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扰乱视线
皇城中乱成一团,居住在这里的百姓也算是历经无数风浪,但比起今天的乱子,从前那些造反逼宫、山匪入侵等事皆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数不清的修士在空中飞来飞去,只因宫中“不小心”流传出一个消息,余妃娘娘诞下皇子导致天降异象,如今被晋封为皇贵妃,从此二人之下万人之上,原本为三品文官的余家老爷一并封为荣国公。
这下市井里可炸开了锅,且不说百姓们如何津津乐道,只说那些筑基金丹期的修士听到此事,一个个就恨不得立马冲进皇宫里,去瞻仰瞻仰婴孩状态的未来大人物。
有元婴真人们镇守,这些低阶修士倒也不敢再抱着什么歪心思,只是异象之子何止万年难逢,当今修仙域重建十二万余年,也只有过两次异象,那还都是宝物出世,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看过记载玉简的修士都知道,那两次异象中生出的宝物,一件被凌霄宗取走,一件被渡厄宗取走,至于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谁都不清楚。
那两次异象的记载更是含含糊糊,如今的低阶修士早就不知道异象出现在哪一方修仙域,记得的高阶修士要么陨落要么早就飞升上域,故意模糊的记载只给世人留下遐想。
这一场因人而起的异象想来也会如此,在无数年后,再不被人放在心上,只能凭借玉简上的只言片语和画面来猜测一二。
空中的低阶修士们一会儿朝着皇宫方向疾驰,靠近结界后停下来做一些无用功,试图将神识探进去,或是抱着侥幸心理往里面挤。
大家都知道这行为是徒劳,但想到既然消息能够“不小心”流露出来,至少说明里面的前辈们不顾忌他们知晓,那万一也不顾忌他们进去呢?只是试了一次又一次,从筑基初期到金丹圆满,无一人能够顺利通行。
靠近皇宫的宋家、田家、以及一些宗亲高官的大宅早就被踏破了门槛,拂衣在进城途中将小宗主哄睡过去,在城外要求离开储物空间,进城后带着隐匿了修为的鑫云直奔宋家门口。
来到宋家大宅前,只见原先精美厚实的大门都被人给拆下来了。
“思画!”拂衣一眼就在游廊上看到了宋思画急匆匆的身影,这里修士极多,对方又是一脸焦急,压根儿没来得及注意她。
“拂衣,你跑哪儿去了!”宋思画踮起脚尖朝她挥了挥手,这会儿也顾不得身边挤满了金丹修士,在里面推来搡去,终于挤出一条空路。“呼,都在这儿打听皇贵妃的消息呢,宫里的结界还没解除,也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咦,这位道友是?”
“这是鑫云,她......和我以前见过几面,前几天正好又遇上了。”拂衣含糊解释了一句,见两人打过招呼又问道,“你们家人和田家可有什么损失?”
宋思画轻松地笑了笑,道:“我找到阁中管事了,他听后便与一位阁中长老出来帮我撑了撑,现在没人再用阴狠手段逼迫我家与田家人了。”
她说完抿了抿嘴,又接着道:“只不过......阁中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务必要寻十条安全路线前往十个安全地点,无论翼国还是别国都可。还说不必刻意隐瞒,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拂衣与鑫云一听便知这是四大阁要扰乱视线。宫中的孩子像个香饽饽,高阶修士都想去啃上一口,此刻在宫内的元婴期达成了一致,不会对他做出有恶意的举动,但外面还有一大堆隐匿起来的真人,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
谁都知道凡人无法承受传送之力,这孩子在引气入体之前都必须活在永宁域,十条不同路线,十个安全藏身地,足以扰乱一部分修士的视线,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错误的地方。
这本就是一种冒险的心理战术,外面的元婴期就算猜测孩子会留在宫中,也不会轻易错过查探这十条路的机会。
真假皇子有什么区别,眼下宫外的人全都不知晓,按照那些本就思虑过多的修士思路来看,想要藏起真皇子,宫中的元婴期会有三种选择。
第一,大张旗鼓将真皇子留在宫中,外面的十条路全是障眼法。
第二,留在宫中的才是障眼法,外面十条路中有一条是正确的路。
第三,以上两种都是障眼法,他们另有别的地方安置真皇子。
这样的做法,导致找出真皇子并不容易,大家都是元婴期,宫中的且还都是后期与圆满,加上四大阁首座能够动用的人脉与宝物,有的是地方藏起一个小小婴孩。
所以挑选路线的事根本不必隐瞒,拂衣甚至想到,既然玲珑阁将此事托付给宋思画,那么另外三大阁会不会也托付过其他的人,再选出更多的路线来。
这样一来,整个永宁域都将陷入彻底的混乱中,而现实越乱,真相便越安全。
“那你可找到了?”鑫云像个幼稚的好奇宝宝,似乎完全不知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只随着心意张口就打听起来。
宋思画尴尬地抿了抿唇,笑容中带着几分歉意。“管事只让我不必隐瞒寻找之事,至于路线究竟是哪几条,许是不好告诉道友了。”
鑫云“啊”了一声,连忙摆手致歉:“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一时好奇,你别放在心上。”
拂衣暗中撇了撇嘴,正想与宋思画告个别,就听外面传来了喧嚷声。“怎么回事?”宋家的修士们纷纷赶了出去,三人也不耽误,连忙挤在人群中朝往涌去。
刚刚踏出送家门,所有人都感觉到天空之中传来的阵阵威压,筑基修士的胸腔都被压力震得闷痛。众人抬头看向上空,粉紫色的云雾中有六道看不清的影子闪闪烁烁,分明是元婴修士动起了手。
“这可是凡俗啊!”
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这里的土地与灵气可不足以支撑元婴期斗法,要是动起真格来,整个翼国都有可能被夷为废墟。
第197章 少女
天空中的压力达到一个临界点时,地面的金丹修士都有些撑不住了,一开始还在城池上空飞来飞去折腾的修士们早就倒地吐血不止,及时祭出防御护罩的修士稍好一些,却也得找一个支撑点才能勉强站稳。
拂衣只觉胸腔中似有一把重锤猛击,浑身灵力运转不畅,血流都快要逆行,喉头一甜,嘴角还是溢出一丝暗红色的血线。
正在这时候,威压消失了,如同来时的突然,走得也是干脆迅速,没有任何征兆。众修士身上的重压骤然不见,一个个反而东倒西歪,再难使上半点力气。
又隔了不到十息,两道闷闷的巨响从遥不可及的远空传来,震得下方地动山摇,好些平民百姓的简陋房屋都在瞬间崩塌散架,唯有高门富户与皇宫依然屹立不倒。
“这是......有两名元婴真人陨落了么?”宋思画擦掉嘴角的血,捂着剧痛不已的胸口再次站稳,看着天空低声呐呐道,“这么快就打起来了,以后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鑫云白着一张脸,看上去也像是受了内伤,声音弱弱地道:“耗时这么短,哪怕是四对二也太快了,多半是四个元婴圆满对战初期。”
那两声巨响的回荡了许久,彻底平静下来时,天空中果然出现了四道黑影,一闪便消失在皇宫的方向。空中异象丝毫未变,没有像寻常的云雾那般被气流冲散,稳稳当当悬挂着,连气息都不曾改变。
“这是杀鸡儆猴啊......”鑫云眯了眯眼,低声道了一句,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太过健康,又亡羊补牢般干咳了一阵。
好心的宋思画立刻拍了拍她后背,柔声问道:“道友没事吧?要不要服一粒丹药?”
拂衣:“......”她好着哪!储物空间里的丹药也快堆成山了!可惜这些话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木着一张脸欣赏鑫云的表演。
“咳咳咳咳......唉,没事没事,我平时疏于淬炼肉身,看来还是太虚弱了,以后,咳咳咳......以后要再努力一些才行。”鑫云脸上挂着懊恼的神情,捂着并无起伏的小胸脯喘了一会儿气,才又做作地恢复了原状。
宋思画见状顺口宽慰了几句,接着便对二人道:“抱歉,我得去完成阁中任务了。我家与田家承蒙阁中照顾,我也得好好做事回报才行。拂衣,这回多半是不能陪你四处游历了,待传送阵启动,我就得跟管事一起回碧霄域。”
拂衣理解地点点头,聚散总有时,她来宋家这一趟为的也只是看看情况如何,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顺便也是来告个别。“好,以后有机会我去玲珑阁寻你。”
“好,再会!”宋思画朝二人道了一礼,转身回到宋家去族人告别,二人见她钻进人群中,也不再此久留,匆匆来到大街上开始分头打听消息。
总算是耳根清净了。拂衣刚与鑫云分开就有一种无比轻松的感觉,久违的自由重新到来,让她恨不得就此遁走再不相见。可惜小宗主还在鑫云的储物空间里,再不想见也还是得相见。
拂衣找到一家围满了筑基修士的茶肆,站在一边听里面一名穿着灰衣的男修唧唧哇哇分析,听来听去没什么新鲜,倒是让一群没什么脑子的筑基初期眼睛发光。在人群中,拂衣注意到了一名年轻女修。
女修穿着白色贴身短打,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连一丝碎发都不曾落下。她的五官在修士中算不得精致,但凑在一起却又极其好看。拂衣注意到她并非因为人家好看,而是因为她袖口处隐晦地绣制着一道暗纹,分明是巫符文。
与三眼人像眼中的巫符文完全不同,是一道全新的、见所未见的符文。若不是拂衣有前世记忆,看到这花里胡哨的东西只会当作是新流行的什么花样,绝不会往巫符文上面想。
难道她是翼国皇族?拂衣心中暗自猜测,却见对方似有所觉般朝她看了一眼,紧接着就转身消失在茶肆。
有猫腻。拂衣皱了皱眉,只迟疑了片刻,便收敛灵息离开茶肆跟随而去。都是筑基初期,就算被发现了也无甚危险,大不了就出城打上一架嘛。
白衣女修脚步匆匆,一直往人少的地方钻,拂衣好奇心更重了几分,既然是皇室中人,怎么不往皇宫方向走?只要对守宫门的人表明身份,里面的元婴修士也不可能不放她进自家门啊。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条无人的破旧街道,这里看上去应是贫民窟,房屋在刚刚那场斗法中尽数倒塌,里面的平民百姓也早被好心的修士移去了别处。
来到这里,拂衣也不算是暗中跟随,而是摆明了要与对方说上话才甘心。女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问道:“道友何意?”
“你是翼国皇室中人吧?”拂衣看出她的警惕,为了避免引起更强烈的防备,她干脆直言了当问了出来。
女修明显一愣,显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不过脸上神情却是摆明了答案。
“我没有恶意,就是好奇跟上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宫中的情况。”拂衣说的确实是实话,她真的很想弄清楚宫中另一个新生儿是谁,与宗主的残魂究竟有没有关系。要是能和这位少女套套近乎,说不定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你是怎么知道的?”少女避开了关于皇宫的询问,只不过见拂衣神情坦荡,说话毫不拐弯抹角,还站得老远以免引起误会,心中的警惕顿时削减了大半。
“嘿嘿,宫中没有结界时我偷偷溜进去过,在里面看到过与你袖口相似的符文,就想着你多半是皇室中人。”拂衣没有隐瞒,前段时间偷溜进去的人肯定不止她一个,只要提及冷宫,就不会暴露更多。
少女显然松了口气,抿着唇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如今老皇帝的女儿,不过我进不去皇宫,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说完她又低声呐呐道,“我也不想知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怨怒,听上去倒像是在告诫自己。
拂衣看套近乎有戏,正要趁热打铁开启大忽悠模式,结果就听身后传来搅屎棍鑫云的声音。
“拂衣你在这儿做什么!快跟我来!宫中结界打开了!”
第198章 庆典
皇宫外的屏障消失的瞬间,一些正尝试着往里面闯的低阶修士刷一下就冲了进去,很快便被里面的元婴真人止住,虽未动手警告,但也将他们吓得不轻。
拂衣与鑫云赶到的时候早就不见了少女踪影,不过二人传音嘀嘀咕咕了一阵,鑫云好歹是答应帮她留意那个“新来的小妖精”。
趁着城中乱成一片,拂衣在前往皇宫的途中还悄悄偷了好几壶羊奶,还暗戳戳探入好几家富户,挑了好些厚实好看的小衣裳,从足月到周岁都齐全了。
投喂孩子的事指望不上鑫云,稍微一点儿风吹草动人就跟着跑远了,压根儿记不起储物空间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活物。
“能不能进去啊?让我们也瞻仰瞻仰异象之子啊!”
“就是!我们又不做什么坏事,为什么不让进!”
半空中不少金丹修士开始抗议,敢说话的自然都是金丹圆满,距离元婴期只是一步之遥,让他们有种“老子很快就能和你们平起平坐”的错觉。
站在地面的大都是筑基修士,只有极少数低调的金丹初期、中期跟他们一起守礼地等在宫门外,也不用神识探入其中四处乱扫。
哐哐哐几声巨响从远处、近处传开,宫门象征性地打开了,里面传出一位老者苍劲有力的声音。“欢迎诸位道友、小友入宫参加异象之子新生大典,太极殿内设有宴席,国师殿内设有祭台便于感悟异象,请诸位自便。”
声音落下,宫外的修士们纷纷冲了进去,拂衣与鑫云也紧跟着入内,走了没几步,鑫云的脚步忽然一顿,目光闪烁着一一看向许多个不同方向。
“前辈,怎么了?”
“七十九名元婴,分别前往不同的方向去了。有人走的空路,有的钻的地洞,还有人收敛气息压制修为走大门。”
两人传音时也不再停留原地不前,跟着众人一起来到太极殿外,只觉刚刚还能感觉到的无形压力,此刻已经全部消散。
空中再无元婴期身影,连金丹后期、圆满都少了许多。拂衣知道这是他们有所感应,追着那些转移视线的真人们去了。
不管那七十九名元婴手中有无婴孩,有的是真货还是假货,宫中至少是清净了许多。拂衣手上有小宗主,心中丝毫不慌,与鑫云一起在备好的长宴间穿梭,好奇地尝试着永宁域特有的新鲜果子与食物。
皇室的东西经由灵泉水浸泡,多多少少祛除过杂质,也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口味更是不必说,果子清甜,食物鲜香,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淡定的两人在周遭众人惊诧目光中享用了不少美味。
人家是正儿八经来参加宴席打听消息,她俩却像是打着进宫长见识吃吃喝喝的主意,一些认得拂衣的修士更是惊掉了下巴,说好的冷酷无情强悍剑修呢,那个在果盘里挑选品相最好果子的人,真的是与金丹期对战的夺宝赛魁首吗?
拂衣才不管那么多,折腾来折腾去,好不容易把小宗主偷到手,结果又出来一个新婴孩搅局,简直心累。来都来了,干脆放松点想干什么干什么,反正现在又不可能靠近那名不知真假的“异象之子”。
“名头听起来倒是威武,异象之子,啧啧啧,搞得跟天道亲儿子似的。”鑫云砸吧砸吧嘴,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四下扫了一眼,“走走走,这里没什么意思,去国师殿看看。”
拂衣点点头,将手中果核化作粉末消散,跟着嘀咕道:“确实没什么意思。”
众修士:“......”一长桌子都快被吃光了才说没意思,早干嘛去了?脸皮可真厚实啊!
两人大摇大摆离开太极殿,在哆哆嗦嗦的宫人指引下来到国师殿,在这里感悟的修士不多,偌大的宫殿与广场显得有些冷清。广场上粗矗立着一道极高的正方形石台,与华丽精致的大殿格格不入,想来应当是国师感悟天地的地方。
自打数不清的修士从外域赶来,这位金丹初期的老国师就再未露过面,老皇帝找不着他,外域修士不认得他,如今已经不知避到哪里去了。
能留在凡俗混日子的大都是寿元将至,在安逸环境中享受一番世人追捧,直到死亡逼近。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为体悟世情、领会人世间悲欢喜乐,或是习得凡俗中人值得学习的一面。翼国这一位国师显然属于第一类。
“弄得跟神棍似的,难不成靠近天就能感悟更多?那大家都御器飞上云端感悟得了。”鑫云踢了踢圆柱,也没有刻意放轻声音,引得周遭修士闷笑不已。
拂衣正想传音问她有没有找寻到那名少女的踪迹,余光就见远方行来一人,正是她想找的人。“嘿,我过去看看,你先自己玩吧。”
鑫云嘟了嘟嘴,又假装不在意地摆摆手:“去吧去吧,小孩子家家的就是爱玩。”说完眼神假装看向柱子上空,余光却时不时往拂衣与少女身上扫,心中忍不住嘀咕着可千万别在这时候交上别的朋友,那她的地位可就不稳了。
地位一旦不稳,以后还怎么利用她做事啊!
拂衣可不在乎她若有若无的视线,欢快地跑到少女前方招了招手,热情地打着招呼:“喂,你也进来啦?”
“嗯。”少女不似刚开始那般冷漠,点点头回应了一下,又主动道,“我不叫喂,我叫云梦。”
“好的好的云道友,我叫拂衣。”拂衣记得翼国的国姓是殷,想来这姑娘已经不当自己是皇室中人,也不打算认亲了。“你也没看到那孩子吧?也不知道这庆贺大殿会不会让他露面。”
“露面又如何,反正都是假的。”云梦没有开口,而是开始传音交流,“他们不会暴露那孩子的真实模样和气息,一旦被世人见过,以后想寻找就容易多了。”
拂衣赞同地点点头,见她也无心去宫中四处寻找打听,于是便收起了撺掇的心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无冤无仇且交流顺利的情况下,她还是很愿意与人为善的。
没办法,人美心善可不是说着玩的。拂衣正在心中暗戳戳自我表扬,空中再一次传来了老者浑厚的声音。
“庆典将于落日时分开始,瞻仰异象之子者请前往祭祀广场等候。”
第199章 震慑
这场庆典对于翼国百姓而言是件激励人心的大事,这代表着异象之子将带领他们的国度走向光明,从此再无战乱,再无侵犯,他们已然成为永宁域最强大的国度。
然而对于修士们来说,这场反声势浩大的庆典其实更像是一个笑话,一个过场。明眼人都知道,被那名哆哆嗦嗦的美妇人抱在怀里嘤嘤哭泣的不是异象之子,甚至可能不是翼国皇室血脉,而是随便找来撑个场面的幌子。
但本着来都来了原则,大家还是兴致勃勃地赶到祭祀广场,这里是皇室祭天祭祖的神圣之地,用来祈雨祈福祈求国运隆昌,至于有没有用,反正也看运气。
修士们自是对此不屑一顾,求天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不抱有敬畏之心,这片看似庄严神圣的广场就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平日里连低位分宫人都不敢靠近的火台、石像,现在正被不少修士靠着倚着,过分一些的甚至还坐了上去。
拂衣没有参与其中,欺负凡人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玩的事,那些看似随意的修士都是筑基初期、中期,心性还未稳定,都是抱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才会做出如此举动。
而她的优越感来自于本我,不在于外物,无需这些小动作,她也知道自己是个强大而坚定的修士。
“那孩子身上也没有气息,很纯净。”鑫云悄悄探入神识观察了一下,将自己的感应传音告诉了拂衣。“身上佩有一枚三眼人像黑白二色玉佩,我不敢仔细探,但多半正是遮掩气息之物。”
拂衣点点头,佩戴皇室标识完全不引人注目,黑白二色既是翼国国色,又是世间随处可见的颜色,短时间内造出几十上百份假货也很容易。
“这样一来就更难确定谁真谁家了。”拂衣传音回应了一句,对于打探消息已经有些不抱希望,四大阁的手段简单且有效,说不定宫里都留下了一些假皇子以防万一。
这跟她从前仿制器灵碎片的做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要能扰乱视线,就算被人知晓有假货混淆其中又如何?所以她很想到,若要寻出真相就得先等混乱过去,在水没有浑到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再去摸鱼。
想通了这一点,拂衣心绪放松下来,打算仔细听听四大阁的首座长老要说些什么。
皇宫中挤满了修士,却见不到除四大阁首座之外的任何一名元婴,老者站在四人中间,朝下方压了压手让众修士安静下来,一瞬间,整个皇宫鸦雀无声。
“诸位皆知,异象乃是不寻常之事即将发生前,天道所生出的外在表现,对于我等生灵来说是一种预警,但这并非天道‘仁心警告’我等,只不过是自然衍生出来的变化罢了。是以诸位不必再去猜测这孩子是好是坏,日后会成长为有利还是有弊之人。”
老者的话浅显易懂,就连一众战战兢兢的凡俗中人都明白了,这位异象之子只是身份特殊,地位超然,但并不代表非要将光明美好的期望托付于他,毕竟人家也可能长着长着就歪掉了。
“此事终将传遍三千域,这孩子的命运从此再无定数,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将产生持续不断的影响,是以诸位放心,四大阁绝无将大家永远留在此地之意。只有一点......”
老者顿了一顿,鹰眼骤然迸发出一道锐利精光,远远的都能摄魂一般,让人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惧意。
“若有胆敢闯入皇宫,试图抢夺异象之子占为己有,无论筑基还是元婴,一律杀无赦!”
杀无赦三字久久回荡在寂静宫城中,一众低阶修士不免背脊发寒,不知是因为那一道道强势袭来的威压,还是因为本心对高阶修士的恐惧,谁都不敢再生出一丝歪念头,甚至对异象之子的好奇心都减少了大半。
拂衣与鑫云完全不在被震慑住的行列之中,她们的共同特点是心境稳定加脸皮厚实,不是随便吓唬吓唬就会退后的人。
特别是鑫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中有了一个歪主意。
“拂衣,你先瞧着热闹,我去去就来。”
“你要做什么?”
拂衣双眼直视前方,传音询问了一句,还未得到回应就觉身边没有了鑫云的踪影,只余下云梦还在注视着高空之中的四位首座。不知为什么,云梦扶着后脖颈皱了皱眉,待她将手放下时,拂衣只见刚刚捂住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小小血点......
溜得还是又隐秘又迅速,有这本事,好好做个正经虎多好。拂衣心中腹诽了几句,也不去关注她究竟跑去了哪里,反正知道与寻找异象之子有关就是了。
云梦是皇室中人,以她的血液气息寻找说不定真能有所收获,就算没有,也不过是浪费一点点时间而已。
待四大阁首座警告完毕,又絮絮叨叨一通“三千域乃一个整体”之类的话,这个临时举办的大型庆典就算正式开始了。
那个不知真假的可怜婴孩被一股柔和却强大的力量托起,身着华服的美妇人双手颤抖着,看着怀里的孩子骤然腾空,吓得几欲尖叫出声。
孩子被黑白二色的襁褓裹住,上面绣有无人能懂的巫符文,皇室的凡人们只是一代代流传这些纹路,压根不知道里面究竟蕴含着什么深意。
好在凡俗皇室大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对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异常尊重珍惜,一笔一划都绝不能出现差错,否则就是“不敬先祖”,是大罪。
婴孩腾空而起时,天空中的异香很给面子地变化了一下,说是变化也不尽然,因为这时正值日落时分,那片粉紫色的云雾自然会随着太阳光芒有一丝改变。
这对于来到宫中瞻仰的达官贵人及皇亲贵胄来说,却是一种了不得的印证,这孩子实在不凡,肯定是真皇子,真正的异象之子,绝对不是假货!
拂衣百无聊赖地看着周遭亮起一道又一道灵光,亮闪闪的,好看是好看,就是没什么卵用。还不待灵光散去,消失不见的鑫云突然又回到了身边。
第200章 邀请
鑫云嬉皮笑脸地东扯西扯一些闲话,提也不提刚刚离去做了些什么,出于谨慎,她都没有与拂衣传音告知。一见她这副模样,拂衣哪里不知道她刚刚必然有所收获,一颗心紧跟着活络起来。
庆典除了让人瞻仰小皇子压根儿没长明白的五官,还有一系列繁复的祭祖祭天,不过修士们看到小皇子后便对后续活动没有了兴趣,在老皇帝即将发言时,非常不给面子地一一散去了。
四大阁首座仍然盘坐在高空之中,没有阻止任何人离去,也不阻止后来者入宫,只像是四尊无法撼动的山岳,将漂浮在空中的小皇子团团围住。
“拂道友,先走一步。”云梦厌恶地看了老皇帝一眼,转身朝拂衣与鑫云拱了拱手,打过招呼后混入人群中朝宫外行去。
拂衣与鑫云见她无心同行,于是不再去纠缠,满吞吞跟在后头往另一条出宫的路走,省得与人挤来挤去。刚刚偏离人群的方向,两人就见一名身着侍服的老宫人颤颤巍巍跑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从一堆修士中挤了进去。
“十九公主......是你吗十九公主?”他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看到周围一个个修士朝自己看来,他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公主,老奴就是死在诸位仙人手上,也要替死去的娘娘找到您啊。”
众修士:“......”这人戏好多啊,他们只是好奇围观一下好吗?!
鑫云噗嗤一声笑出来,拂衣强行憋住笑意不去看老侍,视线直接移到了云梦身上,见她早就停下了脚步,就是迟迟不肯回身。
周围修士大抵猜测出这一幕是个什么意思,想想又觉得没什么看头,于是纷纷转身离开,只余下好奇心极重又闲出鸟来的几名修士,这其中自然有拂衣与鑫云。
“公主......”
“别叫了!”
听到老人家带着小心的颤声,云梦还是板着脸转过身来,低声呵斥了一句。虽是呵斥,但语气中带着一种压制着的无奈和悲凉,神情也不复平日的镇静。
“徐大监,你回去吧,我不过是回来凑个热闹,看看异象之子长什么模样罢了,这里不是我的久留之地。”
徐大监闻言眼眶一红,瓮声瓮气地劝道:“皇上一直念叨您呢,当年的事亦是无奈,公主您就见见皇上他老人家吧......”
“我母后被那贱人母子害死,我一不能复仇,二不能揭穿真相,难道他还要我回宫看着那母子得势的脸受气?仙凡有别,我不与他们争已是仁慈至极,他还想如何?!”
云梦说着说着情绪有些激动,余下来挺热闹的修士大抵也猜测出了一个模糊真相,这姑娘的亲娘应当是上一届皇后,在宫斗活动中败给了这一届皇后母子,结局自然是个死字。
有底线的修士,对于凡人的仇怨总抱有一种无可奈何之心,杀死一名凡人不要太容易,可是真动了手,他们心中的底线就会被破,哪怕是为复仇,亦会留下一个过不去的坎。
可要是不复仇吧,心中那股恨怒又实在难以消除,那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有躲得远远的,期盼着仇人短暂到可怜的寿元早些耗尽。
云梦显然是个有底线,有原则的人,这就注定了她不会对两个凡俗中人动手,何况皇后与皇子关乎整个翼国,再加上皇帝亲爹在里面周旋,她唯一的选择就远走高飞眼不见为净。
“公主容禀,郑氏和三皇子消失不见了!”老侍连忙上前几步,跪在地上激动地说道,“前些天就不知去了哪里,就连今天的庆典都没能参加,说不定是招惹了哪位仙人......公主,好歹留下来拜一拜娘娘吧。”
云梦有些动心,想到今天一堆皇室成员中确实不见郑皇后与三皇子的身影,难道真的死在哪位脾气暴躁且底线较低的修士手上?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那,好吧。”云梦虽不相信祭拜一个牌位有什么实际作用,但她对母后的思念让她难以无动于衷。“带路。”她说完转过头来,迟疑片刻后对拂衣与鑫云道,“若是二位道友不嫌弃,不如随我一起进宫待上一阵?”
两人有些错愕,这是什么情况?一开始不还是装作陌生人直接跑掉了吗?现在怎么又邀请她们一起去玩耍?
女人的心,海底针。拂衣觉得很是头疼,她现在压根不想进宫了,里面什么破信息都得不到,还不如回山洞去喂孩子。
“好啊!”鑫云却是一口应了下来,还冲拂衣挤眉弄眼,生怕看不出她的暗示。“走吧走吧,宫里的酒挺好喝......”
拂衣估摸着她这暗示是与刚刚的离开有关,于是只好点头应下来,反正云梦不是个会暗中害人的人,有这请求多半是出于某种不好直说的原因,进去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也好。
正在要里面走时,拂衣恍然看到徐大监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眼帘瞬间阖上,低垂着头遮掩住了真实情绪。看上去一副战战兢兢且欣慰的模样,稳健的脚步却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这人不对劲。”拂衣赶紧传音告诉鑫云,有元婴期在身边不用白不用,麻烦什么的,就交给实力高强的去解决吧。
“我见过他,心里有数,不必忧心。”鑫云还是回应得很含糊,应当是顾忌里面的几位首座真人,她的大大咧咧只不过是性格中的一部分,内心深处的谨慎、防备与算计可是一件都不少。
拂衣知道这一点,于是放下心来不再担忧更多,她倒想看看这个凡人侍究竟想从云梦身上得到什么。
各怀心事的四人组合看上去有些诡异,徐大监挑着人少的路往深宫行去,时不时转过头来含泪看一看云梦,又害怕地扫过拂衣与鑫云二人,一副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模样。
“大监不必害怕,”看出他心思的云梦好言劝道,“她们不是坏人,我请她们来只不过是为......”
“道友!”拂衣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不管她心中如何作想,都没有必要告诉眼前这个可疑的侍。但打断之后拂衣又忽然卡壳,因为压根儿没什么话要说。想了半天,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尴尬道,“能让人再带点儿果子和酒来么?”
第201章 陷阱
云梦抿着唇,微微蹙着眉,秀丽的脸上写满了两个大字:疑惑。
她当然不会认为拂衣是真的馋果子和酒,更不会认为刚刚的打断是出于无礼或无意,恰恰相反,她可以确定这是对方在提醒她什么。然而她的潜意识不愿意去深思,隐隐有些抗拒真相,是以她很快恢复淡然点了点头。“好,一会儿就让人去取。”
见云梦不再解释自己的举动,拂衣放下心来不再开口,至于徐大监会不会有所怀疑,她压根儿不在乎。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还能玩出花儿来不成,要是见机不对,一脚踢开走人就是了。
不过拂衣打定主意要把踢人的活儿交给鑫云来做,她这么善良有爱不斤斤计较的修士,怎么能对一个凡人老者动手呢?鑫云底线比她低,做起这种事来完全不会有心境障碍。
“公主您瞧,皇上一直让人将元仪殿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是心中记挂着娘娘啊。以前的老人都送出宫荣养去了,只有老奴和几个小宫女小侍一起守着,平日倒也清净。娘娘一向最喜欢清净......”
快要走到元仪殿时,徐大监开始絮絮叨叨回忆往事,从云梦出生说起,一直说到十一岁那年离开皇宫,再到二十岁那年回到宫中发现先皇后被害去世。
拂衣听了一阵,并未从其中抓住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只觉这徐大监频频提及旧事来煽情,抱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心。
真正关爱一个人,绝不会一直提及那些令人伤心的过往,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与对方建立更深的关联。若徐大监当真为云梦着想,只会默默看着她离开皇宫走向属于自己的修途,再不济也会在见面时说些令她宽心愉悦的话,以免她陷入痛苦之中。
当局者迷,云梦听到这些话已经陷入往事难以自拔,情绪一低落,整个人的防备心都削弱了不少。是以当她想要跨入元仪殿却被拂衣与鑫云一把拽住时,眼中只有疑惑,完全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如此。
徐大监已经先一步进入了宫殿外门,正站在小花园中急切地看向门外,拂衣神识一动将他拽出宫门,轻轻丢在一旁的墙根下。
“徐大监,你这是什么意思?”拂衣这时有些庆幸,幸好之前偷偷闯入过冷宫,否则她还发现不了元仪殿中若有若无的巫符阵屏障。
这一处阵法比冷宫中的还要隐秘,拂衣能够感应到的气息也与有所不同,这里应该不止是隔绝外人窥探那么简单,不同寻常必有猫腻,在没有足够的把握前,她才贸然踏进别人设置好的陷阱。
“我......老奴......公主救命啊!”徐大监趴在地上不住磕头,活见了鬼一般恐惧,脑袋磕得砰砰作响,很快就渗出血来,看上去有些可怜。
云梦神情软了一下,但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的人,在外域历练了这么久,心智自不比宫中娇养着的公主单纯。“大监不必如此,拂道友也没对你做什么,你且说说让我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徐大监听到她语气中不曾掩饰的一丝疏远,脸上神情一僵,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继续装模作样。
“你还是老实交代吧,看你这样子也是被人利用,要是实话实说,还能保住最后一丝情意。”拂衣不再动粗逼迫,而是开始循循善诱。这侍是上一任皇后的人,还能在这一任皇后的统治下活下来,说明他总是知道如何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对待这样的人,恐吓威胁只会达到吓退的效果。
果然,听到她的话,徐大监的神情渐渐有了变化,从恐惧到纠结,又从纠结到平静,用的时候并不算长,这在凡人当中算得上是心境极稳的人了。
“老奴有罪。”徐大监先是朝云梦重重磕了个头,这回并不带有表演性质,眼泪无声无息落下,眼中满是愧疚。“老奴为保住自己和养子一条小命,受皇后身边的芳玉姑姑所托,这回若见到公主,定要将公主留在宫中。”
“为何?”
“芳玉姑姑前几日被皇上唤去,担起了照顾异象之子饮食起居一责,除她之外,另有几位仙人负责保护异象之子。可昨天......异象之子身子有些不大好,至于具体如何,芳玉姑姑并未与老奴多言,她只托老奴一定要留下公主,说是事关重大,若做不到就要了老奴与养子的命。”
拂衣听后皱起眉头,开始暗中分析徐大监的话是真是假。若异象之子身体不好,就说明刚刚庆典上的孩子是假货,送去宫外的每一个也都是假货,这符合她之前与鑫云的分析,倒是没什么值得怀疑。
让她不解的是,异象之子身体虚弱,四大阁几位元婴首座为什么不出手治疗?就算婴孩身体经不住丹药,总能唤来阁中低阶修士,用柔和的木灵力、水灵力进行滋养吧。
除非这虚弱的程度超出了元婴期的能力范围,连他们都束手无策,只能通过一些奇巧方式来为这孩子治疗。那么利用徐大监留下云梦,图的肯定是用她做“药引”。至于这“药引”具体如何操作却是难以得知。
“那你可曾想过,你留我在宫中,我便可能没命?”云梦讽刺地笑了笑,又摇摇头轻声一叹,“算了,都是自私的人,我也不怪你。你走吧,趁乱出宫也好,留在这里继续服侍新主也罢,从此与我是无关了。”
听到她的话,徐大监再次狠狠一拜,随后起身决绝离开了元仪殿。
“那么,接下来我们可要进去闯一闯?”鑫云好奇地伸长脖子往里面看,神情颇为自信,完全不将此处巫符阵放在眼里。
看到她这副模样,拂衣便知她的传承记忆中必有破阵之法,于是转头问云梦道:“道友,要不要入局看看究竟有什么花样?”
其实三人都知道,既然走到了这里,暗中关注着云梦的人就不会轻易放她离开,而拂衣和鑫云一旦掺和进来,想走也不那么容易。
进退都有生命危险,那还不如直接面对困境,去查个清楚明白。更何况......拂衣眯起眼睛看向鑫云,这位刚刚还窥探到了一些事,要是好好利用,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见一见宫中的异象之子。
第202章 巫符文
在传音得到鑫云的确定答案后,拂衣一脚跨入了元仪殿大门,身后两人纷纷跟上她的脚步,闯进了这个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危机之地。
云梦的心情很快平复下来,并未因此地乃母亲曾经的住所感到伤心,心绪一旦没有波动,思绪自然就恢复了正常。
“这里以前没有阵法守护,整个皇宫都只有禁宫设有祖阵,这一处肯定是新建的吧。”云梦说完怕二人不理解,又解释道,“祖阵便是翼国皇室祖上一代代流传下来的符文阵法,不知道究竟叫什么,反正我们尊称为祖阵。”
听到云梦的话,拂衣与鑫云都有些诧异,忍不住齐声问道:“你不知道冷宫也有你们的祖阵?”
云梦愣了愣,一脸不解地道:“冷宫不过是处置罪妃或宫人的地方,令人看守着便是了,何必动用祖阵?况且祖阵并不好懂,我修道多年都领悟不到其中真意,更不要说宫中的凡人,这一处多半是哪位元婴真人照禁宫阵法搬过来的吧。”
拂衣摇了摇头,道:“可是冷宫确实有你所说的‘祖阵’,而且下方有一个地洞,看上去很有些年头,至少不是近百年内凿出来的。”
云梦简直难以置信,她自幼在宫中长大,也一直在宫中受国师教导修炼至炼气后期才离开,可她与国师从未感应到除禁宫之外的任何一座阵法。
“怎么会呢......”云梦呐呐道,“要想维持祖阵的启动,必须耗费大量具有灵气之物,永宁域灵气稀薄,灵脉不丰,禁宫正是因为坐落在一条微小灵脉上才能一直保持开启。若冷宫与元仪殿阵法都是宫中本就有的,是不是说明......”
拂衣见她沉默,轻声将她想说的最后一句说了出来。“说明整个翼国皇宫建立在一个巨大的‘祖阵’之上,只不过无法启动,谁都不知启动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一个能够自行复原、自行隐匿阵法气息的庞大阵法,精密到防得住不了解其深意的元婴修士,唯有鑫云这种带有传承记忆的强大妖修才能破解,若是完全启动,世间还能有几人能够顺利闯过?
鑫云的破解法看似简单,但那只是因为她不曾告诉拂衣真正的关窍,到底用上了什么解阵方式,除了外表看起来的蛮力,有没有悄悄注入破解的巫符文,这一切都不被拂衣知晓。
寻常妖修的传承记忆中绝不会有这些东西,那么此阵一旦启动,唯有七大妖祖血脉以及白泽、小桐那样血脉悠远的妖修才能够进入其中。抛开那些不曾进阶元婴、没有觉醒传承记忆的,确实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这样一想,拂衣便深觉此地当真是个藏人的好地方。巫符阵似乎对凡人的束缚似乎不大,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就像徐大监刚刚那样。而现在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几人想要走出这元仪殿可不那么容易。
要是没有鑫云,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怎么还没有人来看我们啊!”鑫云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大殿都被她的神识探寻得一清二楚,无人也无危险,估摸着只是要暂时困住她们一阵。
三人做好了要等上许久的心理准备,正要淡定地打坐静心,外面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灵气波动。看到来人,拂衣与鑫云二脸迷茫,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元婴初期修士,苍老的脸上挂着一种死气沉沉的表情,好像随时都要断气。
他身上有种令人不舒服的气息,也说不上是邪气,只是让人想要远离。
“国师大人?您......你是元婴修士?!”云梦忽然惊呼出声,站起身来警惕地看向对方,接二连三发现这宫中的秘密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为什么要隐藏修为待在翼国?”
国师用一种做作的慈爱目光看向云梦,避开了她的询问,只欣慰地点点头道:“修为稳固,气息浑厚,很好,很好。”他说完转而看向拂衣与鑫云,白眉微微一挑,“你们两个小修士,转来转去还是转到了本座手中啊。”
拂衣听到他的话,便知自己与鑫云二人在冷宫的小动作被他看在了眼中,不过她并不多么忧心,这位老人家连鑫云的伪装都堪不破,还以为是个真正的筑基期,那么自然也不会想到她们带走了冷宫中的孩子。
以不变应万变,听到这种不好回应的话,拂衣打定主意装傻。“若冒犯了前辈,绝非我等本意,还请前辈不要与我等计较。”
“呵呵呵......”老国师脸上在笑,眼神却是一厉,“你们两个胆子倒是大,连元婴期都不敢再打异象之子的主意,你们偏偏还敢四处乱逛。没有人告诉你们,在什么境界就去做什么境界该做的事?”
鑫云在心中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暗道我这不是正在做嘛,你自己看不穿还叽叽歪歪装模作样,谁在明谁在暗都还没分清楚呢。
“徐大监是您吩咐的么?还有芳玉姑姑......”云梦现在脑中乱成一团,不知道自己究竟搅进了什么局,她不过是个筑基期罢了,何至于让隐匿修为多年的国师如此算计。
“罢了罢了,看在教导你一场的缘分上,让你死个明白吧。”老国师不紧不慢地捋了捋胡须,指着元仪殿外道,“外面那些蠢货不知如何救治异象之子,而我知道。在你们翼国皇室钻研多年,终是将那神秘符文研究透彻,亦读懂了你们禁宫之中无人能懂的国书。”
老国师双眼迸发着精光,如同一个为执念而狂热的疯子。
“你们这一支,乃是远古时期延续下来的唯一人族血脉,下方阵法是一座精妙无比的巫符阵,你们的文字叫做巫符文,是这天地间最为纯粹的文字,与天道的亲密远远超过如今的任何一种阵纹符文!”
云梦唇瓣翕动,脑中一片空白,这些话像是远大空的虚妄之言,有种不切实际的飘忽感。殷家连有灵根的孩童都少见,怎么可能是什么远古遗留血脉。
那些文字,她一直以为是祖上某位修士的自创之物,说不定正是因为创造时出现了什么差错,才如此晦涩难懂,可现在怎么摇身一变又成了最纯粹、与天道最紧密的巫符文?
第203章 地洞
拂衣本以为这老头儿是个糊弄人的自大鬼,没想到他这一番话还真对应得上几百年后的真相,这说明他确实将巫符文给钻研出来了,不算全懂也懂了个六七成。
想来这也是为何他能顺利穿行宫中,还不被四大阁首座长老发现的原因,利用皇宫中本来就有的巫符阵,再结合元婴修士自身的隐匿能力,当然能够轻轻松松穿行在各大宫殿中搞事情。
“我久无进阶中期之兆,原本只想留下来钻研巫符文,看能否从其中感悟出属于自己的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遇上异象之子降世,这是我的机会......”
老国师眼中的精光骤然变成凶光,神情因狂喜而扭曲,心境明显已经出现了重大问题,他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沉浸在这样的激动中无法自拔。
“只要救好了异象之子,本座就能将他带出宫去好好养大,待他能够承受本座魂灵之时......呵呵呵......哪怕换魂后气运大变,不再对三千域有任何影响,本座亦能得到一具全新的肉身,稳赚不亏的事,自然要好好把握。”
老国师的目光再次扫到云梦身上,越看越欢喜,越看越慈祥。“好孩子,本座引你入道,教你修炼斗法,说是师恩大于养恩都不为过。如今,也该还清因果了。”
云梦整个人都处于空白状态,听到这话一时还生不出愤怒与反抗之心,只呐呐问道:“你到底想用我来做什么?”
“你们殷家血统看似与凡俗中人一样,实则暗藏玄机,那孩子体弱并非魂魄之故,而是余妃早年过于折腾,让腹中胎儿受了损。那一个个鼻子冲天的首座真人治不好,不过是因为堪不破血统中的玄机罢了。”
见他老脸笑开了花,自负到下巴都冲天的模样,鑫云忍不住讽刺道:“那你又勘破了?”
老国师一副不欲和小辈计较的模样,笑眯眯地道:“那是自然。殷家人血统不会因外族参与而变得稀薄,只要有殷家血脉,那便是纯正的殷家人。我本以为随便找个皇子公主即可治好异象之子的病,但却忽略了他魂魄本就异于寻常,必须有修为之人才能治疗。”
云梦总算渐渐恢复了理智,本能地朝拂衣、鑫云这边靠近,同时厉声问道:“你要将我炼制成药?”
老国师呵呵一笑,道:“非也非也,你们国书之中有一种换血秘术,嘶......”他抽了一口凉气,眉头微微一皱,有些无奈地道,“其实本座也不曾完全参透,不过是有七八分把握而已。不过嘛,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
“换血......”云梦眼中闪过一丝惊惧,这秘术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你是殷家人,血液本就不同寻常,再加上这么多年以灵力淬炼,纯净程度远远高于其他殷家人。唯有用你的血去换异象之子的血,才能达到最佳治疗效果,保住这婴孩脆弱的性命。”
拂衣的心情十分平静,甚至还啧啧感叹出声。“您老人家这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也不问问人家云梦愿不愿意,异象之子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再说了,人家既然生来带有异象,哪里轮得到您老操心命数?说不定养几天就好了。”
老国师轻哼一声,阴阳怪气地笑道:“是本座懂得多还是你懂得多?本座就是那异象之子的‘命数’之一,若不出手,他只会死得无声无息!本座救他一命,他便与本座有大因果,那以肉身偿还自然不为过。”
“前辈这逻辑让晚辈甘拜下风啊!”拂衣简直服气,本以为她和鑫云算得上厚脸皮中的佼佼者,没想到今天又长了一番见识。这神一样的思维方式,还真是为了不生心魔,就能无下限降低底线啊!
这老头看着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心境如此扭曲,怪不得这么多年都进阶不了元婴中期。他这样的货色,就算当真夺舍了异象之子,也是在作死的路上狂奔,一去不复返而已。
拂衣私心里认为,此人修为停滞其实也算得上可惜,他有自行悟透巫符文的本事,从零开始一步步走到今天,说明脑子不但没问题,还很是聪慧。只不过心境实在脆弱,注定难成大器,看来口口相传的“修道先修心”果然有道理。
“云梦,道理都跟你说明白了,本座也不欠你什么,至于你们两个小修士,自己撞进来找死,更是怪不得本座。走吧,老老实实不要反抗,本座不会让你们活活受罪。”
听到他轻巧中带着威胁的话,云梦心中终于生出愤怒,然而正要发作时,却听得身旁两人连声应了下来,让她一时有些错愕。这俩的性格有这么软吗?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走吧走吧,我是真不想死得太痛苦啊!”拂衣用手肘拐了拐云梦,皱着一张脸,看上去怕得紧。
“对对对,能干干脆脆的死总比受罪强。”鑫云也赞同地点点头,还不忘谄媚地冲着老国师一笑,“嘿嘿,前辈,到时候一定要稳准狠,大家毕竟无冤无仇嘛。”
两人面对生死的态度也让老国师有些错愕,这是筑基期吗?心境怎么比元婴期还要稳固?现在的后浪都是抱着要扑死前浪的心在修炼吗?
“后生可畏啊。”老国师没有再多想,心境再稳也只有蝼蚁一样的实力,要不是担心在这里动手会引人注目,现在都能顺手解决了去。
时间不等人,想到自己的计划,老国师心神一凛,神识与灵力包裹住毫无反抗之心的三人,以一种奇异的步法朝地底深处走去。
他每经过一层岩石层,都会调转方位、调整神识、同时将灵力收敛到极致。半柱香过去,拂衣才觉眼前一亮,腾空的双脚也终于落到实地。
他们所在的位置仍是地底,巨大的石洞反而给人一种极致的压迫感,哪怕有数不清的照明石驱散黑暗,也无法赶走这里的阴森寒冷。
“我劝你们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此处巫符阵稳固至极,就算是十余元婴打斗,波动亦传不出去。”老国师得意洋洋,指着石壁上一个新凿出来的山洞道,“云梦,你进去与异象之子待在一处。”
“嘿嘿,我也去。”拂衣笑眯眯地拉住云梦,在老国师诧异的目光中向前走了几步。
“站住!我让你去了么?”老国师正要动手,却觉一股难以抵抗的威压袭来,其中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野性,那力量竟像是来自于传说中的远古蛮荒时期。
第204章 反转
在听到老国师得意洋洋地道出,此处阵法连元婴斗法都撼动不了的时候,鑫云和拂衣心里小人忍不住齐刷刷叉腰仰天大笑,这人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应了那句老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是他毫无底线,不需要给自己虐杀筑基小辈找一个“合理”理由说服自己,那么刚刚就该直接在元仪殿动手,杀不了鑫云至少也杀了拂衣。
可偏偏他就是个当了那什么又要立牌坊的人,自认为行事光明正大,对待低阶小辈亦有“尊重”,结果就导致现在趴在地上挣扎,站都站不起来。
“你、你、你是元婴妖修!”老国师只觉身上压着一座无形山岳,对方的威压中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霸气,世间万事万物都不被她放在眼中。明明同为元婴初期,他这具苍老不堪一击的肉身、以及疏于历练的实力,完全经不住这般折腾。
拂衣早就趁此机会拽住云梦逃往上方山洞,老国师为了保护异象之子设置了高阶阵法,里面完全感应不到一丝压力。
“拂道友,这是怎么回事?”云梦再一次陷入迷茫,这一整天的经历如海啸中行船,起起伏伏让人一颗心难以落到实处。
“咳,那位前辈玩心甚重,想在宫中四处转转而已。至于我嘛,”拂衣说着看向地上包得像个粽子似的婴孩,笑眯眯地道,“我就是想来瞧瞧异象之子。”
孩子小小的身体包裹在黑白二色的襁褓中,上面的三眼人像流光溢彩,一看就是采用皇室中最好的布料精心缝制而成。料子上没有一丝灵气,却因几道不醒目的巫符文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力量。
男婴小得可怜,瘦巴巴的,脸上不带一丝血色,看上去确实是先天不足,从胎里带来的弱症。与拂衣得到的小宗主相同的是,这名男婴身上同样不带有人族与妖兽气息,干净纯洁得像“虚无”。
不同的是,这名男婴给她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也说不出来,就是一看到他,就有一种强烈的想要避开的冲动。
拂衣在低阶时期不常产生这样强烈的灵觉,除非是当真遇上大事或是危急时分才会出现。而面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孩,她竟有种面对深渊的恐惧,这让她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这孩子必然不会带来什么好事。拂衣皱了皱眉,心中闪过一个略显可怕的念头,要不要将这份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但这念头一闪便消失不见,毕竟她不是个毫无底线的修士,不管怎样说服自己都不可能做得到。
“拂道友,快看外面!”云梦对异象之子无甚兴趣,对她来说这不过是个与自己血脉相同的弟弟,弟弟多了,自然就不稀罕。就算身来带有光环,那也跟她的修途没什么关系。要不是被徐大监骗进来,她压根不会靠近这小娃娃。
能引起她兴趣的,反而是外面强势的鑫云和节节败退的老国师。
拂衣闻声向外望去,只见一道巨大无比的虎爪从上至下狠狠拍向老国师,她虽感应不到一丝斗法余威,却也能从那虎爪的凝实程度与周遭气流的变化看出其威力。
鑫云的眼中有金光流转,那是能够勘破虚妄的白虎之眼,只要对方实力没有高出她太多,一眼即可看穿行动轨迹,并提前做出相应反应。
正因为如此,在同境界的情况下鑫云总是能先人一步,屡战屡胜。也正是有这白虎之眼,数月前她才能成功暗杀南明城主,夺得假冒伪劣的麒麟之角。
白光凝聚的虎爪压至老国师头顶时,那具苍老肉身不堪一击地压缩扭曲,渐渐失去了“人形”,看不出究竟是一团什么玩意。一道闪闪烁烁的元婴脱体而出,本能地朝着山洞这方闪来,然而还未跑到洞口,就被忽然闪现的虎爪捏了个正着。
“哼哼,让你装模作样想杀我,这下打脸了吧?”鑫云蹦蹦跳跳来到虎爪下方,一步步走向半空与元婴齐平,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向那张惊悚无比的脸。“下辈子做个低调的人吧,元婴我就收下啦。”
鑫云话音刚落,身形倏地一闪变作虎身,嗷呜一口就将老国师元婴吞吃入腹,眨眼间又变回人形收起了空中闪闪发光的虎爪。
“唉,这种人要是再多点儿就好了......”鑫云吧唧吧唧嘴,颇有些意犹未尽,不过看她神情有些落寞,似是吃掉这只元婴对修为也没什么帮助。
拂衣早就知道她有吞食敌方元婴的习惯,见状连神情都未变,倒是一旁刚刚生出敬畏之心的云梦,一下子就好感全失,心中还有一丝恐惧。
“走走走,别在宫里待着了,先出去再说。”鑫云风风火火闯进阵中,不等两人回应就将她们丢进自己的储物空间,也将地上沉沉睡着的孩子一并丢了进去。
进入昏暗混乱的空间后,拂衣发现云梦被弄昏了过去,想来鑫云是不想让她看到另一个婴孩。“前辈,能悄无声息出去吗?”
“当然能。”鑫云恨不得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我刚刚不是溜走了一会儿嘛,当时就察觉到国师的气息,他借助巫符阵之力藏匿得极好,一路走到禁宫下方,将那名叫芳玉的宫人带了出去,威胁她去寻徐大监留住云梦。”
老国师了解云梦的脾气,唯有悼念亡母这一个理由能将她顺利留住,而且动用凡人还不会惊动外面的修士,他只需要一直隐在阵法中等待云梦主动上门。
“那我们刚刚所在的位置就是禁宫下方?”拂衣想想还是觉得不对,若真是禁宫,怎会一个镇守的四大阁修士都没有。
“当然不是,小老头能利用阵法顺利通行各宫,对禁宫的了解远远超过四大阁修士。他早就将孩子换了出来,刚刚我们是在御花园地底。现在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四大阁修士,还以为自己手里捏着正经异象之子呢。”
拂衣大大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局面可就更加混乱了,只不过这一回,从虚虚实实中寻找真相的不再是她,而是四大阁修士了。
不过......
拂衣很快又想到,鑫云能够暗戳戳跟踪国师那么久,侧面说明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对巫符文的了解远远比表现出来的更多。
第205章 国书
拂衣没问鑫云打算去哪里躲藏,其实按照她的想法,目前躲在宫中最是安全,等到传送阵重新开启,就能躲在储物空间中由鑫云带出外域。从此天高任鸟飞,找个安静地方开始养娃修炼岂不美哉,谁还能想到去追踪几个筑基小修士呢?
鑫云既然懂得巫符文,就能像国师那样利用这里的巨大阵法穿来穿去,压根无需担心被人发现。
国师能在四大阁的人眼皮子底下搞事情,实力强大的鑫云难道做不到?不过鑫云自己不愿意暴露对巫符文的了解,她就不好直接去戳穿,多装傻是好事,因为自作聪明的人总会走上死路。
半个时辰后,拂衣忽然被卷出储物空间,抬眼一看,她们正在一处刚刚开凿出来的山洞中,周遭灵气稀薄,天空没有异象,想来是走得极远了。
“抽点小丫头的血丢在这儿就成,换血秘术并不似老头说的那么难。找个地方治好小皇子,我们再慢慢往翼国皇宫走,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就离开。”鑫云没有完全隐瞒计划,只是略去具体方案不提,生怕拂衣看穿她懂得多。
两人都没有怀疑云梦会将此事暴露出去,只不过各自的缘由有些不同。
拂衣一是认定云梦品行不差,二是认定她对翼国皇室和异象之子毫无兴趣,三是知道她痛恨老皇帝,由此可推断,她宁愿消失得无影无踪都不会跑去皇宫刷存在感。
还有一点尤为重要,那就是异象之子的弱症必须由她换血来治,知晓了这一点,谁还敢不要命地跟着孩子扯上关系?
而鑫云就是单纯地认为云梦没这胆子,就算有,她也能一口把人吃掉。
“你要进去吗?”鑫云看着拂衣,没有一下子将她装进储物空间去。
拂衣想想自己御剑还要耗费灵力,还不能时时刻刻关注着两个孩子的动静,不如待在里面看顾着,以免体弱的那个出现什么意外。“好,劳烦前辈了。”
鑫云闻言笑得一脸灿烂,仿佛通过这回应感觉到了友谊的升华。“你记得我的好就行!”她说完神识一动就将人卷了进去,美滋滋地想着,总算把这小修士的防备心给祛除了大半。
抱着截然不同想法的拂衣才懒得理会她笑容中的瑟,一进入储物空间,她的目光就被一本厚重的兽皮书吸引,里面的内容全是巫符文,分明就是国师提到过的《国书》。
拂衣心中啧啧感叹,鑫云的动作还真是麻利得出奇,国书旁边还有一瓶血液,正是刚刚从云梦身上抽取。“准备得还真齐全,什么都不用我操心,简直是杀人灭迹居家好帮手啊。”
正想翻翻《国书》看看能否看明白一星半点,拂衣就觉那名美妇人身上的生机迅速流逝一空。“前辈,把这妇人移出去吧,死得透透的了。”
拂衣并未因她的死有所波动,一个素不相识的凡人罢了,说是她家小宗主的娘,但两人连血脉上的连接都少得可以忽略。妇人的尸身一闪便消失在眼前,余下两个婴孩在一瞬间睁开了双眼。
两人醒来的刹那齐声哭了起来,小脸皱成一团,嘴巴张得大大的,要不是储物空间中声音不大流通,拂衣的耳朵都得被震聋。
“这还没相处就这么不待见对方,看来以后得成仇啊。”拂衣觉得有些头疼,她又不敢取出宗门令牌试探体弱的异象之子,是以无法判定这孩子与宗主有没有关系。
就算能够判定,她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真愁人。异象之子是大白菜吗,一来还来两个,还不如一个都不来呢。”拂衣心中嘀咕了几句,渐渐平静下来比对前世今生的变化,看看能否从其中找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前世,她与钟韵、蔺不屈没有进入无相宗,他们三个的修途与今生截然不同,但白泽不一样,他到了撑不住的时候还是会剥魂转世,肉身进入沉眠状态等待所谓的契机。
哪怕前世的永宁域并无异象出现,不存在什么异象之子,这两个孩子或者其中一个孩子也该是存在过。
异人族在几百年后横空出世,神神秘秘不知来处、不知具体是何人、有多少族人存活,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一族本就只有一人或两人。
“国师的存在也是一个定数。前世无异象,便没有引来许多元婴修士,那他就是皇宫中唯一的高阶修士,轻易就能察觉到新出生的婴孩气息不对劲。一个纯净至极的肉身摆在眼前,他不会不心动,治好这孩子的弱症就会提上日程。”
他知晓换血秘术,只需将云梦召回宫中即可一命换一命。至于冷宫的孩子,本就只有皇后母子俩知晓,前世没有四大阁和诸多修士干扰,他们随便挑个日子就能把孩子和妇人给解决掉。
而今生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与钟韵、蔺不屈进宗对白泽必然有影响,一次又一次干涉他们三人的命运,必然会产生内耗,内耗一严重,剥魂转世就得提前。
现在看来,异象的产生或许并不全是因为两个婴孩,而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前世少了一个小宗主,只余下体弱多病的这一个,虽说是被国师当作自己的肉身精心培育,但那老头儿的实力太低,压根不可能抢得了这具肉身。那么前世在外传播‘创圣之说’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长大后的体弱皇子。”
大致理清了这一切,拂衣心中的迷雾似被阳光驱散了一般,一点点消失不见。“两个孩子相互抵制,总比前世的失衡状态要好得多。就算体弱的这个长歪了,也还有健康的这一个来牵制。”
想到此,拂衣不再关注两个哇哇大哭的孩子,这是气息不合引起的矛盾,她哄也哄不好,反正哭累了自然会睡过去嘛。
毫无育儿经验的拂衣偏过头去,将《国书》拽住牵回手中,紧紧皱着眉头专注仔细地一一看去,半个时辰后,她忍不住深沉地叹了口气。
“还真是一个字都看不懂啊。”
第206章 换血
再一次从储物空间出来已是半个月后,拂衣站稳落地后,只见夜空中挂着一条又宽又长的星河,把地面的一草一木都照得清清楚楚。
她与鑫云正站在四面环山的一片小型草原上,神识可触及的范围内空无一人,连活着的凡俗野兽都没有一只。安全是安全,不过灵气稀薄得几近于无,待着不太舒适。
“前辈,我们就在这里给孩子治病?”拂衣想到巫符阵法的特异之处,很快明白了鑫云此举的意义。破阵需要收敛灵气,丝毫不漏,那么使用异人族的秘术多半也不能受到灵气干扰。建立凡俗国度的地方大都具有小型灵脉,唯有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才最适合。
“不错,而且还得你来做,我身上既有白虎气息又有元婴灵息,就算隐匿起来也不适合操作秘术。你境界低,灵息弱,还是个人族,怎么都比我适合。”
鑫云语气中带着夸赞,但拂衣怎么听怎么别扭,什么叫她境界低灵息弱?她在筑基初期已经算是很强大的了好吗!
别扭归别扭,她还是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那秘术究竟该如何实施?”
鑫云从储物空间取出《国书》,有模有样地翻到中间的某一页,伸出细长白皙的食指指着某一段鬼画符一样的文字。“呐,这里写着‘以同胞之血换同胞之命,使其病症伤痛在重建中毁灭,异人之力在毁灭后重生’。”
拂衣:“???”这不是简介吗?她要简介有何用!她要的是具体方法啊!
鑫云见她一副不理解的模样,神情变得纠结起来。“怎么说呢,这段巫符文确实表达的是具体操作方式,可一旦用如今的文字语言道出,就好像什么都没说。”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拂衣抚了抚额头,这还真是麻烦了,总不能现在开始学习巫符文吧,等她融会贯通,那孩子的十周年忌日都该到了。
“不错,所以接下来你就自己发挥吧。”鑫云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好像是在说什么正儿八经的事,偏偏说出来的话又有一种荒诞之感。
拂衣:“???”这事还能自己发挥?她能怎么办,把血注入进入再把原有的血抽出来么?“前辈,好歹给点儿提示吧。”
鑫云很是为难,负手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子,最后居然变成了虎身嗷呜了一声,明显是着了急。“不管怎么领会都是这个意思,让病症毁灭,再在毁灭中新生。我的理解较国师更深,知道无需一命换一命,只需用血来换命即可,更多的实在是说不出来。”
“这就是会一门新语言的重要性啊,以后要抓紧时间学会巫符文才行了。”拂衣扶额摇头,深呼吸片刻后冷静下来,打算先大胆上手试一试再说。“耽误不得了,那我先开始换血,说不定试着试着就成功了。”
鑫云点点头,将那名体弱的婴孩取出来放在地上,接着又将装满云梦血液的瓶子取出,笑得颇有些得意。“保险起见我抽取了她两滴精血,嘿嘿嘿,效果应该不错。”
拂衣:“......”可怜的云梦,这下怕是要修整个几年才能恢复了。“那前辈先离远些吧,我会尽量做好的。”她说完不再沉浸在迷茫中,而是开始思索已知的巫符文特性,同时将神识与灵力覆盖在婴孩身上,仔细感应着他的不同之处。
鑫云消失得无影无踪时,拂衣已经沉浸在异人族特有的血脉气息中,感应着国师所说的不同寻常之处。她一开始什么都感应不到,像是在浪费时间感应一团空气。
半柱香过去,拂衣仍不曾灰心,神识分开两边分别感应着婴孩与云梦的血液,以便能找到这二者之间的共同点。
“咦?”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她终于感受出一种稀薄得难以捕捉的气息,这让她心中一阵狂喜,因为那一闪而逝的气息实在太熟悉,那是无相宗内绿色雾气中蕴含的奇异生机!
宗门处处都是那样的气息,广场上、绿色雾气瀑布、每一座山峰内部,整个无相山脉都被这生机覆盖,就像是生来便存在于那片隔绝于世的土地上。
她从未在外域任何地方感受过相同的气息,其中蕴含着极具力量感的活力,如今的修仙域根本无法衍生出来,据她猜测,那应该是来自于远古最鼎盛时期的生机。
而她刚刚确实在两个不同之人的血液中捕捉到了同样的生机,这更加说明了异人族正是遗留自远古时期,他们的血脉确实不同于后来衍化出来的人族。
“以血换命......毁灭和新生......”拂衣心中繁复念着这几句含含糊糊的话,迷雾似乎稍微淡去了一些。“会不会是用云梦血液中较为浓郁的生机,去暴力摧毁孩子体内的弱症?”
拂衣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特别是结合国师之前的只言片语,思路愈加清晰。“必须要用修士的血液来治疗,这说明凡俗中人血液中的力量不足以摧毁病症,也不足以引起‘新生’。”
心中豁然开朗后,拂衣仍然没有急着动手,她盘坐在婴孩之前,闭上眼凝神静气收敛灵息,将心境稳定在无波无澜的状态,就连丹田之中的两条小鱼都转动得极为缓慢。
唯有这样才能将灵气降低到最低程度,不去影响秘术的实施。
待心中再无半点怀疑与担忧,拂衣才以神识牵引出瓶中血液,化作一条条细密的暗红“丝线”,手指、心脉、眉间、丹田、脚底徐徐涌入婴孩肉身。
孩子的脸早就惨白无血色,呼吸微弱得几近凝滞,这半月来全靠拂衣强行灌入羊奶续命,病症既没有爆发,也没有消除的迹象。
在云梦的血液钻入他身体的瞬间,血流立刻发生巨变,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原身的每一滴血都在沸腾、叫嚣,试图将这外来之物赶出去。
拂衣没有抱着“不成功便成仁”或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思,而是完完全全的平静,那是一种近乎绝情的平静。她不期待成功,也不惧怕失败,只当作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来做,于是这骤变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的情绪与动作。
第207章 正邪
男婴的唇瓣开始颤动,紧闭的眼皮轻轻踌躇着,本就不饱满的双颊中似有活物游动,从面部到脖颈,再到心脉,自此传遍四肢百骸。
拂衣真切地感应到属于云梦的血液在逐步侵蚀婴孩的血液,两人体内相同的“生机气息”却在逐渐融合,原本是无法捕捉到的气息,此刻已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复杂的血流脉络遍布全身,有的宽大且厚实,有的细弱单薄,稍稍不对劲就会破裂。拂衣的神识从未如此温和小心过,她细致地引导云梦之血穿过每一道或粗或细的脉络,任由筑基修士强大的力量去摧毁本就糜烂的内部世界。
婴孩浑身颤抖,小小的身躯逐渐僵硬变冷,但与表象恰恰相反,他的身体内部逐渐呈现出全新的、强大的生机,那是两人血液结合后产生的奇效。
在毁灭中重生。拂衣心中只有这一句近似于信念的话,她不再去考虑这孩子是否值得相救,不再去思索他是否与宗主有关,此时此刻,她只想重建他体内的秩序,如一位冰冷无情却柔和细心的神。
时间一点点流逝,拂衣感觉到自己的牵引已经逐渐变得被动,秩序一旦建立起来,后续的恢复便成为了自然而然的事。
这时候她发现了一些很奇妙的现象,看不见摸不着的病症,从前像是稳稳扎根在这条小生命里,直到新鲜血液中的生机注入才暴露出自己,并进行疯狂“反击”。
血液中越是汹涌的地方反而毁灭得更快,生机就在此时“趁虚而入”,将最后的反扑彻底灭掉,从而恢复最终的平静。
拂衣心中有种玄妙之感,像是领悟到了什么,却又捕捉不住那一闪即逝的念头。此刻容不得她分心去思索,于是她再一次专注于婴孩肉身的变化,感悟着体内这场微小却伟大的新生。
她渐渐感觉到孩子身上的生机,也看到他脸颊恢复了正常的红润,血流从紊乱变得正常,就连呼吸都开始平稳悠长,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待那种随时都可能断气的虚弱彻底消失,拂衣才后知后觉感到识海阵阵刺痛。“嘶......居然过了四天五夜?”她沉浸在血流玄妙的变化中,早就忽略时间与外界一切。
她伸手托起软绵绵的婴孩,用手触到额头试了试体温,又放在鼻子下方试了试呼吸。一切正常,好似弱症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拂衣!”鑫云倏地出现在身边,一屁股坐在她身旁,用一种惊异的目光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道,“你这悟性也太高了吧,我还以为中途会出岔子呢!”
拂衣很想回应几句,但浑身力气尽失,脑中嗡鸣作响,眼前时黑时亮,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好了好了,你先进去修整,等到了皇宫再说!”鑫云见拂衣眨眼表示同意,神识一动将人丢回到储物空间中。到了这时候,她对自己的灵觉再无半点怀疑,这个小女修绝对不同寻常,说不定正是她进阶的契机!
久久困在元婴初期之境无法更上一层楼,让她心烦意乱,恨不得试遍一切方法。吞食元婴也好,在生死之际求突破也罢,每一种都是徒劳,浪费了不少时间却毫无助益。
再想到焦急之下做出的种种决定,付出的种种代价,鑫云心中仍是意难平。“幸好......”想到令她灵觉生异的拂衣,鑫云忍不住微微牵起嘴角。幸好遇上了真正的契机,这一回,她绝不会容许任何错误出现!
储物空间中的灵气本不算浓郁,但拂衣刚刚处于几近荒芜的山坳中,是以一入内便有种即将死透的鱼重回水中的轻松感。
她重重地舒了口气,没有去理会两个再次嗷嗷哭泣的孩子,这俩货一旦感应到对方气息就要闹别扭,赶路时好不容易消停下来,还是因为其中一个要死不死吊着一口气,她家小宗主才安心过上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
现在人救活了,小宗主自然不甘心,两人明明隔着好长一段距离,却都铆足了劲哭闹喊叫。拂衣对此见怪不怪,反正哭累了总会消停,婴儿嘛,没多少力气的。
她沉浸在灵气恢复中,顺便查看了一下乾坤的伤势。
经过这段时间修养,剑中的气息稍微稳固了一些,不过仍未主动清醒过来与她传达任何情绪。黑鱼照常散发着神秘的气息,与精纯的金灵一起滋养着乾坤,缓慢但很有效。
闷闷的哭泣声消失时,拂衣的识海也已恢复如常,起身取出羊奶喂了两个孩子,才又想起这下即将面临两个世纪大难题:取名。
一开始只用给小宗主取,现在还得多想一个,实在令人头秃。“不能姓殷,一听就是翼国皇室,目标太大。不能姓白,万一某些具有传承记忆的妖修知晓白泽的存在,也容易引起联想。”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拂衣思索再三,最后决定这俩孩子以后就姓易。血脉为异人族,生来伴随异象,生在翼国,那就用个同音的姓氏得了。
确定了姓氏,她又开始纠结起名来。易甲,易乙好像太过简单了些,两个越长越可爱的小男孩也不好叫个易大、易二......
“叫你们易什么好呢?”
她嘀咕出声,被一直赶路的鑫云听了个正着,大咧咧地传音笑道:“姓易?那还不简单吗!易正易邪呗,多好区分!”
拂衣:“......”听起来有点不靠谱的样子,不过为什么她有一种很想接受的感觉呢?世间的正与邪原本就是相伴而生,若无比对,二者都将不存在,一切终将归于虚无。
这两个孩子同样是如此,前世陨落了一个,另一个也就没能折腾起多大风浪,最后如飞星般泯灭于世间。
如今正邪相依,有对比才真正存在......
毁灭与重建,拂衣脑中再次闪过这句话,不由得心生感叹,世间一切看似矛盾的事物,始终有着最为紧密的连接吧。
她回过神来,最后轻轻一叹道:“那就叫你们易正、易邪吧。”
第208章 阵
回到翼国皇城后,鑫云没有走寻常路,而是一直把自己埋在地底穿行,抵达皇宫后借助巫符阵的力量隐匿起来,顺利来到一座废弃宫殿下方。
“前辈,这里的巫符阵能启动么?”
“能,就算以前没法启动,现在有《国书》在手简直小意思。”
鑫云一边说着一边翻动厚厚的国书,浑身灵息尽数收敛,神识不时刺向多个方位,也瞧不出有没有凝聚出什么花样来。
不一会儿,拂衣感觉到无形的屏障瞬间聚起,将这处不大不小的地洞与外界隔绝起来,她的神识都无法穿透屏障看到上方的岩石层。
正如冷宫与御花园的地洞,此处上方同样有着七十七层布满巫符文的岩石层,拂衣猜测整个皇宫的阵法根基或许就在于此,要是能领悟透彻,这座占地不小的宫殿就是一道绝佳堡垒。
殷家住上边儿,她住下边儿,互不干扰,多好。至于殷家人愿不愿意?她都帮着照顾两个孩子了,难道还没资格占一半地洞?
拂衣打定主意要在这里久住,想到同样无所事事的鑫云,心中又有些嫌弃。她当真不想一直和这头虎待在一处,要是能找个由头把虎打发走,到了需要的时候再唤回来就好了。
“你在想什么?”鑫云见她坐在易正、易邪不远处发呆,眯了眯眼试探道,“难道是想把这两个拖油瓶甩给我自己跑掉?”
拂衣:“......”所以说她不愿意跟鑫云待在一处,种类不同思维差异太大,时不时就会被对方的脑回路给迷到说不出话来。“不是,我是在想外面那些修士有没有发现孩子被调包。”
“我正打算出去看看呢,就见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还以为你会趁机跑走。”鑫云说完又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道,“你不会丢下我们几个逃走吧?”
拂衣心中小人又是撇嘴又是翻白眼,脸上还要维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不会,前辈放心去吧,我既不会独自跑走,也不会带着易正、易邪一起走。我无处隐藏他们两个,就算想走也走不掉啊。”
鑫云想要的正是后面的答案,闻言终于放了心。“那好,我出去待上一阵,顺便找些食物回来,你好生修整吧。”她说完挥挥手消失在原地,整个山洞彻底陷入了死寂,只隐约可闻易正、易邪绵长沉稳的呼吸声。
“呼,总算走了!”拂衣感觉到山洞再次与外界隔绝,赶紧趁机取出宗门令牌靠近易邪,睡得小脸通红的孩子压根没反应,不像易正上次那般,一下子就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难道与宗主没关系?”拂衣将令牌捏在手中,在易邪身周晃了又晃,改变了许多角度都没有任何反应。“真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揪着心......”
自从用云梦的血液救活了易邪,他身上那股令人不适的气息也变淡了许多,拂衣不知这代表着他的命数有所改变,还是单纯地将气息隐藏了起来。总之现在单凭感觉是无法辨出两个孩子谁是谁,由于他们都没有气息,所以只能靠肉眼来区分。
易正醒着的时候眼睛圆溜溜的,湿漉漉的,鼻尖有些上翘,看上去很是憨实可爱;易邪的眼睛狭长上挑,眼珠又黑又亮,鼻尖微微朝下勾,相对来说性子也较为安静。
“你可千万别长歪了啊。”拂衣忧心忡忡地看着易邪,真心期盼他能受自己与易正影响,不被命数影响得太深,心中至少该有底线才行。“算了,不管你和宗主有没有关系,反正都已经到了我手上,那就顺带养着吧。”
拂衣收起令牌,神识一动将鑫云随手丢在地上的《国书》拽回手中,从第一页第一个字符开始领悟。她就不信,老国师能凭一己之力学会这门语言,她这么聪明机智的人难道就不行?
她隐约记得前世曾听人说过,巫符文并不像他们如今所用的语言,是用形、音结合成为有“意”的字符。巫符文不具有“象形”这一特点,它的每一道弧度、每一个转折或变化都与天道应和,所以看上去极为凌乱,毫无章法。
“传闻远古时期并无上下域之分,元婴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想来这些字符正是那些高阶修士所造,他们对天道的理解更深,联系更为紧密,自然能够随心创造出与天道更契合的文字。”
这倒是方便了远古时期的低阶修士,他们从一开始就靠这些文字来领悟功法或其它,简直是赢在起跑线上。“可苦了我们这些后世生灵,上下域分层,没有指引骨简玉简,想学会这么高大上的文字也太难了。”
拂衣一个个字符往下看,看到头昏眼花仍是满心迷茫,但她本就有种不服输的精神,越是困境越是让她有股狠劲。她好歹有准化神的底子在,哪怕因如今境界限制对天道失去了感应,但有些理论上的东西深深刻在记忆里不会丢失。
《国书》中的每一个字符看上去都不相同,绝不能按照如今的语言文字来学习,只能一个个去感悟、去体会它们与天道究竟有何联系,一旦悟到了这份联系,就能理解这个字符的含义。
拂衣能分析出一套具体的方式,做起来仍是艰难,筑基初期的识海注定她不可能感应到太多太深的东西,整整两个时辰过去,她也只将第一道字符中两道古怪的曲线悟出了个大概。
每一道字符都是由线条、点状、形状不一的框构成,有圆有方也有不规则的东西,唯有全部悟透才能知晓这一个字的含义。
拂衣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将《国书》暂时放到一边打算恢复修整,刚刚闭上眼睛陷入寂静与黑暗,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刚刚仔细领悟的第一个字符,好似活过来了一般,在脑海中变幻着造型,徐徐游动着......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拂衣看着那一道道线条由繁至简一一拆开,好像是在对她传达什么隐晦的深意,她却不明所以。
直到丹田中的黑白小鱼开始加速旋转,散发出一阵阵奇异的力量包裹住全身,她才像是被惊雷炸醒的梦中人,忽而明白了那道字符的意义。
“‘阵’,那个字是阵!”
第209章 逃
拂衣差点儿兴奋得从地上蹦起来,她许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激动过,要不是为隐隐作痛的识海考虑,她都想接着领悟第二道字符,看看能否再次借助黑鱼气息的力量解开谜团。
“还是再等等,以后有的时间慢慢尝试,不急这一时。”拂衣带着满心喜悦说服自己冷静下来,抛开那一股令人躁动的兴奋,也将那道刚刚领悟到的字符抛开脑后,沉浸在黑白小鱼的转动中调息恢复。
自从进阶筑基初期,修炼的速度就再不能与炼气阶段相比,哪怕因着功法之故比从前进展快了许多,但想要突破至中期还是需要在漫长岁月中打磨。
拂衣体内的金灵力较之前世浓郁精纯数倍,丹田双鱼似乎永不餍足,无论她吸收多少灵气入体都能被徐徐炼化为己用,也正因为如此,筑基中期的门槛显得更加遥远。
经历过一次的拂衣并不心急,手头还有数不清的谜团待解开,如今又添了两个拖油瓶打发时间,正好在养娃的同时慢慢修炼功法、感悟天地。
时间一天天过去,鑫云没有急着归来,拂衣也没有外出寻找的心思。在街上顺手牵来的羊奶还能维持两三个月,她没有必要把自己和易正、易邪暴露在危险之中。
半个月后,拂衣再一次从修整中睁开眼,刚一清醒过来就听到两个孩子又在隔空对哭,似要通过嘶吼哭喊的方式来争出个你死我活。
“行了行了别吵了,再吵把你们丢给四大阁养去!”拂衣熟练地将羊奶分为两股注入孩子嘴里,哭声夏然而止,耳根总算清净下来。“这才一个多月,要是以后能说话了岂不是天天吵上天?不行,得想个办法......”
拂衣忽然想到,既然四大阁的人能用阵纹遮掩假异象之子的人族气息,那她是不是也能想办法遮掩易邪身上古怪气息?不需要骗过元婴高阶,只要骗得过易正就行。
“看来还得在巫符文上下手,研究出能够遮掩气息的阵纹,再让鑫云炼制一块玉佩给他戴上。”拂衣想到就开始思索这段时间研究过的巫符文,从一开始的大字不识,到现在已经能够看懂三分之一的国书了。
她不知道黑鱼气息是如何帮她领悟其中真意,只知道这种方式比起国师、鑫云都要轻松容易,而且领悟到的含义绝不比这两人浅薄。
国师靠自己对天道的理解来领悟,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偏差,而鑫云的传承记忆还未完全解开,是以不可能每一个符文都认得真切。反倒是她,结合前世对天道的感悟与黑鱼气息的冲击,难题迎刃而解,精准得让她都感到惊奇。
认得一部分巫符文后,拂衣才知晓这所谓的《国书》压根不是什么历史记载,而是一部实实在在的阵法详解。字符能够理解不代表阵法也能被参透,这阵法详解说的是整个皇宫下方的精密大阵,复杂程度完全超出她的认知范围,所以只能当一本认字的书来看。
修士的记忆能够保存许多信息,就算眼下弄不清楚,以后修为高了还能回忆起来细细咀嚼,拂衣并不心急,再次专注于文字的表层含义,不去深究更多。
“‘阵之道......在于与天地......沟通......借地脉之精华......天象之力......’道理我都懂,可是就是做不到有什么办法嘛。”拂衣揉了揉眼睛,看这些毫无章法的线条极其耗费神识与体力,每看一阵都觉身心疲惫,相比之下她宁愿与人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
拂衣一边休息,一边在脑海中自行划出几条类似巫符文的线条,想要试试看能否研究出合理的阵纹遮掩气息,刚刚沉浸在其中,一阵灵气波动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大白虎沉重的身躯猛地砸倒在地,白绒绒的毛发上全都浸染上暗红浊血,虎背上横着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上方还有未曾散去的妖修气息。
拂衣本想上前看看情况,但那股妖修气息令她顿住了脚步,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那是戾霄那只黑毛鸟的气息,触目惊心的伤疤显然是被鸟爪给挠出来的,她脑中只余下一个念头,立刻带娃逃走!
“拂......拂衣......快走......”鑫云呜呜咽咽一阵,大大的虎眼中毫无神采,倒是惨兮兮地滴了两滴滚烫的泪珠子。“以后......有缘再见......”
拂衣闻言毫不犹豫卷起两个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方地洞,临走前还不忘清理掉自己的气息,怎么说都是拔过人家毛的仇敌,她可不信戾霄认不出她来。
鑫云的惨状并未引起她情绪起伏,不论这小老虎在外面遭遇了什么,都改变不了内心的算计与利用之心。再说了,她早就怀疑一虎一鸟有勾结,谁知道刚刚那场面是不是什么苦情戏。
就算鑫云当真与戾霄大打出手,她一个筑基期也掺和不了,以戾霄的本事找到地洞是迟早的事,不趁早带着易正易邪离开难道还要一起等死吗?
“真是倒霉,传送阵都封锁了,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难道早在异象降临的时候就赶了过来?”拂衣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里距离缚龙域虽远,但戾霄的爪牙遍布各地,难说没有人一早给他报讯。
这样想来,鑫云被揍成那副惨状似乎也有了答案。“知情不报,还虎虎祟祟在背后搞小动作,啧啧啧,难怪会招来祸事。”
戾霄御下没有什么拐弯抹角的套路,对付不听话的手下全靠实力碾压,要是还不服气,那就直接杀掉换一个培养。鑫云的小动作一旦被他看在眼里,那就是大罪过。
但拂衣也知道戾霄绝无可能杀了鑫云,这可是三千域内唯一一头白虎,留着拔牙卖灵石都划算,没必要一杀了之。
反倒是她,一旦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至于鑫云以后会有什么遭遇,这与她何干?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遇上了就又再互相利用,遇不上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幸好这段时间研究过巫符文,否则还没办法在地底穿行呢。”拂衣在情急之下竟一溜烟逃到了皇宫边缘,隐在一座小小的地洞中,思考着要如何将两个婴孩藏起来。
想着想着,视线便转移到左手小指上的储物戒,器灵碎片......好像不止能存放死物吧?
第210章 画不出来
当今世上无人能够辨出炼制器灵的材料,根据拂衣上一次的试探,几乎能够确定他来自于上古。三十余万年的寿元,要么是上古要么是中古,而根据存下来有关中古的玉简记载,那时候上下域已分,下域早就没有了空间之力。
由此可见器灵是上古时期某位大能修士创造的宝物,瞧他一副瑟劲,在那时候应该都是时间仅存的极品奇珍。他的能力不仅仅在于储存东西,那不过是空间宝物附带的小小特性之一,不过眼下对于拂衣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点。
“委屈你们啦,先去黑漆漆的地方待上几天。”拂衣一边安抚被惊醒的易正、易邪,一边揣着几分忐忑用神识裹住他们往储物戒上的器灵碎块中送去。
眨眼的功夫,两个孩子无声无息消失在眼前,安安稳稳飘浮在黑暗空间中,与刚刚顺手牵出来的羊奶和《国书》离得很近。孩子们呼吸均匀,动作与在外界无异。“呼”拂衣松了口气,面上不由自主带出几分笑意来,“这下就简单多了!”
她身形一闪化尘消失在原地,从这宫廷边缘最后一个地洞飘了出去,随风飘荡在空中时,她察觉到了一丝即将消散的玄鸟气息,证实着戾霄确实来过。
拂衣赶紧借着风力朝宫外飘,直到飘出皇城都不敢轻易现身,她打算随风飘个数十上百里,去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再停下。
地洞里,鑫云早就停止了呜咽,毛绒绒的虎头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平静得像是无波无澜的古井。她挣扎着用神识取出两粒丹药,一粒渡入口中,一粒化为药液敷在不断渗血的伤口。
药液滴落在伤处,顿时发出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一道道青雾窜上半空消失不见,翻出的皮肉终于不再渗血。但这样一来森森白骨看得更加真切,骨骼上几道细碎裂痕亦是触目惊心。尽管如此,鑫云连眼都未眨,眸中渐渐染上唯一的情绪:恨。
“胆子倒大。”
戾霄的声音凭空传来的时候,鑫云已经收敛好情绪瑟瑟发抖,再次呜咽出声,颤抖着嗓音道:“主上恕罪。”
身着黑色大氅的青年如一尊石像悬浮在石洞半空,玄色贴身宽袖道袍上绘制着复杂精致的玄鸟飞天图,衬得本就高挑挺拔的他更加威风尊贵。
戾霄的脸像是被天道亲自雕琢打磨过,每一寸皮肤、每一道弧度都完美无缺,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来都透着逼人贵气,但此刻,贵气却被冷厉冲淡了几分。
他的眼中本就少有情绪显露,一冷下来,立刻透着森森杀意。
“得知异象降世为何不报?私自偷盗异象之子有何打算?”
鑫云将虎头紧紧贴在地上,眼皮都不敢抬起,诺诺应道:“我瞧热闹瞧忘了,又和几个筑基小修士玩到一起,就......就......我也不是故意偷异象之子,都是那个小女修做的,她让我发心魔誓不让我抢。”
戾霄沉默了许久,山洞中一片死寂,这死寂中又带着一丝尴尬,仿佛他已被鑫云的蠢话给震惊到无法开口。
“筑基女修?”
“是啊!她狡猾得很!主上不是不知道我一向蠢笨,她三言两语就把我给忽悠到坑里去了!”
“人呢?”
“呃......带着孩子跑了吧?”
戾霄闭上眼,深呼吸好几下才将心中杀意抑制住,他是真的很想一爪挖掉这头虎的眼睛,再将她丢去万妖山脉蛇窟受刑致死。被一个筑基期骗到发下心魔誓的元婴期,留着到底有什么用?
要不是看在她与他同为七大妖祖血脉,留着还有大用,他早就想将这蠢货杀掉解气。
“方向。”
“呃......我刚刚被主上打伤了,实在太疼了,所以......所以没太注意......”
戾霄深深吸了口气,俊逸如谪仙的脸微微有些抽搐,整个人石化了一般停在半空之中,耽误这么长时间,以筑基期的速度也该逃出皇城了。永宁域虽不大,但他还得顾忌着外面一众元婴高阶修士,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筑基小女修谈何容易。
“将她面容绘制出来。”
“是是是!”
鑫云毫不犹豫举起虎爪在空中刨画开来,先是画了个正圆,接着再在正圆里画了两个小圆圈,下面是一个代表鼻子的三角形,与一条弯弯的线条表示微笑。
戾霄:“......”明明有一种被愚弄了的感觉,可是看到鑫云战战兢兢怕得要哭不哭的神情,又怀疑这蠢虎是不是真的毫无绘画技巧。亦或许身为妖修,人族在她眼中都长一个样?
鑫云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滚出好几颗泪珠,带着哭腔哇哇喊道:“主上饶命,我真的画不出来啊!她就长得普普通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带着一个婴孩,应该不难找!”
戾霄想到异象之子的特征,心中有了几分把握。寻找一个特定的筑基女修不容易,但找一个毫无气息的纯净婴孩还不简单?这头虎果真是毫无用处,不管真傻还是装傻,都已证明无法用来做重要的事。
“若想进阶,最好老实点,你血脉中的桎梏具有空间之力,世间唯有我能破除,以后做事之前先仔细思量思量。”
“主上放心,我以后再不敢胡来了!”
戾霄没将她的保证放在心上,丢下一句“滚去渡厄宗待命”,接着身影一晃消失在空中。
鑫云四爪软趴趴地伏在地上,虎头抬也未抬,直到确定戾霄离开,再感应不到一丝气息,她才一下子化作人形从地上蹦起来。
“哼,‘滚去渡厄宗待命’,”鑫云幼稚地模仿戾霄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听到山洞中一阵阵回音,忽然觉得有些难过。“唉,到手的转运小女修跑了,异象之子的福气也沾不上了,难道真要一直被戾霄利用到死?”
难过归难过,可鑫云实在不敢在此时去寻拂衣,更不敢违抗前往渡厄宗的命令。接连叹了好一会儿气,她还是老老实实离开了皇宫,将拂衣与异象之子抛开脑后,朝关闭已久的传送阵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