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应得的教训
罗氏总裁入院出院，也算个不大不小的花边新闻，消息罗氏公关是封锁的，所以罗亦平出院也不能大摇大摆从公共通道离开，而是自vip病房的贵宾通道直达地下车库。
陈翰来的时候，车停在露天停车场，他又无须掩饰，自是不跟他们一起。结果，罗亦平来了一句：“你和我一起走。”
“我的车停在露天停车场。”陈翰解释。
“车钥给建辉。”一句话，便将陈翰扣上了罗亦平的车。
罗亦平上车后，吩咐司机直接回公司。苏雨柔一听，便满脸担忧：“亦平哥，你不先回去休息一下么？身体能吃得消？”
罗亦平淡淡笑道：“刚起床休息什么？在家也是对着电脑工作，还不如来公司直接些。”
“工作虽然重要，可是亦平哥，人还是要劳逸结合……”
“知道了，小丫头年纪不大，怎么多了个嗦的坏毛病？以前你可没这么多话。”罗亦平虽然说着嫌弃的话，却是眉眼柔和，声音含笑。
“以前，我也想说啊，只是没资格么。”苏雨柔眼波流转，凝望着罗亦平，这话倒是真心的感慨。
遥遥望着亦平哥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坐在他身边，真正是得来不易。
罗亦平五官清癯，常居高位令他身上带着种与众不同的雍容与沉稳。只要他在身边，会令人觉得，所有的事，这个人都可以为你扛起来，你只需要望着他，依赖着他就可以。
很多年前，那次惨烈的事件之后，在自己母亲的灵前，她哭得泪眼模糊中，看到罗亦平远远走过来，一身沉痛，却保持着沉稳和温和，用一双幽黑深沉的眸望着她：对不起，雨柔。
那个瞬间，苏雨柔便沦陷了，她选择无条件的原谅了他，甚至，她还有种感激，感谢上苍用这样的方式，将这个无以伦比的男人，送到了她的身边。
这么多年来，罗亦平一直秉承当年的承诺，为苏雨柔铺平所有的道路，这使得苏雨柔更加沉迷到无可自拔。
无论如何，站在亦平哥身边的人，只能是她。
苏雨柔望着罗亦平的侧面，思潮起伏，一时之间竟然是看得痴了。
罗亦平一直低头翻看着手机，察觉到苏雨柔灼灼的目光后，轻笑一声：“雨柔，看够了没？你快把我的脸灼出洞来了。”
苏雨柔耳朵顿时绯红，却依然笑着摇头：“没有，永远看不够。”
听得陈翰只感觉心头堵得慌。
他坐在副驾座上，从倒视镜中看着后面两个人卿卿我我，罗亦平寥寥数语，便令苏雨柔俏脸生春，娇美可爱。
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张清冷秀雅的脸来，那么冷傲的人，要如何接受被批捕的现实？
看守所哪里是她能呆的地方！
一想到这，立时烦躁不安，他脸上明显的焦躁全落在了罗亦平的眼里，罗亦平收起手机，将头靠在车座靠背上，半合着眼，眼底掠过隐隐的不快。
车快到公司时，罗亦平电话又响了，他睁眼看了一下，随手就掐掉了。
苏雨柔坐得近，看得分明，来电显示是的名字是宁千好。
这个名字她可不陌生，为了激怒叶知秋，引发叶知秋与罗亦平之间更加的矛盾，她对叶知秋最好的闺蜜宁千好做的事，可不止一两件。
这个时候，宁千好来电只能是为了叶知秋，而罗亦平的拒绝，再次让她确定了罗亦平的心思。
这一次，亦平哥是真的不会帮叶知秋了。
抛出十年车祸的所谓真相时，她就清楚，以叶知秋的个性，绝对不能与亦平哥善罢甘休。
不过，罗亦平居然能对叶知秋如此绝决，却是她意想不到的惊喜，所以说，越是外表温和的男人，一旦发起狠来，比谁都果决。
罗亦平如此狠绝，苏雨柔看在眼里，喜在心中。
宁千好在拨了第二次电话被罗亦平按掉后，便不再有电话打进来了，没一会，陈翰的电话响了。
陈翰迅速抬眼自后视镜中偷瞄了罗亦平一眼，然后接通了电话。
“是我，我知道了。嗯，我明白，你别急。”陈翰边说话，边不停抬眼观察罗亦平的脸色，后者继续闭着眼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听到陈翰在接电话。
陈翰看了看手表，“我争取下午过来。”说完，挂了电话，
车到了公司，苏雨柔去财务部报道，罗亦平则与陈翰上了顶层自己的办公室。
两人刚到办公室，罗建辉也到了，把车钥还给陈翰的时候，罗亦平说：“建辉，取消我这几天的所有日程安排。”
罗建辉听了一呆，却习惯性地没敢询问一句，立刻道：“是，我这就安排。”
罗建辉退出了总裁办公室回去秘书室安排工作，而取消了所有日程安排的罗亦平，则进了他办公室内侧装饰精美的茶室，慢悠悠开始泡茶。
陈翰在他对面实在如坐针毡。
欠了欠身，他说：“亦平，我事务所还有事……”
罗亦平斟出一杯清亮的茶水放在陈翰面前：“什么事比为罗氏工作更重要？”
陈翰只能保持缄默了。
五分钟后，陈翰跳了起来：“我必须走。”
“坐下。”罗亦平声音寒肃威严，脸上的平静已被冰冷笼罩，漆黑的眼眸隐含风暴。
“你不管我管。”
陈翰没有听他的，站在那梗住脖子，清秀的脸涨得通红。
“你出于什么立场去管？”罗亦平冷冷抬眼，目光正正对上陈翰。
陈翰愣了一下，马上说：“我是秋叶的法律顾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与秋叶的顾问协议上半年就到期了，叶知秋根本没有与你续约。”
“没续约怎样呢？不是做所有的事都必须从利益出发的，人还得有个良心吧？”陈翰怒道。
“良心？”罗亦平额头青筋猛然暴起，喘了口气后，才强压下怒意：“你现在过去要怎么做？”
“先取保候审，看守所那个鬼地方，她不能呆。”
“哪里都是人呆的，她为什么不能呆？都是成年人，做出任何事，都得负责任。公司管理制度不严谨，盲目相信顾云起，搞出这么一个烂摊子，现在就是她应得的教训。”
第79章：去处理点问题
“教训个屁啊！”陈翰急眼了：“先把人弄出来，怎么教训都行，别告诉我你不清楚看守所是什么样的地方，鱼龙混杂，任谁进去都得蜕层皮。”
眼看着罗亦平依旧没有反应，陈翰加重语气：“我再提醒你一句，叶知秋可是有过忧郁症病史的！”
“她没事。”
“嗯？”陈翰撸撸袖子正准备继续与罗亦平掰理，结果罗亦平淡淡三个字把他接下来的话全卡在了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什么意思？”他问完之后，立即反应过来：“你早就安排好了？什么时候安排的？”
“坐下来，少安毋躁。”罗亦平扫了他一眼，眸光深沉：“我怎么觉得，你对叶知秋超出了律师应有的关心范畴？我记忆里，你与她没什么交情吧？”
“我关心她？你有没有搞错？我关心的是你。”陈翰瞪大眼：“叶知秋真有事，我怕你后悔莫及，不止吐几口血就能了事的。”
“那我还得谢谢你么。”罗亦平一口饮尽杯中的酽茶。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陈翰木着脸将自己面前的茶杯拿起，品了一口，又放下，依然没坐下来：“我一早才得到消息，你是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的？怎么安排的？”
罗亦平抬起眼，眼底是一片了然地清寒，“关心则乱，陈翰，你心乱了。”
“翰林律师事务所是全国律师行的楚翘，而你是个翰林的首席代表律师，中国目前最优秀的律师之一。如果你肯冷静一下，叶知秋如今处于什么状态，你用得着来问我么？今天的你，实在太令人失望。”
陈翰怔了一下，才分辩道：“没得到你的同意，我怎么好擅做主张。”
罗亦平低头晒然：“不是去插手，只是打探下消息，为何需要我的同意？对任何事都在第一时间掌握情况，不应当是你最擅长也应当是你应当做的么？你何时连做这些都需要征求我的同意了？”
“阿翰，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愿意去揣度你的心思，同时也希望你不要再令我失望了。”罗亦平说这些话时，静静看着陈翰，语气淡定沉静，并无任何指责之意。
陈翰目光闪烁地扭开头，耸肩一笑：“你多虑了。”
“希望如此。”罗亦平垂下眼，大家都是聪明人，凡事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既然已经点到脸上了，陈翰也不顾忌了，当着罗亦平的面，连打几个电话。
原本焦躁不安的神情，在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彻底冷静下来。
“她在单人间。”他说：“还有，我决定做她的代理律师。”
他之前通话的内容罗亦平早听得一清二楚，做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所以，如果你早上第一时间不是到医院找我，早就知道情况了。”
“屁话，你的事我不找你，跟谁收律师费？”陈翰气又粗壮起来。
罗亦平笑笑：“不好意思，这律师费我可不会出，还有，除非强行指定，她是不会要你做她的代理律师的。”
“凭什么这样讲？”陈翰不服。“上城还有比我更好，更加擅长经济类案件的刑辩律师么？”
“凭我对她的了解，不信你可以试一下。”罗亦平双腿交叠，换了个舒适的姿态，悠悠地说。
陈翰半信半疑，没多久，一个来电证实了罗亦平的说法。
陈翰挂了电话，一脸不解：“叶知秋脑子是不是真的问题？”
“气不气？”罗亦平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笑问。
陈翰闷闷地憋了半天，才说：“我有点体会到你的心情了。”
一番心意全都喂了狗的心情……
罗亦平闻言迅速蹙了蹙眉头，似乎对陈翰这句话很是不满，然而并没说什么。只慢条斯理地将已泡过三巡的茶叶倾出茶盏，清洗，重新量出适量的茶叶放入泡茶盏中。
陈翰看着他的动作，片刻后，说：“我得去一下看守所。”
“这几天你哪都不能去，就跟在我身边。”罗亦平眼都没抬，直接拒绝。
接着，补充说：“叶知秋不会见你的，她这个人，不撞南墙心不死，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罗亦平说到这，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透出几分苦涩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之前就通知罗秘书取消你所有的日程安排，这几天你想干吗？”陈翰这才反应过来罗亦平的异常，在这个工作狂眼里，比工作更重要的事，从来只与叶知秋有关。
罗亦平叹了口气：“陈翰，反应这么慢实在太有失你正常的水准，怪不得叶知秋不肯要你当她的辩护律师，你若在辩论庭上反应这么慢，她岂非坐牢坐定了。”
陈翰肃然：“亦平，什么都你都可以否定我，独在我的专业领域，你不能。”
罗亦平懒得再理会他，继续泡茶，正在温壶的时候，手机响了，罗亦平看了一眼，迅速接通了电话：“是我，嗯，知道了。”
放下电话，他站了起来：“走吧，去处理点问题。”边走边拨了个电话：“雨柔，到地下车库，我们去一个地方。”
陈翰跟着罗亦平往外走时，心里本有些猜测，然而罗亦平这个电话把他打糊涂了，“你叫上苏雨柔做什么？”
“有些事，我觉得有必要让她体会一下。”罗亦平淡淡道。
陈翰皱了皱眉，不过既然罗亦平的态度摆明什么都不想说，他也问不出什么来，跟着就是了。
两人到达罗亦平的地下专用停车位时，苏雨柔也到了，穿着高跟鞋跑得气喘吁吁，情绪却很高昂，一看到罗亦平，便高兴地问：“亦平哥，我们要去哪里？”
“上车，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罗亦平上了驾驶位，苏雨柔赶紧跟着坐上了副驾驶座，陈翰只好拉开门坐在后座上。
车出了地下车库，径直向郊外飞驰。
罗亦平开车很专注，表情亦十分严肃，苏雨柔上车后，笑眯眯问了他几次要去哪，罗亦平都没回答。
苏雨柔便不再问了。
车在远郊的一个仓库样的房子前停一下来。
第80章：只有恐惧
这里地处远郊，周边尽是农田，这个库房想来是用来堆放收获的农作物还有务农工具之类的地方，门前还有一大块铺着水泥的大坪。
罗亦平的车就停在这个大坪上，大坪上之前已经有两辆车停着了，一辆是黑色皮卡，另一辆则奔驰g级suv，方正的车身，高大霸气。
陈翰视线一瞥到这辆大奔suv上，上a8888的车牌上方，贴着个张牙舞爪的六爪金龙，嚣张醒目。立时眯了眼，这是龙城集团总裁季南的车。
季南，上城赫赫有名的黑白两吃的家伙。据说有jun/方背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货到处混得开倒是真的，尤其是不太上得了台面的事，找他一找一个准。
因为职业关系，陈翰与季南打过几次交道，这个人不好惹。
罗亦平什么时候和季南有关联了？还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见面？见面就算了，带着苏雨柔是什么鬼？
罗亦平领先下了车，转到副驾那边开了车门，带了苏雨柔下来。
苏雨柔脸色有些发白，之前的兴奋早没了，神情忐忑地问罗亦平：“亦平哥，这里是哪里啊？”
罗亦平对她笑笑，却不是往日那种温煦的笑容，虽然依旧温和，却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陈翰一车时，那辆黑色大奔上也下来了个人。
上身穿黑色皮质猎装，下身是墨绿色越野裤，近一米九的个子，高大挺拔，戴着黑色墨镜的脸，棱角分明，正是季南。
看到罗亦平，季南吹了声响亮的口哨，“亦平，过来还带着个娇滴滴小姑娘，不至于是正在约会的时候赶过来的吧！”
眼一横看到了陈翰，眉一扬，冲着陈翰手抬了抬：“哟，陈律师，好久不见。”
陈翰最看不惯他的痞气，明明是个亿万财团的总裁，说话行事都跟个流氓一样，闻言只是轻哼了一下，礼貌地回了句：“季总。”
罗亦平却没心思与季南多扯别的，只道：“人呢。”
季南冲着库房努了努嘴：“我办事还能出差错？在里面呢。”
罗亦平抬腿便往库房走：“开门。”
“哎，我说老罗，你都不说声谢啊？”季南追上来，同时冲着另一辆皮卡喝道：“都他妈是死人？还不快滚去开门？”
季南一喝，皮卡上立时下来四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行动敏捷地往库房那边跑。
“谢什么？找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毫无背景的，居然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你可是越来越有能耐了。”罗亦平不无嘲讽地说。
“哎，这事你不能怪我啊，这龟孙子真会躲啊，还能吃苦，真他妈什么都不用，天天缩在林县那个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里蹲着，鬼知道去哪找啊！”季南大声叫屈：“要不是今天这龟儿子实在熬不住去网吧被我一个小弟的堂兄给瞄到了，死也料不到他就藏在咱眼皮底下！”
陈翰愕然听着罗亦平与季南的对话，罗亦平什么时候与季南如此熟悉了？随即便释然，明面上、法理上的事，自己这边全能处理，但多的是自己这边无法处理的，自然是季南那里来得方便。
他心里大致有数库房里季南话中的龟孙子是什么人了，果然，靠科技与正常渠道真找不到，即便他眼线也布得够多了，哪及季南这个地头蛇！
陈翰正走神之际，听到罗亦平回头冲着他轻喝：“胡思乱想什么呢？带着雨柔跟我走。”
陈翰这才发现，苏雨柔还靠在罗亦平的车边，一脸畏缩地站着，并没跟过来。
“苏小姐，一起过去吧。”
苏雨柔摇头：“你们这群大男人有事相商，我就不去了。”
“走吧，亦平让我带你一起过去。”陈翰坚持，虽然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罗亦平非要带着苏雨柔过来，还强调要他带着苏雨柔一起，但罗亦平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他照着执行就可以了。
苏雨柔没办法，只得一步三迟疑地跟着陈翰往库房那边走。
四个黑衣人跑到库房的大门边，将外面挂着的大锁开了，四个人一推，那库房沉重的两道铁门便被推开了，可能是因为不常开，推开的时候，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听得人鸡皮疙瘩真冒。
库房里没有灯，门一推，库房外的光线泻了进去，陈翰看清了里面。
库房挺大的，里面堆满了农具，还有一辆农用翻地机，满当当的，就门口有个十来平方的空场，只放了一张椅子，椅子上绑了个人，因为一直处在黑暗中，骤然的光线让那个人眯起眼，不停地晃头。
那人嘴被条布带勒着，只能发出唔声，虽然被突然射入的光线刺激得睁不开眼，但依然能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那人立时拼命挣扎起来，不停地唔唔叫。
看清那人的脸时，陈翰心中的猜测立刻被证实了。
顾云起，他找了半个多月都找不到的家伙，秋叶公司非法集资以及金融诈骗携款私逃的罪魁祸首。
苏雨柔看到库房里关着顾云起的时候，吓得脸色瞬间苍白，转身便想走。
罗亦平反手扣住她的手臂，“雨柔，你要去哪里？”声音很温和，甚至，还有些温柔。
“亦平哥，我不太舒服，我去车上等你们。”苏雨柔慌乱地说。
罗亦平转头望向季南：“还有椅子么？拿一张过来，她有点累。”
季南心中有数，头一歪：“还不拿张椅子来给苏小姐？”
“是！”一个黑衣马仔大声回答，跑去堆着农具之类的杂货堆里，又拽出把破旧的椅子来。
罗亦平伸手接过，将椅子放在苏雨柔面前，看到椅子上全是灰，于是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上面：“坐吧。”
真正体贴入微。
苏雨柔却怕得发抖，这是她第一次面对罗亦平时，心里没了柔情蜜意，而是一片恐慌。
罗亦平温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明明什么都没说，却给她强大的压力，一时之间，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依着罗亦平的话，坐了下来。
身下垫着的是罗亦平的西装，似乎还有他的气息萦绕，这在以往，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可是现在，苏雨柔心里只有恐惧。
第81章：有本事你告老子
罗亦平则不再管她，大步走到顾云起面前，头微微一歪：“解开他。”
有马仔上前将捆住顾云起的绳子解开，又抽出他嘴里的布条。
顾云起手足一得自由，眼睛还没能适应光线，本能的第一反应便是往明亮处冲，罗亦平反手一勾，便将他的衣领拎住，用力一甩，顾云起蹬蹬蹬连退几步才站稳。
“顾云起，如果我是你，就不做无谓的挣扎。”罗亦平缓缓说，一边说，一边解着袖口，慢条斯理地将两边的衣袖都卷到肘上。
顾云起站定脚步，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看清站在面前人的脸。
“罗总……”多年的积威，让他下意识地唤了声罗总后，突然反应过来；站直身体，一脸桀骜：“罗亦平，你这是非法拘禁！我可以告你的！”
罗亦平低头一笑，抬手边松领带边说：“是啊，有本事你告老子啊？”话音未落，扑上去一个勾拳便飞上了顾云起的脸，顾云起猝不及防下，被他一记勾拳直接打翻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站起，罗亦平上来一手拎起他的衣领，再次一拳打出。
顾云起再次被打翻在地后，也豁出去了，左右都是死，狂吼着翻身爬起，挥拳冲过来。
罗亦平侧身一让，左手接住顾云起的右拳，右手又是一记上勾击在顾云起的下颌上，顾云起整个人都被这一记上勾拳打飞出去，这次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罗亦平脸色铁表地还待上前动手，陈翰一把拽住他：“差不多得了，刚出院，小心身体。”
刚从地上爬坐起来的顾云起，听到陈翰这句话差点吐血，妈的，被揍的是他，罗亦平小心个球啊？
罗亦平上前一步，俯低身子，顾云起这次再不敢反抗，只在地上不停向后退缩：“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
罗亦平蹲下来，凌厉的眼底透着嗜血的凶狠：“敢害老子的女人，你就得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顾云起被罗亦平的气势压迫，吓得连连摇头：“不是，我没有，我不想这样子的，我从来没想过要陷害叶总。”同时眼睛四下乱瞄，一眼瞄到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的苏雨柔，立刻疯狂大叫：“苏小姐，不关我的事啊！苏小姐！你快告诉罗总，不关我的事啊。”
苏雨柔被他这么一叫，吓得自椅子上跳了起来，尖声叫：“你胡说八道什么？”
罗亦平转头看向苏雨柔，苏雨柔立时被他眼底的狠戾惊吓住了，痛哭着拼命摇头：“不是我，亦平哥，我什么都没做，你要相信我！”
罗亦平站直身体，沉声对陈翰：“接下来的事，交给你了，”又侧头道：“季南，我家阿翰比较文明，借你的人用用。”
季南打了个响指：“没问题啊，别说借我的手下，你老罗一声吩咐，老子亲自下场也可以的，最近没什么事，手痒要命，正好运动运动。”
罗亦平淡笑着转身，将他肩膀一拍：“行了，这里没咱们的事了，出去等，能讲道理的时候，就不要付诸暴力，你就是太暴躁，这样子不好。”
“我呸！刚才动手的难道是老子？”季南嘴里这样说，却顺着罗亦平的意思出了库房。
罗亦平走出门后，淡淡回头：“雨柔，你不出来么？还是你想呆在里面多体验一会儿？”
“不要。”苏雨柔立马奔出来，她穿着高跟鞋，库房里的地凹凸不平，深一脚浅一脚跑得极其狼狈。
奔出库房，苏雨柔一把抓住罗亦平的手臂，哭着说：“亦平哥，你要相信我，我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她精致的妆容早在库房里已经哭花了，现在睫毛膏糊了一眼，大眼含泪，看起来可怜又凄凉。
罗亦平却完全不为所动，抬起手，轻而坚决地拂开苏雨柔抓着他手臂的手，语气轻柔温和：“雨柔，你错了，你可以对不起我，我不会怪你。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叶知秋是我的低限，我不希望你再有任何小动作。”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苏雨柔哭着辩白，却在视线触到罗亦平冷冷看着她，寒如深潭的眸时，一下子住了嘴。
“纵容是有限度的。”罗亦平淡淡地说：“我答应过你的母亲，要照顾你一辈子。这么多年来，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甚至你利用职务之便，栽赃宁千好，我都遂了你的意。然而，你不该动知秋，一次二次，无关大局的我权当是给知秋练手，也是给你改正的机会。然而，这次你玩得太大了。”
“你可能对我的认识有点误区，所以今天带你过来体验一下。”罗亦平漠然看向苏雨柔：“回公司后，我希望你自己递交辞职报告。”
说完，再不理会苏雨柔，大步向前，与站在前面等着他的季南汇合。
“喝一杯？”罗亦平拉开车门。
季南不动：“别，你那车太矮，坐着不爽气。”
“行，那去你车上，我去拿酒。”罗亦平说。
“什么酒？”
“罗曼尼康帝。”
“大老爷们的能别整红酒么？娘们兮兮的，上来吧，我车上有瓶龙舌兰。”季南跳上车。
罗亦平亦跟着上去，“龙舌兰不行，我刚出院。”
“你小子怎么了？之前就听陈翰在说，什么毛病？”
“没毛病，前几天喝得有点多，胃出血。”
“那你特么喝个屁啊！”季南刚拿出酒杯便收了回去，转手取了瓶矿泉水砸给他：“你喝这个！”
季南给自己倒了杯龙舌兰，冲着孤零零站在车外不知要如何做的苏雨柔努了努嘴，“你准备如何处置这胆大妄为的小丫头？”
罗亦平掩头：“难。”
“你要觉得不好下手，我来。”
“别胡闹，她母亲拿命换了我全家的命，无论如何，我欠她的。”罗亦平沉下脸：“这事你别管。”
“所以说，女人就是天下最麻烦的东西，学我，没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一个不够，再来一个，谈什么恋爱，结什么婚哪，没事找事！”季平将两条长腿撂到车前座上，靠得逍遥。
第82章：犯了错，就得接受教训
罗亦平垂着眼没说话，如果可以彻底放手，他也不想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然而感情这东西，实在不是你想放就能放得下的。
轻轻按了按胃，苦涩地勾了勾唇。
季南看起来粗狂，却是个心细如发的主，否则也不会在黑白道是打滚这么多年毫发无损了。
“怎么了？胃又不舒服？”季南皱眉问。
罗亦平脸色有些发白：“没事，可能刚才用了力。”
季南抬手将车里的暖气开大了些，又丢了条毛毯过去，“给，不是20岁了，这么冷的天，只穿一件衬衫找死。”
“为个女人，值得么？”季南不以为然地问
“不知道。”罗亦平望向窗外，神情萧瑟：“但求心安吧。”
“依我说，这女人哪，就不能惯，不听话揍一顿就乖了。”季南大大咧咧地又灌了一杯酒。
罗亦平笑了：“成，我等着看你怎样收拾莫小菲。”
季南的表情瞬间就僵了：“好好的你提她干吗！”
两人在车里聊着天，一个多小时后，陈翰出来了。
走到车下，冲着罗亦平摇摇手机：“搞定。”
罗亦平推门下车：“阿南，我们先走，这边麻烦你再费点心，我那边安排就绪后来提人。咱们兄弟我就不说谢了，改天请你喝酒。”
“自家兄弟不要讲见外的话了。”季南笑道。“我办事你放心。”
罗亦平上了自己的车，对一直站在车外瑟瑟不安的苏雨柔说：“上车。”
苏雨柔马上低着头一声不敢吭地上了车，这次不上副驾座了，直接开了后门上车乖乖坐好。
陈翰看得肚中好笑，往副驾座上一坐：“你什么时候和季南这么熟悉了？我竟然不知道。”
“缅甸那次，他也在。”
罗亦平这样一说，陈翰便不再问了，缅甸那次的事件，是罗亦平的禁忌，关系再亲近，他也不敢贸然去捅。
“我回去整理下资料，整理完，就可以把顾云起递交经侦了。”陈翰这会浑身轻松：“这个软骨头，根本不用动手，吓唬一下就全认了。”
“没牵扯到其他人吧？”罗亦平意有所指。
陈翰看了眼车后低着头一路抽泣的苏雨柔，心里叹气，明知道罗亦平这般优柔寡断，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却也只得说：“没有，他一个人全认了。”
“小心脱控后进去乱咬。”罗亦平
“放心，他不敢，利害关系我都给他理清了，他家里人也早就全部监控了。”陈翰说。
“那就好。”
苏雨柔偷偷抬眼，倒车镜中映出罗亦平的侧脸，线条刚硬，容色冷酷。
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车回了公司，陈翰下了车后说，“我直接回律师所整理资料。”
罗亦平颔首。
陈翰走后，罗亦平与苏雨柔一起往电梯间。苏雨柔一直偷眼在瞥罗亦平，罗亦平却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她，等到了总裁专用梯那边，罗亦平一步迈进后，对苏雨柔：“你去坐职工电梯。”
苏雨柔一呆，眼眶又红了，泪珠子瞬间滴溜溜就下来了。
罗亦平抬手按了电梯的关门键，快速关闭的电梯门直接把苏雨柔的泪脸挡在了外面。
罗亦平走出电梯的时候罗建辉迎了上来，一看到罗亦平就惊讶地嚷了起来：“罗总，您的外套呢？今天外面可是零下一度！”
罗亦平没回答，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道：“可以恢复我的工作日程安排了。”
“啊？”罗建辉刚刚才将所有的日程安排取消，很麻烦的好么，很多都是提前几周排好的，好不容易一一打电话取消了，期间费了好多口舌解释，现在又要恢复，罗亦平这是要闹哪样啊！
遇到这样反复无常的boss，好想辞职怎么办？
“怎么，有问题？”罗亦平顿下脚步。
“没有，马上安排。”
罗亦平走进办公室，换了套烟灰色西装，又取了件深灰暗格薄呢大衣，重新走出来：“我出去一下。”
“下午二点荣诚那有个会议。”罗建辉追出来提醒。
“知道了。”
＝＝＝分隔线＝＝＝
看守所的单人间，宽度极窄，放了张单人床后，就几乎没有转身的地方了。角落有个蹲厕，还算干净，异味是没有办法解决的，白天，不开灯的话，光线就只有墙上小小一尺见宽的一个窗口，高高在上，除了能透进光线，没有任何其他作用。
空气里混杂着霉味，尿搔味，说不出的难闻。
叶知秋却已经很庆幸了。
能呆在这么个单间，而不是去跟几十个嫌犯关在一起，应当是很照应她了。
单人间阴湿潮冷，能坐的只有那张硬木床，叶知秋进来后，坐在那没动过。
对于正式批捕，她有心理准备，顾云起事情还没爆发的时候，就躲起来了。直到现在还没抓到，就算抓到了，他抵死不认，她亦是主犯，顾云起不过是个执行者。
吃官司坐牢是迟早的事。
她不怪任何人，谁让自己那么蠢呢。
犯了错，就得接受教训。
拘捕的同时，公安负责她这个案件的刘明真队长向宣布了她的权利。她可以即时指定一个代理律师。
不说她也知道有这个权利。
刘明真说，翰林律师事务所的陈翰律师愿意做她的代理律师，叶知秋拒绝了，表示自己决定自辩。
叶知秋到现在还能回忆起刘明真异常诧异的表情，仿佛她做出了令人完全不可置信，非常愚蠢的决定。
那个表情，叶知秋想想就觉得好笑。
捂着脸，叶知秋笑弯了腰，手上却渐然潮湿。
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自己会呆在这么个鬼地方……
陈小喜与宁千好都申请了探视，叶知秋一个都没肯见。
见了面又怎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徒增彼此的烦恼。
年轻的看守小李给她拿来了日用品，说是宁千好送进来的。洗漱用品并换洗衣物，整理得很齐全。
叶知秋接过来时，心头一片迷茫，不知道她在要这里呆多久。
“叶知秋，有人要见你。”看守小李打开铁门上的小窗，向里说。
“不见。”叶知秋一口回绝。
过了一会，有脚步声传来，接着，铁门上的小窗再次打开。
“知秋。”
第83章：你这叫执迷不悟
这个声音一入耳，叶知秋惊跳起来，下意识地抬头望了过去，随即扭转身体，原本是侧向铁门的，现在则背对着监视窗口。
叶知秋的态度在罗亦平意料之中，转头对刘明真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关系。”刘明真对这个上面直接打电话下来要求关照的罗先生，还是很熟悉的，各大新闻财经版上常见的面孔之一。
开门的声音让叶知秋的背影抖了抖，依然固执地不回头。
一进单人间，扑鼻而来的难闻味道，令罗亦平的眉不引人注目地微微一皱，外面过道的空气已经很不新鲜，没想到里面更加浑浊不堪。
铁门按规定又关上了，小得本就转不过身来的单人间，因为多了个人空间越发的显得窄**狭
“你来干什么，我说了谁都不见。”叶知秋冷着声音说。
人既然已经进来了，回避也不是办法。
罗亦平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来这种地方见你。”说完，话锋一转：“我希望你可以改变主意，指定陈翰为你的代理律师，他将为你做无罪辩护。”
“我自辩。”
“叶知秋，你这种行为，已经不是自尊倔强了，你这叫执迷不悟！”罗亦平被叶知秋这种完全不可理喻的固执气得肝疼。
“明明有条活路放在你面前，你偏要往死路上撞！”罗亦平怒道：“你连拒绝见我的权利都做不到，凭你自己，还能做什么？”
“认清形势，服个软，你会死么？”罗亦平恨不得给她一巴掌，看能不能把她从死钻牛角尖的执拗里打出来。
“会死。”
“好。”罗亦平真的无话可说了，“行，你就这样作。叶知秋，我今天把话挑明了，任何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这是我最后一次管你的事，我走出这个门，我俩之间，就真正地，彻底地结束了。”
叶知秋突然笑了起来：“罗亦平，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俩还有关系一样。我们不是早就彻底结束了么？”
从你让我自你的病房出去，而让苏雨柔陪你开始，我和你之间，就真正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这句话，叶知秋没有说出来，她觉得，现在说这些，太丢人了。当她终于醒悟了追过去想要挽回的时候，罗亦平直接拿苏雨柔打了她的脸。
她叶知秋可以没有爱人，也不会去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她宁愿坐牢，也不要接受罗亦平的帮助。
绝对不行。
“你来帮我，不过就是想让你心理舒坦些。不好意思，罗亦平，我不需要你这种伪善，我拒绝。”
“好。”罗亦平点头，再不想说一个字，转身敲了敲门。
那门从外面打开了，罗亦平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而叶知秋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
铁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叶知秋听到罗亦平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就这样结束，也好。
下午陈翰来了，劈头盖脸把叶知秋骂了一通后走了，也没提要当她代理律师的事，好像跑到看守所来就是为了骂她。
当看守小李再次说有人要见她时，叶知秋已经不想说不见了。因为说了好像完全没有用。
认命地伸手让看守小李给她戴上手铐，跟着看守小李往会面室走，路上她问看守小李：“申请会面不是拒绝就可以不见的么？为什么我不去会面室，这些人可以一个二个跑到我这来？看守所一日游？”
小李对她态度不像对其他囚犯一样生硬，笑笑说：“按规定，律师可以进来。”
“罗亦平也是律师？”叶知秋呵呵。
小李咳咳了两声，这些大家都明白的道理，非拿到台面上来问这不是让人为难么！
会面室的门一打开，宁千好就扑到隔断上大哭。
叶知秋真的很头疼，她已经很不好受了，完全没心情去宽慰任何人。
“会面时间不多，有什么事请尽快讲。”看守小李说完，带上门守在门口。
宁千好哭得说不出话来，叶知秋只能先开口：“上午不是说不见了么，怎么下午又跑来了？”
宁千好刚要说话，目光落到叶知秋手腕上的手铐，又开始呜呜地哭。
叶知秋很无奈，就是不想让她们看到她这么狼狈的样子才不肯见。
“怎么办啊？”宁千好哭哭啼啼地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办？”
叶知秋也不想说什么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之类冠冕堂皇的话了，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进去了。你以后不要来了，你见到我难过，我看到你心情也不好。”
说完，站起来就想叫看守进来。
“别走，我之前接到伯父电话，所以才过来找你。”眼看着叶知秋要走，宁千好才急急地说。
“什么？”叶知秋一呆，“谁的电话？”
“你爸，叶老师打你电话打不通，打给了我。”宁千好看着叶知秋的脸，小心翼翼地说：“温老师的情况不太好。”
叶知秋只觉得耳朵里轰了一下，直觉所有的血液都往头上冲去，整个后背连同指尖都麻了。
“我爸有没说具体什么情况？”叶知秋急问。
“没有，只是问我为什么打不通你的电话，还有……”宁千好看了眼叶知秋，才吞吞吐吐说：“你爸也打不通罗亦平的电话，他不接。”
“知秋，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早上我打罗亦平的电话，他也不接。”
叶知秋呆了半晌，突然疯了一般跳起来，拍打她那边的门：“看守，看守，我请求打个电话！我妈出事了，我要打电话！”
小李被她的突然暴躁吓到了，冲进来对着她：“站好，安静！”手上的电棍举起又放下，警告地大声呵斥：“保持冷静，否则我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叶知秋立刻安静下来，只是身体依然激动得发抖，声音也在打颤：“我请求打个电话。”
“等下，我去请示。”小李电棍一指：“坐下等候。”
叶知秋立马坐了下来，紧张地等待批复。
小李请示之后，过来说：“可以，请将电话号码提供给我们。”
叶知秋立刻报出自己父亲的手机号码。
第84章：重起希望
电话，当然不能用她自己的手机打，好在父亲并没有那种看到陌生号码便不接电话的习惯，所以这边电话一拨过去，那边叶正仪便接听了电话。
“喂，请问是哪位？”
父亲明显苍老了许多的声音自话筒中传出来时，叶知秋泪水夺眶而出。
深吸口气，叶知秋强自控制好情绪后，开口：“爸。”
“知秋？”叶正仪一怔之下，声音立刻激动起来：“知秋啊，你怎么回事，电话一直打不通，这是哪里的号码？你人在哪？”
“爸，我现在很忙，不能聊多少时间，咱们长话短说，妈现在怎样了？”
“前天突然晕倒了，我送她去了市肿瘤医院，转移到肺部了，现在情况很不好。”
“医生怎么说？”
“医生讲，两种方案，一个是保守治疗，就是继续化疗，一个是手术。”
“你觉得哪种方案比较好？”
“其实哪种方案都不行，医生说，你妈目前身体情况非常虚弱，再次施行化疗她的身体可能一个疗程都扛不下来。“
“而动手术的话，有可能根本下不来手术台。”叶正仪语气沉痛：“昨天，你妈说要放弃治疗，回家。”
“不行！绝对不行！”叶知秋猛地站了起来：“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对不能放弃治疗！我妈呢，你让她接电话。”
“你妈在休息，她不许我告诉你，我是没办法了，实在说不通她，才打电话找你的。我看哪，三言两语电话里也说不清，你还是抽个空回来一趟，当面和你妈好好谈一谈。”
叶正宜这话一说，叶知秋捏着电话，一时说不出话来。
“对了……”叶正宜迟迟疑疑地开口：“你和亦平，是不是在闹矛盾？之前我找你找不到，打他的电话也没有接听。知秋啊，你的脾气要改一改，亦平对你，那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你妈回来之后，就对你俩的事担心不已。”
叶知秋只觉得口中发苦，勉强说：“你们别瞎操心了，没有的事，我俩挺好的。”
“那就好，如果有时间的话，最好让亦平一起过来，你妈比较听他的。”
停了一下，叶正宜又说：“尽量早些回来，以防万一，见个面也好的。”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发颤了。
叶知秋握着电话的手冰冰冷，心也一片冰寒，她明白父亲最后这句话里的意思，这是要她和罗亦平回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看守小李示意叶知秋通话时长到了。
叶知秋只能说：“爸，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这边还有急事，得挂电话了。爸，你别着急，我尽量抽空回来，反正不能放弃治疗。”
说完，也不等父亲回答，便挂了电话。将电话交还给了看守小李。
宁千好问：“你爸怎么说？”
“我妈病情恶化，肺部发现癌细胞转移。”叶知秋机械地回答，整个人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千好，我需要静一静。”
说完，便转向看守小李：“带我回去吧。”
叶知秋的通话内容是被全程监控的，小李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于叶知秋也有几分同情。
看守所的人都知道，叶知秋其实是被人陷害的，然而法理大过人情，叶知秋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自己清白，那这个锅她就背定了。
被陷害坐牢，亲人又病危，可能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这个女人真的很可怜。
可是，她明明有个能够只手遮天的靠山，偏不肯利用，小李也是想不通，叶知秋到底是怎样考虑的。
回到单人间，叶知秋静静坐了许久，一夜未眠后，她提出了请求。
“我想见罗亦平。”
这个要求被拒绝了，因为不符合规定。
看守小李来回复的时候，叶知秋并不意外，只说：“那我指定翰林律师事务所的陈翰律师作为我的代理律师。”
“我们可以为你联系，但陈律师肯不肯接手，不能保证。”
叶知秋躁动不安地等待着，期间询问了无数遍，下午的时候终于来了消息，陈翰拒绝担任她的代理律师。
所有的路，都断了。
叶知秋再没提出过要求。规矩吃饭，规矩睡觉，第三天一早，正常起床。没定罪前，犯人没什么任务，所以她就对着唯一光亮的窗口枯坐着。
近中午的时候，陈翰来了。
刘明真看到陈翰挺奇怪的：“陈律师怎么来了？”
这二天发生的事，他很懵圈，一开始是这个陈律师死乞白咧地非要当叶知秋的代理律师，叶知秋拒绝。
后来叶知秋要请他当代理律师了，陈翰又拒绝。
搞什么鬼名堂，这不折腾人么？
有钱人的世界完全不能理解。
以刘明真的想法，就该把他们都逮进来关个一年半载的，就没那么吃饱饭没事做了！
“我是叶知秋的代理律师，已经递交了会面申请。”陈翰一本正经地走程序。
好吧，刘明真也懒得提醒他，昨天明明讲过不接受，今天怎么又成了叶知秋的代理律师了。
总之，人嘴两层皮，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上面有吩咐，出任何问题反正有人担着，没他什么事。
叶知秋走进会面室的时候，陈翰骇到了，只一天一夜的时间，叶知秋都经历了什么？怎么突然枯槁成这个模样？面色惨白，眼框深陷，整个人都萎靡了。
明明前天下午看起来挺精神，面对他一通唾骂依然淡定自如，一付死不改悔，气死人不赔命的讨厌相。
陈翰倒不担心她是因为在里面吃了暗亏才突然憔悴的，上上下下招呼全都打好了，没人有那个熊心豹子胆敢动她。
难道说是因为他拒绝了她一个代理律师的要求，就熬成这个样子？
不由后悔昨天不该一时兴起拒绝她的要求，其实不是真的要拒绝，只是想给她点教训，让她也尝尝被拒绝的感受。
这家伙不是向来心理素质挺强大的么！
叶知秋接到律师会面通知时很意外，原本以为是另行为她指定的律师，结果过来一看，竟然是陈翰。
本已绝望透顶的心情重又燃起了希望。
第85章：我要出去
“陈律师，我要出去。”叶知秋一走进来，不等陈翰开口，便急切地说。
陈翰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叹口气：“知道了，我尽快。”
“我现在就要出去。”叶知秋说这话时，目光发直，紧盯着陈翰的脸。
姑奶奶……公安局也不是我开的啊。
陈翰只以为叶知秋这般异常与急迫想要出去是被关怕了，软语安抚：“走程序要点时间的，你再熬二天，不，明天，我保证给你办好取保候审。”
“我现在就要出去。”叶知秋又重复了一句。
陈翰有点不耐烦，怎么说不通地，这会儿也不是耍小孩子脾气的地方啊。一抬眼，吓到了，叶知秋已是泪流满面。
“哎，你别哭啊，我知道这里不好过。”
他从没哄过女人，叶知秋又向来是个打落牙齿直接肚里咽的硬气主，哪里见过她哭到崩溃？
“陈翰。”叶知秋抓住他：“我要出去，我现在就要出去，我要回家。”她哭得口齿都不清楚了，反反复复说要回家。
陈翰第一次体会到手足无措的感觉。
“知秋，你冷静一下，我想办法好么？你先放开我……”袖子都要扯掉了。
叶知秋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失态了，不好意思地缩回手，“好的。”
陈翰再次诧异，这辈子就没见过叶知秋这么乖巧过。早知道关二天能让她变得如果老实听话，一开始就不该理她，拿热脸凑她冷屁股干吗，没得自讨没趣，看，这会关怕了，她自己求上来了。
会面时间到了，陈翰必须离开，临走前，陈翰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回头望那一眼。
一眼望过去时，叶知秋站在那，眼巴巴看着他，陈翰心一软，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别怕。”
手伸上去了，揉到发了，陈翰突然如遭电击般猛地缩回手，正对上叶知秋愕然的目光，尴尬极了，迅速一低头，拎着公文包飞快离开。
叶知秋有点茫然，看守小李催促，她也只得跟着回去。
叶知秋不担心陈翰不能保她出去，她只担心出去晚了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
陈翰一去不复返。
叶知秋心急如焚，再找看守打听时，所有人的态度都变了，没人再理会她。
又等了一天后，叶知秋终于明白，她出不去了。
没有审讯，没人来见她，看守也不再有问必答，她像与世隔绝一般。
第五天，叶知秋说，她有问题要交代，她需要纸和笔。
这种合理合法的要求，看守不能再无视，所以送来了纸和笔。
单人间太小，不可能有桌椅，叶知秋盘膝坐在床上，把信纸铺在床上，背对着监视孔。
小李第一次巡视的时候，看到叶知秋在写材料，心里挺纳闷的，她能交代出个什么来。
第二次巡视的时候，叶知秋团着身子睡了。
第三次巡视正好是送饭时候，之前叶知秋基本上都是一叫就过来拿，这次，送饭的老王头叫了几次，叶知秋躺在床上都没有反应。
小李本来已经走到另一边了，蓦然警觉，大踏步冲回去。
破开门的刹那，小李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罗亦平赶到医院的时候，叶知秋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看守所为了防止犯人自残，提供的笔都是纸管的。
医生说，病人寻死的决心很大，纸管笔竟然扎进了腹部，那得是用了多大的力？好在后力不济，扎得并不深，只是时间久了，失血昏迷。
罗亦平走进病房的时候，叶知秋的神志是清醒的，半靠在病床上，右手打着吊针，左手被铐在病床的金属架上。
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蜡黄，唇色灰白，精致的五官一片惨淡，向来最为妩媚灵动的眸，直愣愣的，一点神采都没有。
看到罗亦平进来，她灰暗的眼神突然一亮，第一反应是要站起来，却忘记了左手被铐在床头，被手铐强制拉得跌坐回去。
罗亦平冷眼看她站起又跌倒，并不靠近，只远远站着，“你找我？”
天有些暗了，病房只开了一盏灯，他站得远，又隐在灯光的阴影里，叶知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出他声音的平淡无波。
“亦平，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好不好？”叶知秋语急切地说，头一次面对罗亦平低声下气。
罗亦平皱了眉，“你被捕是因为自己的问题，与我有什么关系？”
叶知秋紧抿着唇，显然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深吸口气后，她说：“是，你说得对，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咬了咬唇，她艰难地说：“亦平，我必须要出去。”
“你是在求我？”罗亦平反问。“你要出去找律师啊，陈翰不是答应了做你的代理律师么？他申请个保外候审驾轻就熟，找我有什么用？甚至不惜自残也要逼我过来。”
罗亦平平静的语气，到说自残两个字时，有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没你同意，陈翰不会帮我的。”叶知秋直直地盯着暗影中的罗亦平。
她看不清罗亦平的表情，却能想象得到他一脸的漠然。
罗亦平这种漠然，她以前只在他面对罗氏竞争对手时见到过，没想到，如今用来面对她了。
“a市律师成百上千，你也可以聘请其他的律师。”
叶知秋嘲讽地勾了勾唇，灰白的唇色越发浅淡，她很累了，失血过多加上几日几夜没能入眠，她现在头晕眼花耳际轰鸣。
不想再绕弯子，她说：“我知道是你，亦平，我得出去，这么多年，我纵有千错万错，我爸妈也没对不起你过。你让我出去见我妈最后一面，好么？求你了。”
“你认为，是因为我阻挡，所以陈翰没来保释你？”罗亦平的声音更加冷了。
“是我在施压阻止你出狱？”
叶知秋没说话，脸上的神情却写明了就是如此。
“呵。”罗亦平笑了，踏前一步，叶知秋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唇角带着惯常云淡风清般温和的笑，叶知秋却在他隐现血丝的眼底里看到骤然掠过的愤怒与恨意。
第86章：口是心非
“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阻止过陈翰，只是他自己突然改变了主意，你信不信？”
罗亦平说这话时，已站到了叶知秋的面前，微俯下身，他逼视着叶知秋。
叶知秋被他凌厉的目光逼得转开脸。
“你信么？”罗亦平紧迫着她回答。
“信。”叶知秋咬了咬牙：“我信。”她仰望向罗亦平：“你说什么我都信，只要能让我出去。”
“不，你不信。”罗亦平用极为肯定的语气，淡淡地说。慢慢直起身来，微合了下眼，叶知秋没能看到那眼中极度的失望。
“你从来只相信你自己的判断，却从没有意识到过你的判断是多么蠢不可及。”
罗亦平看着叶知秋的目光再无任何波澜。
“你出不出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从未在你保释的事情上动过任何手脚。所以，别跟我讲这些，没有用。”
退后一步，他语声冷硬：“叶知秋，请你记住一点，当我爱你的时候，你损伤一丝一毫，我都会心疼万分，当我不再爱你的时候，你什么都不是。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哪怕真的死了，我都不会过来。所以，不要再用自残来逼我。”
说完，他转身便走。
叶知秋猛然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她知道这一次如果让罗亦平离开了，她再找不到他了。
罗亦平被她一抓，退后的脚步顿时停住了，叶知秋抓得非常用力，她只有打着吊针的右手能自由行动，所以她只能死死用这只手抓住罗亦平的外套。
“亦平，你要我怎样做，你才肯帮我？”叶知秋头晕得厉害，眼睛一片模糊，她仰着脸努力想看清罗亦平的脸，眼前却升起一阵又一阵的黑雾令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松手！”罗亦平怒斥的声音冲进耳朵。
“我不要松手。”胸疼，肺疼，感觉呼吸都被堵塞在胸臆间，她大喘了口气，感觉到罗亦平的手在拨开她的手指。
她越发用力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松手，她不能回到看守所，她必须要回家。
“亦平，我要回家。”
人到绝望至极的时候，力量出奇的大，罗亦平想拨开叶知秋的手都做不到，又不敢真正用力，怕拗伤她的手指，眼睁睁看着她手上打着的吊针弯曲变型，血水开始倒流，再也保持不了外表的平静，急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叶知秋，你到底要做什么！”他低吼着问。
“我要回家。亦平，我要回家，我妈快死了啊……亦平……”叶知秋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号啕大哭，“求你好不好，帮帮我，只要你肯答应，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你让我跪下向你磕头，都可以，好不好？”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到底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错过这一次，她可能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我要你磕个屁头啊！”罗亦平暴怒：“撒手！你手上全是血！”伸手急按唤人铃，数秒后，护士和看守小李一起冲了进来。
小李一看这架势，急冲过来：“叶知秋！撒手！否则不客气了！”说话间，手上的电棍便向叶知秋的右手击打过去。
罗亦平抬手便挡了过来，小李眼看着不对未及缩手，电棍头擦过了罗亦平的手，罗亦平只觉得半边身体都麻木了。这还是小李知道叶知秋并无威胁性，只开了第一档，否则人都可以击到昏迷。
这一击如果打实上到叶知秋身上，以她现在身体的状况，罗亦平想都不敢想。
“对不起，罗总！”小李惊得脸都白了，好像闯大祸了，急忙道歉。
罗亦平只用森寒的目光扫过他，单手搂住依然情绪激动，痛哭不止的叶知秋，对护士说：“她手上的吊针出问题了，你马上处理一下。”
护士为难：“她这个样子我没办法处理。”
“镇静剂！”
护士这才醒悟过来，飞快奔出去，不一会又跑回来。
一针扎下后，叶知秋软软倒下。罗亦平小心翼翼将她放倒在床上，目光触到叶知秋左手腕上的手铐时，掉转头，语气温和，带着协商与请求地问小李：“能不能先解开？她目前毫无威胁性。而且，我担保她不会做出任何意外的事来。”
小李刚闯了祸，如今满脑子混乱，罗亦平这样一说，她赶忙过来打开手铐，“没关系，按目前情况，是可以打开的。”
“谢谢。”罗亦平轻抚了下叶知秋因为之前的躁动而被手铐扯磨得发红的左腕，珍之重之的模样，让小李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人数分钟前还在对叶知秋冷言相向。
口是心非得也太厉害了吧？
护士帮叶知秋处理手上的伤口时，罗亦平拿出手机。
“我不管你在哪，你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处理叶知秋的事。”罗亦平的声音隐含风暴。
陈翰现在一听到叶知秋三个字就心抖肝颤，“我让王牟过来。”
“不行，他处理不了，”罗亦平断然回答，顿了顿，“叶知秋自杀未遂，现在人在医院。”
罗亦平话音刚落，便听到陈翰那边哐当一声，似乎有什么摔落的声，过了一会后，陈翰的声音方才响起，带着些许的惊惶：“人没事吧？”
罗亦平看着躺在那里人事不知的叶知秋，轻轻吐出二个字：“没事。”
陈翰带着取保候审单子过来时，身上的酒气还没消尽，尽管衣冠楚楚，眼底的血丝依然暴露出之前颓废的痕迹。
陈翰几乎是冲进来的，砰地推门声令病房内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叶知秋醒过一次，情绪依然不对，所以，罗亦平让护士继续给她打了镇静剂。
陈翰冲进来后，目光第一时间落在病房上，叶知秋脸色蜡黄地躺在那里，气息微弱。白色被单下，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打眼一看，与死人几乎没有区别。
陈翰的脸色瞬间苍白，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悄无气息躺在那里的叶知秋身上，以至于忽略了罗亦平落在他身上凌厉至极的目光。
第87章乖巧的代价
有了取保侯审批文的第一件事，罗亦平就将叶知秋从监狱医院换去了市中心医院的vp特护病房。
因为镇静剂的作用，叶知秋依然昏睡着，护工过来将她推去特护病房时，陈翰的脚抬了抬，终究没有跟上。
罗亦平经过他身边时，淡淡丢下一句:“所有的事都交给你了，全部整理完毕再来找我。“
目送罗亦平高瘦沉稳的背影离开，陈翰心中是满满的愧疚。
掌心柔软的触感依然清晰明了。
都说脾气执拗的人，头发也会粗糙坚硬，叶知秋的发却如婴儿般细软温顺，触手间发际柔软温暖，一直柔到了心尖。
怎么就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去抚摸了叶知秋的发？
只怪那天的叶知秋看起来太过脆弱太过无助，所以他只是出于同情。
陈翰为自己找了这么个理由。
却心知肚明这个理由完全只是个借口。
罗亦平住院那天晚上在叶知秋的车上，叶知秋曾笑着问他，是16岁的她漂亮还是现在的她漂亮。
其实他想说，十八岁的你，最漂亮。
阳光活泼，明艳动人。
喜欢吗？怎么会不喜欢！
十年前那场车祸之后，沦陷的不止是一个罗亦平。
罗亦平把叶知秋和一堆事丢给他全权处理后，拍拍屁股没事人一般出了国。
整整三个月面对叶知秋，当初心中隐然而生的小小悸动，生根发芽直至根深蒂固。
陈翰这个人，因为职业的关系，做事向来小心谨慎，计划周全，绝不会轻举妄动。
陈翰在了解到叶知秋有个青梅竹马的男友，两人关系非常好之后，便没有向叶知秋表白。
却没想到，罗亦平却在知道叶知秋右手残疾后，以雷霆万钧之势，对叶知秋展开了追求。
这于陈翰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罗亦平之于陈翰，不但有知遇之恩，亦有十多年的同学之情，感情深厚。
陈翰决定这份从未与人所知的感情，深埋在心里。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控制得很好，即便洞察力惊人的罗亦平，亦未曾发现半点端倪。
唯一的问题只在于，他连一场逢场作戏的恋爱都谈不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的眼光太高，罗亦平甚至好几次开玩笑，问他到底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天仙完人。
完人？陈翰涩然，那个冷傲任性，无知无畏的讨厌女人，便是他心中的完……
他的心房太小，一个叶知秋已经塞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
叶知秋被罗亦平惯得肆无忌惮，所有人都觉得罗亦平吃亏受罪，唯独他在羡慕。
若给他机会，他也愿意将那个家伙宠上天。
有时候看着劣迹斑斑的叶知秋，他常自嘲的想，自己的心，属性估计是个垃圾桶，否则怎么就只装得下叶知秋这个混蛋呢！
所有的自控，在那天看到叶知秋眼巴巴望着他时，全部分崩离析。
却在心思暴露后，落荒而逃，躲在无人的角落喝得酩酊大醉。
他办好了所有的手续，拿到了取保候审批复，却没有勇气再见叶知秋，亦无脸面再见罗亦平。
三天的纸醉金迷，换来了叶知秋的自杀未遂。
陈翰后悔莫及。
罗亦平一语双关的话，把他从失魂落魄中敲醒，如今他能做的，便是将所有事件完美处理，还叶知秋一个清白，然后，永远离开。
搬到vip病房后不久，叶知秋醒了，一睁眼便寻找罗亦平，看到他就坐在一旁时，明显松了口气。
再看清周边的环境，她不知哪来的劲，一骨碌爬起来：“vip病房？我可以回家了是吧？”
从监狱医院转到了中心医院vip病房，证明了她自由了。
罗亦平点点头；“是的，取保候审的手续已经办好了。”
叶知秋立马下床，脚刚触地，腿一软，捂着肚子差点摔倒，腹部伤口的疼痛令她额头一片冷汗。
饶是如此，她依然坚持站着：“谢谢你。”
这次的谢意，倒是非常真切，匆匆向罗亦平鞠了一躬后，转身便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罗亦平抢前一步挡住她。
“回家，我妈病危，我得立刻回去。”叶知秋急急地说。
“你站都站不稳要怎样回去？”罗亦平皱着眉。
“没事的，只是刚从床上爬起来，有点头晕，马上就会好的。”叶知秋笑笑。
罗亦平真的是忍无可忍；“叶知秋，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你这个样子出门，别说回南城那么远，出a城你都难。你是想让你妈听到你出事的消息病上加急么？”
叶知秋被他这么一喝，心里对自己的身体状态也有数，之前只不过是凭了一时的冲动，现下头晕眼花，不在说回南城，能不能走得出医院大门都还是个未知烽。
不敢走了，却又不甘心回病床，站在病房中间，左右两难。
罗亦平实在看不下去，只得过来拉她：“上床休息。”
手刚伸过去，还没握得到她的手腕，叶知秋猛地一缩，罗亦平便拉了个空。脸色顿时便难看起来。
结果叶知秋来了一句：“别碰我，脏，五天没洗澡，人都馊了。”
罗亦平哭笑不得：“大冬天的，五天没洗澡也不至于馊了吧。”
“会馊，那里……”叶知秋提到看守所时，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厌恶恐惧的表情，“很脏。”
说到这，目光转向vip房的浴室，眼睛一亮，转头对罗亦平：“我，我可以洗个澡么？”
“不行，你腹部的伤不能沾水。”
“哦。”叶知秋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接受了，低着头回到病床上坐在床沿边。
有点小洁癖的叶知秋，被拒绝洗澡居然一点都不争取而是乖乖听话，这完全不在罗亦平的认识范围内。
“知秋？”罗亦平唤。
“嗯？”
“想洗澡？”
叶知秋听了之后，眉一扬，却很快便摇摇头：“算了。”
这样乖巧听话的叶知秋，是罗亦平从未见到过的，照理由他应当欣慰，叶知秋终于不是那么任性了。
然而一想到这点乖巧是靠坐牢换来的，罗亦平就觉得，太得不偿失了。
第88章：平添惆怅
想了想，罗亦平往外走，叶知秋似惊吓到了一般，紧盯着罗亦平：“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护工，看能不能想个两全的办法给你洗个澡。”
眼看着罗亦平走到病房门口，叶知秋又叫了一声：“亦平。”
罗亦平回转头来，“能不能先借你的手机用一下？我想打个电话给我爸。”
“你的手机在床头柜抽屉里。”说完，继续往外走，叶知秋再次叫住了他。
“你还会回来么？”叶知秋问这话时，望着他的眼神带着游移不定的惊惶和不安。
静了数秒，罗亦平点头：“会。”
叶知秋这才似松了口气般，低头去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果然，之前进去后被收走的私人用品都在。
手机是关机状态，一开机后，涌入一堆的信息。叶知秋顾不得细看，急急拨通父亲的电话。
电话刚拨出去，一下子便接通了，叶正仪的声音直冲进来：“小秋，是小秋吗？”声音惊惧不安。
“爸，是我，妈还好吗？”
“还算稳定，你怎么回事？通了一次电话后又没了消息，我都担心死了，怕你出了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您别瞎担心了，我明天就回来。”
“好的，路上千万要小心，我这颗老心脏，可吃不消再出什么意外了。”叶正仪的声音疲惫不堪。
“我会小心的，爸您也要保重身体。”
“我知道。”
叶知秋正要收电话的时候，叶正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有些小心翼翼：“知秋啊，亦平会和你一起回来么？”
叶知秋看着正与两个护工一起走进病房的罗亦平，涩然说：“他工作忙，不一定有时间。”
叶知秋这样说，叶正仪便明白了，连忙说：“哦哦，忙就不用回来，我知道他忙，上次打电话没接，后来我就没再打了。”
叶知秋收了电话，罗亦平看她脸色不好，问道：“你妈情况怎样？”
“还好。”
“别多想了，先洗澡吧，你妈那边的事，靠着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嗯，我知道的。”
病房浴室为了方便，都是淋浴房，护工找来了个大盆，又用防水胶布护着叶知秋的伤口，为她洗了个热水澡。
洗过澡的叶知秋，干净清爽地坐在病床边用电吹风吹发，自我感觉精神都好了许多。
腹部的伤口抬手时会牵扯得很痛，叶知秋举着电吹风吹了二下就放下了。
一直低头用手机处理比较紧急的email的罗亦平，在叶知秋放下电吹风时，抬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目光凝在电吹风上纠结了一会，终于垂下眼，继续工作。
叶知秋头发短，vip病房的暖气也足，过会自己就会干……。
砰地一声，病房门被推开，宁千好一脸惶急地冲进来，看到稳坐在病床前的叶知秋，长舒了口气后，眼泪就下来了，指着叶知秋的鼻子骂：“你是不是傻？你要吓死我啊！”
“千好，你怎么来了？”叶知秋讶然，一下子站了起来，站急了牵到伤口，不由得捂住腹部咧着嘴倒吸了口凉气。
看她这模样，宁千好哭得越发凶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罗亦平收了手机，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叫她来的。千好，这里就麻烦你照应了。”又对叶知秋：“知秋，我公司有些急事要处理，千好陪你。”
叶知秋欲言又止，只点了点头。
罗亦平走到门口，终于还是没忍得住，回转头对正哭得稀里哗啦的宁千好：“帮她吹下头发吧，她不太方便。”
宁千好好不容易止了哭，抓着叶知秋：“你伤到哪了？我看看。”
“我没事。”
“没事才怪，”宁千好的眼泪又流下来了：“你真糊涂，再怎么艰难着急，也不能做这种事啊！你要真出事了，你爸妈还能活么！”
叶知秋低着头，轻声道：“我真的是没别的办法了。”
“你死了就有办法了？”宁千好真是恨啊，之前接到罗亦平电话时，她差点吓晕过去好么，“你向来不是很豁达的？怎么这次就钻死了牛角尖？”
叶知秋闭嘴不答。
宁千好拿她没办法，又怕再刺激了她，只得先抓了电吹风给她吹头发，边吹边开导她。
“你看，现在不是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吗。有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你自己解决不了，不还有罗亦平么。”
叶知秋苦笑了一下：“我之前把话说得太绝，把他得罪狠了。
“不是我说你，泥人都有个泥性子，何况罗亦平是什么人？也就你敢跟他蛮横。你啊，以后性子收敛些。”宁千好又开始叨唠。
“以后不会了。”
“这样就对了么！”宁千好拨拨叶知秋的发：“你看人家，以德报怨，对你多好，临走还没忘记你头发湿的。你以后对罗亦平好点。”
“嗯。”叶知秋垂了眉眼，其实，已经不一样了，放在以前，罗亦平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医院回公司。又怎么会等宁千好过来才想到要让她为自己吹干头发？
点滴之间，没有失去，便不知以往的珍惜。也算是咎由自取吧。
罗亦平并没有回公司，叶知秋这件案子，涉案面太广，即便顾云起完全认账，叶知秋也有洗不清的责任。
所以很多事，从司法层面上是解决不了。陈翰的份量不够，他必须亲自出面，打招呼也好，压制也好，利诱也罢，总之，得让叶知秋全身而退。
这几天，罗亦平一直在忙这些事，谁知道叶知秋居然自杀。
真是不能让人省一点心。
处理这些，应酬是难免的，等罗亦平再有时间回到医院时，夜已经很深了。
宁千好睡在vip病房外间的沙发上，他轻手轻脚走进里间病房时，却意外看到叶知秋并没有睡觉，站在窗台边盯着窗外黑呼呼的一片发呆。
罗亦平走进去，轻咳一声，她一惊回头，看到是罗亦平时，眼底微微一亮。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白天睡多了，这会睡不着。”她鼻子动了动，“你喝酒了？”
“喝了点。”
“胃不好，别喝酒。”
罗亦平抬眼望过去，这种话，如果放在过去听到，他必然会感动万分吧。如今听来，却是平添惆怅。
第89章：不乐观
“去睡吧，很晚了。”罗亦平温和地说。
“哦。”叶知秋嘴里回答着，却站在窗台前没有动，面望向罗亦平；“亦平，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说罢。”
“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我的伤口没有太大的问题，明天可以出院。”
“嗯，然后呢？”这一点罗亦平也清楚，叶知秋身体的问题，严重的并非伤口。
“我明天想回南城。”叶知秋说，同时小心观察着罗亦平的脸色。
罗亦平点头：“好。”
叶知秋如释重负，“那，你能让陈翰帮我申请下么？你知道的，取保候审期间，未经同意，我不能离开a城，陈律师不接我的电话，微信也不回。”
叶知秋提到陈翰，罗亦平平静的眼波微起波澜，“好的，我来与他说。”抬腕看了下手表：“既然明天想回南城，现在就休息吧，尽量让自己的状态恢复得好些。”
叶知秋这才走回去，站在床沿，她迟疑了一会，期期艾艾地说：“亦平，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回南城？”说这话时，她明显很紧张，下垂的右手将病服的一角捏成了一团。
说完，又急急补充一句：“只要露个面就可以。”
“我这边还有些事需要处理。”罗亦平开口，叶知秋低垂的双眸看不清她的情绪，脸上的表情倒是很平静。
“哦。”虽然罗亦平的回复在叶知秋的意料之中，但心里还是忍不住酸涩难过，“那，你能给我爸妈打个电话么？我妈时间不多了，我不想她再为我的事操心。”
罗亦秋听明白了叶知秋的意思，她这是在退而求其次。
“我明白。睡吧，你若明天是以现在这个状态回到南城，你爸妈就算是接到我的电话，也无法安心的。”
罗亦平的话，模拟两可，既没回答说会打电话，也没说不打，叶知秋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明白，如今罗亦平有这样的态度，已是很好，她应当知足。
看着叶知秋睡下，罗亦平伸手关了房间的灯，转身走出病房时，听到身后叶知秋说：“谢谢你，亦平。”
他没有回答，大步走出病房。
冬季的夜晚，寒气深重，罗亦平深吸口气，冰寒的空气冲进肺部时，胸臆间的阻塞之意才稍稍缓和一些。
叶知秋如今和他说话的态度非常好，好到与之前简单是天渊之别。通情达理，小心慎微，甚至，还有些拘谨。
罗亦平要的，却不是这样的变化。
怎么就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呢，刚才站在病房中，与叶知秋面对面的时候，近在眼前，却感觉咫尺天涯。
第二上午，陈翰的助手王牟送来了公安同意叶知秋离开a城去南城的批文。
宁千好不放心叶知秋一个人回南城，提出陪她一起回，叶知秋却坚决不同意。
因为之前被栽赃的泄密事件，职场名声坏了的宁千好重新找到工作不容易，如今年底正是营销部最忙的，叶知秋不愿意再次因为她的事，影响到宁千好的工作。
宁千好实在拗不过她，只得做罢。
a市到南城的飞机，每天只有二个航班，一个是晚上七点的，一个则是凌晨二点的。
叶知秋订了七点的航班，飞到南城时，已是晚上十点半。
下了飞机，叶知秋在机场的卫生间里精心化了个妆，对着镜子仔细确认了下，状态看起来非常良好，这才叫了出租车直奔医院。
叶知秋上飞机前打过电话给父亲，所以当她出现在医院时，叶正仪与温心如都不意外，只是两人看到女儿只身走进病房后，神情间便有些失望与担忧。
叶知秋知道他俩在想什么，看父母的神情，罗亦平并未打电话过来，于是主动笑道：“年底了，亦平公司很忙，他说尽量会抽时间过来的。”
温心如是多么精明的人，立刻笑着接口：“忙就不要过来了，你也是的，妈这边挺好的，赶过来做什么，别听你爸的，他这个人啊，就是喜欢夸张，还喜欢瞎担心。”
望着母亲已经瘦到脱相的脸，叶知秋强忍眼泪，微笑道：“我想你了么，回来看看也不行？”
“我好好的，有什么好看的，工作重要。”温心如不以为然。“年底了，亦平公司忙，你公司也不可能清闲，赶紧地回去。”
叶正仪便说：“你这人真是的，女儿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刚见面就赶她走，你舍得我可不舍得，小秋这次回来，多住几天，爸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酿茄子。”
“还是我爸疼我。”叶知秋撒娇地搂住温心如，触手都是骨头，心酸得不行，脸上却只能强笑：“妈，您不疼我了啊。”
“疼你疼你，既然回来了，就多住几天吧。”温心如对自己的病况，心中有数，女儿能赶回来，心里自然是喜欢的，只是她一生好强，事业心极重，思想中对因为私事放下工作本能的抗拒。
一家三口又聊了一会，护士来给温心如服了药，温心如沉沉的睡去。
叶知秋使了个眼色，叶正仪会意地随女儿走出病房。
“现在情况如何？”
“不乐观，止痛药起效的时间越来越短，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疼痛的煎熬中，不用安眠药根本无法入睡。”在妻子看不到的地方，叶正仪再掩饰不了悲伤，说话间，眼眶已经红了，声音微微发颤。
“而安眠药也越来越没用了，服用一次，有时候一个小时都睡不到。”
父亲苍老了许多，上次看到还是花白的发已全部雪白，原本挺直的背脊弯曲佝偻，才60多岁，都已显得老态龙钟了。
叶知秋忍不住伸手抱抱父亲；“爸，没事的，明天我与医生谈谈，我相信总会的办法的。”
“小秋啊。”叶正仪望着女儿迟疑了一会，才下定决心般说：“你母亲求过我很多次，我实在看不下去她这样痛苦了。”
“爸！”叶知秋敏感地察觉到父亲接下来想说什么，立马打断：“不行，我不同意。”
“小秋，我知道你一时不能接受，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下我的话。”叶正仪红着眼望向女儿：“她是你母亲，更是我的妻子，她如果能好起来，我绝对不会放弃的，可现在这种情况，我心疼啊。”
叶正仪用力垂着自己的胸，泪流满面，却又怕病房里的妻子听见，只能压抑着声音低泣。
叶知秋拼命拉住父亲，哭着说：“爸，您别这样，您冷静一点。”
叶正仪抱着头蹲在了地上，长久以来独自承受着妻子病危的压力，他的情绪在见到女儿之后，终于崩溃了。
好不容易安抚住父亲的情绪，叶知秋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南城的家里。
推门进屋换鞋的时候，叶知秋摸了一手的灰。
也是，算起来母亲病重住院一个多星期了，家里没人住自然积了一层灰。
南城的冬天，潮湿阴冷，空关了一周的房子更加的湿冷。
叶知秋进门第一件事便是打开家里所有的空调，等空调吹出暖风后，叶知秋的感觉才稍微好一点。
腹部的伤口疼得厉害，她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不要说打扫房间的卫生了，和身躺在沙发上，她准备先休息一会再说。
刚睡着手机响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电显示是罗亦平，按了接听：“喂。”
“知秋，开门。”
第90章：活该
叶知秋的睡意全消，自沙发上惊跳起来，几乎是扑到了门口，猛地拉开门。
门一开，寒气扑面而来，罗亦平穿着墨色厚呢大衣携着一肩寒气端立在门口，眉目清癯，沉稳如山。
叶知秋伸手想拉他，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让开身子：“快进来，外面冷。”
叶知秋开门的速度令罗亦平有些惊讶，进门看到沙发上的薄毯，再看衣着整齐却明显有些褶皱的叶知秋，就明白了，敢情她直接睡在客厅沙发上。
叶知秋弯下腰去翻鞋柜，嘴里说：“你等下，你的拖鞋收在柜子里。”腰弯得快了，腹部伤口一阵剧痛，拉鞋柜的手忍不住先捂住了肚子。
罗亦平把她一拉：“我自己找。”
被罗亦平一拉，又扯到了伤口，叶知秋额头疼得冷汗都出来了，强忍着退后一步，“好。”
罗亦平却不去找拖鞋了，皱了眉看她：“怎么会疼得这样厉害？”
“没事，刚才动作幅度大了些。”叶知秋笑笑。“你不是说忙的么，怎么会过来了？”
罗亦平没回答她，拉开鞋柜找出自己的拖鞋换上，边往里走边脱下大衣，随手把大衣搭在沙发背上，然后说：“过来，我看下你的伤口。”
“真没事。”叶知秋刚想推脱，罗亦平转头淡淡扫了她一眼，不容置喙地再次说了句：“过来。”
这次语气就不太好了。
罗亦平之前对她百依百顺，外界传说中杀伐果决，说一不二的狠戾，叶知秋从来不知道，不过近来总算是领教过了。
罗亦平能来已是万幸，若再让她言语行为一个不当心气走了，她父母那就真的不好交待了。
所以，尽管心里一万个不乐意，还是走过去，嘴里却依旧不死心地嘀咕着：“是真的没事。”
罗亦平也不理她，让她躺在沙发上后，问她：“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叶知秋因为腹部有伤的缘故，穿了套宽松柔软的羊绒套装，一手长的宽松高领羊绒衫配高腰羊绒长裤。
叶知秋脸有些微红，“我自己来。”
露出包扎伤口的纱布时，罗亦平的眉猛地一跳，叶知秋自己也吓了跳，有些茫然地抬头：“怎么会这样？”
罗亦平黝黑的眼底已是一片阴沉，叶知秋愣愣地看着他瞬间被怒意席卷的眼眸，这个人现在，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她又做错什么了？
“出院时给你带的护理包放哪了？”他四下看了看，没看到叶知秋的行李箱：“你的行李呢？”
叶知秋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会对罗亦平有种本能的惧怕，她这一切归咎于目前她有求于罗亦平。
见罗亦平这样一问，她马上回答：“我没带行李。”又急忙补充了一句：“我拿不了行李。”
她也想带行李，无奈整理好后，发现拖着走都会牵扯得伤口发痛，更加别提拎上拎下了，所以什么都没带就回来了。
反正南城是她家，衣物什么的都全的。
包着伤口的纱布已经被渗出来的血浸透了，而且还有往外浸的迹象，罗亦平已顾不得跟她生气了，“去医院。”
“家里有医用纱布，我去拿医药箱。”说完，她就准备去找药箱。
“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别动！”罗亦平怒斥了一声，“血都渗出来这么多，我俩谁有本事处理？”
说完，直接拨打了120救护车，简单了说明了下情况，把地址报了过去后，收起电话，转身进了洗手间。
他俩之前来南城，都是住在叶知秋父母家，所以对这里挺熟悉的。
把叶知秋的毛巾找出来，打了盆热水，端到沙发面的茶几上看下，看叶知秋脸色苍白地躺在那，真是又可怜又可气又可恨。
“先洗把脸，妆都花了。”
叶知秋挺尴尬的，之前伤口太疼，她身体又亏损得厉害，实在太累，妆都没卸就直接倒在沙发上睡了。
见罗亦平拧了毛巾过来，才说了句：“我自己来。”
罗亦平眼一横，叶知秋伸出去的手就自动缩回来了。
细细给她洗过脸，罗亦平去换卫生间换水的时候，拿了瓶乳霜出来，递给她：“瓶瓶罐罐地搞不清，就用这个吧。”
叶知秋看着她手上那瓶母亲日常用的大宝sod蜜，心里狂吐槽，却不敢说一个不字。
乖乖任由罗亦平给她抹了。
120来得很快，脸刚洗完，便到了。
因为之前说得很清楚，120的急救医生上来时，带上的都是急救包扎用品。
拆了纱布，罗亦平眼角猛地一抽，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叶之秋腹部的伤口。在医生那看治疗报告时，自医生电脑里看到伤口时他已经很痛心，却远不如这直接看到来的冲击力巨大。
原本光洁平坦的肚皮上多了个小指精细的孔，用黑色的鱼肠线缝合着，看起来非常的丑陋狰狞。
可能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等问题，缝合处被扯裂了，有血不停地渗出。
“需要去医院处理吗？”罗亦平担心地问。
急救医生动作娴熟地处理伤口，“不用了，问题不大，我这有缝合胶布，清理后贴上去就好，不过这次包扎好后，可别再弄裂了，你这个伤口穿透了腹部，虽然是冬天，感染的机率也很高。”
他清洁伤口的时候，叶知秋吃疼，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往后一缩，医生助手赶紧按住她：“小姐，不能动。”
罗亦平凉凉地看她一眼：“疼么？”
“疼。”
“活该。”罗亦平淡淡给她下了结论。
“……”叶知秋气得肝疼，却又敢怒不敢言。
“腹腔感染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弄不好会死人的。”急救医生边清理伤口，边叨唠：“对了，你这伤口怎么回事？不小心扎到钢筋了？”
叶知秋含含糊糊地嗯了声，那急救医生啧啧摇头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哪，就是莽撞，多漂亮的小姑娘，这么好的身材，肚子上留块疤，以后怎么穿比基尼。”
这医生，联想力真丰富。
罗亦平的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落在医生正给叶知秋包扎的手上的目光便如利刃般凌厉。
第91章：错误打开方式
叶知秋感觉自家客厅那台三匹柜式空调打出来的暖风，都抵不消罗亦平浑身泛起的冷气。
医生终于边唠叨边给叶知秋清理包扎完伤口。
叶知秋伤口有点红肿，疼得吃不消，医生给她打了针止痛剂。还问她需不需要留点止痛药，罗亦平一口回绝：“用止痛药对伤口恢复不利。”
叶知秋可怜巴巴拿眼看罗亦平，罗亦平扭过头冷硬地说：“死都不怕怕什么疼。”
“那是，干脆疼死一了百了！”叶知秋也气了。
医生眼看着这两人之间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止痛药我给你们留下，吃不吃到时候你俩自己决定。”
罗亦平这次没反对。
医生留下止痛药后，罗亦平阴沉着脸把急救医生和他的助手送出门外，关上门，回转头：“你要穿比基尼？”
哪根筋不对了？以前没见他管过这么多啊，叶知秋连连摆手：“我不会游泳你忘记了？”
罗亦平脸色稍微好了些，站在那边沉默了一会，丢下一句：“疤痕是可以消除的。”
说完，转身进了叶知秋的房间，这个房间在他俩结婚后，其实已经改成了他俩的婚房。
罗亦平走进房间，发现里面开了空调，房间里挺暖和的。
房里家具都遮着白色挡尘布，比起外面的浮尘满桌，叶知秋这屋一直关着门，还有挡尘布，相对干净整洁好多。
罗亦平把挡尘布取了，把床架擦了一片，又去柜子里拿了干净被单出来，铺好，这才走出去，把躺在沙发上已经又睡着了的叶知秋抱起来。
叶知秋被罗亦平一抱起，触动了伤口，立时惊醒了，罗亦平看她醒来，只淡淡说了句；“回房睡。”
客厅是双人沙发，叶知秋个子高，睡上面腿都伸不平。若非实在没有力气整理房间，她也不会选择睡沙发。
现下罗亦平抱她进房，一来睡床肯定比沙发舒服，二来太倦太累，她精神极差，懒得表态，一任罗亦平把她放到床上，又盖了被子。
打了止痛针，叶知秋这一夜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天已过午。
往身边一看，另半边的被单平整无褶，罗亦平没睡在房里。
抓了件外套披了，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第一眼看到门厅边上罗亦平那只咖啡色爱马仕的旅行箱，松了口气，还好，没走。
然而屋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在的痕迹。
叶家是个普通的三室两厅的房，大小就在那，不可能罗亦平这么大个人呆在哪里找不到的。
正纳闷间，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扭头看过去，开门进来的是罗亦平。
许是因为不用上班，他换了件米灰格子的休闲大衣，半高领的黑色羊绒衫，米灰色休闲裤，手上提着两个超市里的那种塑料马夹袋，里面是蔬菜类的东西。
穿一身高订休闲装提两个超市马夹袋的菜，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叶知秋过去准备接他手上的马夹袋，罗亦平让了开来：“行了，你就别再添事了。”
提着菜进了厨房，片刻后，叶知秋听到他在里面问：“你怎么没吃早饭？”
“我刚起来。”叶知秋没说她里外已经找了他一圈了。
叶知秋蹭进厨房，罗亦平盛了碗粥给她，还配了个双面煎的荷包蛋，按叶知秋的喜好，上面浇了酱油。
“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就煮了碗白粥。”
叶知秋就着鸡蛋喝粥，偷眼看在那慢条斯理择菜的罗亦平：“亦平，你前天不是说不来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来？我只是说，我有重要的事必须昨天处理。”
是这样的意思？叶知秋有些困惑：“是我理解错误？”
“这不奇怪，你很少有理解正确的时候。”罗亦平淡淡怼了她一句。
叶知秋怀疑自己是否开启了罗亦平的一个错误打开方式？从昨天过来起，说话做事都和以前不一样。
“你在想什么？”
“我？没想什么。”叶知秋很自然地接过罗亦平洗干净递过来的一只苹果，咬了一口后说。
“你脸上都写着呢，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蠢？”
“罗亦平，够了啊，我不就是有求于你么，至于一直损我？”叶知秋忍不住了。
罗亦平停下手上的正择到一半的青菜，冷了脸：“叶知秋，你觉得我现在站在这，是因为你有求于我？”
罗亦平脸一沉，叶知秋吓得立马噤了声，想想不妥，又小声道：“不是。”
“既然不是，那我在这是因为什么？”
叶知秋吭哧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你是来看我妈的。”
罗亦平对于叶知秋这个答案显然很是诧异，过了会，终于无可奈何：“叶知秋，有的时候，我还是挺佩服你的脑洞的。只是，你这种脑洞大开模式运用地方不对，若在你的广告创意上多用些，说不定秋叶公司到现在还很兴旺。”
这话就扎心了，戳到了叶知秋的痛处。
“打人不打脸。”叶知秋低声说。
“打脸那是轻的。”罗亦平看她粥已经喝完了，于是说：“吃完就去休息，下午我们去医院看你妈。”
一听罗亦平说要一起去医院，叶知秋顿时什么抱怨都没了，马上脆生生应了个：“哦！”
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转头：“可是，我刚睡醒不困，我帮你择菜吧。”
“叶知秋。”
“啊？”
“你睡得着也好，睡不着也罢，总之离开我视线范围，我不是很想看见你。”罗亦平板着脸说。
叶知秋被罗亦平这话冲得，脸都红成了酱色，低了头飞快冲出厨房，跑进自己房间砰地一声摔上门。
罗亦平原本被气得生疼的肝，感觉好了很多，看来，这么多年，对叶知秋他的确用错了方法。
这就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隔点时间敲点下，会好很多。
到于叶知秋房里不停传出来的闷响，罗亦平自然屏蔽之。
不让她发泄也是不科学的么。
叶知秋暗暗在房里咬牙，等自己母亲的事一过，绝对绝对再也不要见罗亦平这个混蛋了。
之前怎么不知道这人这么毒舌的？
第92章：明明心里不爽却又没有办法
罗亦平敲门来叫叶知秋吃午饭时，叶知秋又睡着了，敲了两下没听到回应，罗亦平推门进去，便看到叶知秋手上捏着手机，团着身体睡得正熟。
她瘦了很多，小小的脸不过巴掌大，睡着时并不安稳，眉头紧蹙，心事重重的模样。
罗亦平站在她床前凝望了一会，才轻轻推了推她：“知秋，醒醒，吃饭了。”
叶知秋睡意朦胧地睁开眼，半睡半醒地看了眼罗亦平，随口说：“不吃，困。”翻了个身后，想到什么，人清醒了，一咕噜爬起来：“几点了？要去医院了吧？”
之前明明不困的，怎么看了会手机又睡着了……
罗亦平看她翻身起床的动作，皱了皱眉：“你能不能动作慢些？小心又扯到伤口。”
叶知秋刚醒，脑子反应还有些迟钝，闻言只憨憨地一笑：“还好，不疼。”
罗亦平唇角微勾，“吃饭吧，我打过电话给你爸了，他们的午饭还等着我们送过去呢。”
“那快点。”叶知秋急忙套了拖鞋，当先出了房间。
一出房门，看见有个陌生的中年妇女在客厅做卫生，看到叶知秋出来，停了手，笑着向叶知秋打招呼；“太太好。”
叶知秋愣了一下，转眼看向罗亦平。
罗亦平淡淡道：“我找了个钟点工。”
也对啊，她有伤不能打扫卫生，总不成让罗亦平做吧，那么大个集团公司总裁在家拖地，想想都有点画风清奇。
只是罗亦平这办事效益也太快了点。
菜很清淡，玉米煲排骨汤，清蒸桂鱼，西红柿炒鸡蛋，清炒豆苗。
叶知秋看了一眼，眼波微动，却没说什么，跑去厨房盛了两碗饭，自己那碗就只盛了一点点，米饭恨不得都盖不到碗底。
罗亦平知道她的心思，菜不合胃口，饭都不想吃，“你那伤口，不能沾辛辣。”
“不放辣酱，鱼也可以红烧。”叶知秋小声嘀咕。
“你想留疤？”
叶知秋扁了扁嘴：“那我也不吃西红柿啊。”
并且骨头汤里放玉米，好好的汤都带上玉米味道，她也不喜欢……
“西红柿对恢复伤口好，多吃点。”罗亦平边说边给她碗里夹了一大筷。
叶知秋觉得他这是故意的，对恢复伤口好的食物多呢，哪里就一定要吃西红柿了。
罗亦平的确是故意的，有句话说得好，我就是喜欢看你明明心里不爽却又没有办法的模样。
叶知秋目前的状态就是这样子。
罗亦平太了解她了，叶知秋目前对他所有的小心翼翼与装低做小，全都是因为她希望他能在她父母面前与她保持一个恩爱的假象，让老人安心。
他不是不愿意配合她演这出戏，如果不愿意，他也不会在处理完事情后，着急赶了当天凌晨最后一班飞机过来。
之前是他疏忽了，因为与叶知秋斗气，他没有接叶知秋父亲的电话，如果不是叶知秋在医院里哭喊出她母亲快死了，他都没有料到叶知秋母亲的病情会突然间恶化到如此地步。
叶知秋极重亲情，这不算缺点，但配上她脆弱敏感的性格，就很容易冲动。
罗亦平痛恨她这种不管不顾只想着自己，从来不顾及他人感受的冲动。
接到看守所通知叶知秋自杀的消息时，他脑中是一片空白，对方重复几次，在听到未遂两个字后，他才恢复了思考能力。
眼看着叶知秋蹙着眉吃毒药一般吃着西红柿，罗亦平自嘲地笑笑，他也就能在这些无关痛痒的事上收拾下她了，其他方面，实在是舍不得。
两人吃完午饭，新来的钟点工已将要带去医院的饭菜打包好了，罗亦平拿了准备下楼。
叶知秋说：“等下，我网上约个车，等车来了再下楼，外面怪冷的。”
“我有车。”罗亦平淡淡地说。
又差点忘记了罗亦平的身份，罗氏总裁，到哪没人提前准备好一切。
两人到了医院，温心如在睡觉，叶正仪看到罗亦平，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罗亦平把手上的饭盒递给他；“爸，您先吃饭。”
“哎，好好，哎呀，这么远的路赶过来，已经很辛苦了，还要做饭送来，我这医院的食堂吃得挺方便的，下次不要做了。”
“难得的。我们自己也要吃饭的么。”罗亦平笑笑：“妈的情况如何了？”
“刚用了药睡了，上午良教授过来看过了。”叶正仪说。
良教授？那不是母亲在a市的主治医生么？国内目前治疗多发性骨髓瘤方面最权威的教授。
叶知秋转头看向罗亦平，罗亦平冲她笑笑，叶知秋眼眶就红了，低声道：“谢谢你。”
罗亦平还没开口，叶正仪就说：“你是该好好谢谢亦平，这么些年为你操碎了心。”
罗亦平拉了叶知秋的手：“爸，一家人不说见外的话，这都是我应当做的。”
叶正仪连连点头，欣慰极了：“小秋，你看人家亦平，多懂事，你可别再任性了。”
“我做什么了我就任性了？”叶知秋觉得挺冤的：“爸，怎么感觉您那么嫌弃我呢？我可是你的亲女儿。”
“女婿也是一样是亲女婿么。你不听话还不能说了？”
“得，我闭嘴，你吃饭，再不吃可都凉了。”叶知秋举白旗，父母偏向罗亦平也不是一两年了。
说话间，温心如醒了，看到罗亦平，昏暗的眼神蓦然一亮，笑道：“亦平来了啊。”
“嗯。”罗亦平凑到病床前：“妈，您感觉如何？”
“还好，好久没睡得这么沉了。”温心如笑。
“妈，您放心，良教授这次事来的药物，是定点靶向型的治疗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只要您坚定信念，是可以改善的。”
温心如点头：“你费心了。”
温心如毕竟人很虚弱，醒来后，喝了点排骨汤，夸奖了番罗亦平的厨艺，又睡了。
有了叶知秋替换，叶正仪终于能放心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了。
叶正仪走后，叶知秋慢慢蹭到罗亦平面前。
“亦平。”
罗亦平正低头在手机上回复消息，听到叶知秋唤他，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