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2 欢迎回家
“早啊。”
“早晨。”
“早上好。”
“吃早饭了吗？”
“出门买菜吗？”
粤语夹杂着英文，普通话夹杂着方言，巴掌大小的一个区域却如同大熔炉一般，将华夏大陆的不同区域文化全部融合在一起，交织穿梭在美国文化语境之中，最终杂糅成为纽约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独特现象，并且形成一个独特的生活环境：
唐人街。
位于曼哈顿下/城区的唐人街是整个北美大陆乃至于全球最大的外籍华人聚集地，独一无二的生活习惯保留着源自于华夏的文化特色，又敞开怀抱融入了周围社区的不同特点，足以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隔壁是小意大利，吉普赛人聚集的区域则往南一些，西北方向短短几个街区之外就是小东京和韩国城，再加上聚集着所有艺术创作者、自由职业者的东村，街道之上形形色色的人群就越发多变多样起来。
“陆生，今天下午我和许老准备到公园大战几个回合，你来不来？”
陆家言正在打扫店铺门口的烟头，街道对面就可以看见熟悉的身影喜气洋洋地走了过来——他们在繁忙的日常生活之外，常常聚集在唐人街和小意大利交界处的一个街心公园里放松。
那个公园没有正式的名字，说是公园，其实也就是繁忙街道交错之间的巴掌大小的一片绿化区域，摆放了四张棋盘桌子和两张麻将桌子，然后旁边还有一个篮球场，一共三个场地，不仅是附近居民经常在这里休闲放松，那些孩子们也每天都在这里游荡玩耍。
偶尔，陆家言也会过去那儿下下象棋，他的朋友并不多，因为每天的生活都处于一种繁忙而固定的套路之中，在纽约生活了二十多年，也就是周围街坊邻居熟悉一些，真正亲密的朋友一只手就能够数的过来，而且都是棋友。
说是生活在纽约，但其实对于陆家言来说，和华夏的生活并没有太多区别——就好像现在，对话全部都是中文，带着不同方言口音的中文，却远远比英文更加轻松熟悉，每个人的乡音都不曾改变过。
“哦，大卫，不是说明天吗？我今天上午进货，下午要盘点，没有时间。”陆家言站直腰杆，不解地提出了疑问。
站在街道对面的就是陆家言的棋友，陈卫国，不过，当年刚刚抵达美国的时候，为了适应这里的生活，他天天要求别人称呼自己的英文名，“大卫”，但周围街坊邻居的英文并不熟练，发音不是英文的“david”，依旧是中文的“大卫”，久而久之，人们也就忘记了他最初的名字，把“大卫”当作他的中文名字了。
陈卫国也没有走过来，就站在街道对面，扯着嗓子扬声说到，“明天说是华侨联合会那里临时组织了一项活动，组织科普什么……什么足球来着，不对，不是足球，反正就是football，说是一个华裔教练要过来比赛，感兴趣的话，希望我们能够组织在一起，前往为他加油，毕竟，他能发展起来的话，我们都有好处，不是嘛。”
橄榄球。
陆家言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下来，却没有能够做出回应。
陈卫国也没有察觉到异常，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你今天下午看看，赶得上就过来，许老嫌弃我不是他的对手，你应该过来杀杀他的威风。”
陆家言收拾情绪，心不在焉地轻轻点头，却不知道陈卫国什么时候就转身离开了，站在原地有些魂不守舍。
哗哗哗。
哐当哐当。
哈哈。
一阵琐碎的声响从街道对面传过来，正准备转身进入店铺内部的陆家言顺着声音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大红色横幅之上的部分字迹，“……阿奇-陆荣归故里……”
尽管没有看到横幅的全貌，但只言片语的字迹却已经足够，陆家言也不知道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
阿奇-陆（archie-lu）？
这又是什么鬼？
一看就知道是那些根本没有弄清楚情况就跟着凑热闹瞎起哄的吃瓜群众，他们甚至就连陆一奇的全名都不知道，只是看着媒体加重加粗的字体，“阿奇教练（coach-archie）”，然后就认为这是名字了。
绿湾包装工强势击败明尼苏达维京人跻身第二轮分区赛，他们的下一个对手就是卫冕冠军纽约巨人，这也成为了轰动整个纽约的重磅新闻。
虽然“亚利桑那红雀vs纽约巨人”的期待对决并没有能够如期上演，但新闻媒体永远都不会缺少噱头——
出身纽约法拉盛的陆一奇即将返回他在北美大陆的故乡，在自己的“乡亲父老”面前迎战纽约土著纽约巨人，这也是另外的一个看点，无数纽约媒体都开始纷纷大肆鼓吹这场焦点对决，“纽约时报”甚至还在体育版头条刊登了“欢迎回家”作为标题，引爆了社交网络的热议狂潮。
对于“纽约时报”来说，这篇专题报道不是为了吸引噱头，而是早早开启的策划。
正当所有人的瞩目焦点都在库尔特-华纳可能重新返回纽约对阵老东家为那一段恩恩怨怨画上句号的时候，“纽约时报”就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绿湾包装工击败明尼苏达维京人的话，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在这篇专题报道之中，“纽约时报”深入分析了陆一奇的职业生涯轨迹——
显而易见地，对于一名生活在北美的少数族裔来说，橄榄球并不是他们生活的首选，但陆一奇依旧选择了橄榄球作为职业，这也注定了陆一奇的职业生涯充满坎坷。
从高中进入大学，陆一奇没有能够收到任何一所纽约大学的橄榄球试训邀请；从大学转职成为教练，陆一奇也彻底被隔离在纽约诸多大学的视线之外，于是，陆一奇前往了纽约巨人同区死敌费城老鹰的麾下。
现在，作为一名创造无数历史书写无数奇迹的年轻教练，陆一奇即将回归纽约，无论是费城老鹰的烙印，还是绿湾包装工的血统，这都让陆一奇站在了纽约巨人的“对立面”，显然，纽约球迷们都期待巨人队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而陆一奇在纽约成长的印记，又进一步让这段关系迸发出戏剧效果。
对此，“纽约时报”敏锐地抓住了戏剧效果，为普罗大众奉献了一篇跌宕起伏的专题报告，吸引无数眼球。
733 过门不入
“当阿奇教练的双脚重新踏上纽约土地的时候，他到底是一番什么心情呢？是否怀抱着证明自己的雄心？是否因为怀念而激动万分？抑或者是其他？但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诚挚地表示欢迎，并且期待着一场巅峰对决，为观众献上一场盛宴：
阿奇教练，欢迎回家！”
不得不说，“纽约时报”确实走在了诸多媒体的前面，在陆一奇拒绝所有形式专访的情况下，另辟蹊径地抛出了一个重磅话题，以“回家”为名，让接下来即将上演的这场分区赛碰撞出不同火花，成功吸引了无数目光——
而且，手法高明！
不需要攻讦不需要毁谤也不需要说谎！以多愁善感的思乡情绪作为切入点，巧妙地用情感来打动读者，并且为竞技体育的化学反应增添一抹温柔而脆弱的情感，轻而易举就点燃了球迷热情，没有人能够拒绝。
“纽约时报”的瞩目视线，一马当先地引爆讨论狂潮，从“纽约客”到“华尔街日报”，从“时代周刊”到“人物周刊”，就连一向对着陆一奇唱反调的“纽约邮报”都没有落下，作为全世界新闻媒体最发达的城市，所有纽约媒体体育部门的目光全部聚集过来，早早就将这场对决推向了风口浪尖。
除非是生活在穷山僻壤的洞穴里，否则，想要忽略这些新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陆家言自然也不例外。
他知道绿湾包装工赢球了，他知道下一场比赛是纽约巨人对阵绿湾包装工，他也知道陆一奇即将回来了，就算没有新闻媒体的狂轰乱炸，江文瑾迫切期待着陆一奇回家的心情，也没有任何的隐瞒。
但是，他依旧不知道自己应该处理这件事，因为他也不知道陆一奇会怎么做。
没有想到，陆家言还没有能够思考出一个方向脉络，唐人街的风向就已经跟着发生巨大变化。
不仅华侨联合会准备安排相关观赛活动，大力科普传播橄榄球的比赛规则，就连街区都开始拉起横幅，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开始凑热闹，仿佛真正准备迎接陆一奇回家一般，即使是农历新年也不过就是如此待遇了。
事情似乎正在渐渐脱离陆家言所预期的轨道，但结果却是如此……
不伦不类！
街道对面正在拉横幅，同时两个年轻人眉飞色舞地靠近过来，手里拿着几张海报，扬声打着招呼问候。
“你们也准备拉横幅？我们也准备贴海报，看看，怎么样？”
“我们周围四家店商量了一下，准备办一个小小的促销活动，欢迎大家一起凑凑热闹，所以就一起拉横幅。”
“我们也是，印了好几张海报，宣传宣传。毕竟难得！这可是美国四大体育联盟历史上第一位华裔主教练，啧啧，这样的事情应该好好热闹一下。”
“你也就瞎热闹。橄榄球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点概念都没有吧。”
“哈哈，现在没有概念，学习学习之后就有了嘛。”
嘻嘻哈哈的交谈声透露着喜悦，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他们手中的那些海报，也依旧是令人哭笑不得的“阿奇-陆”字样，陆家言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甚至有些荒唐，但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上前指手画脚，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哼。”
陆家言决定眼不见为净，忽略无视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假装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转身回到店铺之内，继续打扫整理起来，送货的货车应该很快就要到达了，今天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完成。
而且，他也暂时没有想好自己到底应该如何看待这件事，既然没有想好，就暂时不想了。
也许，陆一奇根本就不会回来，他也没有必要杞人忧天。
躲在店铺内，世界顿时就安静了许多，尽管街道外的嘈杂声依旧喧闹，却只剩下叽叽喳喳的模糊声响，然后“纽约时报”的那些事情似乎也就渐行渐远，无法再带来更多影响。
叭！叭！
货车的喇叭声传来，陆家言立刻就将手头的工作暂时放下，快步迎了出来，一眼就看到熟悉的货车，绕到车头位置，礼貌地打起招呼，“嘿，布莱恩，早上好。”
“早上好，陆先生。”负责送货的是一个黑人小伙，布莱恩-德沃夫（brain-dewolf），负责这一片区域的送货工作也已经有小两年时间，从陌生到熟悉，现在也已经是轻车熟路，和不少店主都可以算是朋友。
“怎么样，今天交通如何？”陆家言的英文依旧有着重重的口音，但因为经营便利店的关系，他还是需要和顾客交谈，这些年也已经建立起了一些自信，普通的日常对话没有什么问题。
德沃夫连连摇头，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笑容，“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三，令人抓狂却又无可奈何的周三。”轻松的话语抱怨着纽约糟糕的交通，然后拿着手里的货单，跟随着陆家言一起到后车厢准备卸货。
“对了，最近是nfl季后赛周末，你应该听说了吧？一名华裔教练率领绿湾包装工在季后赛赢球了，我觉得，你应该为接下来的周末派对多储备一些货物，可乐、薯片、烧烤酱等等，也许唐人街今年就会加入超级碗的热潮之中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超级碗和华夏的传统新年应该是差不多时间，对吧？”
德沃夫随意地闲聊着，但没有能够得到回应，他也并不意外，轻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对橄榄球没有什么兴趣，还是喜欢篮球多一些。但老实说，今年那个年轻教练真的不错，我看过两场比赛，他能够进入季后赛并不是偶然，谁知道呢，也许他能够比姚创造更多奇迹呢？”
德沃夫已经打开货箱，准备盘点，但因为一直没有听到陆家言的回答，动作稍稍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陆家言，“抱歉，你看起来对橄榄球没有任何关心，我还以为你们应该都听到广播了呢。”
“没事，只是我不懂这些而已。”陆家言的话语有些生涩，但他平时一贯如此，此时也察觉不出什么异常，“我们现在开始盘点吧……布莱恩？”
陆家言已经做好了工作的准备，盘点货物，确定数量之后，再将货物全部搬到仓库里，而后开始补充货架，今天的工作并不轻松，但结果德沃夫却有些走神，没有回答。
陆家言顺着德沃夫满脸错愕的神情往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不远处，脸上挤出一个生疏的笑容，“早上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734 一个台阶
一月的纽约，是灰色的。
寒风萧瑟、泥泞潮湿，还有永远挥之不去的阴霾遮挡所有阳光，虽然体感温度没有绿湾那么可怕，但刺骨冰寒所带来的渗透效果却丝毫不弱。
此时，站在室外，陆家言和德沃夫都不得不将自己包裹在厚厚的防水羽绒外套里，但即使戴着帽子和手套，也还是在狂风之中瑟瑟发抖，似乎只要站在原地停留时间再长一些，手指和脚趾就会彻底失去知觉了。
但是，站在眼前的那个高大身影却显得从容不迫，暗红色帽t搭配黑色牛仔裤，套了一件米色工装外套，然后又套了一件驼色的羊绒长外套，轻松写意的装扮看似有些单薄，但挺拔的姿态置身于猎猎寒风之中却依旧能够感受到举手投足的淡定与惬意，轻便简单的穿着打扮透露出蓬勃朝气。
有趣的是，举手投足的气质却是让所有浮躁和杂乱全部沉淀下来的成熟稳重，这与装扮的年轻有些不符。
“早上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说。
但是，从略显僵硬生涩的笑容还是能够看出寒冷天气的影响，面部表情似乎在瑟瑟寒风之中舒展不开。
陆家言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意外，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拒绝搭理。
却没有想到，陆家言还没有来得及转身行动，德沃夫的惊呼声就变形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就好像被卡住脖子的尖叫鸡一般。
“教练……阿奇教练？”
德沃夫的眼珠子简直都要掉下来了——
站在眼前的那个身影，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笑容，书卷气质在眉宇之间舒展开来，翩翩君子的模样更像是大学教授而丝毫没有橄榄球教练的影子，温润如玉的神情气度更是完全无法与赛场上诡计多端、狡猾多变的形象联系起来。
但就是这张脸孔！
在过去一个月时间里，这张脸孔出现在各大新闻媒体之上、出现在各大社交网络之上，喜欢与讨厌、支持与反对的声音熙熙攘攘地喧闹不已，并且在最近几天时间里，彻底点燃引爆了所有媒体的狂热。
“你……你怎么……你出现在这里……”
因为太过激动也因为太过紧张，德沃夫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大脑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陆一奇却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视线从德沃夫身上转移到陆家言的背影之上，那倔强僵硬的肩膀线条依旧紧绷起来，和记忆里的模样没有任何区别，瞬间就穿梭回到久远的记忆里——
什么都没有改变，时间似乎就这样停留在了原地，但是，斑驳纷杂的灰色头发却在不经意间泄漏马脚。
重返纽约，他应该怎么办？
理所当然地，陆一奇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也认真考虑过“过门而不入”的选项，因为他知道父亲的态度依旧没有改变，他不希望母亲左右为难，也不希望再次与父亲争执，也许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对双方都是最好的——
反正纽约巨人的巨人球场，其实不在纽约，而是在新泽西的东拉瑟福德。虽然球场位置与曼哈顿只有一河之隔，但严格来说，依旧是两个州。
所以，他可以假装自己没有“返回”纽约，父亲也可以假装他没有回家，他们就继续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样，对父亲来说是好事，他不需要再看到那个叛逆的儿子，然后暴跳如雷；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他可以不需要考虑家里的烦心事，全心全意地投入比赛，争取击败对手晋级下一轮，避免注意力分散。
但是，深思熟虑的最后，陆一奇还是决定放下自己的骄傲和倔强。
他不确定，即使是当双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依旧不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他还是过来了。
也许，父亲依旧无法接受他的选择；也许，父亲依旧愤怒于他的一意孤行；也许，还有很多很多其他可能……但不管是什么可能，他都应该给自己一次机会，也应该给父亲一次机会，心平气和地告诉父亲：
“那些选择和决定，不是冲动，而是信念；并且，我正在用自己的拼搏和努力，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梦想，不管结果是什么，我现在都是幸福的，我不曾后悔也不会后悔。我现在就生活在梦寐以求的世界里。”
陆一奇希望自己能够主动往前迈一步，也希望能够让父亲看到现在的自己而给予他们的关系一次机会，更重要的是，给父亲一个台阶。
否则，他们两父子就这样倔强地继续僵持着，两个人都拒绝低头拒绝妥协也拒绝退让，那么结果就只能越来越僵持，最辛苦的还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母亲。
于是，即使现在依旧忐忑依旧不安，甚至依旧后悔，转身离开的冲动始终在涌动着，但他还是回来了。
陆一奇的视线从父亲的背影身上收回来，再次看向了旁边那个激动到说不出话来的黑人小哥身上，展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今天是进货日吗？需要我帮忙盘点吗？”
“是……不……我是说……是……啊，上帝！”德沃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脑依旧是一团浆糊，根本就没有听到陆一奇的话语，只是瞪大眼睛，“等等，你是阿奇教练，对吧？你是！我应该没有……不对，你就是！”
虽然在他们眼中，亚裔脸孔确实容易脸盲，但德沃夫非常非常确定，自己今天没有认错人，应该吧。
“陆！你说是不是？他！他是阿奇教练，对不对？”德沃夫转头看向陆家言，寻求帮助，因为太过激动而全然没有意识到陆家言的异常。
看到如此场景，陆一奇也有些无奈，主动上前为父亲解围，“早上好，我是阿奇，你是……布莱恩，对吧？”陆一奇看了看德沃夫制服胸口的名字，“感谢你今天专程来我家送货，在这里，我只是便利店老板的儿子，不是橄榄球教练。”
“……”德沃夫张大着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看陆一奇，再看看陆家言，然后又看了看陆一奇，结果还是发不出声音来，“你……他……你……”那几乎已经脱臼的下巴，再慢一点，可能就要安装不回去了，震撼和错愕一波接着一波，直接摧毁了理智，恐怕下一步就是眼珠子也要掉下来了。
735 街坊邻居
德沃夫就好像摇头娃娃一般，看看陆一奇，再看看陆家言，最后干脆放弃挣扎，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胸膛，张大的嘴巴根本合不拢，就好像被抛上岸的安康鱼一般，竭尽全力地呼吸着，却严重氧气不足。
“上帝！我的心脏就要炸裂开来了。我不敢相信！这简直不可思议！阿奇教练，你是说，你是陆的儿子？”
原本陆一奇还有些忐忑不安的杂乱情绪，却因为德沃夫夸张的表情，稍稍沉淀些许，眼底的笑容也跟着荡漾起来，“我上次确认驾照的时候，依旧是如此。”
但随后，陆一奇视线余光就瞥了一眼父亲的背影，接着说到，“但我们现在不是在橄榄球场，所以我们还是先完成手头的工作，千万不要耽误你的送货时间。”
显然，陆一奇对于送货盘点的工作也非常了解，德沃夫的送货时间是提前预约安排好的，在这里耽搁了，可能就要耽误下一家便利店/杂货店的送货时间，那么，这可能就会影响到德沃夫的工资收入。
“是，是是是，我知道。”德沃夫此时才反应过来，转身就准备投入工作，但迟缓的动作还是能够看出震惊和错愕的余韵没有能够完全消散。
稍稍停顿一下，德沃夫就再次转过身来，“阿奇教练，我是说，我非常非常敬佩你的工作，你的表现确实非常出色。你必须知道，现在联盟的教练都是一群四十岁以上的老家伙，你的出现着实太难得了。”
“人人都说你在创造历史，但我始终认为，你就是你，你能够让绿湾进攻组焕发出新生命，而且防守战术也令人耳目一新，显然，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家伙。”说着说着，德沃夫就眉飞色舞地再次亢奋起来。
“哇哦，我真的没有想到，你是陆的儿子。”德沃夫连声感叹，“抱歉，我知道我现在的行为很不专业，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可以给我签名一下吗？我告诉你，我们车队很多人都是橄榄球的球迷，当然，他们喜欢的是巨人或者喷气机，但我不介意告诉他们，你也是纽约的孩子。”
陆一奇看着眼前的德沃夫，眼底的笑意渐渐温暖起来，“当然，没问题，这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我们先把盘点工作完成，怎么样？”
“好！好好！当然没有问题！”德沃夫连连点头，憨厚的笑容看起来就好像牧羊犬一般。
德沃夫转身拿起了自己的表格，准备和陆家言进行盘点确认，但啧啧称奇的话语还是忍不住摇头晃脑地轻溢出来，“该死！”似乎一直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的模样。
陆一奇迈开脚步，来到了父亲的面前，试图说点什么，却发现父亲始终低垂着脑袋，拒绝视线接触，这样的动作也让陆一奇有些无奈，“爸，货单给我吧，我来盘点。”
陆家言没有回答，直接转身看向了德沃夫，“布莱恩，我们现在来盘点。”
这就等于是拒绝陆一奇了。
陆一奇站在原地，哑然失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站在旁边，等待他们盘点，然后他就把双方都确认的货物搬到仓库里。
这样的工作，对于陆一奇来说并不陌生。
虽然在外面，陆一奇是赫赫有名的“阿奇教练”，但是回家了，他就是简简单单的陆一奇，没有什么变化。
陆家言想要喝止陆一奇，但涌到嘴边的话语终究还是吞咽了下去。
因为陆一奇的帮忙，从对货到盘点再到搬运，整个过程立刻就变得高效起来，转眼就已经完成了全部工作。
“我原本还担心着，今天的交通太糟糕了，后续工作可能会迟到，结果现在还比预期提前了十五分钟结束，下一个送货行程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德沃夫连连向陆一奇表示感谢，眼神和笑容都透露着真诚。
德沃夫确实没有料想到，现在全美最炙手可热的陆一奇，生活中却是如此平易近人。
平时从新闻媒体和社交网络看到的信息，要么讲述陆一奇如何强硬铁腕，以铁血姿态完成了对绿湾包装工的整合；要么讲述陆一奇如何傲慢挑剔，至今始终拒绝接受记者专访，摆明了不合作的姿态。
而且，作为现在整个联盟力捧的宠儿，陆一奇确确实实站在聚光灯的中心，仅仅想象一下，就知道这是一个难以接近的对象。
但是，真正接触之后，却是彻底推翻所有固定印象的一次碰面，他可以耍大牌、他可以保持高傲、他可以拉开距离，然而他没有，他就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便利店老板儿子，在帮忙着盘点进货的繁重工作。
德沃夫依旧觉得自己双脚踩在棉花之上，如同梦境一般。
看着眼前满头大汗地正在为自己签名的陆一奇，嘴角始终带着笑容，就好像亲切的隔壁邻居一般，德沃夫忍不住再次将右拳砸在左手掌心里，发出连连感叹，近距离的接触让德沃夫轻而易举就完成了倒戈，“阿奇教练，我支持你，我认为你肯定能够获胜！”
“谢谢。看来，我又增加了一个全力拼搏的理由。”陆一奇笑盈盈地说道，然后将德沃夫的帽子递了回去。
“战斗不息，梦想不灭（keep-fighting， keep-dreaming）。”
一句简短的话语，然后签署了陆一奇的名字，德沃夫低头看着自己棒球帽帽檐上的这句话，笑容就不由大大地绽放开来。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总是说，不要轻易相信媒体了。”德沃夫的感叹还是没有办法停下来，“我必须说，你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今天不是橄榄球教练，所以，我想那些媒体不见得都在说谎。”陆一奇以轻松的语气说道，暗示着“工作和生活是分开的”，并且对媒体塑造的形象表示了肯定——
他并不介意媒体将他塑造成为一个傲慢自大的讨厌鬼。
德沃夫细细咀嚼了一番，这才渐渐明白过来，眼底流露出了一抹玩味，然后笑容就大大地绽放开来，“你知道吗？你确实是一个有趣的家伙，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现在才开始吗？”陆一奇用眼神瞥了瞥刚刚递过去的棒球帽。
德沃夫立刻就将棒球帽戴了起来，“不，两周前就开始了，只是从今天开始，在巨人和包装工的较量之中，我决定站在你这边。”
机智的回答让陆一奇也跟着笑了起来。
736 众星捧月
陆家言的脚步离开了仓库，朝着店铺前台绕过去，视线余光可以看到相谈甚欢的陆一奇和德沃夫，不知不觉地脚步就稍稍停顿了些许，但紧接着就察觉到陆一奇漂移过来的视线，随即就加快脚步离开了。
进入店铺里，身后依旧可以听到陆一奇和德沃夫交谈的声音，陆家言总觉得有些陌生，印象中的儿子似乎不是这个模样，但到底哪里陌生，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这让陆家言有些烦躁。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德沃夫正准备转身告辞，视线尾巴里就涌现出鬼鬼祟祟的身影，条件反射地转头望去，这才意识到，不是鬼鬼祟祟、而是熙熙攘攘，只是他刚才完全沉浸在与陆一奇的交谈里，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
街道两侧聚集了二十号、三十号群众。当然，相较于街道的长度和宽度来说，这些人群还不算夸张；但所有人群都朝着同一个方位缓缓聚集，试探的眼神和话语持续不断地涌动着，那就很是壮观了。
德沃夫满脸错愕地打量了一番，看着那些眼神、那些动作和那些姿态，瞬间恍然大悟——
他们和他一样。
显然，在陆一奇帮忙盘点搬货的期间，附近的街坊邻居们都察觉到了异样，然后传闻就插上了翅膀。
虽然唐人街居民们就连陆一奇的名字都没有能够拼写正确，而真正了解陆一奇出身的居民更是凤毛麟角；但是，陆一奇那张出现在无数媒体报道头条之上的脸孔却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们可不像美国人那样对亚洲人脸盲，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最初，可能只是路过的惊鸿一瞥，不明所以的错愕和见猎心喜的好奇开始涌动，但渐渐就发展成为揣测、猜疑、激动、雀跃、亢奋、热情，最后就演变成为现在的模样，转眼大半个街区都听说了消息。
此时，注意到德沃夫的视线，终于有人压抑不住好奇，主动走了上来，笑呵呵地对着德沃夫点头示意，然后用带着浓厚江南水乡口音的中文询问到，“你是不是那个什么橄榄球教练呀？你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热情而亲切，保持着一定距离，却又自来熟地贴近上来，同时还带着熟悉的……八卦，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过。
“是，他就是阿奇教练，就是这周即将和纽约巨人打比赛的那个。”德沃夫站在旁边，虽然听不懂中文，但是他能够感受到群众身上散发出来的好奇，于是就好像陆一奇的保镖一般，扬声做出了回答。
陆一奇有些无奈，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不过，陆一奇也没有预料到唐人街居然如此隆重轰动地表示欢迎，他还以为，橄榄球在这一小片荒漠里依旧是无人问津的项目，而他作为隐藏在幕后的教练，就更是如此了。
但现实却是另外一番模样。
轰！
如同一滴冷水落入热油锅一般，瞬间就炸了开来。
“你就是那个教练？”
“哎呀，了不起了不起，真出息了。”
“你怎么回来了？”
“听说你就是在这条街区长大的？哪家的孩子？”
“你是专程回来探望老家的吗？”
“教练工作应该很了不起吧？算是老板级别？”
“这孩子，肯定吃了不少苦，现在终于出息了，父母一定开心得不行。”
叽叽喳喳的问题从四面八方蜂拥过来，但细细分辨的话，问题都有些……特别，被七大姑八大姨包围的梦魇当场上演，即使是陆一奇也有些招架不住。
但还好，陆一奇的身高体型优势依旧具有震慑力，群众包围上来，却也没有能够直接将他完全吞噬，然后他就好像灯塔一般，被一群海鸥、水鸟团团包围，如同置身于汪洋大海中心的一座孤独灯塔——
德沃夫已经被挤了出去，满脸瞠目结舌的震惊和错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在见证如此壮烈的场面，两个月前爆红全美的“暮光之城”主角登场也就是如此待遇了吧？
陆一奇没有应付过这样的场面，对付三十名记者是一回事，对付三十名老家街坊邻居则是另外一回事，他有些慌；但他也知道，如此混乱场合之中，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陆一奇就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对着热情洋溢的陌生邻居们表示感谢，感谢他们过激的亲切关怀。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陆一奇没有来得及反应，站在店铺里的陆家言就更加没有来得及反应了。
“怎么回事？”
陆家言满头都是问号，动作稍稍慢了一些，然后就看到四面八方源源不断蜂拥过来的人群将陆一奇团团包围，一张张喜悦的、雀跃的、激动的脸孔正在以不同的方式表达着热情，眼底流露出的羡慕和向往，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能够上’时报’的，我们这里可不多见，又不是’世界日报’，那可是不一样的。”
人群之中，有人这样说到，陆家言捕捉到了只言片语，这一点，他可以理解。
“时报”，不仅仅是纽约，放在整个北美大陆，能够用“times”称呼的报纸，就只有一家，“纽约时报”，虽然还有不同地区的时报，包括“洛杉矶时报”，但“时报”就是专属于“纽约时报”的称呼，这就能够看出这份全美顶尖报纸独一无二的地位了。
任何人，能够在“纽约时报”占据一席之地，不管是记者撰写报道，还是生活报道的主角，哪怕是以广告主的身份进入版面，这都足以让街区所有人议论纷纷；而现在，陆一奇却是以报道主角的身份登上体育版头条，并且席卷全美各大主流媒体，这一份待遇，堪称顶尖之中的顶尖。
从所有角度来说，这都是一次功成名就的壮举。
即使他们对橄榄球一无所知，即使他们根本不明白率领球队杀入季后赛第二轮的成绩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他们依旧能够明白“登上’纽约时报’”的困难，他们依旧能够明白以华裔身份在北美主流社会打拼的困难。
这就已经足够。
陆家言的视线落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眼神稍稍晦涩起来，舌尖泛起一抹苦涩：
他是不是不应该阻止阿奇追求梦想？他是不是不应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阿奇身上？他是不是应该给阿奇一个机会？他是不是应该放下偏见？他是不是应该学会正视阿奇的努力和至今为止取得的成绩？
他，是不是错了？
737 衣锦还乡
当江文瑾抵达现场的时候，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经将半条街区都围堵起来，而陆陆续续赶往现场的人群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增加着，除了农历新年之外，平时根本就看不到这样喧闹的景象。
而汹涌人潮的正中央，陆一奇那鹤立鸡群的身影就如同被困在狂风暴雨中央的孤岛一般，茫然若失、孤立无援，表情之中透露出些许拘谨和无奈，却依旧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尽力应对。
平时面对数百名记者也从容不迫的陆一奇，率领球队逆流而上也镇定自若的陆一奇，此时却流露出些许生涩和无助来，如此模样着实太过难得，以至于江文瑾也觉得有些好笑——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但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
江文瑾想着，自己不应该上前添乱，否则陆一奇可能会更加手忙脚乱。
可是，江文瑾才转过身，然后就发现自己身后的道路也已经被切断，一层一层的人群正在迫不及待地往前推进，根本就不给江文瑾“退出”的机会，层层叠叠的力量推搡着江文瑾前进——但因为她刚刚转身转了一半，所以现在就呈现出螃蟹式的横向行走，脚步也跟着乱了起来。
江文瑾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办？
江文瑾思考着，自己应该怎么离开人群，还是说，应该顺着人群移动，就这样保持状态，避免拥挤推搡制造的意外事故？
嗡嗡嗡。
嗡嗡嗡。
嘈杂声在四周攒动着，然后就可以感受到一阵不规则的拥挤力量在涌动着，迫使江文瑾不得不竭尽全力地控制身体，这才能够保持双脚着地，避免被浪潮带走，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力量从四面八方的不同方向传递过来，保持重心的平衡也就变得无比困难，“人海”确实是如同海洋一般。
“让让，抱歉，谢谢，谢谢谢谢，抱歉，请让让，对，谢谢大家的支持。”
熟悉的嗓音由远及近地传播过来，江文瑾扭转着脖子，试图寻找声音来源，却因为身体被周围的力量困住，而无法轻易动弹，偏偏那个声音就在后方，以至于视线余光扫不到，这让江文瑾有些郁闷。
哗啦。
力量终于松开，江文瑾重新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成功转身，然后就看到了出现在不远处的阿奇。
陆一奇排除万难地走了过来，就是因为发现了江文瑾陷入困境，他对着江文瑾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对着周围的群众说到，“谢谢大家的支持，但注意安全，千万注意安全，我们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受伤。”
说着说着，陆一奇的脚步就终于来到了江文瑾的身边。
如果是平时，陆一奇肯定不可能这样做；但现在置身于人群之中，为了保护母亲，陆一奇就主动站到了江文瑾的身边，然后将母亲纳入自己的保护羽翼下，“谢谢大家，我这次回来就是专程看看父亲和母亲的，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母亲？
周围的视线全部窸窸窣窣地落在江文瑾身上，稍稍停顿片刻，然后明亮的目光就重新点燃了热情。
“小江，阿奇教练是你儿子？”
街坊邻居之中总是不缺少熟悉面孔，一个声音窜了起来，然后所有视线都朝着江文瑾投射了过来。
江文瑾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场景，有些意外，但还是镇定下来，展露笑容，“今天儿子回家，有些仓促，抱歉没有什么准备，改天再请大家喝茶吃饭。”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态度就已经再明确不过了。
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声音立刻就在人群之中迫不及待地传播开来，那些不知道发生什么纯粹过来凑热闹的陌生街坊邻居不明所以，纷纷询问着“这里面还有什么缘由”，琐碎的信息这才渐渐传播开来：
登上“纽约时报”、创造无数历史的那个阿奇教练，其实就是便利店陆家言和江文瑾两口子的独生子。以前小时候居住在法拉盛，后来儿子高中的时候才搬来曼哈顿的唐人街，在这里开了一间便利店——说是便利店，其实也就是杂货铺，什么东西都卖，更类似于小超市，在唐人街到处都能够看到。
恍然大悟过后，羡慕的眼神就纷纷投射了过来。
在东方传统文化之中，医生、律师这样具有职业技能的才是真正光鲜亮丽又令人敬佩的高端职业，但生活在美国的这些移民也明白，那些没有职业技能护身的工作想要闯荡出一片天地，无疑是更加困难的。
竞技体育就是如此，偏见和歧视无处不在。
看看明-姚在nba的打拼轨迹就知道了，而陆一奇能够在橄榄球领域打破僵局，这无疑是更加难得的。
更重要的是，只要陆一奇能够打开一扇窗户，那么未来就能够创造更多机会，这对于整个少数族裔群体来说都是好事。
“小江，能不能帮我向你儿子要一个签名？”
“就是就是，我也要一个，用相框框起来放在墙上。”
“我倒是希望激励一下我家那小子，也跟着学习学习。”
“我也要我也要。”
“出息了，真是不容易啊！”
熙熙攘攘的声音再次蜂拥过来，江文瑾也有些招架不住，七大姑八大姨的力量绝对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
江文瑾知道陆一奇不喜欢这些琐碎的事情，而且，陆一奇今天回家也就是短暂停留片刻，接下来还有工作需要完成，那才是大事，她也不希望看到他被这些琐事缠身；但是，拒绝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呢？
华夏讲究一个人情往来，开店更是讲究和气生财，不要小看这些小恩小惠的鸡毛蒜皮，很多时候却是街坊邻居建立情谊的重要基石，稍稍一个不妥当，那么对于未来生意的影响就是难以简单估算的。
“妈，我没事。”
陆一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江文瑾诧异地转头望了过去，却看到陆一奇露出一个笑容，反过来安慰她。
对于这些人情世故，陆一奇也是再了解不过了。平时他有着自己的生活，他可以置身事外地不予理会，但父母却依旧需要生活在这里，除非是彻底搬家离开华人圈子，否则父母都需要顾忌这些来来往往。
江文瑾还想说点什么，陆一奇却是抢先说到，“交给我处理就好。”
738 短暂逗留
面对记者，陆一奇能够游刃有余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他曾经是记者，而是因为他和记者之间是互利互惠的关系，双方都在互相博弈，只要彼此之间存在着利益关系，这也就意味着双方能够你来我往。
但面对街坊邻居，陆一奇的处理却必须小心谨慎，因为他和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关系，只有人情往来，然而，华夏文化之中的人情往来却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利益”就能够解释清楚的，必须小心谨慎才行。
即使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形象工程，单单为了父母的生活，陆一奇也需要谨慎处理。
“谢谢大家，真心谢谢大家的关心。”
陆一奇扬声说到，微笑地环顾现场一周，展现出得体的礼仪，沉稳大气的控场能力让周围熙熙攘攘的声音终于平复了下来，所有视线全部都集中在了陆一奇的身上，暗暗涌动的期待和热情依旧在激荡着。
“谢谢大家平时对我家便利店的支持，因为工作关系，我始终没有办法陪伴在父母身边，感谢各位街坊邻居的关心和照顾，谢谢大家。”
不管有还是没有，感谢的话语需要先到位，那么，即使以前没有“照顾生意”，以后也会开始照顾一下。
“今天我是专程回家探望一下父母，虽然不能停留太久，但还是希望能够孝顺一下二老，遗憾没有时间和大家多多交流，希望大家能够理解。但是，如果大家喜欢的话，我可以留一些签名在店铺里，之后大家有需要的话，尽快上门索取。”
“今天真心感谢大家前来欢迎我回家，这让我对这周的比赛也增加了一点信心，应该不会是客场作战了。谢谢！谢谢大家！”
洋洋洒洒的一番话说下来，其实没有什么实质内容，无非就是场面话绕来绕去罢了，这让陆一奇觉得自己非常适合参加选举，什么“乡亲父老们，让我们团结起来”、什么“我们应该站起来发出自己的声音”，诸如此类。
果然。
陆一奇诚恳真挚的一番话语说完之后，现场立刻就响起了掌声，还有口哨声，起哄声熙熙攘攘地喧闹了一会，还有扬声调侃打趣地声音，但人群终究还是陆陆续续地就散了开来。
本来，他们就是前来看热闹的，真正明白橄榄球、真正明白陆一奇所创造的历史到底意味什么的人，终究还是少数；现在热闹已经看完了，陆一奇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哪吒，于是大家也就都散开了。
尽管如此，小部分真正明白发生什么的年轻人还是留了下来，再三向陆一奇表达了敬佩和崇拜之后，这才兴高采烈地转身离开。
江文瑾就这样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始终保持微笑从容应对的儿子，眼神里的欣慰和自豪无法掩饰。
其实，江文瑾知道，陆一奇能够取得今天的成就，与他们没有太多关系，因为他们始终在强烈反对，然后陆一奇就这样孤军奋战地一路打拼下来，现在终于赢得了属于自己的闪耀时刻。
此时此刻，江文瑾不是因为陆一奇为自己增添光彩而幸福，而是因为陆一奇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而自豪，她庆幸着，阿奇始终没有放弃。
也许，她已经老了，思想已经跟不上时代的，现在应该是属于年轻人的时代，那种拼搏的热情和那种坚持的毅力，才是最美好的意志品质。
“梦想，不是因为能够实现而珍贵，而是因为难以实现却依旧不会放弃并且为之奋斗为之努力才美好。梦想，让平庸的生活变得可以忍受。”
等待熙熙攘攘的人群全部散开，江文瑾才重新看到陆一奇的脸孔，不由笑了起来，“居然都出汗了。这样的天气，赶快回屋子里，否则冷风一吹，就要感冒了。”
陆一奇也不分辨，跟着江文瑾的脚步朝着便利店的方向走了过去，视线里就可以看到四周悬挂的横幅，不由哑然失笑起来，“这到底是谁组织的？就好像我准备竞选纽约市长一样。”
“华侨那儿。”江文瑾也是有所耳闻，“他们说准备组织大家一起为你加油助威，毕竟这可是一件大事。”
“我们能够赢球，才是大事；如果我们输球了，那就不是。”陆一奇打趣地说道。
江文瑾撇了撇嘴，瞪了陆一奇一眼，“谁说的？你去看看，哪个教练能够第一年当主教练就进入季后赛的？”
显然，江文瑾做了一些功课，对橄榄球不再是一无所知，但没有做全——第一年担任主教练就率队跻身季后赛的其实不少，仅仅在今年，陆一奇之外就还有约翰-哈勃，而且，巴尔的摩乌鸦和绿湾包装工一样，第一轮外卡赛都赢球了。
巴尔的摩乌鸦以“27：9”的比分碾压迈阿密海豚，成功跻身分区赛。
不过，陆一奇也没有在这些细枝末梢的事情上争论，只是笑呵呵地打趣了一句，“因为我是你儿子，你当然觉得我什么事情都是最好的。”
“不然呢？”江文瑾理直气壮地说道，然后，说话间，两个人就已经进入了便利店——
陆家言不在。
四周打量了一番，也没有找到陆家言的身影，江文瑾正准备扬声呼唤，刚好就看到陆家言搬运货物走出来的身影：他正在上货。
江文瑾顿时就恼怒起来，什么时候上货不好，偏偏选择这时候？即使今天就是上货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陆一奇似乎能够察觉到江文瑾的情绪，及时阻止了母亲，“我去帮忙。”
江文瑾反而是拉住了陆一奇的手臂，瞥了陆家言一眼，“你不是说，你需要留一下签名在店铺里吗？我准备一些a4纸，你就先去签名，准备好，我告诉你，他们真的会过来索要的。”
陆一奇有些犹豫，望了父亲一眼，他今天专程回家，就是希望能够主动迈出一步，改善一下家庭关系，不管怎么样，他现在确实做出了一些成绩，他也希望能够得到父亲的认可，结果却遇到了这样的波折。
江文瑾拍了拍陆一奇的手背，用眼神示意：不用担心，故意冷落了在旁边忙碌的陆家言，“你不是说，就过来一下，马上就要赶回去工作吗？那就不要耽误了。比赛马上就要来了，你根本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家里的这些事情就不要担心了。”
739 签名地狱
陆一奇有些无奈，也有些无助。
清官难断家务事，即使是陆一奇，回到家中面对父亲和母亲，简单的事情也开始变得错综复杂起来，看着沉默忙碌的父亲，还有无视父亲的母亲，陆一奇也有些无奈。
今天回家，陆一奇本来也就没有期待着事情能够简单地迎刃而解，因为中间间隔的时间和空间都太多了，即使有心低头，也需要一点时间缓冲，他的回家，就是一个示好的信号，接下来就看父亲的态度了。
所以，陆一奇并不期待着一蹴而就。刚好遇上了事情，他觉得自己应该上前帮忙，至少应该协助完成今天的上货工作，后续收尾的轻松工作再留给父亲完成，但是，他的主动帮忙，似乎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现在，看着眼前劝告自己不需要搭理父亲的母亲，陆一奇有些哭笑不得，“妈……”
但他的呼唤只换来了江文瑾的一次摇头，再次用眼神制止了陆一奇，“午饭呢？午饭来得及在家里吃吗？”
面对江文瑾关切的眼神，陆一奇摇了摇头，“球队还有工作。”今天上午，他暂时将球队的事情委托给了奥古斯都和罗伯斯特，百忙之中抽空了半天时间——
按照正常程序来说，季后赛着实是没有喘息空间，就连吃饭时间都必须充分利用，更不要说偷闲半日了。更何况，周一本来就是球队的官方休息日，如果想要和家人团聚，那么就应该充分利用休息日。
只是，陆一奇的情况比较特殊，每个休息日都依旧沉浸在工作中，如果错过了今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拜访了，哪怕是球员们与家人共享天伦的休赛期也必须打上一个问号——毕竟对于陆一奇来说，届时就没有“客场比赛顺便回家看看”的借口了，迈出这步的难度也就更加艰巨。
深思熟虑之后，陆一奇这才抽空了一个上午。
对于奥古斯都和罗伯斯特等人来说，却是举起双手双脚欢迎，他们都担心陆一奇长时间沉迷于工作，积累再积累的压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决堤崩溃了。合作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看到陆一奇请假，他们自然是高呼“没问题”。
但这也仅仅局限一个上午，因为下午还有战术会议需要进行，陆一奇这位主教练不能缺席。
对于陆一奇的回答，江文瑾早就有所预料，却并不介意地挥了挥手，“没事没事，等赛季结束之后还有足够的时间。”
不管什么情况，江文瑾总是站在陆一奇这一边，似乎为了补偿过去这些年的亏欠，她现在对儿子总是特别宽容。
“今天你还是回去球队比较好，家里根本就没有准备，就连一只鸡都没有，鱼的话，临时也买不到新鲜的，你留下来都没有什么好吃的，还是回去球队好，营养又健康，你需要多吃一点，看起来好像又瘦了。”
看着江文瑾絮絮叨叨地又开始担忧起来，陆一奇眼底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妈，其实我体重增加了一些。”
“我看就是瘦了。”江文瑾挑剔地说道，不相信陆一奇的言辞，但她也没有继续纠结，拍了拍儿子的手臂，“你现在就赶快签名，结束之后就赶快回去，不要耽误工作。”
陆一奇还是有些迟疑，再次看了父亲一眼——
陆家言已经再次朝着仓库方向迈开脚步，根本就没有搭理这里的情况。
“阿奇，不用担心，交给妈妈。”江文瑾似乎能够察觉到陆一奇的担忧，主动出声说道，表情轻松惬意，丝毫没有紧张的模样。
的确，母亲比自己了解父亲，这些事情还是母亲更加明白应该怎么处理。
想到这里，陆一奇也就没有再继续坚持，跟着江文瑾来到收银台里面，江文瑾从抽屉里翻找出了厚厚的一叠a4纸，然后摆出了一溜碳素笔在桌面上，拍了拍陆一奇的肩膀，笑盈盈地说道，“你好好签名就行了。”
如此大手笔？
看着眼前应该大几百张的a4纸，陆一奇不由瞪圆了眼睛，“妈，哪里需要这么多，街坊邻居也就是说说而已的，他们……”
陆一奇可不认为唐人街那些瞎起哄凑热闹的街坊邻居会专门过来索取他的签名，他一不是什么好莱坞巨星、二不是登场比赛的球员，不过是站在幕后指挥的主教练而已，他的签名根本就没有什么价值。
但陆一奇的话语没有能够说完，江文瑾就已经打断了，“怎么不会？我告诉你，最后很有可能不够用的。你先签三百张……”
这一张口就是三百张？
“妈……”陆一奇不由就被逗乐了，“你想要炫耀儿子的话，也不是用这种方法啊。”莫名就觉得有些丢人——
如果人家根本就不知道“阿奇教练”是谁，结果江文瑾还拿着他的签名到处送人，这算不算没有礼貌呀？
“听我的，没错。”江文瑾信誓旦旦地说道，眼神里的神采似乎在说：
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怎么可能！
那笃定的神色让陆一奇也是无可奈何，最终，陆一奇也没有能够打消江文瑾的想法，只能乖乖地签名。
人生第一次，陆一奇才知道，原来签名是如此辛苦的一件事。
之前在球队里，每隔一段时间，球队里的大牌球员们就需要专门聚集起来，然后在一个个橄榄球上签名，动则就是三百个五百个，有些是单个球员的签名、有些则是多名球员的集体签名。
这些橄榄球全部都是球队官方活动的赠送礼品，每次宣传活动或者特别节日的时候，球队都需要进行。
但身为主教练的陆一奇并不包括在内，他也只是听闻而已。一直到今天，他才明白那些球员鬼哭狼嚎的原因，不要说三百个五百个了，就连五十个签名都能够让手腕发出强烈抗议，这居然是一件体力活。
结果，陆一奇还是没有能够签完三百个，仅仅签了八十多个，时间就已经差不多了。
陆一奇将没有完成的签名工作暂时放了下来，拥抱了江文瑾，然后就转身告辞了——而陆家言依旧在上货和盘点，并没有出来道别，对于陆一奇的告别也没有给予回应，全程隐形。
老实说，告别签名地狱，陆一奇还是有一点庆幸的，但这样的庆幸也没有能够持续多久。
740 母胎单身
返回绿湾包装工的下榻酒店，陆一奇就再次进入工作状态，暂时将家里的事情放在脑后，全心全意地备战分区赛。
但是，下午第一场战术会议结束之后、第二场进攻组单独战术会议开始之前的短暂间隙，陆一奇却注意到了手机留言——会议期间，陆一奇是不携带手机的，所有来电都自动转入语音信箱，他会习惯性地检查一下，只是平常很少很少留言，今天出现了留言，反而是让陆一奇有些意外。
留言，来自于江文瑾，因为……签名已经发完了，而且远远不够。
江文瑾在电话里表示，附近的街坊邻居着实太过热情，不少店铺、餐厅都纷纷提出了“订制签名”的要求，希望陆一奇能够专门写上“赠送某某店铺”、“赠送某某人”，以此来表示专属性。唐人街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出现名人了，而且还是创造历史的名人，大家都热情高涨，希望能够沾沾光。
“这周你还有一场重要比赛，我知道，你还是以工作为重，那些要求，我全部都推了，说是等休赛期再来。不过，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对门的李叔叔吗？以前我们家困难的时候，他没有少帮忙，他的儿子现在也想要一张你的签名，你晚上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就专门签一张，一张就好了。”
留言之中，陆一奇能够清晰感受到江文瑾声音里的喜悦和幸福，就连咬字都带着一股轻快，竭尽全力地压制也没有能够隐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骄傲和欢快，即使陆一奇没有站在她的面前，也能够感受到。
对门的李叔叔，陆一奇当然记得，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一个“隔壁家的孩子”。
那个李叔叔的儿子叫做李大龙，他也是一个聪明的，而且也是一个乖巧的。高中毕业就顺利进入哈佛大学，当时李叔叔还举办了宴席，大肆宴请街坊邻居一起庆祝；而李大龙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以优秀成绩毕业，成为一名律师，在波士顿的一所律师事务所找到了工作，前两天又跳槽回到了纽约。
可谓是事业有成。
李叔叔一家对待陆一奇一家确实不错，以前还生活在法拉盛的时候，总是互帮互助，他们的为人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贪些小便宜，然后喜欢炫耀儿子，什么事情都以儿子为荣，但也不至于咄咄逼人地令人生厌。
只是对于陆一奇来说，确实是压力不小。
从学业成绩表现来说，陆一奇丝毫不逊色于李大龙，而且他的课外活动表现还优于对方，如果陆一奇愿意的话，他也可以进入哈佛，而且毕业之后可能可以取得更好的成绩。
问题就在于，陆一奇没有。
于是，街坊邻居往往都表示扼腕，“如果阿奇能够像大龙一样……”
这也成为了压在陆家言和江文瑾身上的一块石头，尤其是当陆一奇放弃哈佛大学和耶鲁大学而选择密歇根州立大学的时候，那种无形压力达到了巅峰，所有人都认为陆一奇这是在自毁前程，这也让街坊邻居们看到陆家言两夫妻的时候都流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只是后来，陆家言一家搬到了曼哈顿，而李家则依旧留在法拉盛，这才渐渐断了联系。
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又以这样一种方式联系上了。
很久很久以后，陆一奇才无意中知道，原来李大龙的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之中，有一个人是华裔，他非常非常喜欢陆一奇，多次在公司会议上赞不绝口，私底下更是成为绿湾包装工球迷。
李大龙一直希望能够成为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而这名华裔高级合伙人则是最合适也最完美的突破口，于是，他这才求到了江文瑾这里。
客观来说，很难判断，陆一奇和李大龙到底谁更加成功，只不过是性格决定命运，他们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罢了，没有必要一争高低。
江文瑾并没有耀武扬威、幸灾乐祸的意思，只是陆一奇终究证明了自己：不同的选择也一样能够成功，通往成功不止一条道路，这才是她感到快乐和幸福的原因，陆一奇通过录音都能够感受到江文瑾终于挺直腰杆的神清气爽。
但是，相较于李大龙的“签名”邀请，更让陆一奇意外的是，那八十多张签名居然一个下午就一张不剩了？
“他们要这些签名做什么？”
陆一奇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陆一奇还是能够感受到江文瑾的幸福和满足，于是，陆一奇决定尽可能满足母亲的小小愿望。
当天晚上，所有工作全部结束之后，奥古斯都就发现留在会议室里的陆一奇依旧在埋头奋笔疾书着，好奇地上前询问才知道，原来陆一奇正在签名；而且，奥古斯都不是唯一一个注意到异常行径的人。
然后，第二天绿湾包装工球队内部就流传着一个传闻。
“阿奇教练通宵达旦在练习签名，原因是因为回家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的签名不够帅气，他认为自己需要一个展现性格的签名，于是开始埋头苦练。”
“足足浪费了将近五百张a4纸，教练的手腕都已经红肿了。”
“奥古斯都教练还打趣教练是不是母胎单身，右手使用过度，导致手腕抬不起来。”
……
不仅是陆一奇没有能够预料到唐人街对于签名的热情，江文瑾和陆家言也没有预料到。
在陆家言看来，喜欢凑热闹跟风潮，这是可以理解的，但应该也只是小部分人而已，毕竟橄榄球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没有概念；而且陆一奇还是一名教练，又不是明-姚那样站在镁光灯下的球员。
结果，八十张签名却在短短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就被索要完毕了。
他们要这些签名做什么？当草稿纸吗？难道不是转身就丢进垃圾桶吗？为什么还专程过来凑热闹呢？明明一周之前还没有任何反应，现在却因为“纽约时报”的专题报道，然后一夜之间就炙手可热起来呢？
这不是瞎扯淡吗？
陆家言无法理解。
明知道街坊邻居都只是凑热闹而已，但江文瑾依旧敞开怀抱表示欢迎，而陆家言则没有办法接受，忙碌完毕之后，他就默默地离开了店铺，仿佛这些喧闹都与他没有关系一般。
也许，的确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741 翻天覆地
“陆生，诶诶，陆生，等等。”
陆家言的脚步才刚刚离开店铺，陈卫国就再次小碎步跑了过来，眉飞色舞地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好友。
“你这保密功夫着实厉害呀，如果不是他们告诉我，阿奇教练就是你们家那小子，你还准备继续隐瞒多久？”
看着陈卫国激动的表情，陆家言有些沉闷，“大卫，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陈卫国却没有能够察觉到陆家言话语背后的情绪。
他们就是普通棋友，最近两年才熟悉起来，所有交情都建立在棋盘之上，两个人都很少提起家里的事情，彼此之间也没有八卦地打探，这也使得双方保持足够熟稔，但私生活方面却没有太多的交集。
陆家言以为陈卫国不会在意这些事情，平时也不见他讨论，结果想法就被推翻了。
陈卫国那小小的眼睛直接圆溜溜地瞪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道，“这不是凑热闹！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儿子多么厉害吗？”
“我告诉你，一个华人能够在橄榄球担任主教练，从职业联盟到大学联盟都是没有的，而且他不仅率领大学球队夺得了冠军，而且现在又率领职业球队杀入季后赛，即使是白人教练也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壮举，更何况还是华人呢？”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激动，陈卫国手舞足蹈地说着。
“你也知道的，我们总是生活在唐人街这一块小区域，不敢轻易做出挑战，按部就班地过好小日子，但如果所有人都这样安于一隅，华人在北美的地位怎么能够改变呢？”
“正是因为有阿奇这样的年轻人，勇敢地站了出来，让所有人知道我们的能力，打破那些对我们的偏见，所以我们才能够拥有更多生存空间。”
“就好像当初我们的父母第一次过来这里打拼的时候，阿奇在橄榄球世界里的工作可能还要困难百倍千倍，他却真正做到了。这怎么能说是大惊小怪呢？”
“我告诉你，以后你就把阿奇的海报贴在店铺门口，如果再有人歧视你，你就直接呛回去，告诉他们，我们也是生活在这里的居民，我们需要寻找到一个和平共处的方式，否则，要么接受，要么滚蛋。阿奇能够做到的，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能够做到。”
眼前的陈卫国，是陆家言所没有见识过的，有些陌生，但细细思索过后，更多却是熟悉，那些观点和言论，平时在下棋的时候就能够感受得到，只是，今天更加尖锐更加强力罢了。
不是江文瑾，也不是陆一奇，而是陈卫国，一个与陆家言平起平坐的朋友，一个置身事外立场中立的旁观者，陈卫国的话语真正触动到了陆家言，他的眼神不由流露出一丝沉思。
“这个周日，欢迎一起加入我们。”
此时，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年轻女孩从眼前经过，随意地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然后递来一张宣传广告。
陆家言和陈卫国都不感兴趣，附近的餐厅总是喜欢做这样的活动，通过派送宣传广告的方式拉拢客户。
但年轻女孩却并没有离开，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不是广告，而是聚会邀请。”
“哈哈，我们都是老人家了，不适合派对。”陈卫国灿烂地笑了起来，丝毫没有刚刚深情激动的模样。
“不是派对，而是聚会，我们将聚集在一起观看阿奇教练的比赛。”年轻女孩依旧在努力说服着他们，“阿奇教练，你们知道吗？就是绿湾包装工的主教练……”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陈卫国连连点头，打断了年轻女孩的话语，眼神明亮起来，顺势接过了宣传单，“怎么，什么活动？什么聚会？”
“我们准备组织一个观看比赛的活动，希望附近街区的华人们可以全部都出来聚会，以实际行动来支持阿奇教练。我们也希望能够前往球场，但现在购买门票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我们依旧可以参与其中。”
“就在我们生活的街区，我们应该团结起来，坚定不移地站在阿奇教练的身后，让他知道，这也是他的主场，就好像’纽约时报’的标题一样，欢迎回家。”
年轻女孩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灿烂又如此明亮，活泼的声音表达着燃烧的热情。
陈卫国连连点头，“一定到场！一定！我再拉上一堆好家伙去捧场，好不容易来了这样一次难得的机会，怎么能够错过呢？”
年轻女孩不由就跳跃了起来，“真的吗？那就再好不过了！请到时候一定前来呀！阿奇教练面对的是全美客场，不管到哪座城市，支持他的人永远都是少数，所以，我们才需要团结起来，让阿奇教练感受到更多支持！”
“请一定加入我们的行列！”青春洋溢、生机勃勃的话语在纽约寒冬的阴霾之中上扬起来，如同一缕暖阳。
说完，年轻女孩就再次骑着自行车，继续前进，但没有前进多远，她就再次停下来，继续向旁边的路人分发传单。
陆家言的视线从那个年轻女孩热情洋溢的背影之上收了回来，低头看向陈卫国手中的那张宣传广告。
“阿奇教练，欢迎回家——
让我们一起见证绿湾奇迹！”
不由自主地，陆家言的心脏也微微撞击着胸膛，再次抬起头来，看着街区之上大肆悬挂的应援横幅，还有窗户和铁门之上张贴的海报，情绪有些错杂，似乎……世界真的翻天覆地了。
不仅仅因为陆一奇用自己的努力赢得了属于他的认可，更重要的是，年轻人和老一辈的想法完成了交替。
对于陆家言这一辈来说，背井离乡、漂洋过海地前来陌生大陆打拼，这就是一场想象力极致的冒险了，骨子里，他们依旧渴望着回到家乡，总想着落叶归根，在北美大陆的生活不过是漂泊的一段旅程罢了。
所以，即使遇到生活里无处不在的歧视，他们也只是抱怨抱怨而已，并不会真正做出反击，因为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他们始终是外来者。
但对于陆一奇这一辈来说，他们的生活就发生在这里，他们不仅仅在这里“短暂停留”，而是在这里开拓全新天地。他们愿意用自己的双手建立生活，也愿意用自己的声音争取权利，让其他人意识到，他们并不是外来者。
所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们拒绝忍气吞声，而是勇敢地挺身而出，竭尽全力地争取自己应有的东西，在这片大陆上赢得属于自己的位置。
时代，终究不同了。
世界，终究改变了。
现在，陆家言终于能够稍稍理解陆一奇的想法了。
742 全美客场
曾经，陆家言始终无法理解陆一奇的追求和拼搏，安稳的生活才是本质，不是吗？
现在，陆家言依旧不能说自己百分百理解了陆一奇，但他却意识到，陆一奇也在追逐自己期待的生活，尽管目标可能不同，观念和价值也可能不同，可是追逐过程的拼搏与努力，却是一脉相承的。
陆一奇用自己的方式，闯荡出了一片天气，并且真正赢得了属于自己的认可。
从“纽约时报”为首的北美主流媒体开始，到唐人街这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一辈移民，由外往内地渗透强大影响力，从本质根源上改变自己的处境、追逐自己的梦想，让生活不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大卫，阿奇……真的成功了，对吗？”
陆家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声音就这样询问了出来，然后耳边就传来了陈卫国“当然当然”的欢快声音。
不仅仅是作为橄榄球教练，在职场上取得成功；同时还在生活之中开辟出了一番天地，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不再随波逐流地低调平凡，也不再安于一隅地平稳度日，生活，还可以拥有更多的可能。
脑海里的思绪依旧在翻涌着，有些清晰却也有些模糊，千丝万缕的想法让陆家言也找不到一个准确的情绪，只是再次抬起头，看着眼前这条熟悉的街区正在变得陌生，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
世界，早就已经翻天覆地、沧海桑田，他们，是不是也应该与时俱进呢？
陈卫国却没有察觉到陆家言的沉默，他依旧在手舞足蹈地庆祝着：
“我们应该一起观看比赛。”
“等等，你是不是要到现场去看比赛？”
“真好呀，儿子出息了。”
“哎呀，现在是不是应该学习一下了？”
“你看得懂吗？橄榄球？”
叽叽喳喳的声音根本就不需要陆家言的回答，自问自答也是不亦乐乎，那欢快的声音顺着风声送了出来，骑着自行车远去的顾长曦也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嘴角的笑容不由大大地上扬起来——
她当然知道，组织观看比赛，这并不容易。
唐人街是一个安于现状、专注生活的社区，大部分居民对于外面世界的变化都兴致缺缺，即使是明-姚的比赛，唐人街也不会组织观看，对于篮球感兴趣的老一辈居民更是凤毛麟角，毕竟体育不是生活的必需组成部分，就连衣食住行的基本生计都没有能够解决，又有什么精力来关注体育比赛呢？
更何况是无人问津的橄榄球？
但是，顾长曦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竭尽全力地拼搏一把，因为她希望更多人能够了解橄榄球、了解阿奇教练。
最重要的是，了解阿奇教练的坚持与梦想。
对于顾长曦来说，“陆一奇”代表着一种信念，无论什么时候都永不言弃、战斗到底的信念。比起明-姚来说，陆一奇在nfl需要面对更多艰难更多挑战更多偏见，因为这就是一项在北美大陆占据绝对主流的运动，但陆一奇依旧凭借着自己的毅力和努力闯荡出了一片天地。
顾长曦相信着，如果能够让更多人了解到陆一奇的精力，如果能够让更多人观看陆一奇率队完成比赛，那么陆一奇的信念就能够感动更多人，然后让他们也点燃内心关于梦想的火焰，让生活变得更加美好，并且团结一心地与陆一奇并肩作战到最后时刻。
这样的想法，早早就开始萌芽，在明尼阿波利斯回来之后更是疯狂生长，顾长曦也进一步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即使顾长曦明白“观赛聚会”的组织难度，她也还是希望能够努力看看。
更何况，这里是纽约，确确实实是陆一奇在北美大陆的家乡，这也为本场比赛增加了更多独特色彩。
美国职业联赛的球迷构成都是以“城市”为核心的，就好像“国家队”一样，每个城市每个州都支持自己的队伍；而在自己的主队之外，球迷往往还有第二主队、第三主队，而其中，达拉斯牛仔的支持率则在非主队球迷之中长年高居榜首。
也正是因为如此，达拉斯牛仔被誉为是“美国之队”，而他们的现任四分卫托尼-罗莫也被称为是“美国队长”。当达拉斯牛仔前往不同城市比赛的时候，即使是客场也总是能够找到大量球迷，堪称全美主场。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作为北美四大体育联盟唯一一位华裔主教练，陆一奇是绝对的“少数派”，想要赢得绿湾之外的球迷认可无疑是难上加难，无论前往哪座城市，陆一奇面临的都是排山倒海的客场声浪——
可以说是“全美客场”。
而现在，陆一奇重新回到纽约，这座城市的广大球迷们可能选择纽约巨人，还可能选择纽约喷气机，却很少很少有人会支持陆一奇，但作为陆一奇在北美大陆的家乡，顾长曦真心希望能够做些什么，让陆一奇感受到“来自家乡的支持与应援”。
于是，顾长曦就这样行动了。
顾长曦相信着陆一奇、也相信着在北美大陆生活打拼的华人们，总有一天，他们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以星星之火完成燎原壮举，为陆一奇点亮“全美主场”的璀璨光芒！
显然，这是一个艰巨无比的梦想，但是，既然陆一奇能够不断创造奇迹、书写历史，那么他们也需要一点点勇气和胆魄，敢于想象、敢于冒险，这才能够称得上真正的球迷，不是吗？
今天，顾长曦就并不是一个人在奋斗，他们一群生活在唐人街的小伙伴集结在一起，还有她在大学里的一群同学好友，就携手开始分发宣传广告，不管届时到底能够有多少人参与到这次现场直播聚会之中，这都是一个开始、一枚火种。
仅仅只是在脑海里想象一下，陆一奇所抵达的每一座城市每一个客场，总是能够享受到主场待遇，最炙热的欢呼、最癫狂的欢迎、最有力的应援，客场演变成为主场……顾长曦身体里的干劲就源源不断地开始井喷，蹬着自行车的双腿也似乎更加有力起来。
“嘿，上午好，你知道阿奇教练吗？对，就是’时报’报道的那个华裔教练，我们正在召集球迷们聚集起来，一起观看这周阿奇教练的比赛，怎么样，有兴趣吗？”
743 大街小巷
“观众朋友们，你现在正在收看的是福克斯电视台，欢迎重新回到我们为你呈现的周日橄榄球马拉松，我是乔-巴克，陪伴在我身边的，依旧是你们熟悉的特洛伊-艾克曼。”
坐在演播室之中，巴克依旧展露出熟悉的笑容，连续第二周坐镇周日比赛日，并且连续第二周进行直播绿湾包装工的比赛，对于他和艾克曼来说，这是好事——也许，他们又能够见证另外一场精彩对决。
进入季后赛之后，战火越演越烈，直播节目也越来越长，在正式比赛开始数个小时之前，他们就开始负责解说、分析、转播，一点一点地带动观众们进入比赛状态，福克斯电视台也不例外。
“今天，两场分区赛即将上演，决出最后两个联合会决赛的位置。”
“昨天的比赛之中，我们见证了两场精彩绝伦的较量，点燃了所有橄榄球迷的热情，而今天即将登场的两场比赛也让我们的期待值进一步推向新高，对此，你怎么看？特洛伊。”
西装革履的艾克曼端坐在椅子上，对着巴克展露一个大大的笑容。
“毋庸置疑，四场分区赛之中，最令人瞩目的较量就是今晚的夜赛，匹兹堡钢人对阵圣迭戈闪电的对攻大战，但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加关心今天下午的比赛。”
巴克轻轻颌首接过了话头，“你是说，卫冕冠军纽约巨人对阵本赛季最大黑马绿湾包装工？”
“我不会用黑马来形容绿湾，但，是的，我关注的是这场比赛。”艾克曼点点头表示赞同，“这场对决的诸多悬念都是无法用数据分析来完成的，我们都以为绿湾和明尼苏达的外卡赛可能是五五开的对决，结果绿湾却以一场完胜打破了悬念，而现在面对常规赛手感火热的卫冕冠军，我们也同样不能预测比赛走向。”
“当然，我表示完全赞同。”巴克连连点头，“关于这场比赛，我们有着很多很多内容可以慢慢展开讨论，对阵双方都拥有诸多话题，现在是东部时间上午十二点，距离这场比赛的开哨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但在我们进入关于比赛的正式讨论之前，我们应该先关注一下场外消息。”
“至于到底是什么新闻，我先卖一个关子。”
巴克展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就好像正在做牙膏广告一般，“我们现在就连线一下正在现场的外场记者，让她为我们呈现精彩，帕姆？你听得到吗？”
站在摄像机镜头面前的帕姆-奥利弗（pam-oliver）正在调整自己的耳麦，连线稍稍不稳，但很快就找到了信号。
“是的，乔，我在。”奥利弗展露出灿烂的笑容，这是一位棕色长发的黑人女性，矮小的个头置身于橄榄球员之中总是能够被轻易淹没，但她的现场采访能力却毋庸置疑，她是福克斯电视台最好的橄榄球外场记者，没有之一。
“观众朋友们，我现在正在纽约曼哈顿。”奥利弗立刻就接管了节目的节奏，将观众的视线从室内拉到室外。
“显然，我并没有出现在巨人球场，而是在曼哈顿街头。看着我身后的景象，不少观众应该能够认出来，这是我们地标性的唐人街。”奥利弗稍稍让开位置，让镜头展示身后那些高低林立的中文招牌，确实非常具有代表性。
跟随着大大小小招牌一起进入视线的，还有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
奥利弗接着对镜头说到，“今天，唐人街举办了一场特别活动：现场观看绿湾包装工对阵纽约巨人的比赛。”
“我们现在可以通过镜头看到，他们将椅子全部都搬到街道上，正前方则堆叠了一面巨大的电视墙，所有人只要愿意就可以来到街道，加入这场现场观赛的浪潮。”
“通过了解，我们得知这是纽约大学和哥伦比亚正在就读的一群年轻学生联合组织的活动，号召更多华裔观众前来观看比赛，希望能够让观众进一步深入了解橄榄球。”
“显然，橄榄球不是篮球，而橄榄球也没有姚，这项广受欢迎的运动在华裔群体之中的普及率并不高，但现在，因为阿奇教练的出现，情况正在改变。他们正在试图支持阿奇教练，进而支持这项运动。”
站在现场嘈杂之中的奥利弗，以最简单的方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传达给观众，然后就可以听到巴克的提问声。
“那么，现场的氛围到底如何？他们是为了橄榄球而来的，还是纯粹为了阿奇教练而来？”
面对如此提问，奥利弗不由笑了起来，“我无法准确回答，但我想，不管是为了什么，这都是一个开始。”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奥利弗接下来的现场报道还是能够隐隐看出她的立场。
“现在通过镜头可以看到，现场已经聚集了将近两百人，但是，我们刚刚抵达现场的时候，全场只有不到三十人，而且全部都是年轻大学生，也就是今天活动的组织者。”
“这群大学生告诉我，他们也不确定到底能够号召多少观众，但他们还是希望尝试看看，哪怕只有一名观众，他们自己也愿意在街道上观看完全场比赛，就当作是他们之间的一场聚会，然后通过这样的方式，让生活在唐人街的其他居民们进一步了解到橄榄球的魅力。”
“当然，还有他们对阿奇教练的支持。”
“现场的情况有些冷清，但他们依旧保持着热情，很快，他们的热情就得到了回报，现在现场已经聚集了将近两百人，而且视线里还可以看到，陆陆续续有人加入，这让我联想到了华夏农历新年的盛况。”
话里话外地，奥利弗都在暗示着，群众们纯粹就是因为陆一奇才出现的，因为他们对橄榄球没有任何兴趣。
镜头再次对准奥利弗，“我想说的是，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现在都正在加入橄榄球这项迷人的运动，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橄榄球吧。”
就在此时，有人从奥利弗身后经过，然后高高举起双手挥舞起来，大声呼唤着，“阿奇教练！”
紧接着，周围就跟着响起了一片起哄声，气氛好不热闹。
奥利弗也跟着笑了起来，顺势说到，“我们现在就能够感受到，纽约不再仅仅是巨人和喷气机的主场了，当地居民又增加了另外一个支持对象。”
744 街区观赛
熙熙攘攘。
密密麻麻。
水泄不通。
福克斯电视台负责空中直播的直升机正在上空盘旋着，俯瞰的镜头一览无余，整个唐人街都喧闹起来，汹涌热闹的人潮依旧源源不断地朝着聚集观赛的街口汇聚着，即使从高空也能够看见垒起来的电视墙，屏幕之上正是福克斯电视台的直播画面，从屏幕内折射到屏幕外，形成一个巧妙的互文对称。
正如奥利弗所说，堪比农历新年。
顾长曦在人群之中快速行走着——汹涌的人潮还没有到摩肩接踵的地步，人群之中的行走还是没有问题的，她顺利找到了自己的小伙伴们，“怎么办？现场的人数超标了，后面或者侧面的人可能因为光线的缘故而看不到屏幕。”
他们还是缺少经验，第一次组织活动考虑考虑欠缺，原本以为一百人、一百五十人就已经封顶了，结果现场源源不断的人潮却根本看不到尽头，现在视线里就至少可以看到四百人以上，而且还在增加，于是，他们就有些手忙脚乱了。
“嘴巴上说着担忧的事情，但眼睛里的激动和亢奋根本掩饰不住。”
“正常正常，我们都没有预料到。”
“对啊，没有想到大家这么热情。”
“估计就是来凑热闹，没有人能够想到阿奇教练能够创造这样的奇迹吧。”
“祈祷今天能够看到一场精彩的比赛，让这群吃瓜群众演变成为球迷，否则他们下一场比赛可能就不在了。”
“先祈祷赢球吧。输球了就没有下一场了。”
叽叽喳喳地，小伙伴们都在亢奋地发表着意见，转眼就已经偏离了主题。
顾长曦有些无奈。
虽然顾长曦和大家一样激动，今天的活动效果确实超出预期，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至于其他讨论都可以暂时放一放，“停！停停停！我们先说说屏幕的问题，否则比赛根本就看不到，可能在比赛开始之前，人就走光了。”
众人这才回神过来。
“现在调整电视墙已经来不及了，不如我们增加收音机，调控到同一个频道，放在街道的各个角落，类似于转播，然后让大家都能够感受到现场的气氛，即使看不到比赛也能够置身其中。”
竞技体育最重要的就是身临其境之感，然后所有球迷一起欢呼一起失望，这样同甘共苦的经历才是最难以取代的。
一个意见出来，众人立刻纷纷表示了赞同，顾长曦也没有时间犹豫，转身就跟着小伙伴开始寻找录音机，在比赛正式开始之前，他们需要尽快完成准备工作。
陆家言站在自己的店铺里，侧耳倾听着隔壁街区传来的喧闹和吵杂。
江文瑾前往巨人球场现场看球了，陆一奇也留下了陆家言的球票，但陆家言还是有些犹豫。
不是因为抗拒，其实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改变；而是因为拘谨和生涩，坚持了那么多年的观念想法，现在突然推翻，而且还是在儿子面前低头，那种感觉很是奇怪，陆家言着实难以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迈出这一步。
犹豫再三，陆家言还是没有能够下定决心，他原本想着，如果江文瑾再催促一次，他就“勉为其难”地跟着去现场，但……她没有，于是陆家言的沉默也就越发尴尬起来，最终江文瑾离开了，而陆家言则留在家中。
人人都以为他们前往现场观看比赛了，陆家言也不希望在街坊邻居前露面，于是干脆就关闭了便利店，坐在店铺里，打开电视机——
可是，窗外的喧闹和激动却持续不断地传来，以至于陆家言根本不知道电视机里到底在播放什么内容，忍不住探听着那些亢奋与热情的蛛丝马迹，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视就已经调整到了福克斯频道。
看着屏幕画面，陆家言心里想着自己应该更换频道，但手指迟迟没有摁下，就这样保持着手握遥控器的状态，久久地，久久地。
奥利弗依旧站在街道入口的电视墙旁边，正在为现场直播收尾。
“通过直升机的转播画面就可以看到，现在依旧还有很多球迷从四面八方赶来，现场的观众数量依旧在上升，这无疑是阿奇教练的另外一个主场，接下来就让我们期待着比赛的精彩较量了。”
“对于阿奇教练来说，纽约巨人是另外一个艰巨考验！他和这支年轻的绿湾包装工到底能够有什么表现，我们拭目以待。”
随后，奥利弗就将主动权交给了演播室之中的巴克。
“哇哦，难以置信的画面，对吧？”巴克感叹了一句。
艾克曼笑着点点头，“确实，我现在就能够感受到阿奇教练的强大号召力了，这让我回想起还在打球的岁月，也许，不久之后，我们就能够在北美大陆看到另外一个全美主场的奇迹，届时也并不意外。”
特洛伊-艾克曼，达拉斯牛仔的前任四分卫，他也曾经是“美国队长”，享受着全美主场的独特待遇，而现在，他在陆一奇身上也看到了这样的潜质，毕竟，吃苦耐劳的华人总是能够将自己的脚步传播到世界每个角落。
坐在电视机前的李承祺也不由热血沸腾起来。
看着镜头里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那些身影，不同于蓝堡球场的金绿色海洋，五花八门的观赛服装根本一点“纪律”都没有，但这些脸孔全部是熟悉的华裔血统，还可以看到不少亚裔面容，就这样齐聚一堂，因为一场比赛而团结起来，这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李承祺真心地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其中一员，跟随着大家一起欢呼呐喊，跟随着大家一起热血沸腾，作为球迷，也作为华裔球迷，用自己的热情点亮支持陆一奇的版图——
全美主场。
如此诱/人又如此美好的提案，让李承祺根本压制不住亢奋，随后脑海的灵感就被点燃，既然他们能够在纽约做到这一点，而无法前往现场观战的他，是不是也应该在自己生活的迈阿密点燃“阿奇教练应援团”的另外一块版图呢？
想到这一点，李承祺就激动地开始颤抖起来。
当然，前提是绿湾包装工能够击败纽约巨人晋级下一轮，李承祺才能够拥有发挥的机会！
745 进入状态
“漂亮！”
“跑卫布兰登-雅各布斯（brandon-jacobs）再次展现出了自己对防守空挡的出色捕捉，完成全场比赛第一次精彩的地面推进，为纽约巨人进攻组带来了九码的前进。”
“绿湾包装工外线卫布拉迪-泼平加的错失擒抱非常致命，幸好角卫查尔斯-伍德森和内线卫尼克-巴内特的及时到位补防，这才阻止了雅各布斯的进一步突破。”
分区赛，开始了。
从开场阶段的三档攻防交锋来看，纽约巨人和绿湾包装工都展现出了志在必得的雄心，两支队伍都稍稍有些兴奋过度，全力以赴的状态却导致攻防两端的表现都没有能够完全契合节奏，倒是对峙火花四射。
但是，绿湾包装工先后出现两次黄旗犯规，拱手送给对手喘息机会，这也使得纽约巨人的进攻顺利完全推进——才开场就两次黄旗，这样的表现确实是过于急躁，亢奋的情绪一时半会没有能够控制住。
然后，纽约巨人的跑卫雅各布斯就敏锐地捕捉到了机会。
布兰登-雅各布斯是一位标准的蓝领球员，2005年第四轮一百一十顺位被纽约巨人选中，进入联盟，6.33英尺（193厘米）、264磅（119公斤）的身材，让他非常适合扮演坦克的角色，但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
雅各布斯并不是司职全卫，而是担任半卫。
简单粗暴地理解就是，全卫更侧重强力撞击，而半卫则擅长灵活突破。雅各布斯的身型高大笨重，但脚步非常轻盈，而且十分擅长在密集防守区域中寻觅空档。
灵动的脚步、敏锐的观察让雅各布斯总是能够寻找到空档，而强壮的体魄则让雅各布斯总是能够在力量与力量的碰撞之中摆脱擒抱持续推进，这一切都使得雅各布斯成为一名特别的跑卫。
不过，雅各布斯的短板也十分明显——
第一，他跑球视野局限，在硬碰硬的阵地战之中，往往容易“闷头跑”，撞墙几率高。
第二，他缺少续航能力，即使通过自己的脚步寻找到漏洞，后续推进能力也也偏弱。
当然，这些都是相对而言的；但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短兵相接的阵地战之中，他的推进效率非常低，更多还是需要游击战来展现能力，可是进入游击战之中，后续推进能力的欠缺又限制了他的“上限”，缺少长途奔袭的惊人表现。
对于跑卫来说，这并不是常见的状况，因为强项和短板都介于一个微妙的位置，很难说强项就足够强、短板又不需要担心。尽管如此，雅各布斯依旧是纽约巨人的当家首发跑卫，本赛季跑球码数也顺利突破千码，创造职业生涯新高。
可以说，雅各布斯是一位介于半卫和全卫之间的特别球员，正是因为如此，他从来都不曾入选过职业碗——他绝对不是人们所期待、所喜欢、所赞叹的那种跑卫。
刚刚，雅各布斯又一次做到了。
在密集防守区域之中，寻觅到一个破绽，然后横冲直撞地上前，并且充分利用自己的体型优势迫使泼平加错失擒抱，原本的三码推进也就演变成为九码推进。
于是，二档一码。
作为球迷和作为教练，在看待雅各布斯的时候，视角是截然不同的。
对于球迷来说，总觉得雅各布斯不够给力，他们还是希望大杀四方、横行霸道的强力跑卫；但对于教练来说，如何利用雅各布斯的“均衡”却非常讲究，一档、二档、三档的使用方式都是有着细微区别的，红区之内和之外的区别就更不要说了。
汤姆-考夫林就深谙此道，所以即使雅各布斯短板明显，他也依旧能够稳稳占据主力位置，并且连续第二年完成千码赛季。
那么，现在面对二档一码，是否应该继续使用雅各布斯来地面冲击呢？
陆一奇并不这样认为。
“延迟上步！延迟上步！”
陆一奇快速通过手势向线卫们传达指令，同时罗伯斯特的防守战术布置也通过耳机传达，他们两个人的战术布置并不冲突，更多是一种补充——罗伯斯特奠定防守战术框架，而陆一奇则临场补充关键。
此时，陆一奇的指令就让线卫、角卫乃至于安全卫大脑敲响了警钟：
为什么线卫需要延迟上步呢？教练看到了什么他们忽略的关键？
纽约巨人的当家四分卫伊莱-曼宁可能假跑真传！
“攻击！”
伍德森的肌肉保持紧绷上步的姿态，但并没有跟随着开球口令而立刻启动，保持重心的稳定和机动，视线一个快速横扫，就将全场对峙状况收入眼底：
四分卫。跑卫。近端锋。外接手。
所有球员的移动趋势都呈现在眼前，四分卫正在朝着跑卫做出交递动作，但跑卫并没有顺势接住橄榄球，近端锋正在短传区域里小碎步调整脚步，外接手则全力前冲地持续突破。
假跑真传。
快速传球。
伍德森立刻就做出了准确判断，那么，他到底应该防守近端锋还是外接手呢？
因为传球出手的选择权在小曼宁手中，即使是陆一奇也无法阅读心理，伍德森也没有时间细细思考犹豫，他只能根据球队赛前反反复复的战术会议以及比赛临场的直觉来做出选择。
蹬地！
横移！
上步！
瞳孔猛地收缩起来，伍德森立刻就明白，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绿湾包装工采用四人冲传战术，成功从外侧切入口袋，瞄准小曼宁冲了过去；而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小曼宁早就已经有所准备，闲庭信步地连续后撤步拉开距离，然后一个轻抛，橄榄球就划出一道弧线，顺利地落在了短传区域，直接导致绿湾包装工的突袭冲传战术失效。
站在短传区域的近端锋凯文-伯斯（kevin-boss）和外接手阿玛尼-图摩尔（amani-toomer）双双回跑接应。
显而易见地，纽约巨人制定了一次假跑真传战术，并且提前预设了所有跑动线路，包括掩护拆挡的分配，以节奏和速度掐住绿湾包装工的防守战术，如此错综复杂、眼花缭乱的战术往往都是固定模版，而且广泛运用于红区达阵线之前，侧面就可以感受到汤姆-考夫林在开场阶段展现出来的多变与狡猾。
橄榄球在空中飞行的时候，传球目标到底是伯斯还是图摩尔，依旧未知。
但伍德森已经没有迟疑的时间与空间了，脚步稍稍调整，全力朝着近端锋伯斯冲了过去。
746 开场立威
踏踏。
踏踏。
伍德森的蹬地并没有用尽全力，更多是踩着节奏，视线如同鹰隼一般死死瞄准着正前方左右横向拉扯的伯斯，确保在上步前冲的时候能够捕捉到对手的脚步调整，确保擒抱能够准确无误地完成任务。
伯斯立刻就意识到，他们的传球意图已经被识破了。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伯斯轻巧地将橄榄球收入怀抱中，微微屈膝降低重心，试图晃开伍德森，然后伺机突破。
左。右。右。左。
连续晃动重心，小碎步快速捣脚，视线余光捕捉到伍德森刚刚朝着自己左侧移动的趋势，紧接着脚步力量就完全释放出来，全力朝着反方向冲了出去，靠近边线区域，准备从旁边的狭窄通道完成推进。
但是，伯斯的脚步才刚刚迈出去，紧接着伍德森就已经重新调整了过来。
“抓住你了！”
伍德森没有更多的调整，小腿发力，如同弹簧一般将身体快速推送出去，在伯斯完成脚步调整之前，身体就宛若鱼雷一般朝着伯斯正面撞了上去。
砰！
肩膀与腰部的碰撞，扎实而凶猛地爆发开来，然后就可以看到伯斯整个人被扛在半空中，上半身往前倾倒下去，仿佛大风车一般被旋转起来，双手和双腿都失去控制，肉眼可见地看到所有动作散架。
更重要的是，伍德森的头盔瞄准了伯斯怀抱里的橄榄球，就这样正面冲撞上去，头盔可以明显感觉到一个圆弧形的物体在强大力量之中滑不溜秋地挣脱束缚，下一秒，两个人就已经纠缠地翻滚起来。
嗖！
一个棕红色物体就被撞了出来。
“掉球！”
“上帝，伯斯出现掉球！”
“这是一次掉球！”
“泼平加！泼平加正在试图控制橄榄球！但是图摩尔！漂亮！图摩尔第一时间完成撞击，迫使泼平加错失了控制橄榄球的机会！”
“柯林斯！”
“安全卫尼克-柯林斯第一时间上步！柯林斯弯腰捡起了橄榄球！柯林斯控制住了橄榄球！柯林斯准备回攻！”
“泼平加站立起来了！伍德森站立起来了！霍克快速包围上来！绿湾包装工防守组已经形成人数优势，他们的反应速度非常迅猛，彻底将纽约巨人的其他球员阻拦在外，确保柯林斯能够持续展开回攻！”
“进攻截锋麦肯齐正在试图阻止柯林斯！卡瑞姆-麦肯齐（kareem-mzie）是现在主队的唯一希望。”
“麦肯齐上步！柯林斯紧急刹车！”
“漂亮！”
“柯林斯用一次原地转身甩开了动作迟缓笨重的麦肯齐，重新赢得了推进空间！柯林斯正在快速奔跑！”
“二十码线！”
“红区！”
“十五码线！”
“十码线！”
“一片混乱！现在纽约巨人的红区之内一片混乱！大卫-蒂尔（david-diehl）立功了！进攻截锋大卫-蒂尔拯救了纽约巨人！他成功撞击到了柯林斯，在一片混乱之中，迫使柯林斯倒地，结束了这次回攻！”
“十码线，最终柯林斯持球进入端区前沿十码线之内。”
“难以置信！”
“开场仅仅才不到两分钟时间，绿湾包装工防守组就成功识破了纽约巨人的进攻战术，完成了一次重要的球权转换！”
“我们都能够预见，这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较量，却没有想到开场阶段就已经展现出了如此激烈的竞争局势，率先展开进攻的纽约巨人遭遇沉重打击，丢掉球权，并且送给绿湾包装工一次近在咫尺的达阵机会。”
“哇哦！”
“不可思议！这场对决的火药味从开场就已经弥漫开来了，对于球迷来说，这绝对是一场盛宴。”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熙熙攘攘地，唐人街街口的吃瓜群众们都是一脸懵逼，他们还没有能够认清楚谁是谁，就只是看到一群壮汉在球场之上撞击来撞击去，然后怎么就开始欢呼了？谁能够解释一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好事吗？”
“等等，现在是我们吗？我们要怎么样了？”
“对，对对，我们的球权！我们从对手手中抢到了进攻球权！接下来就是我们登场了！”
“什么意思？”
“就好像以前看女排一样，你要拿到球权才能够得分，所以第一步要抢到球权，怎么样，我的说法是不是正确的？”
“呃……好像也不是那么正确。”
“哈哈哈。”
叽叽喳喳的交谈声不绝于耳，顾长曦高高举起双手振臂欢呼着，然后转头看着旁边不明所以却也跟着一起欢呼的那些面孔们，不由畅快地大笑了起来。
不仅是唐人街现场，即使是巨人球场也有些愣神——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前一秒纽约巨人还顺风顺水，下一秒绿湾包装工就制造了球权转换，对于比赛规则一无所知的吃瓜群众们都直接懵逼了，这样的比赛打开方式，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只有绿湾包装工防守组球员明白，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套路：陆一奇识破了考夫林的套路，就如此简单。
关于“二档一码”，纽约巨人到底会如何进攻，这就关系到考夫林到底如何巧妙运用跑卫雅各布斯的问题。
雅各布斯并不擅长阵地战，原本二档一码、三档一码这样的进攻，交给跑卫执行是最为简单也最为有效的战术；但雅各布斯的特点就决定了，他并不是这样进攻战术的最佳选择，于是，考夫林做出了调整。
当然，如果选择二号跑卫德里克-沃德的话，那就是另外一个情况了。
面对“短码数”的转换，考夫林往往倾向于快速短传、屏风短传这样的战术来完成推进，充分利用近端锋的站桩能力、外接手的短传跑动能力来完成掩护，偶尔再辅佐跑卫的地面突袭，进一步丰富短码数的战术组合，这样就能够提高进攻成功率。
开场阶段，陆一奇就注意到考夫林还是以试探为主，不同战术组合都尝试看看，从外接手和近端锋的站位就能够看得出来——他不会为了一次二档一码的进攻，就盲目地让跑卫不断撞墙，比赛才刚刚开始，还是需要试探一下水温。
从套路层面来说，再到现场进攻阵型的站位观察来看，“假跑真传”是大概率事件，所以陆一奇才提醒了一句：
延迟上步，确保做出准确判断之后再启动。
至于小曼宁的传球目标到底是近端锋还是外接手，表面来看，这是临场发挥，小曼宁可以随时改变传球目标；但实际情况，依旧是套路与习惯，绿湾包装工的赛前战术会议就已经反反复复研究过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