谓上蔡大夫的名位是一回事,而荀少在上蔡时**裸表现出来的敌意,又是另一回事了。
自幼受到的教训,让姒宣云知道一个道理。既然是威胁就不能放任,藓疾也能成长为大患,一定要在露出苗头的刹那,就将其连根彻底铲掉。
紫檀朱唇轻轻开合,道:“夫人,此子断不能留,为以后而计,应当早下决断啊!”
姒宣云低低一笑,美眸略过冰冷深沉,道:“你说,依着小十四的变化,是否背后站着哪个……老不死的?”
昔日的荀少,能从烨庭中囫囵着脱身,除了几位荀氏耆老着实看不过姒宣云专横,几度明言警告下,让姒宣云不得不有所收敛。也有着姒宣云本身不愿为一介庶出子,与整个荀氏闹得太僵,以后不好收场的因素。
紫檀缓然开口:“夫人,那个庶子的威胁,已经再也不得忽视。纵然还不到危及世子地位的时候,但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再想下手剪除威胁,咱可就悔之晚矣了。”
“夫人,您不能再坐视这个祸害不管了,必须立刻剪除掉。”
“是啊……可不能到了悔之晚矣的时候啊!”
姒宣云低声呢喃自语,玉容多了些许冷硬之色。
身为宋国国君贵女,她的出身已经决定了心性,必然有着果决的一面。
毕竟是见过了太多起落,繁华凋谢。她固然有着自身的矜持骄傲,但一旦下定了心思决意,就绝不会坐视养虎为患,为以后遗下余祸。
“或许,该用那口刀的时候了!”
…………
渊水战场,
战旗摇拽纷纷,兵锋呼号不绝,两方大军如蚁,数十万大军号角鼓吹。
一排排甲士战列,兵戈林立中汇聚一股惨烈之极的战争气息,自两畔殷红的血泊上凝聚。这是自两军拉开阵势以来,打得最为惨烈的时刻。
湍急的渊水之上,一尊尊显化数十丈巨人蛮身的强横蛮将,横跨激流震荡,多以战斧、门盾、厚背刀为兵器的蛮将们,只是随意的一击之力,就能撼动上百丈大浪卷起。
一艘艘战舰乘风破浪,其上一位位吕国大将衣甲峥嵘,玄衣猎猎铮铮,施展先天武道大势,一拳一脚震撼山岳。不时巨浪滔天覆盖,大将怒吼咆哮如雷,轰然震碎了压来的大浪,千万朵浪花绽放。
十万【黑水锐士】一并拉开兵阵,矗立于黑铁玄舰之上,顶尖精锐之师浮现兵戈血煞,一头黑蛟傲然飞腾于上,窜梭于水浪激荡间。
这黑蛟每一翻腾挪转,都着实震杀了不少蛮人,一道道沛然巨浪拍打落下,将这些蛮人生生锤成血肉模糊的肉酱,破破烂烂的血肉沉入渊水,浮起一层暗红色的血痂。
闻渊明两手持金鞭,铮铮龙吟浮动,雌雄金鞭抽下,沿途风浪席卷。老太师魁梧的身躯迈步风浪尖儿,元神法力聚散无常,每一招每一式皆有翻江倒海之势。这一尊顶尖大地游仙不惜亲自出手,让十万蛮兵不能近前一步。
三大蛮首矗立于渊水之上,毋横、钩抉、玄募三位汇聚蛮人千载气运的枭雄人物,各自都有气象升腾。
他们看着闻渊明逞着大地游仙的威势,不由勃然大怒,呼喝开声:“闻老儿,受死!”
闻渊明须发飞扬,长笑一声:“老夫戎马一生,所戮尔等杂蛮不计其数,真是快哉,快哉啊!”
老太师金鞭指向他们,讥笑道:“老夫在此,尔等又能如何,老夫的大好人头在此,尔等有谁来取之?”
“老匹夫,杀”
这几尊强横的蛮首齐声怒吼着,震动雷音贯耳,生生将人震得七窍流血,脑浆崩裂开来,强横的余波传至极远。
“哈哈哈……”
老太师仰头大笑,雌雄二蛟真形缠绕,一条条金蛟盘横周匝,畅然道:“蚍蜉撼树,何足道哉!”
三尊武圣人级数的蛮首与一尊大地游仙的斗法,可谓是针尖对上麦芒,大地游仙莫可言测的法力,将天地染成一片血色。
经得十日鏖战,渊水之上伏尸无数,一具具浮尸已然浸泡的浮肿了。只有身上存着的战甲,尚能成为本身的身份佐证。
…………
渊水前线的交锋,愈发的焦灼!
距着前线战场百里之地,赫然有着一方玄甲兵阵。
一名名甲兵笔直矗立着,一位位重甲骑兵自兵阵周围环绕。众多甲兵身上,丝丝缕缕已然沸然的兵锋煞气,几乎浓烈到了实质。
荀少一身宝甲,与数十员先天大将、三万百战精锐之兵,静静的矗立着。
所谓兵贵神速,荀少只用了区区十日时间,就率着三万兵甲跨越七八千里路程,兵锋直指蛮人大军营盘。
若非这是一支百战精锐,绝然经不起如此搓磨。
“前方的战况,看来是到了关键时刻。”
荀少攥紧马鞭,遥遥眺望兵势混乱,血煞盈沸的壮观景象。
他一身修为已是肉身成圣,气血就似一尊宝炉般,无时无刻不在沸腾灼灼。
肉身金刚不坏,以心、肝、脾、肺、肾一一点化五神,肉壳神通自具自足,一双慧眼纵然不如闻渊明的天生神目,也自有着一番异象生出。
因此,荀少哪怕远距百里,仍能将渊水战况看得十之一二。
“报!!”
一名斥候兵乘马,挥动着手上的马鞭,马蹄铿铿交响,来到兵阵之前。
这斥候翻身下马,跪伏在地上,道:“主君,前方蛮兵与闻太师麾下将兵,激战正酣,两方厮杀惨烈,血流渊水百里,蛮兵军容略占上风。”
“略占上风?”荀少不怒反笑,道:“蛮子们急了,吾沿途兵锋所指,再扫蛮营二百余,彻底将蛮子的粮道截断。以蛮子的后勤能力,只要蛮子久攻不下,战事拖延不进,不得度过渊水,久则必败焉!”
“若非蛮子彻底癫狂了,行事无有方寸,以老太师的本事、手段,轻易不会蛮子占了上风。”
上阳朝进言,道:“恭喜主君,此为天赐良机啊!”
“两军鏖战不停,可谓两虎相争矣,必有一伤一亡,这就是主君奠定上蔡大局的契机,万万不可错过。”
荀少眉心一皱,看了眼一副运筹帷幄模样的上阳朝,道:“上阳公有何韬略,还请不吝赐教一二。”
十万顶尖精锐之师与几十万蛮人的战场,以荀少三万百战之兵,还是略有杯水车薪之感,百战精锐的战力如何能与顶尖精锐之师相较。虽不说一触即溃,但其实力也是极端的可怕。
此时的荀少,即可能成为战局变动上,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可能成为一根毫无意义的柴薪,在发挥最后的余温之后,兀自留下一点余烬。
因此,对于出战时机的把握,荀少还是有些拿捏不定的。
上阳朝低声道:“以主君兵锋初成之势,冒然搅入两方大战当中,只会让吾方得不偿失。何不待其疲累势衰,以吾军正盛之势,趁势一举击溃蛮兵,夺得大胜之机。”
“坐山观虎斗?”
荀少望着两方军势焦灼,军势演化异象,正是一头黑蛟与一头九首凶兽肆意搏杀。
黑蛟形势危急,一片片黑鳞破碎,蛟龙血化为黑烟溢散天地之间。那一头九首凶兽愈发凶狠蛮横,逞着九首怪异,围击着受损黑蛟气象。
“此等作为,固然得利一时,却后患无穷也!”
看到黑蛟奄奄一息,荀少毫不犹豫的否决,言辞铿锵有力,道:“三军不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大丈夫有所为,亦有所不为,岂能做此蝇营狗苟之行,让天下人笑。”
“吾兵行渊水一地,虽有个人私利在其中,但在吾看来,还是吕国的利益最高,所谓皮之不存,毛焉附之。此时闻太师麾下的【黑水锐士】,乃是除了镇国道兵以外最为强力的一支大军,一旦让【黑水锐士】伤了元气根基,动摇了吕国国本基石,方是真真正正的万死莫赎。”
荀少大义凛然的话语,让麾下大将们精神一振。虽然这样会让自家伤亡更甚,但自家主君轻重分明,每每行事固然出人预料,却能收到几分奇效。
坐山观虎斗的计略,虽然大将们的胜算提了数筹,只是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上蔡,吕国上下又会如何看待上蔡,这些后续影响都让他们兀自踌躇。
“吾等愿为主君效死,”数十员先天大将纷纷俯首,面上露出振奋之色。
上阳朝面皮抽动了一下,道:“主君所言甚是,老臣久在上蔡,眼皮子终究是浅薄了,只会着眼于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忽略了一盘全局之势,是老臣的过失。”
“上阳公思虑虽有不周,然其拳拳维护之心,却无差作假,只是顾此失彼,分不得轻重得失。”
荀少抚着刀柄末端,断然下令,道:“全军整肃,三军列阵,吾要以堂堂正正之师,直击群蛮方阵。”
“诺!”
数十大将、近百员战将们,纷纷开口大喝,其间斗志昂扬。
以堂堂正正之师正面痛击,这是【吴回劲卒】整编以来的第一战,其军心、士气可谓前所未有的高昂。
…………
金蛟长吟不止,闻渊明雌雄金鞭挥舞,几道千丈水浪震散开来。
“吼!”
玄募面目狰狞,百丈战体无坚不摧,顶着一重重大浪席卷,蛮横的力量生生将水浪分开。
毋横、钩抉两大蛮首从不同方位,成三角三边阵势,不断的抢攻着闻渊明,三尊百丈巨人呼喝生雷霆。
闻渊明八尺身躯在百丈巨人身前,几如沙砾一般渺小,但其本身的存在感,简直就能撑开这一方天地一般。
“闻老儿,今日就是你命丧之时!”
毋横一拳捣下,拳劲四散轰鸣,形成一方真空地域,沛然雄浑的压力落在闻渊明的身上。
闻渊明第三神目雷霆闪烁,对于几方角逐尤自得心应手,雌雄两柄金鞭变化金蛟之形,窜梭于茫茫渊水之中,汇聚丝丝紫色雷霆神力,几如一片紫色雷云轰响。
“老儿,纳命来……”
三大蛮首的合击之术强绝,进退周转之间,几有让天地颤动渊水改道之势。
这四尊强人的战斗,已经脱离了普通的斗法范畴,一举一动都与水潮涨落息息相关,随意一个动作,都能掀起滔天的波澜。
闻渊明并非一般的大地游仙,三大蛮首也非寻常的圆满蛮体,因此四人打起来的威势,简直是骇人之极,极致力量的破坏下,只是远远的观望一眼,都有可能被其威势生生震死。
这四人交手不下百次,每一次虽非战力全开,但也是极端的恐怖,有着改变一方地形地势的莫测力量。
“想要老夫的命,就凭你们几个后辈小子,还差点火候。”
一道雷法自闻渊明身上演化,以至精至纯的雷霆神能,发出的几道雷印神通,让三蛮不得不避让几下。
两方纠缠日久,各自已经熟念了对方的节奏,老太师以绝顶大地游仙占据的优势,正在被一步步的缩减。一度能压着三个蛮子打的老太师,现在也不由得有了些许吃力感。
“那个小子已经肉身成圣,金刚不坏体非同寻常,如今又是他锐气锋芒兴盛的时候。老夫可不信,这小子能放过这一回,捞取名望、声望的机会。”闻渊明金鞭用力一挥,千丈水幕横立,两柄金鞭运转如意,虽是仙道中人出身,但一身的本事也有一两分武道的迹象。没有这一身硬实的武道根底,闻渊明也不会亲临战阵了。
呜
蓦然间,沉重的号角声连成一片,几如山岳崩塌之势,轰然落在所有人的心头。
一柄柄长戈战矛竖立,厚重的铁盾仿若铜墙铁壁般,自战场的边缘地带,逐渐逐渐的挪移着,简直就是一头披着钢铁的猛兽,随时准备着择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