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8 阴差阳错
扑扑。
扑扑。
雪花，越落越大，鹅毛般地漫天漫地铺陈开来，昏黄路灯支撑起的孔雀蓝夜幕轻柔地顺着料峭的城市天际线勾勒开去，稀稀落落的雪花宛若亿万星辰坠落下来，高楼大厦的冷硬线条也不由温柔起来。
仅仅只是站在路边短短片刻，雪花就已经打湿了肩头，这让丽芙的心情不由焦躁起来。
他还在酒店吗？
他还在工作吗？
他还在城市吗？
降雪停止之前，她还能够见到他吗？
丽芙无法识别这种情绪的来源，也无法说清这种情绪的本质，就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只是一种好奇一种冲动一种向往，一旦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身影，冲动就越发鲜明。
噗通。噗通。
胸腔里那种跃跃欲试的雀跃和悸动正在微微颤抖着，这让丽芙有些分心，“克劳迪娅，不然你自己过去派对吧，我去见见另外一个朋友。”
“朋友？谁？”克劳迪娅瞪大眼睛，满脸困惑，“克拉拉和卡罗尔不是都在派对那里吗？”
“……”丽芙有些词穷，“就是一个朋友，刚好在芝加哥出差，可能明天就要回去了……算了，还是改天吧。”说到一半，丽芙就觉得荒唐，还有些忐忑——
他们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
她就这样冒冒失失地直接找上门？用什么理由？对方又会用什么态度看待自己？就算他没有感到惊讶，他们又应该做些什么？她这样没头没脑地制造见面，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丽芙没有办法回答自己的问题，也没有办法理清自己的思绪，于是就否决了这个提案，自己都觉得荒谬，又何必制造麻烦呢？
也许，只是因为好奇而已。纯粹的好奇，是人都会产生的好奇，对流浪猫、对街头艺术家、对地铁巧遇的陌生人都会产生的好奇，每天都可能产生无数次的好奇，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算了。还是算了吧。
“嗯，改天吧。”丽芙这样告诉克劳迪娅，也这样告诉自己。
克劳迪娅却敏锐地察觉到丽芙的异常，正准备继续追问，丽芙却快速上前一步，“出租车。”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想法：不如顺便从希尔顿酒店门前路过一下，但随即，她就快速否认了这个想法，又何必如此麻烦呢？
稍稍一个停顿，克劳迪娅就已经告诉出租车司机目的地了，然后她们就缓缓驶向了茫茫大雪之中。
“上次克拉拉说，有个心脏外科的医生想要认识你，结果你说没有兴趣，直接就拒绝了，后来他有没有再找你？”
“丽芙，我知道你现在一心一意都扑在工作上，但偶尔清闲下来的时候，你也还是希望有人陪伴在身边，不是吗？”
“虽然寻找医生不是最佳选择，但至少，你们都是同行，他能够谅解你的工作，你也能够和他找到共同话题；更何况，你每天工作忙碌成这个样子，除了医生之外，也没有什么时间认识其他职业的男人了。”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克劳迪娅就是一个安静不下来的个性，啰嗦的话语总是在耳边持续不断地萦绕着。
但丽芙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望着窗外大片大片飘落的雪花，不由有些出神，街道旁边斑斓的灯光在雪夜之中氤氲闪烁着，城市的景象模糊成为一片潦草狂野的线条，张牙舞爪地就这样扑面而来。
医院的建筑轮廓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了视野之内，熟悉的街道景象也逐渐清晰起来，酒吧正在越来越近。
“初雪飘落的那天，相逢的恋人都会感受到幸福的存在。”
莫名地，丽芙的脑海里又再次浮现出这句话，身体微微往前靠了靠，似乎能够感受到车窗玻璃传来的冷冽，混沌的大脑稍稍清醒些许，但此时却没有思考的动力，只是懒洋洋地看着窗外，然后发呆。
缓缓地，出租车停靠在一个红绿灯的十字路口，斑马线的两端可以看到稀少的行人正在来来往往。
然后，他就这样出现了。
丽芙直接呆住了。
是他。
诺亚-陆，那个总是带着和煦笑容的男人。
白色针织毛衣搭配黑色牛仔裤，外面套了一件墨绿色的长款羊毛风衣，没有花哨的装扮，却因为高大挺拔的身躯而显得鹤立鸡群，清隽疏朗的面容带着浅浅的笑容，一闪一闪的红绿灯光晕之下能够隐隐捕捉到眉宇之间些许疲倦，如烟似雾地氤氲开来，宽厚的肩膀和修长的双腿，似乎能够支撑起整个世界。
他的脚步似乎刚刚从建筑里走出来，正在朝着红绿灯前进，却因为正在打电话，脚步并没有加快速度。
丽芙的视线不由从他的行走方向望了回去，那是医院，自己任职的医院——
难道他生病了吗？
心脏微微收缩了一下。
但视线还是再次回到他的身上，树干遮挡住了他的身影，这让丽芙有些紧张地挺直腰杆，重新寻找到他的身影之后，这才安心下来，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身影，接着稀疏朦胧的光晕，搜寻着那张脸孔之上的神色，暗暗关切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就这样缓缓靠近红绿灯十字路口，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轻盈地落下来，他的右手依旧握着电话，左手却不由抬了起来，张开五指，然后看着雪花就这样落在掌心里，如同孩子般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是因为迟到的初雪而开心吗？
不由自主地，丽芙也抬起了右手，摇下车窗，身后传来克劳迪娅骂骂咧咧的声音，“丽芙，你疯了吗？”
但丽芙却仿佛没有听见，只是将右手伸了出去，摊开手指，静静地等待着雪花飘落在掌心，晶莹而透亮，带着些许凉意，遇到温热的掌心也就快速融化成为一滩水，什么都没有剩下。
可是，嘴角的弧度还是轻轻上扬起来，因为一片雪花而感到幸福，纯粹而简单的幸福。
再次抬起眼睛，丽芙就这样看着那个男人正面朝着自己走来——不对，是朝着出租车走来，她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噗通噗通的声响让她忍不住屏住呼吸，然后，男人就抬起了眼睛，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碰撞在了一起。
他看到她了。
嗡……
心脏跳动猛然停止，时间似乎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649 擦肩而过
嗡……
耳膜之上传来一阵拉长的鸣响，心脏的跳动似乎跟随着时间一起停下了脚步，然后心神就这样定格。
他看到她了。
她非常非常确定：他看到她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微微停顿下来，隐隐带着一丝错愕和些许惊喜，就这样细细地打量着她，波澜不惊的眼神却似乎染上一层暖洋洋的奶黄色，波光流转之间让心脏重新跳动。
噗通。
噗通。
她试图移开视线，隐藏自己的狼狈，但她做不到，眼神微微一闪，却紧接着就再次撞入那双眼睛里。
他停下了脚步，就这样站在原地，细细打量着她的表情，眼底涌现出暖暖的笑意。
“滴。滴。滴。”
红绿灯倒计时的声音在聒噪地响动着，洋洋洒洒的雪花让周围的行人都变得模糊起来，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他和她。
哄哄。
出租车就再次启动起来，缓缓往前驶去，然后，两个人的距离就一点一点缩短，某个瞬间，视线与视线完成了平行交错，刹那间捕捉到彼此眸子深处的一抹光亮，却又紧接着渐行渐远，就这样交错而过。
丽芙抑制不住冲动地往前探了探身体，但紧接着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又紧急刹车地控制住了动作，只能从出租车后视镜里看着依旧站在街道旁边的那个身影——
他没有离开，依旧在守望着出租车离开的背影。
似乎通过后视镜，她依旧能够感受到他的眼神温度。
“吱。”
出租车再次停了下来，丽芙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出租车司机，还以为自己的异常被对方识破了马脚，却没有想到耳边传来了克劳迪娅的声音，“丽芙，付账，我们抵达目的地了，你不会希望我这个穷学生掏钱包吧？”
“哦。”丽芙快速掏出了钱包，将信用卡递给出租车司机，车内收音机正在传来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响，“……今晚对于芝加哥来说是一个充满遗憾的夜晚，输给绿湾包装工之后，我们的季后赛主动权就已经不在手里……”
但丽芙却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有给予任何关注，有些心烦意乱，克劳迪娅倒是和司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场比赛的得失。
从司机手中接过自己的信用卡，丽芙就率先下车了，结果克劳迪娅还在车厢里依依不舍地侃侃而谈，这让丽芙有些烦躁地呼唤了一句，“克劳迪娅！”
“来了来了。”克劳迪娅又再次向司机表示了感谢，这才跟着离开了出租车，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嘟囔抱怨着什么“就是聊聊嘛”、“不要那么不合群”。
丽芙却没有争辩，只是迈开脚步，顺着原路返回。
“丽芙？丽芙！”克劳迪娅注意到丽芙的脚步，这才慌张，连忙跟了上去，“怎么了？丽芙！你走错方向了。”
丽芙根本就没有听见克劳迪娅的话语，脚步快速往回走着，然后，那个男人的身影就再次清晰起来。
他依旧正在注视着这个方向。所以，他也正在寻找她吗？
丽芙的心脏跳动得有些激烈，却分辨不清楚是因为情绪的涌动，还是因为脚步的加速。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正在前进，但脚步就是忍不住持续靠近。那种躁动与悸动交织的情绪让她慌乱不已，心脏的跳动似乎越发激烈了起来。
等等。
丽芙的脚步紧急刹车停了下来，因为那个男人身边出现了一个女人，一个留着微卷长发、带着些许波斯猫一般慵懒气质的女人。
她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男人，气吐如兰地低声说着什么，却让男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而后，她缓缓地靠近了男人，距离一点一点地拉近，那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化学反应也开始升温。
丽芙有些狼狈。
她怎么忘记了，他们根本就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是陌生人，他不了解她，她也不了解他，她怎么就忘记了这种可能呢？她怎么就没有思考过他可能已经拥有稳定伴侣了呢？她怎么就一厢情愿地无视了其他可能呢？
“丽芙！”
克劳迪娅终于追上了丽芙的脚步，“你是不是昏头了？我们下车的地方，可以直接走过去的，没有必要绕圈。”她还没有察觉到异常，以为丽芙只是绕道而已。
“哦。”丽芙胡乱地点点头，“刚才正在看雪，有些走神。”转头看向克劳迪娅，随意地搪塞了两句应付应付。
但是，视线余光却依旧无法控制地朝着那个男人的方向飘移过去。
“停止！”
脑海里的理智正在拉住刹车杆，但依旧无法控制住内心涌动的情绪，丽芙将低垂下来的发丝别到耳朵后面，借着这样的动作悄悄打量那个男人，就好像做贼一般，心跳得厉害，然后，她就看到了他的视线。
红灯。
那双明亮的眸子在红绿灯的光辉之中若隐若现，却坚定不移地朝着她望了过来，鹅毛大雪模糊了视线，只能够看到稀疏的一缕视线，但是她的心脏跳动却格外快速，就这样结实有力地冲撞着胸膛，似乎随时就要挣脱束缚冲出来。
咚。咚。咚。
他的嘴角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他的眼神依旧在夜色之中熠熠生辉，雪花也无法阻隔空气里涌动的情绪，仿佛能够感受到耳边传来的呼吸声，灼热而急促。
绿灯。
那些光芒落在他的脸庞之上，在茫茫雪花之中，隐隐绰绰地勾勒出他的五官轮廓，那眼神与笑容模糊地穿透过来，却夹杂着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撞击她的胸膛，她的耳朵立刻充血起来。
朦胧的光晕之中，雪花在轻盈地飘舞着，时间和空间就这样陷入了短暂的停滞，世界就只剩下她和他。
啪嗒啪嗒变换的红绿灯声响就如同鼓点一般。
但还有另外一个她。
她狼狈不已地快速收回视线，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口干舌燥，只是吞咽了一口唾沫，随即快速瞥了一眼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拉住克劳迪娅的手臂，转身就绕出一个“u”字型，再次绕了回去。
落荒而逃。
“丽芙？怎么了？”克劳迪娅满头都是问号，“既然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就直接绕过绿化带，走人行道呗，怎么又绕回去？你这不是瞎绕路嘛？你到底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克劳迪娅咋咋唬唬的声音格外响亮，在扑扑的落雪声之中萦绕穿行着。
650 不是朋友
“诺亚。诺亚……诺亚？阿奇！”
瓦莱莉雅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在陆一奇的耳膜之上炸开，堪比惊雷，强行让陆一奇转头迎向了视线。
然后，陆一奇就可以清晰看到瓦莱莉雅那张英姿飒爽的眉宇之间丝毫没有掩饰涌动的怒火和不满，“我正在与你说话，给予一点尊重，难道不是基本的绅士礼仪吗？你现在正在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不满吗？”
“格兰杰小姐，我的诚意也就意味着你的得寸进尺，你觉得，我应该表现出来吗？”陆一奇嘴角的笑容依旧悬挂着，从容不迫地应对着瓦莱莉雅，脑海里却是有着另外的想法——
那个女人……丽芙·德尼斯。
她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仅仅只是巧合吗？从她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巧合，因为她甚至比他还要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惊恐了。
但短短几天之内，两个人就已经三次碰面了，这样的巧合也真是……有趣。
所以，丽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有点好奇。
“得寸进尺？这就是你对我的观点和态度吗？在谈话开始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判断，而且是负面的判断。”瓦莱莉雅却没有那么容易妥协，态度稍稍平复了些许，但话语依旧带着锋芒，“我以为你能够保持客观。”
陆一奇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眼底含笑地上下打量着瓦莱莉雅。
意味深长的眼神让瓦莱莉雅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眼前这家伙又在盘算着什么阴谋，但输人不输阵，她还是挺直腰杆，勇敢地迎向陆一奇的视线，信心十足的眼神甚至还展开了反击，也开始上下打量陆一奇起来。
如此反应，让陆一奇眼底的笑容更盛，“格兰杰小姐，所以，你现在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的呢？”
瓦莱莉雅眨了眨眼，她总觉得这是一个陷阱，但她却不能不开口，否则气势就弱了，“不管是以什么身份，待人的基本礼仪都是不能忽视的。”
“哈，我不这样认为。”陆一奇直接笑出了声，轻轻摇了摇头，“如果是记者，那么就意味着这是工作，正常办公时间之外的加班，但工作终究是工作；但如果是瓦莱莉雅-格兰杰，这就是私人交情了。”
“不同的位置决定了不同的态度，自然而然，处理方式也就不同。”陆一奇微微朝着瓦莱莉雅靠近了些许，“那么，格兰杰小姐，你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的呢？”
陷阱！
这绝对是陷阱！
瓦莱莉雅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绕进去了，在明白陆一奇的陷阱之前，她绝对不能被陆一奇牵着鼻子走，“我是瓦莱莉雅，同时也是记者，这是不能分割的一件事。所谓的公私分明，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就能够分割开来吧？”
“哈哈，确实困难，但至少，我的态度能够发生一些变化。”陆一奇的眼神微微闪动，就好像挥舞着魔法棒的小恶魔般。
瓦莱莉雅决定抢占主动权，直接无视陆一奇的这些话语，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你前来医院是为了什么？是不是伍德森和琼斯的伤势有所变化？”
今晚比赛的第四节决战之中，因为糟糕的天气状况，绿湾包装工和芝加哥熊都出现了一些伤病困扰。
幸运的是，球员们都明白天气情况可能捣乱，比赛对阵进程中都更加注意自我保护，所以伤势并不严重，没有影响到比赛进程，也没有出现球员需要离场治疗的状况，对于两支球队来说都是好事。
但比赛结束之后，陆一奇却来到了医院，这一行动落在有心人眼中，自然难免多想。
真实情况是，艾尔-哈里斯在比赛结束之后，膝盖出现了肿胀痛症——
那是旧伤，整个赛季都在困扰着哈里斯，这也是哈里斯赛场表现相较于去年有些回落的根本原因；不过，伤病情况并不严重，暂时没有进一步影响到训练和比赛，他依旧在队医的监管下完成比赛，却没有想到，今天比赛最艰难的部分顺利度过了，却在比赛结束之后出现了问题。
为了保险起见，陆一奇并没有等待返回绿湾，当场就跟随着队医和哈里斯一起前来医院，对膝盖进行更深层次的检查。
根据超声显像的初步检查结果显示是膝盖有些积水，暂时没有严重问题，保守治疗就可以，也不会影响到比赛；但队医还是建议哈里斯进行了进一步的mri核磁共振扫描，现在还在耐心等待扫描结果出来。
当然，现在情况还没有弄清楚，陆一奇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公开消息呢？
面对瓦莱莉雅的主动出击，陆一奇却是左顾而言他，笑盈盈地说道，“噢。看来，你今晚出现在这里依旧是记者的身份，这也就意味着……”
陆一奇稍稍拖长了尾音，那微笑的表情让瓦莱莉雅暗暗磨牙：这家伙！
“这也就意味着，我们的立场是先天对立的，你是记者，试图挖掘我们球队的新闻，而我是主教练，需要保护我们球队。你不应该责怪我的态度不够友好。”陆一奇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话语也就带着戏谑的调侃。
这猫戏老鼠的姿态又是什么鬼！
瓦莱莉雅仿佛可以听到咬碎牙齿的声音，但表面上依旧不显，穷追不舍地说道，“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表示关心。这绝对不是工作。”
说完，瓦莱莉雅还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虽然眼神依旧杀气凛然。
陆一奇抿着嘴角轻轻颌首，“谢谢，我很好，但还是谢谢关心。”
“……”瓦莱莉雅还在等待着下文，但陆一奇已经没有了下文，就这样微笑地注视着她，然后，她终究没有忍住，“你他喵地在和我开玩笑吗？见鬼的玩笑！”
“哈哈。”陆一奇欢快地大笑了起来，“格兰杰小姐，我是认真的，谢谢你的关心。”
瓦莱莉雅正在用眼睛骂粗话，但忍耐了又忍耐，终究还是控制住了情绪，再次展现出了自己的专业，“教练，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什么都调查不出来吗？医院就在后面，至少五名记者都在里面打听呢。”
但瓦莱莉雅选择了正面突破陆一奇，就是希望能够第一时间抢到独家新闻。
陆一奇却依旧找不到生气或者愤怒的模样，似乎就连情绪都没有什么波动——这些记者手段对他来说，着实再熟悉不过了，“你看，这就是我们注定无法成为朋友的原因。”
651 预设答案
相较于瓦莱莉雅的情绪涌动来说，陆一奇的老道与冷静根本不像是三十岁的模样，更加不像是第一年担任nfl主教练的模样——
众所周知，整个联盟也就只有三十二支队伍，一共三十二位主教练，这也意味着，每位主教练都站在聚光灯下，万众瞩目，记者的狂轰乱炸和无孔不入绝对不是什么随便玩笑，稍稍不注意就可能成为无冕之王的下一个祭品。
对于每一位主教练来说，应对记者、应付媒体都是他们职业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连许多久经沙场的主教练都难以招架，更不要说全新走马上任的年轻教练了。
但显然，陆一奇是一个异类。
“你看，这就是我们注定无法成为朋友的原因。”
陆一奇对着瓦莱莉雅展露一个笑容，不是指责或者批判，而是坦然陈述一个事实。
“不是因为你不喜欢苹果，又或者是我不喜欢寒冬夜话，而是因为我们的立场不同。我们都有自己需要守护和坚持的东西，而显然，我们两个人都是不会轻易妥协的性格。”
“所以，我想，我们还是继续保持采访者和被采访者的关系，这样一来，你骂人能够骂得更加爽快，我拒绝也能够拒绝得更加直接，这就是双赢。”
陆一奇的话语让瓦莱莉雅不由语塞，隐隐约约有些拘谨有些不爽，还有些……酸涩，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交谈正在进行之间，瓦莱莉雅也没有时间细细深想，条件反射地说道，“你现在拒绝得还不够直接吗？”
“格兰杰小姐，这个问题，你应该询问一下’纽约邮报’的记者。”陆一奇直接抛出了一句。
瓦莱莉雅愣了愣，随后就放声大笑起来——
北美体育圈的业内同行都应该听说过这件事，“纽约邮报”的记者拉斯-维尔试图访谈陆一奇，却屡次遭遇碰壁，于是想出一个绝妙的想法：
电话留言灌水轰炸。
拉斯持续不断地拨打陆一奇的私人手机和家庭电话，直接把答录机全部灌满。原本最开始只是一种骚扰，但后来就演变成为一次报复性的举动。即使陆一奇把留言全部删除，拉斯也再次全部重新灌满。
对此，陆一奇始终没有公开发表任何态度或者观点，这也被认为是忍气吞声的信号。
这也成为拉斯得意洋洋的“作品”，他不仅在同行之间四处宣扬传播，而且还准备将恶作剧进一步升级：
用信件塞爆陆一奇的邮箱，就好像“哈利-波特”之中塞满整个房间的信件一般。
但遗憾的是，拉斯的“升级恶作剧”没有能够执行，因为在动手之前，他就收到了来自纽约法庭的传票——
陆一奇正是状告“纽约邮报”和拉斯-维尔骚扰、跟踪以及威胁到个人的人身安全。
真正惊人的部分就在于，那些答录机的留言并不是被陆一奇删除了，而是更换录音带，一卷又一卷地真实记录了拉斯的所有行为；就连手机里的留言也全部留下档案之后，整理成册，全部作为证据递交了上去。
面对铁一般的事实，拉斯根本就没有反驳的余地，“纽约邮报”更是丢脸丢大发了。
这不过是十一月底的事情。
现在法庭正在安排日期进行审理，传闻，拉斯可能面临五万美元到二十五万美元的罚款，并且可能会收到法庭禁止靠近陆一奇方圆五百米的人身限制令。
又传闻，“纽约邮报”正在寻求陆一奇的谅解，期待达成庭外和解，但陆一奇暂时没有松口，只是表示，常规赛正在进行，不宜分心，等赛季结束后再讨论。
本来，“纽约邮报”的回应十分硬气，他们希望所有新闻媒体能够统一立场，强烈谴责陆一奇的行为，尤其是拒绝庭外和解的行为，这无疑是挑衅无冕之王的权威，甚至是一种侮辱。
但没有想到，以“纽约时报”和“华尔街日报”为首的新闻媒体都站在了陆一奇这边，“侵犯私人**”的行为一旦过火之后，严肃媒体和超市小报之间的界线也将彻底消失，娱乐至死的浪潮也就将席卷到每个普通人的身上，没有人能够幸免，“我们依旧有着职业操守需要尊重”。
经过此次事件，不仅是体育圈的媒体记者，就连娱乐版、社会版等等其他记者们都听说了陆一奇的名字。
如此一来，拉斯屡次在新闻发布会上针锋相对的行为也就不足为奇了。
此时，陆一奇用这样一种打趣的方式提起了这件事，瓦莱莉雅也就没有能够忍住笑容，反问了一句，“那么我还需要表示感谢了？”
陆一奇微笑地轻轻摇了摇头，“有些话语，就没有必要说出来了。”
那就是“需要感谢但没有必要说出来”的意思咯？
瓦莱莉雅无语地看着陆一奇，结果却是让陆一奇眼底的笑容涌动起来，但瓦莱莉雅却没有如此轻易就放弃，“阿奇，说实话，是不是有人受伤了？我就只是需要一句话，是，还是不是？这应该没问题吧？”
“格兰杰小姐。”陆一奇依旧“好脾气”地带着笑容，并没有发怒，“在某些人眼中，医院代表着疼痛和死亡；而在某些人眼中，医院则代表着治愈和新生。同样的问题可以解读成不同的样子，但显然你们已经提前做出了假设，我的回答是肯定还是否定，对你们来说，还重要吗？”
从陆一奇出现在医院的时候，记者们就已经假设绿湾包装工球员出现了伤病，然后迫不及待地前来挖掘独家。
换而言之，在得知真相之前，记者们就已经预设了立场，所以瓦莱莉雅从头到尾都在追问伤病的事情。
而陆一奇此时这样吐槽的话……难道不是有人出现伤病？还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有人痊愈出院而陆一奇前来探望吗？
瓦莱莉雅被陆一奇的一番话语绕了进去，无数可能性就如同烟花大会般绽放开来。
“晚安，格兰杰小姐。”正当瓦莱莉雅准备再追问两句的时候，陆一奇却已经提前结束了这次简短的谈话，转身迈开了脚步。
瓦莱莉雅往前追了两步，“阿奇！”扬声呼唤到，但随后就停了下来，看着陆一奇不紧不慢离开的脚步，认真站在原地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能够理清一个脉络，于是转身朝着医院的方向快速冲了过去：
不管怎么样，真相都在医院里。
652 蓦然回首
“来来来，伙计们，我来说两句祝酒词。”
“距离圣诞节还剩下三天，但显然，今年的假期也依旧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今晚看来季后赛也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了。”
哄堂大笑！
嘘声四起！
酒吧里依旧没有离开的球迷们都纷纷跟着起哄了起来，惨遭同区对手零封的余韵显然还没有能够散开。
甚至不少人都纷纷用双手敲打着吧台桌面，亦或者是用喝光的啤酒杯击打着桌面，为嘴里此起彼伏的哄笑伴奏，原本就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酒吧，更是因为这股嘈杂而重新喧嚣起来，滚滚热浪肆意地横冲直撞着。
高高举起啤酒杯的扎克瑞-曼恩（za）脸上绽放着绅士的笑容，微微松开的领带依旧没有完全抛开束缚，即使是离开了医院，西装革履的仪态也依旧展现出成熟男人的魅力。
“今晚，我们的表现确实不尽人意，我们拥有诸多机会，但全部都没有能够把握住，这显然不是我们期待的比赛。”
“但我们不应该失去信心，那个叫诺亚的家伙，不过是带着年轻人的冲劲而已，想要在联盟站稳脚跟还需要再磨练磨练，我们今年低估了他们的热血，不过，明年再次对阵的时候，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吼吼吼！
一连串汹涌的口哨声混杂着嘶吼声响动起来，即使不是医院排队的酒吧其他客人，也跟着一起呼喊起来：
“胜利！”
“胜利！”
扎克瑞-曼恩也就成为了全场瞩目焦点，修剪整理的络腮胡隐隐勾勒出深邃的五官，意气风发的成熟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更何况！我们的赛季依旧没有结束呢！只要我们能够赢下最后一场比赛！一切就有可能！反超绿湾跻身季后赛也依旧存在理论可能！就让我们看看，到底谁能够笑到最后！到底谁能够将理论演变成为现实！”
吼吼吼！
吼吼吼！
整个酒吧都沸腾了，啤酒杯击打桌面的声音就好像棕熊咆哮的嘶吼声，再次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强大能量。
但这依旧不是结束，扎克瑞连连将双手往下压，眉宇之间有着无法压抑的亢奋和雀跃，借着微醺的酒劲和涌动的心绪，他又一鼓作气地说道。
“还有！”
“还有，今晚我们的派对，终于有幸邀请到了丽芙-德尼斯医生的出席，还有丽芙的妹妹克劳迪娅一起出席。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丽芙和克劳迪娅的现身，为我们的派对增添色彩。”
噢噢噢！
噢噢噢！
医院同僚们起哄的声音就开始纷纷扰扰地涌动起来，正在出神的丽芙莫名其妙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可以看到周围所有视线都朝着自己蜂拥而至，凑热闹的呼喊不绝于耳。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总觉得被硬生生拱上台。
但丽芙也不是不懂社交礼仪，此时此刻大家都正在兴头上，尤其是面红耳赤的克劳迪娅，一个劲在旁边鬼哭狼嚎，甚至比丽芙还要更加激动，似乎随时都可能站起来狂舞一曲，这让丽芙也有些无奈。
于是，丽芙也端起了酒杯，爽快地喝了大半杯。
周围的起哄声就越发夸张起来。
汹涌密集的人群之中，扎克瑞朝着丽芙举起酒杯，灼热的视线锁定了她的眼睛，同样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那些灼热的视线和起哄的声音就在丽芙和扎克瑞之间来来回回扫描着，暧/昧的呼喊越来越起劲。
就连坐在旁边的克拉拉也撞击着丽芙的肩膀，挤眉弄眼地疯狂暗示着：
“他已经亮出底牌了，你觉得怎么样？”
丽芙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用实际行动给予了自己的回答，“我没有兴趣。”那确确实实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克拉拉立刻就明白了信号，却丝毫不觉得奇怪：
医院大名鼎鼎的“冰雪女王”，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清丽高冷、气质出众的丽芙从来就不缺乏追求者，不要说医院内部的同事了，曾经还有病人孜孜不倦送了丽芙六个月玫瑰，一片丹心就连一块石头都捂热了，但结果还是被丽芙冷酷无情地浇熄了。
“丽芙，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克拉拉也没有继续劝说，反正她也觉得扎克瑞配不上丽芙，于是就熟稔地开起了玩笑，“就算是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leonardo-dicaprio），我也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找到。”
如此话语被丽芙直接逗乐了，眉眼都是满满的笑意。平时听到类似的调侃，丽芙都只是一笑置之，但今天的心跳却莫名紊乱起来，脑海里的纷杂思绪又再次汹涌起来，但她还是压制住心神，嘻嘻哈哈地回答到，“那我就提前说一句谢谢了，不过，我对莱昂纳多没有兴趣。”
克拉拉绝望地摊开双手，但随后就往后靠了靠，“等等，丽芙，还是说，你喜欢我这样的？”
“哈哈哈哈。”丽芙完全被好友逗乐了，笑得前仰后翻。
坐在远端的卡罗尔也凑了过来，“就算丽芙真的喜欢女人，也应该是我这样风格的，你还排不上号。”说着，卡罗尔就双手往中间挤了挤，试图强调自己的优势，那一个动作就让丽芙笑得更加欢乐起来。
克拉拉和卡罗尔两个人就开始不甘示弱地互相拌嘴起来，丽芙完全乐不可支，一副旁观看戏的模样，但端起酒杯掩饰思绪的时候，眼神的焦点和焦距却不由悄然溃散开来，陷入了突然之间的思绪空白。
就在此时，视线余光瞥到了酒吧里的电视机屏幕，丽芙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漂移了过去，心脏的跳动似乎漏了一拍，脑海里纷纷扰扰的思绪瞬间全部消失，只是这样专注地、投入地、愣神地注视着屏幕。
是他。
怎么会是他？
居然是他！
蓦然回首，喧嚣不已的思绪安静下来之后，脑海里的那个身影就变得清晰起来，与电视屏幕里的那张脸孔交相辉映，心脏跳动猛然停止之后就开始加速起来，就好像少女心事被窥探之后的羞涩和紧张。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的跳动声响狠狠地撞击着耳膜，不由自主地就蜷缩起了手指，却因为指尖的汗水而感受到一阵温热与湿滑，窘迫难堪的情绪越发汹涌起来，但是……视线仍然舍不得离开，就这样愣愣地安静下来。
653 猝不及防
“我想，我应该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忘记芝加哥这座城市了。一场风暴一场降温，这注定将成为一场特别的比赛；同时，在芝加哥停留的这几天，也注定将成为一段难忘的回忆。我会再次回来的，即使我不愿意，联盟的赛程安排也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
风趣幽默，轻松写意，谈笑风生。
电视机屏幕之上的男人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进退之间总是带着一股成熟稳重却又生机勃勃的独特魅力，即使面对整个新闻发布厅密密麻麻的记者也丝毫没有慌乱，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沉稳在不经意间就能够掌控全局，甚至还能够让记者们发出轻笑声。
丽芙就这样注视着屏幕，却仿佛能够感受到男人的视线穿透屏幕，真实地传达出温度，脑海不由再次回想起此前两个晚上的那些视线，莫名就有些羞涩和紧张，不由自主地撇开视线，仿佛正在掩饰自己的难堪，但一个转头，视线又自然而然地再次转移回去。
就好像电视机屏幕拥有一种魔力般。
克拉拉注意到了丽芙的动作，用手肘顶了顶卡罗尔，然后两个人缓缓靠向丽芙，顺着丽芙的视线望过去。
此时，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的，赫然是绿湾包装工的赛后新闻发布会集锦，正在接受媒体狂轰乱炸的是——
“绿湾包装工主教练，诺亚-陆。”
克拉拉念着屏幕下方的字幕，而后再次看向那个男人，清隽的面容疏朗而英俊，即使面对媒体的连环轰炸也始终带着一抹淡然的笑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确确实实展现出了不同的魅力。
但丽芙依旧没有察觉到异常，克拉拉和卡罗尔交换了一个视线，两个好友都察觉出了猫腻。
克拉拉的脸颊持续靠近，几乎就要贴在丽芙的脸颊上，但丽芙完全出神，看着电视屏幕而陷入全神贯注状态，依旧没有察觉到克拉拉的举动。
“丽芙……怎么？你喜欢这个类型的？”
克拉拉那拉长尾音的声音在丽芙耳边直接炸开，这让丽芙的心神顿时混乱起来，眼睛惊慌失措地耷拉下来，一个转头就试图掩饰自己的狼狈，结果却发现克拉拉和卡罗尔如同左右护法一般形成了监禁，根本无处可逃。
瞬间被拆穿的慌乱完全占据了丽芙的心神，连带着呼吸都跟着紊乱起来，“……什么？你……你们……呃，刚刚说了什么？我……嗯，我需要去一趟卫生间。”
说完，丽芙也不敢看克拉拉和卡罗尔的眼睛，快速站了起来，埋头朝着大门方向走了过去——
酒吧的卫生间在外面，需要绕道到后面。
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想法，却分辨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能够清晰地听到心脏撞击胸膛的声音，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逃离这个酒吧，逃离这个空间，呼吸一点新鲜空气，让自己的大脑冷却下来。
砰！
丽芙猛地推开酒吧大门，一头就撞进了室外冷咧料峭的寒风之中，但脚步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走出去，正前方就迎面走来了一个身影，因为丽芙开门的动作太过突然，两个人都没有预料到，于是双双正面冲撞了上去。
咚。
丽芙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要直接撞进那个宽厚结实的胸膛里，还好在最后时刻完成了紧急刹车。
“抱歉……”
道歉的话语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抬起视线，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明亮深沉如同黑夜的眸子，毫无准备地就这样撞入了那片星空之中，从电视屏幕到现实生活的穿梭，打破第四墙的封锁，瞬间就让虚幻与真实之间的界线消失，然后，脑海里的惊涛骇浪就让思绪停止了转动。
“嘿，晚上好。”
他说。
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如同万籁俱静夜色之中划过夜空的流星，带着大提琴的醇厚和温暖轻轻拉动。
丽芙的耳朵瞬间就滚烫滚烫起来，试图张口说点什么，却没有寻找到合适的话语，然后身后就传来了声音，“抱歉，路过。”一股力量轻轻地拍了拍，却让丽芙惊吓地往前一扑，结果就这样撞入了那个滚烫厚实的胸膛，夹杂着皂角香气的温暖瞬间就将丽芙团团包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就连狂风与低温都被彻底隔绝在外。
噗通。噗通。
她的耳朵传来了心脏跳动的声音，前一秒还以为是自己的心跳，下一秒就反应过来声音是从他的胸膛里传来的。
“上帝。”
丽芙条件反射地伸出双手，试图推开男人，在自己更加狼狈之前，重新找回自己平时冷静自持的模样。
“抱歉。”男人主动松开了怀抱，并且用双手扶住丽芙的手臂，帮助她站稳，低沉的嗓音表示了礼貌的歉意。
“不，不用……应该是……呃，谢谢。”丽芙发现自己完全语无伦次，如此窘迫又如此狼狈的模样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了，以至于她都不太习惯，完全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抬头，唯一的想法就是落荒而逃。
“谢谢。”丽芙再次强调了一句，然后没有胆量去看那双眼睛的神色，低着脑袋，快速迈开脚步离开，但匆匆忙忙走了三步五步，丽芙这才意识到：
自己走错方向了。
该死。
丽芙恨不得自己能够原地消失，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转身走了回去，只是匆匆用视线余光朝着那个男人点头示意了一下，似乎可以看到男人嘴角的笑容，满脑子的羞耻让她迅速加快脚步，以竞走的方式火速消失在黑暗中——
如果可以，她准备把卫生间当作防空洞，躲进去之后就一辈子都不出来了。
“砰！”
重重地关上卫生间的大门，丽芙如同鸵鸟一般深深地将脑袋埋在双腿之间，又羞耻又郁闷又狼狈又窘迫。
“为什么每次遇到他都是这样呢？”
不能责怪自己，主要还是因为他的出现太过突然也太过意外，她完全被吓倒了！这完全是正常反应！
“对，这就是正常反应。”
等等，可是他为什么过来了呢？他的女伴呢？他是为了喝酒过来的吗？还是为了……
但是，他居然是绿湾包装工的主教练？真的一点都不像，她完完全全没有想过，他和橄榄球有什么关系，不是医生不是律师也不是记者，而是橄榄球教练？不过话说回来，他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确实很有风范……
654 雪夜漫步
坐在卫生间狭窄拘谨的隔间里，就好像进入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窠臼感所带来的安全感让脑海里的思绪开始泄洪，纷纷扰扰的想法冒出无数个线头，天马行空地开始攒动，没有脉络也没有终点。
“怎么整个脑子全部都是他？”
等丽芙反应过来的时候，似乎已经太迟了，刚刚表现得如同十六岁的少女般手足无措又小鹿乱撞，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于是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发出郁闷的哀嚎声。
“我的一世清名！”
丽芙认认真真地思考着，她到底是应该快速灭口然后毁尸灭迹呢，还是以后遇到那个男人就绕道而行？
脑袋里的胡思乱想隐隐有着失控的迹象，在思绪越来越离谱之前，丽芙深呼吸一口气，重新站立了起来，推开隔间门，快速打理了一下自己。
看着镜子投影里双颊绯红、面若桃花的自己，迟疑片刻，丽芙还是掏出粉底和口红，进行简单地补妆。不过，因为工作的关系，平时丽芙就不喜欢化妆，即使偶尔上妆，也以淡妆为主，此时也是如此。
虽然丽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补妆，但补妆完毕之后，浮躁而紧张的情绪就莫名稍稍安定了些许，甚至还有些期待与忐忑，然后，丽芙就这样推开了卫生间的大门，脚步再次回到了室外。
他，还在。
那个男人依旧不远不近地站在卫生间门口的不远处，保持着礼貌距离，却又能够进入视野范围之内。
丽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嘴角的笑容轻轻上扬了些许，然后深呼吸一口气，主动朝着男人的方向走了过去，“嘿。”
“嘿。”男人也站直了身体，眼底流露出一抹浅笑，就好像刚刚在电视屏幕上看到的一样。
丽芙低垂下了视线，却依旧忍不住用余光打量着对方，“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也需要借用卫生间吗？”
“不，因为我怕黑，所以需要一个小伙伴的陪伴才敢离开。”男人认真地说道，丝毫没有打趣的意思，但丽芙却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这个卫生间位于酒吧街道的背面，只有路口一盏路灯，置身于阴影之中，确实需要担心一下安全问题。往常，丽芙她们都是结伴前来卫生间的，但今晚却因为特殊情况而忘记了这件事……
不过，男人并没有冠冕堂皇地如此表示，只是暗暗地传递出了关怀，就如同他的胸膛一般，宽厚而温暖。
想到这里，脑海里就再次浮现出刚刚的那次冲撞，然后又想起了两个人的初次见面，狼狈的窘迫让双颊越发滚烫起来，“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是说，你是和朋友一起过来喝酒的吗？”
朋友。
陆一奇的眉宇轻轻一挑，眼底流淌出了浅浅的笑容，“不，我是专程为了你过来的。”
“什么！”丽芙猛地抬起头来，瞪圆眼睛看向陆一奇，满脸都是错愕。
因为丽芙的反应太过激烈，以至于陆一奇也跟着慌张起来，“呃……不要误会，我不是什么跟踪变态，只是因为刚才在路口……然后我想着应该打一个招呼……”支离破碎的解释，全然看不到刚才电视里接受采访的模样。
陆一奇意识到了自己的慌张，解释的话语不由就自动淡出。
丽芙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惊讶，反而泄漏出内心的真实情绪。
于是，两个人的表情都微微愣了愣，互相看着对方眼睛里的愕然和惊讶，随后双双畅快地大笑起来。
笑容缓缓地沉淀在了眼底，只是嘴角依旧放松地上扬起来。
陆一奇重新找回了自己平时一贯的镇定，这才再次解释起来，“刚才在红绿灯十字路口看到了你的出租车，只是因为记者耽搁了一些时间，我想，我应该过来打声招呼，毕竟，我在芝加哥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记者，原来刚才那个女人是记者。
丽芙的心神微微松了松，嘴角的弧度似乎不由再次轻盈地上扬了些许。
放在平时，陆一奇轻松就能够甩掉记者，在非工作时间，他有权利不接受采访，但今晚情况稍稍不同，如果瓦莱莉雅看到了丽芙，势必顺藤摸瓜，原本没事的情况也可能因为记者的参与而滋生事端——
现在聚焦在陆一奇身上的焦点着实不少，但陆一奇的“新闻爆点”却太少，他正在竭尽全力地保护自己的父母和朋友，不希望媒体记者干扰他们的生活。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陆一奇依旧在努力。
也是因为如此，陆一奇才在原地与瓦莱莉雅周旋了许久。
丽芙的视线余光悄悄地上扬起来，她的身高已经很高挑了，但此时视线依旧只能触及到男人的下颌曲线：他到底多高来着？橄榄球教练都这么高吗？
“你没有必要专程过来打招呼的，我们……”丽芙还是习惯性地竖立高墙，这已经成为了她的条件反射。
“我们只是陌生人，我知道。”陆一奇主动接过了话题，这让丽芙抬起下颌，然后就可以看到那双眼睛里闪烁的笑意，“但我还是忍不住好奇。”
噌。
丽芙的心弦就这样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好奇。和她一样。
扑扑。扑扑。
水墨般的夜空之中雪花依旧在洋洋洒洒地飘落，脚步才在地面那浅浅的积雪之上，寒风凛冽地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他和她，就这样沿着酒吧街道的树荫漫步，车辆的引擎声、酒吧的喧闹声和脚步的踩雪声交织在一起，却丝毫不显得嘈杂，反而是让世界宁静下来，只有他和她的呼吸在轻轻响动。
丽芙从来不知道，原来雪夜漫步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心脏的跳动依旧强力，但声音却渐行渐远，耳膜之上萦绕着的，是他的声音。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开始好奇，好奇着丽芙-德尼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到底经历了一个什么样的夜晚，才会如此狼狈？后来，她又是否顺利回到家了？第二天，她的工作是否受到了影响？”
“我只是单纯好奇着，如果能够再次见面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喝杯啤酒，又或者是站在便利店里聊聊天。但遗憾的是，我在芝加哥停留的时间太短了，今晚就要离开，所以，刚才意外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冲动地追了上来。”
陆一奇的声音，如同袅袅烟雾一般，在莽莽白雪之中飘渺萦绕，轻轻地、就这样轻轻地落在丽芙的肩头。
655 为时已晚
“……我就冲动地追了上来。请原谅我的鲁莽，但我总想着，宁愿因为冲动而后悔，也拒绝因为迟疑而后悔，于是，我还是过来了，就好像跟踪狂一样。”
即使是道歉的话语也带着些许轻盈的打趣，丽芙嘴角的笑容不由就再次上扬起来，心情明媚如春光。
冲动。
她喜欢这样的解释，短短一个词汇里却带着年少时光里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飞蛾扑火、孤注一掷般的冲动，战胜成年的理智与克制，却迸发出玫瑰色的光芒，为一成不变的生活增添一抹鲜艳色彩。
“那么，你有什么发现吗？”丽芙仰起头来，勇敢大胆地望向那双明亮的眼睛，宛若漫天星辰都在闪烁。
陆一奇抿了抿嘴角，“她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拒绝让陌生人轻易闯入，就好像站在冰面上的小狐狸，时时刻刻竖起耳朵，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够让她警惕起来，稍稍不注意就可能逃离视线。所以，我暂时没有什么发现，我想，我需要保持一点耐心，静静地观察守候，等待警觉信号的解除。”
“……”丽芙的心脏顿时就被狠狠地抓住，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刹那间汹涌上来，狼狈不堪地快速转过脑袋，掩饰微微泛红眼眶里的窘迫与仓皇，明明他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但她的内心柔软却被击中。
她不相信爱情，她不相信婚姻，她也不相信伴侣。
她的父亲，一共五兄妹；她的母亲，一共四兄妹，但所有婚姻都没有能够善终，甚至以一种丑陋不堪的方式让双方都沉浸在煎熬与痛苦之中，并且连绵到子女身上，没有例外。
尤其是她的父母。
从争吵到厮打再到仇恨与诅咒，婚姻生活的每分每秒都是一场灾难，明明彼此生活在地狱却又拒绝放手，死死地将对方绑在自己身边，就这样不死不休地让彼此继续痛苦下去。
于是，她始终保持着警惕、保持着距离、保持着恐惧，因为这是她所知道的唯一生存办法：保持自我，才能够保持清醒。
只要出现任何一点点心动的苗头，她都会及时扼杀在摇篮里，包括眼前的男人也不例外。但这一次，她还没有来得及掐灭苗头，他就已经冲动地闯了进来，现在……是不是已经太迟了？
陆一奇能够察觉到丽芙的情绪波动，微微泛红的眼眶也泄漏了内心的涌动，但他却没有着急地追问，而是礼貌地退后了一步，精神层面地。
因为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伤痛，有时候，一点空间比一个拥抱更加有效，站在身边并肩而行的支持就是最好的应援。
“你喜欢下雪吗？”陆一奇转移了话题，提出问题却没有期待回答，而是自问自答地说道，“其实我知道下雪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而且，下雪过后的城市又肮脏又潮湿，出行更是不方便，但我还是喜欢下雪。”
“因为下雪的时候，世界总是特别安静，就好像所有嘈杂都安静下来，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白茫茫的积雪就这样将世界掩盖起来，演变成为一个我们都没有见过的模样，仿佛所有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孩子气的话语让丽芙不由轻笑了起来，狼狈与窘迫的情绪暂时平复了下来，“那么下雨不是也一样吗？”
“小时候，我生活在华夏的南方，下雨并不稀奇，但下雪却从来都没有过，所以，我总觉得下雪是不一样的。”陆一奇非常认真地说道，“不过，后来到了纽约就知道了，所谓的’罕见’不过是纬度和洋流造成的自然现象而已，那些想象只是人类将自己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演变成为现实而已。”
“哈哈。”丽芙直接就被陆一奇逗乐了，畅快地拍掌大笑起来，“可是，我听说，东亚文化之中的初雪带有不同意义？”
“浪漫爱情故事里总是喜欢赋予初雪特别的意义，我不确定你所听说的是哪个版本，但大概都是幸福美好的结局，如果可以和心爱之人在初雪的时候拥吻，就能够获得幸福；如果可以和暗恋之人在初雪的时候告白，就能够取得成功。”
原本浪漫动人的传说，却被陆一奇堪比和尚念经式的说明解释为数学说明题，根本没有任何浪漫可言。
丽芙不由哧哧地笑了起来，落落大方地抬起头看向了陆一奇。
虽然眼眶和鼻头依旧残留着些许红印子，却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热泪，但笑容大方地绽放开来，却如同凛冽寒冬之中傲然盛开的梅花，冷冽清香扑鼻而来，“现在才终于觉得你像是橄榄球教练了。”
这是理科生的意思吗？
陆一奇眉宇轻轻一挑，其实他是文科生来着，“那么，你喜欢关于初雪传闻的哪个版本？”
噗通！
噗通！
丽芙的心脏瞬间就快速跳动撞击起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隐藏着更多深意：拥吻的版本还是告白的版本？
所以，这就是陆一奇那天晚上邀请自己共进晚餐的原因吗？所以……
丽芙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激烈跳动的心脏因为太过用力而开始隐隐作痛，似乎就要炸裂开来一般，原本抬起的视线不由再次慌乱起来，狼狈地闪躲开来，下意识地就再次带起面具，拉开了距离，假装什么都没有听懂，左顾而言他地转移了话题。
“我是说，你的脸孔就在电视屏幕上，到处都是，即使想要不认识，恐怕也有些难度，我才刚刚知道原来你是橄榄球教练，而且还刚刚击败了我们城市的宠儿，小心，这里随时都可能遇到疯狂的球迷。”
说着说着，丽芙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窘迫——平时她绝对不是这样的，她总是堂堂正正地面对所有挑战，于是，她就挺直腰杆、抬起下颌，再次大方地看向了陆一奇，但是，视线落在陆一奇的眸子上的时候，却还是悄无声息地微微往上飘移了些许，总觉得那双眼睛似乎能够看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内心还是有些忐忑，丽芙也知道，自己转移话题的动作太过生硬，如果陆一奇咄咄逼人地追问下去，那她应该怎么办？难道又重新回到刚才的那个话题吗？
“初雪……”
脑海里乱糟糟的想法又再次涌动起来，似乎能够听到心脏撞击胸膛的声响。
乱了。
全部都乱了。
656 展露笑颜
记忆之中，丽芙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手足无措的慌乱与羞涩表现看起来就好像是十二岁的少女一般。
她总是习惯地保持理智和冷静，她总是习惯地保持客观和镇定——这也是作为医生最重要的素质之一，但是面对着眼前的男人，似乎从第一次碰面就已经乱了阵脚，后续所有事情也都偏离了原来轨道。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讨厌这样的……慌张。
明明视线“正对着”陆一奇的眼睛，但其实还是正在用视线余光打量陆一奇的反应，脑海里的思绪涌动也就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些许走神的不安，平时堂堂正正、理直气壮的说话语气也就跟着飘忽不定起来。
然后，丽芙就捕捉到陆一奇眼底如同三月阳光般的浅笑，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估计全部都暴露了出来：
身高劣势真是无法挽回的差距。
这让丽芙有些牙疼。
陆一奇眼底浮现出了些许笑意，但表面上依旧保持着一本正经的严肃，并没有戳破丽芙转移话题的算盘，而是顺着话题说了下去，义正严辞地表示抗议，“这不公平。”
丽芙愣了愣。
“对我来说，你依旧是一个陌生人，除了名字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但对你来说，我却已经暴露了底细。”
“我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妙，所有记者都站在了你的同盟阵营里，这应该怎么办呢？”
那抱怨和吐槽交织在一起的话语让丽芙不由自主就轻笑了起来，从嘴角蔓延到眼底，大脑紧绷琴弦的松弛也让嘴巴上的话语跟着轻松起来，“我只是知道你是橄榄球教练，这就是全部了，我对橄榄球没有兴趣。”
陆一奇抿了抿嘴角，瞪大眼睛，一副虚心请教的姿态，“那么，你对橄榄球不感兴趣的话，却依旧观看了橄榄球新闻，这是对什么感兴趣呢？”
“……”丽芙差点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起来，双颊绯红，滚烫得几乎可以煎鸡蛋了。
陆一奇欢快地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关于这点，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什么共识？
什么见鬼的共识？
我才不是对你感兴趣！
丽芙准备连连否认，但陆一奇还是抢先了一步，没有给她机会，“你对橄榄球是什么印象？为什么我觉得你之前对我有什么误会？”
如果现在再解释的话，那就是欲盖弥彰了，丽芙忍了又忍，还是没有继续反驳，脑海里浮现出自己此前的判断，又好气又好笑，神情也就再次放松下来，“从你的外形来看，我以为你应该是什么华尔街基金经理，又或者是律师，再不然就是大学讲师，专程过来芝加哥开会，绝对和橄榄球没有关系。”
“哦……”陆一奇轻轻颌首，拉长了尾音，“原来你认为我的气质出众？这样我就放心了。”
“嘿！我可没有这样说！”丽芙急切地否认道，气急败坏地握紧了拳头，示威地朝着霍登挥舞了两下，却一点威力都没有，花拳绣腿反而是越发暴露出她的急切和焦虑，内心的情绪涌动也就无处可藏。
起起伏伏，上上下下。
丽芙也感觉到自己今天的情绪就如同过山车一般，一句话就能够经历天堂和地狱之间的来回转换，大起大落的情绪涌动简直比青春期还要激烈，但窘迫和羞涩之余，丽芙却有些……乐在其中。
好久好久没有体验这样的感觉了。
面对丽芙的“攻击”，陆一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眉尾轻轻一扬，用眼神疯狂暗示：你确定自己现在不是因为被戳穿而恼羞成怒吗？
丽芙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原来你是一株水仙呀。”
古希腊神话之中，美少年纳喀索斯有一天在水中发现了自己的影子，然而却不知道那就是他本人，深深坠入爱河，无法自拔地爱上了水中的倒影，终于有一天，他按耐不住激动，赴水求欢却溺水而亡，死后化成水仙花。
于是，水仙也就成为了自恋的隐喻。
这就是丽芙话语里的深意，以这样一种出其不意的方式还击了陆一奇一把。
但丽芙也知道陆一奇的口才非同小可，不等陆一奇回应，就有些急切地转移了话题，“你准备到酒吧里坐一坐吗？”
因为话题转移的方式太过生硬，甚至比上一次还要更加生硬，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急转弯，这让丽芙也有些懊恼，尤其是转移的话题内容似乎也可能引起误会，她不得不多解释两句。
“我是说，喝一杯啤酒，虽然今晚大家没有办法庆祝球队胜利，但我们正在提前庆祝圣诞节的到来。所以，我们欢迎所有朋友的加入。”
陆一奇的眼神再次浮现出一抹笑意，“哦，现在就已经准备介绍我给朋友认识了吗？我的话，当然没有问题。”
落落大方的姿态、意味深长的暗示，还有进退得当的礼仪，瞬间就让丽芙的脸颊滚烫起来，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的模样——
她是失心疯了吗？为什么要邀请他呢？结果就挖坑把自己陷进去了？
但意外的是，她却并不后悔，甚至还有些隐隐期待着，如果陆一奇进入酒吧的话，和克拉拉他们一起喝酒的话，那应该会非常有趣……吧？
“我只是在想着，绿湾包装工主教练出现在芝加哥熊的球迷聚集地，那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丽芙为自己辩护到，虽然有些嘴软，但这的确是她此时脑海里的想法，于是也就落落大方地迎向了陆一奇的眼神。
陆一奇将右手搭在左肩，上半身微倾，做出一个绅士的谢礼，“这是我的荣幸，那么我也就欣然接受了。”
看着陆一奇的模样，丽芙也跟着有样学样，双手抓住自己根本就不存在的裙摆，后撤右腿、半曲膝盖，做出一个淑女的谢礼，“感谢陆先生愿意大驾光临，这是我的荣幸，家门的荣光！”
陆一奇站直身体，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示意两个人应该绕道回去，前往酒吧。
沿着雪花飘舞的长街，两个人又再次有说有笑地走了回去，转眼酒吧就已经在眼前，陆一奇正准备上前开门，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掏出来看了看来电显示，而后对着丽芙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我需要接听这个电话。”
是医院来电。
657 敌军首领
站在酒吧门口，丽芙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转身进入酒吧，毕竟，对方正在接听电话，而自己站在旁边似乎并不妥当，或多或少有着偷听的嫌疑。
但陆一奇显然并不在意这件事，转身就接听起了电话，丽芙也就错过率先进入酒吧的时机，有些拘谨地站在酒吧门口，转移视线，尽可能不要关注对方打电话的情况，然后抬起头，就看到了洋洋洒洒的雪花，不由伸出手掌，等待着雪花的飘落。
仅仅只是三句话而已，陆一奇就已经挂断了电话，前后不过五秒八秒。
“丽芙。”
耳边传来陆一奇的呼唤，低沉的嗓音发出短促的音节，轻轻击打在耳膜上，却让丽芙的心脏微微颤栗了一下，如同静电划过一般，然后丽芙就转过身去。
“抱歉，我临时有些工作需要处理，今晚就不能一起喝一杯啤酒了。”
站在落雪之中，陆一奇对着丽芙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清亮的眼神始终专心地注视着丽芙的眼睛，坦然而真诚。
丽芙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弥漫开来，但表面不显，“哦，我能够理解，工作总是有着诸多意外情况，你赶快过去处理吧，希望一切都能够妥善解决。”
她知道，她都知道，那些道理她全部都知道，她和他都是一样的性格，遇到工作的事情必然会认真对待，换位思考的话，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此时此刻，失落和遗憾的情绪还是无法控制地翻涌着。
点到为止的话语，不经意地再次将距离拉开——只要能够保持足够的距离，她就不会伤害别人也不会受伤害。幸好，他们仅仅只是见了三次而已。
“这杯啤酒，就留给下一次吧。”陆一奇对着丽芙微笑地说道，而后，没有再过多停留，就径直转身离开。
医院，还有事情需要陆一奇处理。
丽芙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拉开酒吧大门，准备进门，夹杂着喧闹和嘈杂声响的热浪就这样扑面而来。
鬼使神差地，丽芙的脚步就停留在了酒吧门口，那种感觉十分神奇——
明明人来人往、明明锣鼓震天、明明芸芸众生的嘈杂就在眼前铺陈开来，但偏偏却只能注意到那轻微琐碎的脚步声和转瞬即逝的身影，就这样抓住了所有的心神。
扑。扑。
脚步踩踏薄薄积雪的声响细细地落在耳膜上，视线余光依旧能够看到那片墨绿色的大衣衣角。
扑。扑。
渐行渐远。
丽芙猛地顺着声音转过头望去，却只是看到一个消失在茫茫雪花之中的模糊轮廓，甚至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他，难以言喻的失落就拉拽着心神开始缓缓下沉。
呼。
理智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丽芙迈开脚步，跨越门槛，重新进入了酒吧。
酒吧大门缓缓关上，丽芙就再次被人声鼎沸的喧闹所包围，她重新恢复了常态，微笑地朝着克拉拉和卡罗尔方向走了过去。
始终在注视着酒吧大门的扎克瑞，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丽芙的身影，端着啤酒，主动迎前，在丽芙与朋友汇合之前，提前拦截下了丽芙，扬起声音说到，“我还以为你提前离开了。”
丽芙的思绪依旧有些混乱，但面对扎克瑞，她的表情却已经重新恢复平常一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面带微笑，却更多是客套与疏离，“我不能把克劳迪娅丢在这儿。”
扎克瑞顺着丽芙的眼神望过去，然后就可以看到正在开怀大笑的克劳迪娅，她和丽芙的同事们相谈甚欢，“她是一个开朗的女孩，性格和你有着诸多不同，难以想象，你们是姐妹。”
丽芙没有接话，只是报以一个笑容回应。
扎克瑞重新转过头来，却没有受挫，“酒吧太过吵闹了，我们到吧台那儿，那儿比较适合谈话聊天。怎么样，我是否有荣幸邀请你喝一杯啤酒？”
丽芙的微笑就不曾变化过，轻轻摇了摇头，“不用，我还有大半杯啤酒在克拉拉那儿呢。”
扎克瑞微微有些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说到，“丽芙，今天是为了庆祝圣诞节，不如加入我们一起狂欢，给点面子。”
虽然没有生气，但话语难免还是带着些许尖刺。
丽芙却是早就见怪不怪，她就连表情都懒得变换一下，对着扎克瑞说到，“如果只是为了满足你的男性魅力幻想，那么我还是没有兴趣。你的那群未来伴郎们，看起来就好像大学兄弟会里长不大的孩子。”
说完，丽芙也没有再理会扎克瑞，绕过这个男人，径直朝着克拉拉的方向走了过去。
扎克瑞的表情愣了愣，一个转身，然后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同伴们全部都好像正在看好戏般伸长脖子望过来，难怪丽芙会误会，如果是他，他也会产生同样的想法：
肯定是那群家伙打赌，看看他能不能邀请到丽芙喝酒，赌注可能就是无聊的一根香烟或者是一杯啤酒。
“啊！”扎克瑞懊恼地拍了拍脑袋，但此时急急忙忙地解释，估计丽芙也不会相信：那群只会坏事的家伙！
“丽芙，需要帮忙吗？”克拉拉第一个就主动迎了上来，她也注意到了扎克瑞和那群家伙之间的互动，和卡罗尔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丽芙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克拉拉恶狠狠地瞪了扎克瑞一眼，然后就和卡罗尔护着丽芙回到了吧台，“你去卫生间，怎么去了那么久？”
丽芙正在思考着应该如何辩解。
卡罗尔却是已经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说，刚才在外面和你一起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居然被看到了？
丽芙眼底流露出些许紧张。
克拉拉也跟着凑了过来，“哦吼，没有想到，你喜欢的居然是斯文败类，所以，你专程出去就是为了见他吗？”
斯文败类？
听到这样的形容，丽芙不由就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但此时还必须解释一下才行，“我只是意外遇到他。意外。”
“意外？你确定？这里可是我们的大本营，再怎么意外，敌人的首领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卡罗尔兴致勃勃地说道，“他们是我们的死敌，他就等于是死敌的将军。将军！明白吗？他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根本不给丽芙解释的机会，克拉拉就紧接着说道，“哎呀呀，恋上死敌的将军，这不是现代版本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吗？这剧本好看，我很期待。”
658 一个约定
什么敌军首领，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什么剧本，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
丽芙被想象力异于常人的克拉拉和跟着起哄的卡罗尔逗得不行，但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想法却是，“你们是怎么注意到的？”
潜台词就是，其他人呢？酒吧里还有谁注意到了吗？
但话语涌到嘴边就意识到自己的迫切，于是后面的话语就重新吞咽了下去。
“哦……你这是在担心他吗？”克拉拉却瞬间就识破了好友的伪装，意味深长地说道，“他孤身一人深入敌军就为了见你一面，哎呀，这简直是我所听说过最浪漫的事了！你是不是担心酒吧的球迷们找他算账？老实说，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呀？”
克拉拉的脑补根本就停不下来，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持续不断地推搡着丽芙的肩膀，眼神里的八卦光芒就好像夜猫子一般。
丽芙也是哭笑不得，“我们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一面。”
“哦？一面？就只有今天这一面？还是说，今天是意外的第二面？那么，这到底是命运呢，还是巧合呢？”克拉拉摆出了一副说书人的模样，抑扬顿挫地形容着，卡罗尔和丽芙都没有忍住，双双大笑起来。
因为好友的嬉笑打趣，丽芙暂时忘记了自己稍显失落的情绪，跟着她们一起喝酒起来，放松心神享受这个夜晚。
圣诞派对的欢快与肆意并没有因为芝加哥熊的失利而黯然失色，因为，生活终将继续下去。
离开酒吧的时候，丽芙有些微醺。
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因为接下来几天都需要值班，不能太过放纵，仅仅喝了两杯啤酒，但可能是因为心情起伏不定的失落与低潮，两杯啤酒下肚之后脑袋也微微肿胀起来，带着醉醺醺的克劳迪娅坐上回家的出租车，只觉得头疼。
慵懒地依靠在出租车的后座上，看着窗外依旧在洋洋洒洒飘落的鹅毛大雪，整座城市都披上了白纱，亢奋雀跃的情绪缓缓沉淀下来，此前已经暂时遗忘的落寞又再次袅袅氤氲开来，眼神有些出神地溃散开来。
忍住自己打开车窗触碰雪花的孩子气举动，静静地看着漫天雪花出神发呆，思绪就汹涌起来。
他真的是因为工作而离开的吗？工作要紧吗？夜深时分的话，橄榄球教练还有什么工作？还是因为他的个人私事？这也是一种可能，尤其考虑到记者的纠缠，那么他到底是什么私事被记者挖掘到了呢？
他今晚不需要和球队一起庆祝胜利吗？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附近？今晚的相遇是巧合，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呢？他还会在芝加哥停留多久？他马上就要返回绿湾了吗？今晚的初雪算是他们一起欣赏了吗？
其实，所有想法都只是一个线头而已，毫无意义地涌动交织着，丽芙根本就已经放弃了控制自己的大脑，任凭那些错杂的思绪持续不断地往外冒，一个接着一个，以至于丽芙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想什么。
酒精上脑之后，丽芙总觉得有些迷迷糊糊地发烫发热，看着窗外的雪花，就这样安静下来。
滴。
手机短信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宁静，这让丽芙有些意外，此时应该已经过午夜了，谁还会发短信呢？
难道是垃圾短信？
磨磨蹭蹭地等待了片刻，丽芙终究还是掏出了手机，却看到了发信人的名字：
“201.49美元。”
是他。
丽芙睁开微微有些沉重的眼睛，打开了短信，然后就可以看到一张图片——
静谧疏朗的夜空之下，左侧斜出几根树枝，细细的雪花飘散下来，就如同樱花洒落般，美轮美奂，鹅黄色的路灯寥寥数笔勾勒出藏蓝苍穹的轮廓，右侧远处可以隐隐看到些许高楼大厦拼凑出来的天际线，却在密密麻麻的高楼之间捕捉到了一阙天空的辽阔和一枝树梢的浪漫，还有花瓣般的雪花。
“错过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希望我们不会错过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噗通。
“我们。”
仅仅是这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词语，却具有魔力一般，让丽芙不由自主重复了一遍。
丽芙似乎能够听到自己心脏漏跳一拍的杂乱声响，嘴角的弧度就这样徐徐放松下来，那股雀跃和羞涩交织的情绪如同成百上千的蝴蝶在胸口齐齐扇动翅膀一般，她不由将手机靠近胸口，静静地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雪花，眉宇缓缓舒展开来，一抹欢快和幸福悄然爬了上来，染上一抹红色。
最后一场雪啊……
丽芙再次望向车窗之外洋洋洒洒的大雪，从小到大早就已经见过无数次大雪，她对寒冬的下雪天气并没有太多好感，尤其是下雪天容易出现意外事故，医院的工作总是更加繁忙；而现在她甚至没有心情欣赏下雪的景色，以至于全然忘记了，童年记忆里的下雪总是与幸福、快乐有关。
哗啦啦。
哗啦啦。
雪花拍打在车窗之上，阵阵作响，但丽芙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所有的低落和遗憾，所有的落寞和孤单，似乎就这样消融在了雪夜的清冷之中。
那个晚上，丽芙睡了一个好觉，昏昏沉沉地，一夜无梦地睡到了天明，起床伸懒腰的时候，嘴角不由上扬起来，就连脚步都带着些许轻快。
没有理会因为宿醉而赖床的克劳迪娅，丽芙按部就班地起床收拾好自己，绰绰有余地前往医院上班。
今天，丽芙轮值下午班和晚班，抵达医院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前往食堂吃午饭。
视线稍稍横扫一下，丽芙就可以看到正在朝自己招手的卡罗尔，她居然比丽芙还要提早抵达医院。
丽芙端着餐盘走了过去，远远地就可以看到卡罗尔因为宿醉而皱起来的脸庞，满脸都写着痛苦与挣扎，“啊，你今天提前过来了？”
“嗯，斯坦有事情需要处理，我提前两个小时过来，帮忙他坐了一个半小时的门诊，我觉得自己现在就要死了。”卡罗尔看着自己的餐盘，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只能仰头长叹，那模样让丽芙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不等丽芙拉开椅子坐下，就可以看到克拉拉如同一团火焰般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脸颊之上依旧残留着被褥留下的褶皱印记，头发也有些凌乱，邋遢的模样却丝毫顾不上——
医院同僚们也非常习惯，如果你在医院连续值班七十二个小时，每天都只能在值班室抓紧缝隙睡一个小时、三十分钟的话，那么每个人都会是现在这个模样，而每一位住院医生都经历过这样的考验，自然是见怪不怪。
“女孩们！女孩们！教练先生来我们医院了！”
659 活的传说
“女孩们！女孩们！教练先生来我们医院了！”
脚步未到，声音先到，克拉拉的快速冲刺席卷起一片浩浩荡荡的声势，眉飞色舞的模样全然没有昨晚宿醉的模样，一个冲刺就灵巧地完成了“着陆”，凑近两个好友，说完了后半句话，压低音量的悄悄话却没有能够压制住亢奋与激动，连带着卡罗尔都从宿醉中惊醒过来。
丽芙瞪圆了眼睛，动作不由一个停顿，猛地转头朝着食堂门口望了过去，仿佛话题主人公此时就站在那儿一般。
克拉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没有说完整，“不是现在，是昨晚。”
丽芙讪讪然地收回了视线，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克拉拉意味深长地看了丽芙一眼，却没有调侃打趣丽芙，因为此时还有更加劲爆的话题等待揭晓呢。
“昨晚，就是我们在酒吧的时候，我们医院发生了一件超大型事件，警方甚至出动了三辆警车。”
“事件的核心人物就是我们的教练先生！”
克拉拉朝着丽芙眨了眨眼，激动地不行。
丽芙却是没有说话，只是耐心地倾听着，脑海想着，原来昨天晚上，他临时有事情需要处理就是返回医院吗？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卡罗尔迫不及待地询问到，“我现在宿醉一下就清醒了！”
克拉拉哧哧地笑了起来，满眼都是得意，却没有卖关子，压低声音看了看左右，然后声情并茂地讲述起来。
“昨天比赛结束之后，绿湾的一名球员过来医院检查，可能遭遇了什么严重伤病，那群记者们就闻风而动，一股脑地蜂拥过来，试图第一时间抓住独家新闻，但教练先生是一个狡猾的，独自到大厅去应付记者，让队医带着球员拍完片子，结束检查之后，从后面离开了医院。”
“刚开始记者并不多，全部都被教练先生堵在前面，所以，球员的离开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
“教练先生随后也离开了医院，只留下队医等待检查报告，后续的会诊应该是返回绿湾进行。”
“可是，记者们不知道呀！”
“等待教练先生离开之后，记者们就开始在医院四处打探，一个个都希望能够抓住绿湾这次伤病的独家，mri那里的人告诉记者说球员已经离开了医院，但记者根本就不相信，反而还在言语上起了一些冲突。”
“然后记者就看到了绿湾的队医，事情立刻就闹大了。那队医可不是教练先生，根本招架不住记者的围堵，不得已之下，教练先生又被召唤着重新回到了医院。”
说到这里，克拉拉和卡罗尔双双朝着丽芙望了过去，昨晚的事情终于能够连上线了，但丽芙此时却是沉浸在思绪里，没有注意到两个好友的眼神，反而有些出神，这让克拉拉和卡罗尔互相交换了一个视线，眼底都浮现出激动的神色。
丽芙注意到克拉拉的话语停顿下来，这才回过神来，投来了视线。
克拉拉也知道过犹不及，没有必要急在一时调侃丽芙，否则让丽芙害臊了，反而可能会弄巧成拙，于是她就继续说了下去。
“那位教练先生可厉害了，他才登场就和记者展开了唇枪舌剑的对决。”
“听说那场面壮观得不行！”
“他一个人面对十几名记者，却把那十几名记者说得哑口无言，咄咄逼人的气势愣是把记者们震慑住了，我听护士们说，教练先生周围十码之内都没有人敢靠近，啧啧，难以想象那到底是什么场面。”
“但记者又怎么可能愿意轻易服软，他们依旧不依不挠，说什么自己拥有知情权，需要教练先生告知真相。”
“不过教练先生非常强硬，现场的言语冲突差一点点就要演变成为肢体冲突，那群记者根本不买帐，直接越过教练先生准备硬闯病房。”
“结果。”
“结果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克拉拉终于卖了一个小小的关子，神秘兮兮地询问到，还是丽芙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报警？”刚才克拉拉就透露过了，出动了三辆警车，所以她才由此猜测。
“对！”克拉拉重重地点点头，“教练先生直接拨打了911，不仅投诉记者骚扰公共治安，而且投诉记者威胁人身安全。”
“上帝！”卡罗尔不由就捂住了嘴巴，眼睛里满是雀跃的神采。
克拉拉连连点头，微微颤抖的声音泄漏出自己的亢奋，“是吧是吧！简直太精彩了！然后分局立刻就出警了，附近三辆警车都第一时间赶到。场面更是无比混乱，我听说，最后八名记者都被押了回去，只是跑了五个还是六个。”
“上帝！”卡罗尔再次感叹到，“他们……失心疯了吗？这里是医院，他们怎么那么没有脑子？”
卡罗尔有些不太相信，记者居然如此愚蠢？
克拉拉朝着卡罗尔凑了过去，进一步压低声音说到，“你也这样认为？我也是，我猜测着，这会不会是教练先生故意挖的陷阱？你看，球员早就离开了，队医还在等报告，其实他们告诉记者真相就可以了，但教练先生没有，反而是吊了记者的胃口，然后在对峙之中一步一步煽动记者，最后一锅端。”
“丽芙，你觉得呢？”卡罗尔没有轻易发表观点，而是看向了好友。
丽芙却是回想起了昨晚在红绿灯十字路口围堵陆一奇的那名女记者，“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出想法，“但我猜测，也许是记者逼迫太紧，于是他就顺水推舟，准备好好惩治记者一番，毕竟，围堵伤病球员的独家，这确实不太道德。他应该也是无奈之下做出的反击。”
克拉拉和卡罗尔都能够察觉到丽芙话语里的维护之意，两个人不由再次交换一个视线，眼底双双浮现出笑容。
“后来呢？”丽芙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偏袒，又接着询问到。
克拉拉摇了摇头，“事情就暂时到这里了，我只是听说，教练先生在离开之前，对着那群记者表示，他要保留追究责任的权利，原话好像是，’没有人能够动我的球员’。啧啧啧，估计记者们还要继续闹下去，但我觉得，记者估计讨不了好，教练先生确实又铁腕又强硬，好久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人物了。”
克拉拉用肩膀撞了撞陷入沉思的丽芙，“告诉你，经过昨晚，整个医院都是教练先生的传说，他的魅力值直线上升，不少护士和医生都对他赞不绝口，你的竞争对手可是增加不少哦。”
660 心烦意乱
“吼吼吼，我真的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如此强势的个性。”
“难怪我们昨天输得那么惨，从主教练的性格就能够看出队伍的比赛风格了，绿湾绝对不可小觑呀。”
“我站教练这边，那群记者就是神经病。”
“你们没有意识到吗？教练早早就把球员送走了，显然就是为了保护球员，现在联盟里愿意这样做的教练根本就不存在，生意就是生意，谁愿意真的把球员当作人看的？不过是数字而已，他这样真的太少见了。”
“我只是觉得，为了一名球员的伤病而站在记者对立面，好像没有必要，反正联盟也规定不允许隐瞒伤情的。”
“哪，你看，明明联盟规定不允许隐瞒球员伤情，也就是说，检查结果出来之后，绿湾就会正式上报，但记者为什么就必须抢在晚上报道呢？显然，记者就是为了抢独家抢时效，所以，教练也没有必要手软，我能够理解教练的强硬，因为记者就是得寸进尺，绝对不会轻易罢休的。”
“看不出来，真的看不出来，从外表来看，说是教授也没有问题的。”
叽叽喳喳。
窸窸窣窣。
无论走到哪里，丽芙都能够听到讨论争辩的声音，她微微有些意外。
毕竟，医院是一个独特的场所，生老病死的错综复杂远远超出想象，从医生到护士再到病人和家属，他们的生活似乎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关注其他事情。然而，昨晚事情所引发的波澜却方方面面地渗透开来。
有些反常。
但认真想想，却也没有那么奇怪。
一来是因为橄榄球的强大影响力，尽管芝加哥拥有四大体育联盟球队，但芝加哥熊始终是整座城市的宠儿；二来则是因为陆一奇的举动不仅保护了自己的球员，同时也守护了医院，及时制止了骚乱。
再加上整个事件就在眼前发生，那种亲身经历的真实感所带来的激动与亢奋，也或多或少带来了效果。
丽芙隐隐有些担忧。
正准备前往休息室喝一杯咖啡，然后迎面就可以看到笑盈盈走过来的扎克瑞，这让丽芙下意识就想要转身离开，试图躲开这个家伙，但没有想到，自己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
“嘿，丽芙！”
扎克瑞已经扬声打起了招呼，丽芙也就不好再转身离开了，只能停下脚步。
“你听说了吗？绿湾的主教练昨晚来医院了，而且还引起了不少骚动。”扎克瑞的表情之中洋溢着欢快与雀跃，隐隐透露出意气风发的朝气，“哇哦，那确实是一个人物，我原本还以为，他只是有点运气而已，现在看来，确实有点主教练的风范了。”
听着扎克瑞那居高临下指点江山的评论音轨，丽芙却是不由再次浮现出陆一奇那双眼睛，顿时感受到一阵喜感，扑哧一下轻笑了起来，整张脸孔都绽放开来。
明媚的笑容轻轻上扬起来，眉宇之间的靓丽却瞬间让脸庞的清冷驱散开来，如同洒落在冰雪之上的温暖阳光，金色徐徐渗透进入白色，厚厚的积雪就这样悄然融化，连带着沉郁的空气都跟着疏朗开来。
扎克瑞的话语微微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多看了丽芙两眼，这却是医院共事将近两年以来第一次看到丽芙这样的面貌，原来所谓的冰山女神还有这样的面貌，这让扎克瑞的眼神依依不舍地留在那张笑颜上。
但，转瞬即逝。
丽芙立刻就意识到扎克瑞打量的眼神，笑容就这样消失在了嘴角，眼底的清冷与疏离又重新拉开距离——本来就已经保持着客套的距离，现在就好像更加遥远了，两个人之间仿佛隔着科罗拉多大峡谷。
扎克瑞连忙收回了视线，轻轻咳嗽两声，“我的意思是，也许明年他再和我们相遇的话，比赛就更好看了。”扎克瑞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是自己的谈话让丽芙绽放笑容，“不过，胜利依旧是属于我们的。”
看着自说自话的扎克瑞，丽芙本来不想要回话，只是客套地点头示意，但现在却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然后就直接脱口而出了，“我倒是更加看好他。”
说完，丽芙就对着扎克瑞轻轻颌首，没有再停留，转身朝着病房方向迈开脚步，就连休息室也不想去了。
扎克瑞站在原地，满头都是问号，却找不到答案。
告辞之后，丽芙的纷乱思绪稍稍沉淀了些许，重新投入工作，忙碌着忙碌着，其他想法也就暂时放在了脑后，但晚餐休息的间隙，思绪又再次上涌。
其实医院的喧闹已经渐渐平复了下来，他们每天都有着数不胜数的事情需要专注，场外话题很难持续太久，但偶尔能够捕捉到的只言片语还是带着些许传奇色彩，钦佩和赞叹占据了上风。
但丽芙却更加担忧起来。
不知道现在陆一奇是不是也正在面临无冕之王的舆论风暴，就连医院内部都无法免俗地讨论热议起来，更何况是媒体记者呢？
翻来覆去迟疑了许久，虽然自己都无法理解这种焦躁是什么原因，丽芙还是翻找出了手机，想要看看网络反馈信息，却又无从入手，最后还是打开了注册之后就不曾登陆的脸书账号，而后又搜索了一些体育新闻，细细地浏览起来。
结果却非常非常意外——
陆一奇的行为得到了网络声浪一面倒的支持，虽然仍然存在小部分声音为记者声援，但“保护球员**”、“抗议娱乐至死”、“记者越界”的支持声音却占据了绝对优势，网友们对于记者不择手段“入侵”医院的行为表示了强烈的反感：
因为这可能干扰影响到球员的伤病恢复，还可能影响到医院其他病患伤员的治疗与休养。
“记者，这次越线了”。
这才是主流观点。
随后，绿湾包装工主教练陆一奇发表正式官方回应，表态“保留追究记者责任的权利”，并且再三强调“任何可能伤害球员的事情都是禁止的”，这也成功赢得了整个绿湾无数球迷的应援响应，席卷整个网络。
事情也就达到了巅峰，此时丽芙在浏览网络新闻的当下，社交网络之上就正在掀起一股全新的舆论风暴。
而遭遇谴责与围堵的，赫然是不可一世的无冕之王。
这一切意外吗？
661 保守治疗
橄榄球主教练与无冕之王发生正面冲突，结果却是主教练占据上风，无往不利、不可一世的记者却遭遇到主流舆论的围追堵截，甚至就连媒体同行都纷纷表达了强烈谴责，对于医院当晚发生的事情表达了抗议与反对。
这着实是没有想到的局面。
但是掌握所有情况之后，丽芙冷静下来，认真回想一下，却又觉得没有那么意外了，细细回想一下认识陆一奇以来，他的性格、姿态和气质，这些“惊世骇俗”的事情似乎都能够得到解释。
那种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从容与镇定，似乎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恐怕这场记者的闹剧也是如此——否则，他早早就安排受伤球员离开医院，避免球员遭遇围堵，这样的先手又怎么解释？
难道，真的如同克拉拉和卡罗尔所说，这就是陆一奇故意挖的陷阱？就是为了让记者们吃一次亏？
但细细想想，原本惊世骇俗的事情，放在陆一奇身上似乎也就没有那么奇怪了，反而有种理所当然。
“一个独特的男人。”
不由自主地，丽芙的嘴角就上扬了起来，又再次滋生出了些许好奇，这个男人身上，还有什么魅力等待挖掘呢？
端着手机，丽芙也难免有些出神起来，很少很少浏览新闻的她，却浑然忘记时间的流逝，一直到同事提醒她，他们准备先回去工作岗位了，丽芙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投入了，连忙推出了浏览器。
编辑了一条短信，却在发送之前犹豫起来，反反复复了数次，终究还是在准备返回工作岗位之前，摁下了发送键，然后将手机调整到静音，塞到储物柜里，丽芙就转身离开了休息室，继续今天的工作。
……
“嗡嗡。”
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应该是短信，但陆一奇并没有立刻拿起手机，甚至视线都没有飘移一下。
陆一奇依旧注视着眼前的艾尔-哈里斯，“艾尔，你应该相信我。”
“阿奇，我相信你，但是……”哈里斯的表情还是有些不甘。
陆一奇也没有着急，保持着耐心，微笑地注视着哈里斯，“如果你坚持请求上场，你知道我不会拒绝，因为我的确需要球队的首发角卫站在场上，这是作为教练的期望；但是，艾尔，进入季后赛不应该是我们的目标终点。”
哈里斯依旧扭着脑袋没有说话，但紧绷的神情还是稍稍放缓了下来。
陆一奇再接再厉地说道，“如果我们想要在季后赛更进一步，甚至冲击更高目标，那么我需要你在季后赛顺利登场，发挥更多的价值，我们的二线防守确实面临诸多挑战，你和伍德森的发挥也就越发重要了。”
根据核磁共振检查结果显示，哈里斯的膝盖确实出现了少量积水，并不需要手术或者停赛，保守治疗即可。
但陆一奇专门询问了专家会诊意见，保守治疗期间还是需要尽可能避免激烈运动，因为受伤风险可能增高。
经过深思熟虑，陆一奇不希望冒险，他建议哈里斯休息一场比赛，利用这些时间集中精力完成恢复性的治疗，确保膝盖能够痊愈，然后加入球队，全力冲击季后赛的更高目标；但这对哈里斯有些难以接受。
因为绿湾包装工必须击败底特律雄狮才能够争取季后赛席位，否则一切都将成为泡影；而且即使击败底特律雄狮，绿湾包装工也必须看其他竞争对手的脸色，每一场胜利和失败的结果都可能导致不同的方向。
换而言之，对阵底特律雄狮的这场比赛不容有失。
哈里斯明白这一点，他知道陆一奇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陆一奇才那样回答记者的提问，并且在记者穷追猛打、纠缠不休的情况下，顺水推舟地制造出了医院的陷阱，不仅是为了保护哈里斯以及其他伤病球员，同时也是转移记者的注意力。
当记者的瞩目视线全部都落在陆一奇身上，球员身上的压力也就相对减少，无论是捧杀还是唱衰，所有压力全部都由陆一奇来承担，确保球员们能够全心全意地投入比赛，尽可能避免场外干扰的影响。
其他球员可能还有些懵懵懂懂，不见得能够看到陆一奇的全盘布局，也不见得能够理解陆一奇的真实意图，但哈里斯却不同。
哈里斯亲身经历了昨晚医院的混乱，同时，哈里斯亲自参与了陆一奇加盟球队时建立权威的表演陷阱，他知道陆一奇从来就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个性，所以才越发明白陆一奇的良苦用心。
哈里斯希望能够帮助陆一奇。
而且，哈里斯也希望能够击败底特律雄狮，因为他已经跟随着球队奋战厮杀到了最后时刻，他不希望缺席最后的战役，他不希望队友正在拼杀的时候而自己却因为轻伤缺阵。如果——只是如果——绿湾包装工阴沟里翻船，丢掉了季后赛的位置，那么哈里斯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段征程，我和大家一起开始，我希望能够和大家一起战斗到最后。”这是哈里斯的想法，他的眼神里还是带着一丝挣扎，坚定地向教练表达自己的想法。
但陆一奇坚持为了更大的蓝图做出调整，于是，这才有了他和哈里斯面对面的交谈，然而这并不容易。
“艾尔，你应该相信我，我正在努力为球队做出最好的选择。”陆一奇始终耐心地交流着，“这是作为朋友的考量，同时也是作为主教练的计划。”
朋友。
一个简单却真挚的词汇，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哈里斯终于抬起头看向了陆一奇，眼神里有着无法描述的错杂，就这样注视着陆一奇的那双眼睛，试图在陆一奇的眼神里寻找着什么，而陆一奇不曾移动视线，就这样坦然地接受打量。
真诚而坚定。
那坚若磐石的眼神始终都不曾动摇过，自当年在费城老鹰相遇相识以来，他似乎就从来都不曾改变过。这份坚定，让他走到了这里，也成功说服了哈里斯。
最终，哈里斯长长吐出一口气，点点头表示了肯定，“阿奇，我相信你，你能够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
阿奇。而不是教练。
最后的最后，哈里斯还是选择了相信朋友。
662 最后冲刺
挣扎与纠结的最后，尽管依旧充满遗憾与不甘，但哈里斯还是放下了自己的执念。
“阿奇，我相信你。”
是阿奇，而不是教练，表明出哈里斯此时此刻选择相信的，是陆一奇这个人，而不是作为主教练的陆一奇。
“以前在费城的时候，里德教练就曾经说过，你是一个聪明人，站得高看得远，你总是能够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甚至看到许多教练都看不到的东西，所以，你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主教练。我愿意相信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蕴含着沉甸甸的信任——
这需要全心全意的信任，才能够把自己的未来、自己的执念、自己的坚持全部都托付在他人的判断之上。
对于职业教练和职业球员的关系来说，这尤其不容易，因为职业联盟归根结底就只是一场生意而已。
错过一场胜利、错过一次季后赛、错过一个冠军，对于教练和球员的意义截然不同，因为教练的职业生涯足够漫长，他们可以拥有犯错的机会；但球员的青春年华却是如此短暂，巅峰时期更是转瞬即逝，错过了一次，可能就是永远错过。
这样的偏差，也注定了球员与教练在职业赛场的不同走向。
当然，不是说哈里斯错过了一场比赛，就可能错过争夺超级碗的机会；只是站在当下，哈里斯还是希望能够与绿湾包装工的队友们并肩作战，而不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伤病”而选择退缩。
从侧面就可以看得出来，哈里斯真正地把自己当作绿湾的一员，陆一奇经过整个赛季的整合与打磨，终于成功地把球队上上下下都牢牢凝聚成为一股绳，这也是陆一奇的厉害之处。
现在，哈里斯因为信任陆一奇，所以暂时按耐住了自己的冲动和顽固，这并不容易。
哈里斯依旧在注视着陆一奇，目光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陆一奇的肩头。
但陆一奇并没有退缩也没有闪躲，他对着哈里斯轻轻颌首，“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如此坦诚的一句话，反而是让哈里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夸张地抱着双臂，不断上下搓揉着，似乎正在拍掉鸡皮疙瘩，流露出嫌弃的表情，“不要这么肉麻，别人容易产生误会的。”
“你不知道吗？整个球队都知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陆一奇理所当然地说道。
哈里斯愣了愣，然后发出了绝望的哀嚎，“我的一世清名！”
陆一奇满眼都是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工作上，“既然下一场比赛不用登场，接下来我会让伊萨克和医疗团队商议出一个两周的保守治疗和恢复训练方案，你需要一步一步地完成恢复，这个赛季还没有结束呢。”
膝盖积水，这样的伤病可大可小，稍稍不注意，可能就导致韧带磨损，进而引发更加严重的伤病；但只要注意治疗和恢复训练，重新返回赛场并且展现顶尖战斗力也没有问题。
这也是陆一奇希望哈里斯休息一场比赛的原因。
nfl两个联盟之间有一点是完全共通的，那就是伤病，每一位球员都可能面临伤病的困扰，这也是每一位教练需要经受的考验，就好像当初雷吉-沃克突如其来的伤病一样，一切都随时可都能发生。
本赛季的绿湾包装工，严重伤病暂时没有出现，但琐碎的伤病一直都客观存在，毕竟征战联盟多年，橄榄球本身就是一个非常耗损身体的运动，怎么可能没有伤病呢？
特别是进入赛季收官阶段和季后赛阶段，因为经历漫长赛季的考验与对抗，伤病的突发几率也是水涨船高。
这也是陆一奇当初邀请伊萨克-伯恩斯加入团队的原因，球队无法避免伤病，但他们却能够通过建立全新的训练体系，减少伤病带来的后续伤害；另外，此次处理哈里斯伤病的情况，也是综合考量的结果。
比起底特律雄狮来说，季后赛的每一场战斗都更加凶险，陆一奇必须做出取舍，因为贪心往往都需要付出代价。
送走哈里斯之后，陆一奇又专程找到了伊萨克，对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基础训练、热身训练安排做出调整，絮絮叨叨商讨了一个多小时，这才重新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准备为赛季最后一场比赛做准备。
虽然今天是周二，周一夜赛结束之后的官方恢复训练时间，但教练组的工作却异常繁忙，小伤小病的球员都必须第一时间进行恢复训练和深入检测，确保小情况不会演变成为大问题，忙碌着忙碌着就已经夜深了。
然而工作依旧没有结束。
陆一奇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机，此时已经九点出头，但视线却注意到一条未读短信，这才想起这件事。
打开短信，居然是一张照片。
藏青色的天空之上，可以看到一盏尾灯划过，似乎隐隐约约还能够看到云絮被拉扯出长长尾巴的痕迹——那应该是飞过芝加哥城市上空的飞机，远端还可以看到一汪月亮斜斜地挂在天际，静谧而安详。
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却透露出一股宁静，让疲惫而烦躁的心情也跟着沉淀下来。
在照片之下，还有一条短信，“雪停了。”
发件人赫然是丽芙-德尼斯。
陆一奇嘴角的弧度就这样轻轻上扬了起来，认真想了想，于是就敲击了一行字，快速就将短信发了回去。
“午夜飞行，等待下一场雪的来临。”
午夜飞行，黑暗而孤单，惊险而压抑，这需要更大勇气也需要更多毅力，只有真正坚若磐石的心志才能够触碰到黎明的曙光。
这个冬天，似乎早早就能够触碰到春天的光芒。
却不知道丽芙是否能够读懂这条短信的意思，但陆一奇想了想，终究没有进一步解释，随手就将手机放了下来，再次投入繁忙工作之中。
陆一奇始终相信着，站在悬崖边上不是最可怕的，因为破釜沉舟的魄力总是能够让人在绝境之中爆发出无穷潜力；即将离开悬崖触碰到生机曙光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最惊险最可怕最糟糕的情况已经过去，心神松懈下来，稍稍一点点偏差，就可能将此前所有的拼搏奋斗全部葬送。
现在，陆一奇就需要确保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