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信王危矣
张瑞图心里很是忐忑。他有些看不明白罗飞羽的这么一顿操作,搞不懂罗飞羽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黄立极是内阁首辅。在禁宫里时,情势危急,他也是心急火燎的,没有年纪最大的施来那么镇静。
但是现在,在旁观罗飞羽掌控锦衣卫的过程中,他静下心来,立刻就看明白了。
此时他看着张瑞图如此坐立不安,微微一笑答道:“长公,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张瑞图学问渊博,尤长于书画,万历三十五年的进士第三,入翰林院后,再以礼部尚书入阁,却欠缺实际操持政务的经验,此刻的心境,实在是难以平静得下来。
他来到黄立极面前,深深一揖,说道:“首辅教我!”
黄立极看了一眼门口,门紧闭着,门外肯定有锦衣卫校尉在带刀把守。
“长公,魏忠贤已死,罗指挥使掌控锦衣卫,你我还有何担心的?”黄立极压低声音说道,“静观其变就是了。”
“可是这三道圣旨……”
黄立极以目光阻止张瑞图继续说下去,低声答道:“非常时期,事发突然,无需担心,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黄立极一再强调静观其变,张瑞图当然也听得出来,可是他还是不明白。
黄立极伸手,召张瑞图在旁边的木圈椅上坐下,附耳低语问道:“罗指挥使诛杀魏忠贤五人,来文渊阁,掌锦衣卫,长公以为此子如何?”
张瑞图微微皱眉,在心里认真思索起来。
黄立极没等他回答,接着说道:“我等旁观者清,罗指挥使掌锦衣卫,可谓是步步为营,一环扣一环啊!”
张瑞图点点头,赞同黄立极此说。罗飞羽带着三位阁老,来到锦衣卫衙门,的确是步步为营,才做到如今的程度。
接掌指挥使一职时,他以言语稳住田尔耕和许显纯,让他们以为自己要高升。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诛杀田尔耕,再拿出魏忠贤首级,震慑全场,顺利诛杀许显纯。
至于接下来的李实和崔应元,就已经是无力反抗了。
“信王一事,长公以为如何?”黄立极接着问道,“如若有变,信王还能入继大统否?”
张瑞图眉头一紧,摇头答道:“信王……难矣!”
“岂止是难!”黄立极声音压得更低,完全就是在张瑞图耳边低语,“信王……只怕……”
下面的话,黄立极还是不敢说出口,可是张瑞图何等聪明的人,立刻就听明白了,不由得脸色大变,张大着嘴巴,愣愣地看着黄立极。
莫非……罗指挥使会……逼死信王?张瑞图心里冒起这个念头,立刻把他自己都给吓坏了。
震惊过后,张瑞图想到的,就是最后一个问题。罗飞羽如此做,当今圣上又会如何想?即使圣上对信王伤心失望,但也不会容忍罗飞羽如此假传圣旨,逼死王弟啊!
他呆呆地看着黄立极,结结巴巴地问道:“宫中……圣上……”
黄立极没有等他说完,而是摇着头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还是……静观其变就是。”
其实黄立极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心里的这个念头,只是光在心里这么想一想,他就觉得是弥天大罪!
他不敢去想,但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无法完全忽略掉。
当今圣上自从宝船倾覆沉没落水之后,就病体沉疴,卧床不起。兵部右侍郎霍维华得魏忠贤首肯,进献五露饮,言之凿凿,说此五露饮,当可让圣上病体痊愈。可现如今,圣上病情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如今罗飞羽诛杀魏忠贤五人,禁宫无人节制,已然大乱。如此圣上岂非……也是凶多吉少?
如若果真如此,圣上驾崩,信王不能登基,朝廷就得迎立新帝!
如此一来,罗飞羽就是拥立新帝有功!
在心底里偷偷想到这里,黄立极只觉得心潮波涛汹涌,无法自抑。
这个念头,这些想法,他不敢说,只能一个人在心底里偷偷地想一想。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个念头,太……吓死人了!
……
信王宫外,大队锦衣卫突至,把守门的门卫给吓得脸色煞白。
一听到罗飞羽大喊着有旨意,门卫忙不迭地大开中门,同时有人飞也似的前去禀报。
罗飞羽让陆文昭留在门外,伸手召来张英,吩咐道:“看好信王府,任何人不得出入!”
“遵命!”张英大声应诺。
罗飞羽扶着施来,只带着一队锦衣卫校尉,直接走了进去。
信王朱由检一路飞奔着,从府中迎了出来,待他看到罗飞羽身穿锦衣卫指挥使的甲衣,双眼不由得微微一缩。
“信王,请接旨吧!”罗飞羽搀扶着施来,在王府堂前站定,对着信王朱由检说道。
信王朱由检跪伏在地,在他身后,就是王府中的属官,太监,以及王府护卫。
罗飞羽没有看到丁白缨师徒等人。
施来仍旧是一副老眼昏花的样子,缓缓打开圣旨,抑扬顿挫,宣读起来。
罗飞羽就站在一旁,盯着信王朱由检,看着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直至全身如筛糠,颤抖不已。
这道圣旨,完全就是按罗飞羽口述而写,从宝船案,到丰芸酒楼的郭真被杀案,再到昨夜的锦衣卫案牍库纵火案,虽然没有明说是信王所为,可是字字句句,又都是直指向信王,言辞并不如何激烈,没有愤怒,反而是一股平静到淡然的语气。
可是信王朱由检的反应却甚是激烈。这些事,都是他一手策划推动的,可是现在,却怎么被圣上知道得如此清清楚楚?
他心里充满了惊恐,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直到施来宣读完圣旨,信王朱由检仍旧趴伏在地上,全身颤抖着,没有任何反应。
“信王,信王!罗飞羽唤道,“圣旨宣毕。”
信王没有抬头,身后跪了一地的王府属官太监护卫,也都不敢抬头,更别提起身。可是在信王朱由检身后,有一个人却抬起头来,先是看了罗飞羽一眼,与罗飞羽眼光一碰,立即低下头去,来到信王身边,伸手就去搀扶。
“你是何人?”罗飞羽双眼如电,紧盯着这个年轻人,感觉十分怪异。
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罗飞羽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在看到凌风和凌雨时,也是如此!
莫非……这也是一个穿梭者?罗飞羽心里暗自想着。
47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年轻人身材娇小,长相俊俏,肤色白皙,可谓是唇红齿白,双眼带着别样的妩媚。
看起来像是个小太监,可是身上的服饰,却不是小太监的。
罗飞羽一瞥之间,还不确定这个年轻人到底是男是女。
信王朱由检仍旧跪伏在地,年轻人微微低头,以一个标准的姿势,施礼答道:“王府录事,见过大人!”
“王府录事?”罗飞羽反问一句,没有继续,而是上前一步,伸手扶起信王朱由检。
“信王请起!”罗飞羽说道,“圣旨宣毕。”
信王朱由检完全就是罗飞羽伸手拉起来的,他才17岁,虽然按照当前的习俗,他已经算是成年,但是身形单薄,完全还是个大孩子。
他的脸上失魂落魄的,两眼发直,双手微微颤抖着,宽大的袍袖也随之抖个不停。
“来人啊!送信王回房歇着!”罗飞羽喊道,然后对信王朱由检说道:“信王,我们还等着复旨呢!这几桩案子,已经是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啊!天下都在等着信王给个交待……”
“交待?什么交待?”那个年轻人在信王朱由检身边问道,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罗飞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信王府中的这些人,下人不像下人,属官不像属官,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他喊人来搀扶信王回房歇着,起来的却是这是王府录事的年轻人,那些个王府太监,竟然没一个上前来。
而这个王府录事,只不过是一个正九品的芝麻小官,竟然敢抢在信王朱由检之前说话。所以罗飞羽才有这么一说。
信王朱由检根本没有反应,完全失魂落魄的样子,对罗飞羽这句话充耳不闻。
不过还好,有太监搀扶着信王往里走去,那个年轻人刚刚迈步,罗飞羽喊住他:“录事大人,请留步!”
年轻人止步,慢慢转身,在一众跪伏在地的王府众人之间,鹤立鸡群,显得格外醒目。
“大人有何吩咐?”年轻人说道。
罗飞羽右手按上绣春刀刀柄,拇指一推,咔哒一声,绣春刀出鞘半寸。在此瞬间,这个王府录事虽然没有什么反应,双眼瞳孔却猛然一缩。他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反应,旋即眼皮垂下,双眼看着脚尖。
就隔着几步远,罗飞羽又是紧盯着他,一下子就把这个细节捕捉在眼中。
罗飞羽不再犹豫,铿锵一声,拔出绣春刀,直接架到他的颈脖上,喝道:“来人!押入诏狱,好好审讯!”
年轻人抬起头来,双眼十分平静,问道:“大人,在下所犯何事?”
罗飞羽冷笑着答道:“宝船案,丰芸酒楼郭真郭公公灭口案,虽是信王指使,动手的,总不可能都是信王一人吧!王府上下,皆有嫌疑!都要严加审讯!”
此话一出,跪伏在地的众人,一个个不由得身躯发抖。诏狱的可怕,每个人都清楚得很。一进诏狱,进去的是个人,出来的就是个鬼。
可是这个年轻人没有反应,而是平静地看着罗飞羽,问道:“大人!你这是要逼死信王吗?”
罗飞羽已经可以肯定,这不是什么王府录事,而是个穿梭者!并且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不长,还没有认出来,罗飞羽这身甲衣,到底是个什么官!又在大明帝国京师上下,意味着什么!
“王府录事,正九品,”罗飞羽冷笑着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人,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不管是大明天下,还是信王府,万事都绕不开一个理字。”
“你说得对!”罗飞羽答道,“你可以到诏狱里讲理去!”
说这番话时,绣春刀一直架在年轻人的颈脖上,纹丝不动。年轻人却没有担惊受怕,而是很平静地看着罗飞羽,双眼中如有一汪深潭在荡漾,对着罗飞羽柔声说道:“大人,我不需要进诏狱。”
与此同时,罗飞羽脑海深处,有个声音在反复呢喃着:“不需要进诏狱!”
这就像是魔鬼的低语一样,瞬间就充塞住罗飞羽的整个脑海。在这个瞬间,罗飞羽双眼中的狠厉也被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外衣,钢铁般的意志,也眼看着就要被同化成绕指柔。
就在这个时候,罗飞羽脑海里像是有一根寒冰针刺了出来,不过不是从外面刺进去,而是从脑海深处刺出来的。冰冷的感觉,瞬间就把那些充塞整个脑海的呢喃声给压制住。
罗飞羽就像是从梦魇中骤然醒了过来,双眼一缩,立时明白过来,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就着了这个年轻人的道儿。
就在他右手使劲,绣春刀准备横斩时,年轻人已抢先有了动作,身躯一扭,整个人凭空矮了一截似的,姿势显得很诡异,架在颈脖上的绣春刀,竟然一下子就落空了。
罗飞羽骤然一惊,眼前一花,看到一道身影往他怀里扑来,下意识地往后飞身后退,同时绣春刀往后一拖,手腕翻转,绣春刀在空中挽了个弧线,斜向左下斩去。
噗嗤!
一声闷响,罗飞羽胸前甲衣一紧,身上一疼。
罗飞羽闷哼一声,忍着剧痛,手上的绣春刀仍旧不变,斜向下力斩。
年轻人身影如同一片阴影,往左侧飘去,虽然迅捷无比,却仍然没能避过刀光的追袭,被刀光扫中。
啊!
不出所料,年轻人一声低低的惨呼,身影一滞,然后加速往后退去。
“想跑?”罗飞羽低喝一声,刀光如水,泼洒了过去。
刚才年轻人的突然袭击,刺的正是他的左胸,心脏所在位置。如不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甲衣防护性能出色,再加上他的反击及时,绣春刀落空之后,立即扭转回来斩落,年轻人手里的细长尖刺,就能此中他的心脏。
现在年轻人中了他的一刀,伤势可也不轻,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衫,让他的身形也跟着慢了下来。
施来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王府诸人跪伏在地,个个带着惊恐,看着眼前的一切。年轻人大喝一声:“快跑!”
他是想制造混乱,这样他好乘机逃走。
罗飞羽当即大喝一声:“抓刺客!擅动者,杀!”
罗飞羽带进来的几名小旗,终于反应过来,动作整齐划一,拔出绣春刀,大声喊叫:“抓刺客!擅动者,杀!”
48 刺客还是王府录事
锦衣卫积威之下,没有人敢擅自起身,更别提到处乱跑。刚刚有点苗头的混乱,一下子就被压制住。
王府大门,抢进来更多的锦衣卫,个个手提绣春刀,大声喊叫着:“抓刺客!擅动者,杀!”
年轻人盘算落空,身形一扭,转身就欲往王府里逃去。罗飞羽却比他还要早上一拍,抢先一步,从斜刺里冲去,刀光霍霍,封堵住他的去路。
陡然之间,年轻人的身形又变得像是一片阴影一样,与刚才的疾步奔跑甚是不一样。
这显然是一种秘法,只是他无法一直保持在这种状态。一旦进入这种状态,他就像是没有实体,没有重量那样,行踪飘忽不定,十分诡异。
罗飞羽摸不准他的行迹,当即原地不动,绣春刀舞得飞起,护住四周,让年轻人无法趁虚而入。
只是一会儿的工夫,这片阴影飘过罗飞羽身边,然后往前一扑,显出年轻人的身形来,脚步带着踉跄,往前奔跑。
罗飞羽立即提刀追了上去。
刚才的一刀,对年轻人的影响不小了。他奔跑的速度,已经没有刚开始时那么快,而是缓缓地慢了下来。在眼看着就要被罗飞羽追上时,他的身影就一阵模糊,如一片阴影一般,往前飘去。并且还不是直线飘,而是歪歪扭扭的曲线,没有个固定的轨迹。
如此几次三番,他始终摆脱不了罗飞羽的追杀,而罗飞羽也始终未能真个儿追上他,始终就差那么几步。
这完全就是比拼耐力!
而耐力,就是罗飞羽的强项。
从萨尔浒修罗战场上的死人堆里回到京师,罗飞羽就发现自己身上的秘密。无论多严重的伤势,他都能痊愈!
觉醒之后,罗飞羽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天赋异禀,就是自愈再生。只要不死,就能自愈,如同再生一般。
这意味着,身体的任何损伤,都能自行修补好。而每一次的自愈再生,身体的强度就能得到一次提升!
故而他这八年来,除了在绣春刀上下工夫之外,就是以近乎于折磨自己的方法,一次次逼近身体的极限,锤炼一副强悍的体魄。
如今虽然他身上中了一刀,他仍然紧紧地坠在年轻人身后,在偌大的信王府里,像是猫追老鼠一样,穷追不舍。
锦衣卫也在四处围堵,封堵年轻人可以腾挪的空间。
没过多久,年轻人的脚步愈发沉重起来,他不得不频繁使用秘法,避开罗飞羽的追杀。可是他能维持秘法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能够拉开的距离,也就越来越短。
此时两人一追一逃,已经深入到信王府的后宫。一路上遇到的宫女,无不失声尖叫,忙不迭地躲在一边。
一声大响,木门被撞得粉碎。年轻人终于不躲迷藏似的,到处乱跑,而是合身撞进一间厢房里。
罗飞羽紧追进去,进门之时,他留了个心眼,舞着绣春刀,护住前身。
骤然从外面明亮的地方来到室内,眼前变得昏暗,罗飞羽双眼紧缩,就瞥见到一片阴影飘落下来。
玛德!罗飞羽心中一个激灵,暗骂一声。
他预见到了这个年轻人肯定会偷袭,可是没想到,他的偷袭是来自于头顶!
后退,前进,皆不可取,仓促之间,罗飞羽根本没法想,身体自然而然地做出反应,双脚侧滑一步,同时左手一拳轰出,右手的绣春刀翻转,刀锋朝上,反撩一刀。
看起来,这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但实际上,罗飞羽却是有几分胜算的。
噗嗤!砰!
罗飞羽左手手臂上一疼,年轻人刺向罗飞羽颈脖要害处的细长尖刺,被罗飞羽以手臂挡住。与此同时,罗飞羽的左拳,还是轰在那片阴影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阴影飘散,化作年轻人的身影,在空中往后倒飞。他的身形很是灵巧,落地后,往后踉跄两步,就此站稳。
可他刚刚站稳,就脸色一变,面对着一片刀光,迅急转身,往后迈步走去。
在他身后,就是墙。
可他视若不见似的,迈步急行。在他身前,墙壁似是荡漾开来一样,出现一条无视墙壁的空间通道。
不过这个年轻人还是低估了罗飞羽的速度。就在他打开空间通道,想要逃离这方世界时,罗飞羽快步赶来,在年轻人踏入空间通道时,右手闪电般伸出,绣春刀刀柄在他后脑勺上一击。
年轻人往前一扑,被罗飞羽左手一把抓住背心衣衫,一把拖了出来。
眼前的空间通道如水波一般荡漾着,渐渐淡去,直至消失不见。
年轻人已经晕死过去,被罗飞羽抓在手中,放倒在地上。
这是罗飞羽遇到的第三个穿梭者。前两个,凌风和凌雨,凌雨已经死在他的手中,凌风中了一刀,逃了出去,至于死没死,罗飞羽不太清楚。
这一个,身形小巧玲珑,罗飞羽总觉得,这不是个男的。他伸手在他身上仔细一搜,果然证实了他的想法。
这是个女子!
胸前以布带缠得紧紧的,本来就不大的胸部,现在就更是显得很平坦。细皮嫩肉的,下手杀人却一点也不含糊。
罗飞羽两次差点死在她的手中。
这个时候,罗飞羽可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绣春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左手在她身上一寸寸的搜索,两腿内侧,都没有放过。胸前的布带,都被他用刀划破,里面还真藏着东西,除了一个小巧的陀螺之外,就是一个用布袋包裹起来的东西。
这个东西一入手,罗飞羽就心中一震,又一个世界结晶!
他没有打开来看,而是直接收了起来。然后唤锦衣卫拿来锁链和伤药,以及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去。
女孩嗯吟一声,醒了过来,猛然一惊,跳起身来,可是转瞬间,她就脸色大变,伸手抓住敞开的衣衫,遮住前胸。
“你……禽兽!”她怒瞪着悠然坐在那里的罗飞羽,脸蛋气得通红,怒骂一声。
罗飞羽淡然答道:“我要真是禽兽,你现在就是寸缕不挂!又没有别人看到,急什么急!这是伤药,自己敷上吧!”
“你不是人啊!”女孩气急骂道。
“你这身材,有什么好看的,你身上每个地方,我摸都摸过啦!”罗飞羽答道,“说吧,你是什么人,在信王府做什么?还有,这些是什么东西?”
49 穿梭者公会
听到罗飞羽这么说,年轻女孩气急怒骂:“你……禽兽!”
她的脸色,白皙中透着红晕,怒气冲冲的样子,看起来也真的让人无法生气,反而感觉到她很是可爱的样子。
转念间,罗飞羽悚然一惊,不由得微微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禽兽!什么怎么回事?”年轻女孩仍旧怒气冲冲地答道。
她挥舞着双手,铁链叮当作响。不光是双手戴上了铁镣,她的双脚也戴上了脚镣,都被铁链子锁着另一头就在罗飞羽的手上牵着。
这样就不需要担心她能逃离这方世界里。
罗飞羽看着她,若有所思,答道:“就是怎么对你无法生气,是怎么回事?”
年轻女孩瞪了罗飞羽一眼,气鼓鼓的,咕囔着嘴,没有吭声。
罗飞羽长吁一口气,对她说道:“你先敷药吧,不然血流干了,可就不好看了。”
话音刚落,罗飞羽自己都被自己所说的话,以及说话的语气,给吓了一大跳。这个年轻女孩可是两次差点杀了他的,怎么现在把她给俘获了,反而变得这个样子了,自己完全狠不起来?
玛德!太邪门了!
“要你管!”年轻女孩瞪了罗飞羽一眼。
话虽这么说,她却拿起罗飞羽递给她的伤药,用手指舀起黑糊糊的药膏,正要往右侧大腿上的伤口敷去,想起罗飞羽正在看着她,再次秀眉一竖,骂道:“禽兽!看什么看!”
要是别人这么骂,罗飞羽估计早就一脚踢过去了。可是面对这个女孩,他就是狠不起来,反而觉得这么女孩即使是骂人,也是很可爱,自己竟然还有点甘之若饴的感觉!
怎么回事?罗飞羽心里暗自纳闷。这一次,他没有顺着心里的念头,脱口而出,而是先想好了要说什么,然后深吸一口气,冷哼一声,狠着心肠说道:“哼!难道你想要尝尝我禽兽不如的滋味?”
年轻女孩瞥了罗飞羽一眼,微微嘟嘴说道:“哼!欺负我一个女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罗飞羽心中一荡,心底深处涌起一股强烈的念头,真的觉得自己这是欺负一个女流之辈。不是英雄好汉所为。
但他并没有完全被这股念头控制心神,而是似乎有一个超然的自我,在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心中的这股强烈念头,终于慢慢地消沉下去,不再那么强烈。
这一次,年轻女孩脸上露出几分惊讶和骇然来。
“你……”年轻女孩惊疑不定地说道,“……不是……这里的人!”
她说得很含糊。罗飞羽双眼一冷,忍不住冷冷地说道:“哼!就你这个样子,还想魅惑信王牟利?”
年轻女孩终于色变,低声惊呼一声,“你……是穿梭者!”
罗飞羽不置可否,伸手捏着她身上搜来的小巧陀螺,冷冷地说道:“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放你走!”
“还要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年轻女孩低声说道。
“那要看你是否配合!”罗飞羽答道,“你也知道,在这种地方,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体会到禽兽不如的事。”
年轻女孩看着罗飞羽,意识到他不是在说大话,而是在说真的。她微微低下头,带着几分委屈,问道:“好吧,你想问什么?”
罗飞羽微微一愣,不过旋即又沉下脸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雅琴。”
“你在进入信王府之前,在哪里?”罗飞羽问道。
她在信王府里的行踪,锦衣卫很快就可以问个底朝天。但是在加入信王府之前,她的行踪就很重要,也更难调查得出来。
苏雅琴轻轻幽叹一声,答道:“我知道你想要知道什么。我在进入信王府之前,就在南京。”
“你知道我想要知道什么?”罗飞羽问道。
苏雅琴瞪大眼睛,无辜地看着罗飞羽,答道:“你不就是想要知道,争夺这个世界的是哪些人吗?嗯,让我猜猜看,你是第一次进入这方世界的穿梭者,萌新,对吧!”
罗飞羽没有吭声。
“你在进入这方世界之前,没有任何前期准备工作,收集信息,分析世界势力和力量对比,分析世界核心的可能分布范围,派出斥候,建立定位点,制定规划。”
“你只是散兵游勇,一个人单打独斗,连进入的到底是哪个世界,是否能觉醒,都是一概不知。”
“对你来说,一切都是撞大运,随机应变,就是你信奉的原则。”
“这就是穿梭者中的萌新,还是最低级的那种,没有人带,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去摸索。对吧!”
罗飞羽沉默着,其实是默认。盖因苏雅琴所说的,的确是他真实的写照。
苏雅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继续说道:“所以你才有这样的举动,想要逼死信王,也就是未来的崇祯皇帝。”
“说真的,我挺佩服你的胆略,勇气可嘉,也可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说实话,你的这些努力,其实都是白费,最终还可能会搭上你的性命!像你这样的萌新,在每个世界里,都是个白骨累累,死伤惨重。”
“为什么?”罗飞羽皱着眉头问道。
“因为你不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些什么人。”苏雅琴说道,“你以一个人的散兵游勇,想要对抗庞大公会的一支队伍,胜算几乎为零。”
“公会?庞大公会?”
苏雅琴露出吃惊的神色,问道:“怎么回事?你在进去诸天万界桥时,没有先了解清楚公会这样的组织?也没有尝试着加入到公会或者某个佣兵团里,而是就一个人急不可耐地进入这方世界?”
罗飞羽默然。
他想起来了,一进入诸天万界桥,他就进入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房间,查看自己的一些基本状态时,看到有这么个气泡一样的东西飘过来,还是熟悉的《绣春刀》电影宣传画一样的,就随手点开来。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萨尔浒修罗战场上的死人堆里。
他的确没有去了解清楚什么公会呀,佣兵团呀,公司呀,等等五花八门的各种组织。
罗飞羽没有管这个,看着苏雅琴,问道:“你所说的公会,在京师这里,怎么没有发现?”
苏雅琴咧嘴笑起来,没有声音,露出一口小巧的白牙,以及两颗浅浅的酒窝,煞是可爱。
“你这样的萌新,还真是可爱!”苏雅琴笑着摇头说道,“公会选择的势力一方,当然是要汇聚了这方世界的气运那一方!你来告诉我,这方世界的这个朝廷,会是气运的汇聚方吗?”
50 信王自缢
罗飞羽再次默然。
看来他正如苏雅琴所说的那样,把这个诸天万界想得太简单了。
这方世界,是以热门电影《绣春刀》为蓝本衍生而成的,但是背景,却是基于曾经的历史。
这就决定了,这方世界虽然会因为穿梭者的到来,而平添很多的变数,但是大的趋势,潮流,却还是基于历史背景的。
这就像是在一条河里,河越小,也就越容易改变河水的流向。但是河越大,改变河水的流向就会非常非常困难。
这方世界的争夺,就是顺流而下,还是逆流而上的选择。公会势力肯定会选择后金努尔哈赤一方,而罗飞羽在大明帝国这一方,就更是无异于是跟整个这方世界的气运和趋势做对抗。
这个难度,当然就是极大了。
苏雅琴止住笑,接着说道:“看来,你也是犯了萌新都会犯的错误,以为这是穿越,以为可以凭自己远超这方世界这个时代的经验积累和眼光,可以做出改变整个历史的壮举。”
“你们啊,真是图样图森破,”苏雅琴说道,“更不知道真正的力量是什么!”
“真正的力量是什么?”罗飞羽顺着苏雅琴的话,问道。
“我也不知道,”苏雅琴说道,“我也在寻找真正的力量,只不过我比你有点经验而已。”
罗飞羽再次沉默下来,他看着苏雅琴,沉吟片刻,问道:“你知道后金努尔哈赤那边是哪些人?”
“狼牙公会!”苏雅琴答道,“这些人可不好惹,想要听听我的忠告吗?”
“放弃这一切,捞点好处就走?”
“是的!”苏雅琴答道,“能捞点好处就走,就已经很不错了。”
罗飞羽站起身来,把苏雅琴的东西拿过去,递给她,同时打开她身上的脚镣手铐,对她说道:“你很配合,我也会遵守我的承诺,你现在可以走了。”
苏雅琴愣愣地看着罗飞羽,有些惊讶,有些不解。不过她紧盯着罗飞羽,说道:“我还有个东西,那个布包!”
“你的东西,我都已经还给你了!”罗飞羽很平静地答道。
“哼!这就是你遵守的承诺?”苏雅琴怒道。
罗飞羽抑制住内心响起的呢喃,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说道:“这个布包,属于这方世界,不是你的东西。”
“卑鄙!无耻!”苏雅琴怒道。
罗飞羽心里,也冒起这个念头,觉得自己真的是卑鄙无耻。但是他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个苏雅琴两次想杀他,可根本没有什么客气,这个布包,就是她该付出的代价!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深处的呢喃,让自己的心神再次完全掌控,冷冷地答道:“看来你希望我再卑鄙无耻一些!”
苏雅琴沉默下来。在罗飞羽面前,她第一次感觉到无可奈何。他明显受到自己的影响,魅惑的天赋异禀,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根本不在乎的。
她转过头去,放弃了继续跟这个蛮子讲道理的打算,问道:“你难道还想继续坚持下去?你没有一丝胜算的!”
罗飞羽耸耸肩,答道:“反正我已经开始,总归是要试一试的!事无可为的时候,我再离开不迟。”
苏雅琴摇着头,说道:“到时候,你就不会那么容易能离开的,因为你与这方世界的纠缠越多,你的羁绊和牵挂就会越多。你知道吗?当你在一个世界里呆的越久,这个世界也就会反过来影响你!”
“谢谢你的忠告!”罗飞羽答道,“我会时刻记在心里的。”
苏雅琴愣愣地看着罗飞羽,见他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只能无奈地摇着头,转身就走。
在她身前,墙壁再次荡漾着,显出一条荡漾着的空间通道。在踏入这条空间通道时,她蓦然转头,对着罗飞羽说道:“魅惑,这就是我的天赋技能,这就是为什么你不能对我狠下心来的缘故。如果你能回来,你可以联系我!”
怎么联系,她根本没有说,罗飞羽也没来得及问。甚至于她都没有问罗飞羽叫什么名字。
苏雅琴的身影也像是在水波中荡漾一样,等到水波恢复平静,她的身影也就消失不见。
罗飞羽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脚镣手铐,好一会儿之后,门外传来敲门声,他才回过神来,打开门。
前来禀报的,是张英,他刚刚升任为千户,身穿白色的千户甲衣,对房间里的情形视而不见,低声禀道:“大人,信王……已薨!”
这是罗飞羽想要的结果。可是真听到这个消息,他心里却没有什么欣喜,反而带上了几分沉重。
正如苏雅琴临走前所说,他在这个世界待的越久,与这方世界的纠缠越多,羁绊和牵挂也就会越多。
他掌控着锦衣卫,如果不能借着这个时间窗口逼死信王,一旦天启帝驾崩,即使信王是宝船案和杀人灭口案的幕后指使者,也肯定会有不少大臣支持信王登基。只要信王一登基,他肯定不会放过罗飞羽,以及此刻支持他的这些人的。
罗飞羽可以一走了之,支持他的这些人,沈炼,陆文昭,张英,乃至于三位阁老,肯定是无法幸免于难的。
这些人还不至于成为罗飞羽的牵挂,或者说是羁绊,但也并不是路人甲路人乙那样的npc一样的角色。
整个信王府,已经是一片哀恸之声。罗飞羽沉着脸,脚步来到信王自缢身亡的书房,伸手在信王鼻端探试良久,再在他的颈脖边,的确没有摸到哪怕微弱的脉搏,这才确信信王已死。
“这是怎么回事?”罗飞羽怒气冲冲,转身问道:“服侍信王的人呢?难道就没有发现吗?!”
书房外,跪满了一地的人,都是服侍信王的太监宫女,一个个身子像是筛糠似的,吓得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大人,”张英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这些下人,轻声说道,“属下已经问清楚了,信王说要上疏,吩咐任何人不准进来打扰。直到听到里面声响不对,进来之后,才发现……信王已经自缢。”
信王自缢的三丈白绫,还系在梁上,在那里晃荡着。罗飞羽看了半响,默然无语,心里默默对着已经魂飞魄散的信王说道:“信王,你一路走好吧,这个结局,也就是比注定的结局提早了几年而已!”
信王已薨的消息,暂时还没有扩散开来,而是被局限在信王府里。罗飞羽雷声大,雨点小,没有因此而斩杀或者拘押任何人,而是带着锦衣卫,离开了信王府。
禁宫传来的消息,很是不乐观,太监们失去了约束,在禁宫里作乱。可是没有人能有这么大的威信,能够聚拢所有的太监,发出一个声音,反而相互攻讦,乱成一团。
重病之中的天启帝,被乳母客氏纠结起一群太监,重重护卫在寝宫,其实就是被劫持囚禁。
这些太监都在寻找玉玺,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传出旨意。
禁宫之外,魏忠贤的爪牙党羽,也在试图纠集力量,挽回败局。
罗飞羽从信王宫回到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没有急着入宫平定骚乱,而是稳扎稳打,先了解清楚情况,再拟订行动方案。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渐渐西斜,整个京师,大街小巷,都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门,而是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等待着局势稳定下来。
大街小巷,时不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大声喊叫声。这是锦衣卫在来回宣告,“指挥使罗飞羽率锦衣卫诛杀乱臣贼子魏忠贤!”
在一条小巷深处,门窗紧闭的一栋宅子里,苏雅琴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就是个俊美的美少年,一边倾听着外面传来的喊叫声,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牙齿却咬得咯嘣咯嘣响:“哼!罗飞羽!一个萌新,竟然还想对抗整个世界的气运潮流?你以为拿到了世界核心,就能掌控这个世界吗?!你以为拿了老娘的东西,就能这么轻易地吞下去?哼!老娘会让你连皮带骨头给我吐出来!”
51混乱
罗飞羽的确只是个萌新,哪里还想得到,苏雅琴根本没有离开这个世界,而是继续呆在京师。
他有很多事情要做。
截止目前,他所做的事情,进展顺利。
他从信王府回来,就待在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除沈炼之外,其他人都给放了出去,在京师城内各处来回宣告。
在他眼前,玉玺图像下方的进度条,比起刚拿到玉玺时,往上涨了一小截。
他诛杀魏忠贤五人,拿到玉玺,进度条大概在10%左右的样子。在锦衣卫衙门,诛杀田尔耕四人,掌控锦衣卫,整个进度条只微微往前拱了那么一点点。
但是从信王府回来,进度条明显前进了一小截。现在估摸着在13%左右的样子。
这个玉玺图像,以及进度条,可以随着他的心意而出现或者消隐,其他人完全注意不到。
从这个进度条,罗飞羽可以很直观地看到,当前所做的事情,是否有助于掌控这方世界。
整个京师,看起来已经失去了秩序,变得混乱不堪。但在罗飞羽看来,这点混乱,根本不足一提。
真正的混乱,是东汉末年那样的混乱。武将手里有兵,就可以把皇帝和朝廷大臣握在手上,随意揉捏。
大明帝国就不一样,是文官集团掌控着权力中枢,武将都是靠边站的。尤其是在京师这样的京畿重地,就更是如此。
所谓的五军都督府,早就是个摆设。军权虽然归于兵部,但兵部却是个衙门,而不是某个武将一人说了算的地方,可以调兵,却无法命令直接统兵的武将在京师这样的地方展开军事行动。
魏忠贤的爪牙党羽虽然遍布朝野上下,他的族叔魏志德为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外甥傅应星为左都督,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真的军权,真正掌握在手中的军力,也就只有锦衣卫。
至于东厂,那不算是正儿八经的军队。
罗飞羽唯一担心的,其实也只有东厂。至于禁军,在这个时点,没有哪个统兵大将敢调动手下的兵力。这样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不管哪一方胜出,兴兵的人,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大明帝国从太祖朱元璋得天下开始,就一直在矢志不移地削弱限制武将的权力,最终打造出来的大明帝国,就是以文官集团和宦官集团为躯干的权力体系架构。
这里面,没有武将的什么份。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分,罗飞羽透过锦衣卫伸出去的触角,已经掌握整个京师的动向。
魏忠贤安排在锦衣卫内的爪牙,已经被罗飞羽斩杀殆尽。除了田尔耕,许显纯,李实,崔应元,还有锦衣卫东司理刑官杨寰和孙云鹤,也被罗飞羽派人去抓了来,直接斩杀。
所谓的五彪,已经一个不剩。
剩下的,也就是以兵部尚书崔呈秀为首的五虎,以吏部尚书周应秋为首的十狗,是外廷文臣之中,阉党的核心骨干人物。
罗飞羽一方面是专心于信王的事情上,顾不上其他,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魏忠贤的这帮爪牙,能够聚到一起,这样才好一网打尽。
然后才能集中精力,一举解决掉禁宫内的太监阉党。
快马不断从城内各处,赶到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送来最新的情报。又从这里出发,把最新的指令传递到各个角落。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崔呈秀和周应秋等人竟然直到夜幕降临,才开始往崔呈秀的府邸聚集,商量对策。
他们到底还是无法达到罗飞羽这样的高度,没有第一时间与禁宫内的太监阉党成员取得联系,达成一致,去见天启帝,甚至是劫持天启帝,以皇帝的权威和旨意,来解决罗飞羽这个大隐患。
桌上的沙漏已经滴完,时候差不多了!罗飞羽站起身来,大步出门。
门外,召集起来的锦衣卫站得整整齐齐,南北镇抚司镇抚使沈炼和陆文昭站在最前,后面是各千户,百户,总旗,小旗,校尉,一个个腰跨绣春刀,默然无语,显出一股肃穆肃杀的气氛来。
罗飞羽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一挥手,大喊一声:“出发!”
该安排的,都早就安排好了。这一次锦衣卫可谓是大队出动,目标也非常明确,那就是兵部尚书崔呈秀的府邸。
聚集在那里的,就是依附于魏忠贤一党的死忠份子,罗飞羽给他们足够多的时间,就是要他们聚集在一起,这样才好一网打尽。
他照例留下沈炼坐镇锦衣卫衙门,保护着施来三位阁老。
大队锦衣卫鱼贯而出,火把汇聚如一条长龙,从锦衣卫衙门游出。
张瑞图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这般大阵仗。在罗飞羽率锦衣卫出门,窗外再次回复宁静时,才转身喟然长叹一声,对着坐在那里没事人一样的两人说道:“首辅大人,施阁老,这事……已经不可收拾了!”
信王朱由检自缢身亡,锦衣卫指挥使罗飞羽在信王府中,还遭到刺客的刺杀!这两件事,施来可是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的。
说实在话,他心底里也无法理解罗飞羽为何能如此胆大妄为。只身入禁宫,矫诏诛杀魏忠贤五人,劫持内阁阁老,假传圣旨杀田尔耕等人,还假传圣旨逼死了信王朱由检!
他所做的这每一件事,都是常人不敢为不敢想的。可是他却毫无犹豫,做得如此坦荡。
故而施来能够理解张瑞图的心里担心。他微微睁开双眼,轻声说道:“长公,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可是……”张瑞图有些心急,“……这事已经不可收拾了!”
黄立极坐在一旁,双眼微闭,像是没听到张瑞图所说一样。施来招呼张瑞图坐下,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三人,虽是阁老,但是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他这话说得像是废话,但其实意思却十分丰富,可谓是意味深长。张瑞图再心急,此刻也是听懂了。
说白了,他们三个现在就是罗飞羽手中的人质!什么都做不了。如果罗飞羽能成事,那他们三个自然就有功无过。如果今夜天启帝有圣旨传出,稳定住局面,罗飞羽自然是无可幸免,但是三人却并不一定,而是可以解释的!
施来说完,再次闭上眼睛,如同老僧入定那样。张瑞图长吁短叹一番,最终也还是慢慢地平静下来,学着施来和黄立极,闭目养神。
52 兵部尚书
罗飞羽亲率大队锦衣卫,直接包围了兵部尚书崔呈秀的府邸,根本不需要通报,也不等里面的守门人打开大门,直接下令破门。
破门这事,对锦衣卫来说,就是个专业的活儿。
轰然大响声中,两扇厚重的包铜钉大门往里面倒下,砸起一地的飞尘。
锦衣卫一涌而入。
崔府内,显然也是早有准备,只是人员就比较混杂,既有军士,也有东厂番子,还有崔府的护院护卫之类的,站在院子半边,守住通往府的二道门,严阵以待。
罗飞羽在众人的护拥下,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情形,冷笑着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想要谋反吗?!”
夜风吹拂,火把烈烈,没有人回答,一片沉寂之中,从里面传来一声冷哼,飘过来一句话:“谋反?谋反的该是你吧!罗总旗!”
陆文昭在罗飞羽身边,低声提醒道:“这就是崔呈秀,兵部尚书。”
“崔大人,就不用这么缩头缩尾的了,”罗飞羽朗声说道,“在下奉诏诛杀乱臣贼子魏忠贤!率锦衣卫捉拿阉党逆流!崔大人,你这是准备顽抗到底了!”
火光映照之中,崔呈秀从二道门里走了出来,在他身边,是一个中年太监!
“罗飞羽!你好大的胆子!”崔呈秀怒声喝道,“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锦衣卫听令,拿下罗飞羽!就地正法!”
场中一片平静,没有人应声。就连崔呈秀那边的人,也都个个神情紧张,严阵以待。
罗飞羽左右看一看,脸上的笑容慢慢冷却下来,在崔呈秀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时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崔大人,看来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来人啊!摆上人头,让这帮甘为阉党爪牙走狗的家伙们看看,什么叫叛逆谋反的下场!”
与刚才的沉寂相对比,罗飞羽话音刚落,锦衣卫这边就应声如雷,轰然而起。
立时有锦衣卫校尉三人一组上前来,一人捧着锦盒,一人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首级,往第三人手持的长枪上一插。
动作整齐划一,插在长枪上的人头,高高举起,在火光的映照中,血色模糊,显得格外骇人。
崔呈秀脸上一白,身不由己地往后退了一步。在他身边的中年太监,更是脸色煞白,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与锦衣卫对峙的,不管是东厂番子,还是禁军军士,也都神色惶惶,左顾右盼。反倒是崔府的护院护卫,还显得镇定些。
一字儿排开的首级,就正是以魏忠贤居首,田尔耕,许显纯,李实,崔应元,杨寰,孙云鹤,以及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和族孙魏希孟。
阉党势力庞大,如同一头老虎,盘踞在朝堂内外,根本就没有对手。
即使是内阁这样的地方,首辅黄立极,阁老施来、张瑞图和李国普!也都是对魏忠贤阿谀奉承,更别提三法司,六部,二十四衙门,以及四方都督,各州道府,更是依附者如过江之鲫,浩浩荡荡。
可是这头老虎的大脑,就是魏忠贤,此刻已经只剩下一颗首级,插在长枪上。司礼监四大秉笔太监,可以说是这头老虎的四肢,此刻也早已经伏尸于司礼监值房。田尔耕等人,则是这头老虎的尖齿利爪,如今也被罗飞羽给拔了个干干净净。
这头庞大的老虎,已经死了,剩下崔呈秀这帮人,其实就是这头老虎身上很值钱的部分,虎皮,虎肉,虎筋。可惜崔呈秀等人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反而还以为能够让这头老虎起死回生,重整威风。
首级一出,气势立即完全逆转,锦衣卫这边,气势如虹,个个磨肩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在新任都指挥使大人面前,好好表现。
反观崔呈秀那一边,就是人心惶惶,士气低落。挡在前面的人,已是人心不稳,随时都可能弃刀在地,举手投降。
“大胆!”崔呈秀回过神来,大喝一声,为自己这方的人壮胆,“罗飞羽,你好大的胆子!这位就是圣上身边的王公公,他就是从宫中而来,带着圣上的旨意!”
“圣上的旨意,还是你们阉党的旨意?”罗飞羽冷笑着,大声回敬道,“在下奉诏诛杀的,就是你们这帮阉党!奉诏诛杀魏忠贤一党逆贼,只诛首恶,余者赦罪!放下刀枪,跪地免死!杀!”
“杀!”锦衣卫同时拔出绣春刀,高举过头顶,齐声高呼。
气势,就是如此的一边倒。哐当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人手中的刀掉落在地,其他人立即像是传染了一样,直接弃了手中刀枪,双膝跪地,惊慌失措地喊着:“饶命!大人饶命!”
单是这么一吓,对面刚才还在对峙着的这些人,一下子就跪倒一大片,还能站着的一些人,眼见着大势已去,无可挽回,当然也没人敢再这么顽抗下去,为崔呈秀等人卖命。
罗飞羽抬脚往前走去,手都没有放在绣春刀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台阶上的崔呈秀,边走边说:“怎么样?你们都看到了,这就是人心所向。天下人慑于魏忠贤的淫威,敢怒不敢言,但并不代表天下人就认可你们这些阉党!”
不需罗飞羽吩咐,锦衣卫小旗校尉就收了撒在地上的刀枪,押着这些人出去,院子里,很忙就只剩下崔呈秀等人,以及盯着他们这些人的锦衣卫。
崔呈秀已经像是老了十几岁的样子,脸上带着不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狠狠地看着罗飞羽。
在他身旁的中年太监,则是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罗飞羽一挥手,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去,带出其他的人!不可进入后院惊扰了这位崔大人的家眷!”
崔呈秀双眼中显出愕然,愣愣地看着罗飞羽,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罗飞羽没有看他,而是带着微笑,看向中年太监,问道:“你是何人?”
“我……我……”中年太监全身发抖,愣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宫中的公公,我就认识一位郭真郭公公,”罗飞羽脸上带着笑,说道,“其他的人,我就很面生了。你既然是从宫中出来的,那就很好,现在,你可以好好地告诉我,宫中的情形如何了?”
说完这句话,罗飞羽才转向崔呈秀,说道:“崔大人,你的书房,借我一用吧!”
53 做个选择吧
崔呈秀不明就里。
没见面之前,他有些看不起这个未曾谋面的锦衣卫总旗。甫一交手,三言两语,他就很悲哀地发现,他和其他的人,都严重低估了这个锦衣卫总旗!
而现在,他则是完全看不懂这位……锦衣卫新任都指挥使!
这个自封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已经完全掌控了锦衣卫!而锦衣卫的赫赫凶名,就直接让他们赖以反击的禁军军士和东厂番子不战而降,让他们一败涂地!
锦衣卫就是厂公魏忠贤养的一条狗。可是现在,这条狗却咬死了厂公魏忠贤!让牵狗的东厂也瑟瑟发抖!
现在,这个年轻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罗飞羽想要干吗?崔呈秀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疯狂想要找到答案。
可是书房就在眼前,他还是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都没找到。
沿途走来,锦衣卫随处可见。阖府上下,已经被锦衣卫给牢牢地掌控住。
“指挥使大人!请!”崔呈秀这个时候,表现得不卑不亢,对罗飞羽礼待有加。
罗飞羽吩咐陆文昭率人在外面把守,他带着崔呈秀,进入书房。
书房很大,布置得很典雅。四周靠墙,是高大的木架,一看这颜色,罗飞羽再眼拙,也都能看得出来,这是红檀木!
罗飞羽老实不客气地坐上书案后的红檀木木圈椅,解下腰间的绣春刀,啪的一声,摆放在书案上,看着崔呈秀,自言自语一样说道:“兵部尚书,左都御史,少傅,阖府上下一百三十六口,妻妾美姬十二人,尚有两名襁褓中的孙儿!崔大人,你这是官运亨通,儿孙满堂啊!”
崔呈秀一下子喉头发干,说不出话来。
先前一败涂地时,他满腔豪气,等着绣春刀砍下来,也就是引头成一快,家破人亡罢了。
可是现在,这柄绣春刀却要砍不砍,这个时候,所有的豪气,都早已经如同气泡一样,随风吹散了。
罗飞羽看着崔呈秀惨白的脸色,点点头,说道:“很好!崔大人这个样子,才是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左手边,是绣春刀,刀起人头落,男的死,女的充配教坊司。右手边,是你的笔墨纸砚,你还是大明的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官照做,妻妾美姬照睡,儿孙绕膝。”
“先什么都不要问,你自己选一个吧!”
转瞬间,崔呈秀就全身发抖,根本就没有任何犹豫,颤抖着身子,走到书案右侧的笔墨纸砚一头,直接双膝一软,拜了下去:“崔……呈秀……拜见指挥使大人!”
“很好!”罗飞羽答道,“你做了个十分明智的决定。我诛杀魏忠贤,可不是为了要坐上他的那个位置,招致天下人的唾骂!”
“但我也不希望朝堂为之一空,以致无人可用!”
“你是个人才,不像魏忠贤的那些个族侄族孙那样,完全就是脓包。”
“我要做的,是为大明帝国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而不是要要搞魏忠贤那一套!”
“现在,我送你三条忠告:第一,听我的,叫你贪你就贪,叫你不要贪,那就管住自己的手,不要贪!第二,用心做事!大胆做事!第三,有不明白的地方,参照第一条!明白了吗?!”
“是!呈秀明白!”崔呈秀老老实实地答道,声音镇定了许多,透出一股劫后余生般的欣喜。
“很好!起来吧!”罗飞羽答道,“现在去喊一个你认为最有用的人进来,然后这里有笔墨纸砚,写几个事,魏忠贤的亲族和亲信太监,他搜刮的金银财宝所在,你认为朝野可堪重用的人才,不要局限于魏忠贤一党或东林一党的身份,只看重才能!你是兵部尚书,尤其是能独当一面稳定辽东等地战局的将帅之才!”
“是!”崔呈秀恭敬答道。他的心里可是狠狠一震,有些搞明白了罗飞羽所说,这是真的要为大明江山社稷着想,不囿于党争,而只看重才能!
崔呈秀改换门庭,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其实这个时候,罗飞羽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一职,只是个正三品,而他的兵部尚书,可是正儿八经的正二品部堂高官!
崔呈秀出门而去,很快就带进来一个人,正是吏部尚书周应秋。
崔呈秀带人进来,就在一旁忙自己的事。罗飞羽还是老套路,一番恐吓,就直接抛出选择题,周应秋有崔呈秀这个领头的螃蟹带路,当然是毫不犹豫地,就照着痕迹爬了过去,根本不需要费神思索。
他们要是正直大臣,心里还会挣扎一下。能够投靠到魏忠贤门下的,又哪里是那些一根筋的书呆子,当然是多想自己,又有能力也能办事的精英了。
大明帝国的朝堂高官,真正掌握实权的,内阁阁老之下,就是六部和都察院,六部尚书和都察院左右都御史都是正二品,余下的五寺、通政司、翰林院等等,都要再低一个品秩。
罗飞羽这么一番神操作,直接就瘫痪了整个大明帝国的最高权力机构。内廷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贤和四位秉笔太监都已身死,内阁四位阁老,一人身死,三位被罗飞羽控制住。如今六部尚书,罗飞羽一下子就掌控了两个,足足占到三分之一。
罗飞羽以为也就如此,可是随着叫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做了同一道选择题,罗飞羽才真正意识到,他还是低估了魏忠贤一手遮天,把持大明朝堂内外的深度和广度!
光是聚集到崔呈秀府邸的人,就有吏部尚书周应秋,刑部尚书薛贞,以及兵部左侍郎阎鸣泰,兵部右侍郎霍维华。而其他的三部尚书,户部尚书郭允厚,礼部尚书来宗道,工部尚书薛凤翔,以及都察院右都御史曹思诚,也都可以说是魏忠贤门下的骨干核心!
魏忠贤掌控内廷司礼监,内阁四位阁老,除李国普为人正直之外,黄立极、施来和张瑞图也都是依附于魏忠贤,现在是六部九卿,也都几乎是他的人。
罗飞羽都不由得暗自咋舌。玛德,魏忠贤除了没有登基自立为帝之外,可谓是总揽天下大权!真正是权倾朝野!
现在,罗飞羽掌控了崔呈秀、周应秋为首的这帮人,也就等同于接收了魏忠贤的政治遗产,摇身一变,从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大有成为第二个魏忠贤的权臣架势!
在罗飞羽的授意下,崔呈秀、周应秋和薛贞联名写信,由锦衣卫去召其他的几个人,户部尚书郭允厚,礼部尚书来宗道,工部尚书薛凤翔,以及右都御史曹思诚。
在等待之时,罗飞羽才叫人把那个中年太监王国泰给押了进来。
他一进来,看到崔呈秀的书房里,这么多部堂高管站着写字,坐在那里的,却是身穿锦衣卫指挥使甲衣的罗飞羽,当即一软,趴伏在地,连声喊着:“指挥使大人饶命……”
“行了,别喊得这么震天响!”罗飞羽答道,“现在,告诉我,宫中情形如何?”
王国泰跪伏在地,头也不敢抬,结结巴巴地说道:“宫中……宫中……圣上……已经……驾崩……”
54 驾崩
话音未落,满室俱静,真正是一根绣花针落地,都是巨响。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笔,愕然转头,看向趴伏在地上的中年太监王国泰。
罗飞羽则是愕然片刻之后,腾的一声站起身来,抓着绣春刀,来到王国泰跟前,蹲下身,厉声问道:“此话……可当真?”
王国泰吓得全身筛糠,结结巴巴地答道:“孙……孙儿……岂敢妄言!”
他这是把罗飞羽当成了魏忠贤,自称孙儿。
罗飞羽呆愣片刻,猛然对着禁宫方向,跪拜下去,失声恸哭:“圣上……”
他这是演戏,只是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知道后面该喊什么,只需要哭嚎就是了。
其他的人立即黑压压跪了一地,失声痛哭。他们就不是演戏,而是真的失声痛哭。
这些人依附于魏忠贤,弄权敛财,都是一把好手,但是他们对皇权的敬畏,那是深入骨髓,根深蒂固的。罗飞羽觉醒之后,对皇权就没有这么深深地敬畏,所以他才能做到单身入禁宫,假借紧急情况禀报见到魏忠贤,然后突起发难,杀了魏忠贤等人。
他能做到的这些事,都是崔呈秀这些人想都不敢想的!
书房外,陆文昭及众千户所率锦衣卫,也都闻声跪倒,对着禁宫方向遥拜。
如此如涟漪一般扩散开来,直到整个崔府,都跪伏在地。至于府外,高墙阻隔,又有锦衣卫重重把守,就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番演戏之后,罗飞羽最先起身,回过神来,抬头看着跪倒一地的人,双眼尤自带着热泪,哽咽着说道:“诸位大人,现在……还不是一味痛哭的时候,咱们这些做臣子的,此时还有诸多事要做!”
“大人说的是!”崔呈秀哽咽着爬起身来,双眼哭得通红。他这是真哭,而不是作假。
其他人也纷纷爬起身来,泪眼婆娑,哽哽咽咽一时还无法完全止得住。
“陆文昭!”罗飞羽喊了一声。
陆文昭立即应声进来。
“立即派人快马通知沈炼,让他带着锦衣卫护送三位阁老来这里。另外,诸位大人,还有哪些朝堂大臣没有通知到的人赶紧罗列出来,我派锦衣卫去请!”
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心思比较活跃的人,就忍不住想着,难道这位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这是准备要……篡位吗?
这当然是个大胆的想法。不过罗飞羽对此没有兴趣。他对着众人说道:“当前紧急要做的三件事,一是锦衣卫、禁军护送诸位大人入宫,见到圣上龙体!二是诛除魏忠贤首恶,稳定朝堂内外,二京府,六部,各州道衙,辽东边军,稳住大局,防备后金乘机作乱!三是需得商议拥立新帝之事,从太祖的子孙中,择一贤能者登基,入继大统!”
他说完这三条,满屋子的人都是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罗飞羽有这个心思,那自然是极好的,这样大家就能齐心协力,同殿为臣了。
不过这些人,还是低估了罗飞羽的雄心和所站的高度。罗飞羽对这个皇位不感兴趣,但是他想要的,却是这整个世界!
情势的发展,已经完全驶上了快车道,犹如洪流奔腾,快得人目不暇接。
罗飞羽却是再一次感慨,这个气运,真的是降临自身了,简直就是顺得很。在他眼前显现出来的玉玺图像,也随着进度条的进展,而变得更加栩栩如生,真实起来。
当前的进度,又前进了一大截,估摸着已经达到18%左右的地方,接近五分之一了!
其他人各自忙碌着,罗飞羽反而闲了下来,一个人坐在红檀木木圈椅上,闭目沉思。
中年太监王国泰站在一旁,刚才他已经把所知道的,事无巨细,全部合盘托出,讲述了一遍。此刻心里带着忐忑,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崔呈秀是第一个归顺的,罗飞羽要他写的东西,他也是第一个写完。他拿着一叠纸笺,走到罗飞羽身边,低声唤道:“指挥使大人!”
罗飞羽张开双眼,接过崔呈秀递过来的纸笺,稍微一扫,直接翻过前面两页,细细查看崔呈秀列出来的人才清单。
绝大部分人名他都不认得,不过一个个仔细看下去,他还是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孙承宗,袁崇焕。
罗飞羽对明史并不如何熟悉,但是明末四大名将,孙承宗,卢象升,孙传庭,袁崇焕,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崔呈秀写得很详细,不光是人名,还有简略的功绩才能介绍,可谓是相当难得。
这个时候,罗飞羽还不知道,孙传庭和卢象升还是文官,并未出名。
他不动声色地看完,轻轻放下纸笺,问道:“孙承宗,袁崇焕,都曾屡立军功,现在在哪里?”
“俱赋闲在乡。”崔呈秀脸上微微一红,轻声答道。
孙承宗和袁崇焕罢官回乡,都是因为魏忠贤的缘故,但是崔呈秀可也是有份参与的。
但是这两个人的功绩才能,崔呈秀也还是知道的。此次罗飞羽专门叮嘱他罗列出能堪重用的将帅之才,不拘党争之见,只论才能,他首先想到,就是这两个人。
罗飞羽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其他人写的,也都一一完成,罗飞羽照例重点看第三份名单。单从各人交上来的这三份作业,罗飞羽也不由得感慨,这帮人中间,还是不乏有才能的。
而在吏部尚书周应秋的名单中,罗飞羽终于见到了卢象升这个名字,此时的他,只是大名知府。
至于孙传庭这个名字,罗飞羽翻遍了这些人提供的名单,也没有找到。
锦衣卫不断来报,应传召而来的朝廷大臣,已经陆续赶到,户部尚书郭允厚,礼部尚书来宗道,工部尚书薛凤翔,以及右都御史曹思诚,最先赶过来。然后是三位阁老,当他们得知天启帝已经驾崩的消息,又是好一阵痛哭流涕,跪拜不已。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崔呈秀的府邸,俨然成了朝廷大臣的聚集之地。天色微明时,该知晓内情的也都知道了,该争取的,也都争取了,在罗飞羽亲率锦衣卫大队人马的护卫下,内阁及六部诸大臣浩浩荡荡地离开崔府,往禁宫进发。
罗飞羽坚持要众人跟他一起入宫,就是要让他们看到,天启帝的驾崩,跟他无关,是魏忠贤的那些阉党爪牙所为!
55 权臣崛起
这是大明帝国文官集团与宦官集团之间,一次空前绝后的大对决。
但是结果其实毫无悬念!
宦官都是些无根之人,他们净了身,入了宫,就是把自己的根给割掉了,重新把根附着到皇宫里某个人身上。把根附着在皇上身上的太监最多,可是想要从这么多人里脱颖而出,就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
魏忠贤权力再大,结党势力再强,他都离不开天启帝的纵容,更遑论其他的那些大太监。历史上,天启帝驾崩,崇祯即位,很轻而易举地就剥夺了魏忠贤的权力,把他的这些爪牙党羽一扫而空。
现在天启帝驾崩,魏忠贤伏诛,这些宦官集团群龙无首,完全就是一群无头苍蝇,竟然试图隐瞒天启帝驾崩的消息,扳回局面。
事实上,他们也没有其它的办法。
要是天启帝健在,他们倒是可以凭借着天启帝的皇权威严,粉碎罗飞羽的所有这些努力。而罗飞羽敢这么做,也是因为知道天启帝将不久于人世,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罢了。
现在,以王体乾为首的一帮太监,一开始还你争我夺的,现在因天启帝驾崩而联合在一起,还派出王国泰出宫联络崔呈秀一帮人,意图扭转局势。
这个策略没有错。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太低估了罗飞羽的胆识,以至于崔呈秀等人现在成了罗飞羽的一大助力,反过来对付这帮势单力薄的宦官。
东安门,城门紧闭,守门的禁军军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看到一长溜儿队伍,浩浩荡荡,直奔城门而来。
罗飞羽身后,就是大队锦衣卫,甲衣鲜明,队列整齐肃然,自然而然就带着一股肃杀。
“指挥使罗飞羽奉诏诛杀魏忠贤!只诛首恶,余者免罪!速速打开城门,内阁阁老和诸部大人要入宫!”不需要罗飞羽出声,千户张英就在马背上,领头高呼。
一众锦衣卫齐声高呼,声势震天。
守城的军士哪里见识过这样的阵仗,在锦衣卫阵列之后,是禁军军士,还有一辆辆马车,一直铺满了整个东安门大街。
“打开城门!打开城门!”守城门的百户忙不迭下令。
城门缓缓打开,大队人马畅通无阻,浩浩荡荡的来到东华门。
东华门前,东厂番子显是刚刚得到消息,排列的整整齐齐,挡住去路。
东厂厂公就是魏忠贤,但是实际负责东厂事务的,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中排名第二位的那位。
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了,厂公魏忠贤,以及司礼监四位秉笔太监,都已经身死,横尸司礼监值房。
现在挡在东华门前的东厂番子,就是由掌班太监所率。完全找不出一个像样的大太监出来,独当一面。
“站住!厂公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禁宫,违者格杀勿论!”领头的掌班太监大声喊叫声。
“厂公?”罗飞羽领头,冷笑着说道,“你说的是这位厂公吗?”
他往后一挥手,立时有锦衣卫纵马上前来,举起长枪,上面插着一颗一颗的脑袋。居中的那位,就正是称之为厂公的魏忠贤。
魏忠贤脑袋上的血渍乌黑,双眼张开,黑而无神,空洞地瞪着前面这些东厂番子。
“奉诏诛杀乱臣贼子魏忠贤!只诛首恶,余者赦罪!”罗飞羽再次喊道,“来自锦衣卫的档头番役听令,收刀,往两边散开,违者与魏忠贤一党首恶同罪论处,格杀勿论!”
罗飞羽的话就是号令,在他身后的锦衣卫,立时齐声高呼,声势震天。
东厂的掌班以上官职,都是太监才能出任。余下的档头,番役,都是来自于锦衣卫,由掌刑千户和理刑百户各一人所率,但实际上,完全就是听令于宫中的掌班太监以及其上的厂公。
一直以来,东厂就是凌驾于锦衣卫之上的存在,以至于魏忠贤在世时,都把锦衣卫称之为厂公所养的一条狗。
但是现在,魏忠贤的脑袋就在锦衣卫手中的长枪上插着,这份震慑威力,可就是极为强大,无人不心中胆战心惊。
没有人下令,挡在前头的番役纷纷挪动双脚,往两边散开让出中间的通道。
“你们……是要造反吗?”掌班太监尖着嗓子喊道。
话音未落,站在他身边的掌刑千户猛然拔出绣春刀,直接一刀砍了过去,把掌班太监砍倒在地,大喊一声:“诛杀乱臣贼子魏忠贤!”
他就是火线起义,改换门庭了。
东华门轰然洞开,通往禁宫的最后一道屏障,就此宣告不复存在。
局势发展已经没有任何悬念。罗飞羽率锦衣卫,护卫着三位阁老,以及六部九卿各衙门朝堂大臣,从东华门入宫。在宫中作乱的太监,失去了东厂的护卫,失去了禁军和锦衣卫的支持,立即就被打回了原形,犹如被拔掉了毒牙的都毒蛇,只剩下奄奄一息的份儿,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太阳一点点升起,禁宫内的骚乱,就被彻底平息。
领头作乱的太监王体乾,连同一起劫持天启帝的乳母客氏,以及意图各立山头的大太监们,李朝庆,王朝辅、孙进、梁栋等三十余人,还有魏忠贤的族叔魏志德,外甥傅应星和众多的族孙,都被抓获,一溜儿押在午门外跪着,就等午时三刻一到,即可问斩。
这是罗飞羽的意思。诛杀魏忠贤,只诛首恶,余者赦罪。这个意思十分明显,就是今天杀的这些人,就是首恶。没杀的,就是不用再担心了。
三位阁老,首辅黄立极,施来,张瑞图,还有六部九卿,各衙门官员,都是聪明人,对罗飞羽的这个意思,自然是心领神会。
现在是不是魏忠贤阉党一伙的首恶,杀还是不杀,都是罗飞羽一个人说了算。就连兵部尚书崔呈秀,可是公认的魏忠贤手底下的第一谋划之人,都没有划归到首恶的行列,不是被杀得身首异处,而是仍旧好好地当他的兵部尚书,就可见一般。
当然这“不杀”背后意味着什么,大家彼此都是懂得的,不需要真个儿说出来。
一夜之间,京师就天翻地覆。天启帝驾崩,九千岁魏忠贤被诛杀,信王朱由检自缢身亡,而新的一代权臣,却踩着阉党一伙人的尸首鲜血,强势崛起!
罗飞羽现在只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正三品的官,可是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已经掌控着内阁、六部和都察院,更因为掌握着划定魏忠贤阉党首恶的权力,而实际掌控着整个大明的朝堂。
更何况,他还掌握着拥立新帝的话语权,从龙之功,非他莫属!
56 亲信
京师纷纷扰扰一天一夜,终于随着朝廷的公告,而尘埃落定。
昔日的九千岁魏忠贤被诛杀,首级就悬挂在正阳门外。陪伴他的,就是他的那些爪牙和亲族亲信,一溜儿排开,十分壮观。
这本来是是个天大的喜事,值得普天同庆。可是紧随着而来的,又是一个大消息,当今皇上驾崩。京城内外,人们只能把喜悦埋在心里,不敢显露出来,而是沉浸在一片哀痛之中。
从太祖皇帝的子孙之中,择一贤能皇族登基,成为当前的头等大事。
这一次的方法比较奇特,朝廷连同宗人府一起,竟然召各地藩王带着各自的子孙入京,从中考察之后,再选择贤能者登基。
三位阁老,崔呈秀等部堂大臣,都对罗飞羽这个主意有些看不明白。他们其实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那就是福王朱常洵。
罗飞羽在京师的宅子,已经毁于一把大火。
也就不过几天的工夫,他就一步登天,成为了整个京师和大明朝堂上的实际掌控者。
他现在住的地方,就很不一般。
整个宅子位于东安门外,皇城的东南角,距离皇城承天门外的各部衙门,以及入宫的东安门和东华门,都十分近。
这个府邸原本属于魏良卿的。在魏忠贤的族亲之中,侄子魏良卿就隐隐然是魏忠贤的儿子一样,最得魏忠贤的器重和喜爱。
魏良卿被杀时,是大明帝国的宁国公,加太师,可谓是极为尊崇。不过他的这个地位,都是魏忠贤的那帮党羽爪牙给他堆上去的。魏良卿这个人本身没有这个才干,配不上这个高官厚爵。
但他的这个府邸,可就是极为雄伟,内部陈设也极为奢华。比起信王府,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崔呈秀为首的一帮人这么一提议,罗飞羽稍作推辞,就欣然接受。整个府邸都不需要做任何改动,直接拎包入住就是了。甚至连那些仆从歌姬侍女,也多半留了下来,不然这么大的一个宅子,只有罗飞羽一个人住,那也未免太冷清了些。
魏良卿不读书,位于后宅的书房,却布置得十分大气,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清一色的红檀木书架,以及书案座椅,一套套厚部头的书籍,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架上,犹如待参阅的军阵。
书房里,灯烛通明,罗飞羽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很是满意地轻叹一声,转过头,对恭敬站立在那里的崔呈秀说道:“这个书房的陈设布置,都是你一手亲力亲为的?”
崔呈秀微微低头,应道:“是!”
“格调很不错!”罗飞羽赞道,“就是不知道魏良卿能不能体会到你的这番良苦用心。”
“指挥使大人谬赞了。”崔呈秀只能这么回应一句。
罗飞羽微微一笑,在红檀木书案后就坐,伸手一指木圈椅,对崔呈秀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必拘谨。过段时间,你就会发现,我这人其实很好相处。”
崔呈秀心里一震,抬头看到罗飞羽脸上的微笑,微微躬身答道:“谢大人!”
一夜之间,崔呈秀俨然就成了罗飞羽的亲信。他阖家老小的性命,如今就攥在罗飞羽的手中,崔呈秀一方面是感恩罗飞羽的不杀之恩,另一方面,当然也是恐惧抄家灭族这个大祸临头。
他对于这个身份的转变,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很是自然地,就投靠到罗飞羽的门下。
罗飞羽说道:“你要找我商议的,就是拥立新帝的事。这个事当然也很重要,不过其实在我要做的几件事里,这个事其实算不上最为紧要的。”
“大人的意思是……”崔呈秀大为震惊,愕然抬头。
他这是会错意了,以为罗飞羽还是有取朱家江山而代之的想法。
罗飞羽哈哈一笑,很坦然说道:“你想多了,我对老朱家的那个位子,一点兴趣都没有。相反,我是努力想要让大明再次强大起来,让大明帝国能够延续下去!”
崔呈秀站起身来,深深一揖,很郑重其事地说道:“大人鸿鹄之志,在下拜服!”
“嗯,你这么说,其实也差不多。”罗飞羽答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以及其他的那些人,而只杀掉魏忠贤的亲族和太监宦官?”
崔呈秀愣愣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罗飞羽示意他坐下,解释道:“魏忠贤的亲族自不用说,宫中的那些个太监,其实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但你们不一样,我要是把你们都给杀了,令得朝堂为之一空,痛快倒是痛快,天下人也是觉得大快人心。可是杀了之后呢?你说会出现什么情况?”
“东林党人会重返朝堂!”崔呈秀心里有些开窍了,迟疑着答道。
罗飞羽点点头,“是的!东林党人肯定会重返朝堂。然后这帮人会怎么对待我?肯定不会是感恩戴德,对吧!而是会想方设法把我给排挤出朝堂之外。”
“大人明鉴!”崔呈秀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罗飞羽接着说道,“阉党也好,东林党也好,只要是结党营私,就免不了争权夺利,相互恶斗。东林党人虽然天下风评甚佳,但是论到办事情,我更宁愿相信你们这帮听话的人。”
崔呈秀再次站起身来,肃然答道:“在下明白了!”
“这就是我要做的第一件事,”罗飞羽说道,“今后啊,朝堂上的事,我们要改变个玩法。”
“东林党人也好,其他人也好,只要是人才,都尽可以大胆地用。”
“但是我们,始终要把握着朝堂的主流!这个地位不能丢了!”
“打口水仗,打笔墨官司,你们这些人十分在行。当然我们不能仿效魏忠贤那一套,罗织罪名,抄家灭口。而是要就事论事,以理服人!”
“大人,这个……”崔呈秀再次听糊涂了,不解地问道。
他心底里觉得,罗飞羽还是把朝堂上的斗争,想得太简单了。可是他又不能这么提醒罗飞羽。
罗飞羽微微一笑,答道:“当然了,如果对方不讲规矩,不讲道理了,暗地里动刀动枪了,或者有人上下其手,贪赃枉法,贻误了军国大事,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那个时候,就是该动刀子的时候。而动刀子,那就是我擅长的事!”
57 要做的事
这么一说,崔呈秀心里再次一震。也再多明白了一些。
他在心里默默地琢磨着罗飞羽的这番话,真正体会到罗飞羽与魏忠贤之间的不同。
魏忠贤的判断原则很简单,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切都是以个人的好恶为准绳。而罗飞羽则是以办事为准,以能力为依据。
同样是权臣,但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两个人的所作所为,就完全不同了。
崔呈秀沉思片刻,回应道:“大人的这个意思,在下明白了。”
“你真明白了?”罗飞羽反问道。
崔呈秀再次一愣,微微低下头,低声答道:“这个……在下……其实不是很明白。”
“这就对了!”罗飞羽答道,“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可以多问几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崔呈秀老老实实地答道。
“其实不难理解。”罗飞羽解释道,“这要做的第一件事,也就是用人。你可以去和吏部尚书周应秋好好商议商议,属于我们的人,也不是那些只管溜须拍马就行,而是要能真正办事的,真正能把事办好的能干人。”
“是不是东林党人,是不是与我们意见相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干事!”
“当然了,那些不问黑白是非,逢我们必反的人,那就得多留个心眼,实在要用,也先放到闲职上去用一用,比如说翰林院啊,让他们去当个清流,孤芳自赏好了。”
崔呈秀这下是真的明白了,长吁一口气,答道:“是,在下这次明白了。”
罗飞羽点点头,说道:“好,明白了就好。第二件事,就是关于辽东的。你推举的人才名单中,孙承宗战绩功勋用人和策略都相当不错,他为何会辞官还乡?”
崔呈秀老脸一红,答道:“此事与在下也有些关联。大人是要听听详情吗?”
罗飞羽沉吟道:“不局限于这件事,你把所知道孙承宗的所有事,都细细讲一遍。”
“是!”崔呈秀答道,“孙承宗,字稚绳,号恺阳,北直隶保定高阳人士,万历三十二年进士第二……”
崔呈秀看来很是下来一番工夫,其实当时他按照罗飞羽的要求,写了那份名单之后,罗飞羽只是问了一句,问的就是孙承宗和袁崇焕两个人的名字,以及现在的近况。
就这么一句,崔呈秀就记在心里,回去后很是下了一番工夫,深入了解孙承宗和袁崇焕的详细情况,以备罗飞羽问询。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这么一讲,就是小半个时辰,崔呈秀从孙承宗的祖宗三代开始讲起,一直到他因为拒绝魏忠贤的拉拢,被他们这帮人抓住机会,不停上表参他,这才逼得他愤而辞官还乡。
罗飞羽嘿嘿一笑,问道:“这都是魏忠贤的意思吧。”
崔呈秀老脸一红,没有吭声。
其实很显然,这既是魏忠贤的意思,也是崔呈秀等人揣摩上意,才这么群起而攻之。
罗飞羽没有再继续,而是问道:“算算时间,孙承宗是不是也该快到了?”
在天启帝驾崩那天,罗飞羽就让崔呈秀派人去请孙承宗进京。算算时间,这么几天的时间过去了,孙承宗也的确是该到了。
崔呈秀答道:“大人明鉴!打前站的人今天已经回报,孙将军明天午时时分即可入城。”
罗飞羽很是有些震惊。怪不得崔呈秀能够成为魏忠贤手底下最为得力的权谋之士,这还真不是因为他只会拍须溜马,而是崔呈秀真的很能干。至少在孙承宗这件事上,崔呈秀所做的,就屡次超出了罗飞羽对他的期待。
他点点头,赞道:“很好!看来我没有看走眼,你果真还是能干事的!”
崔呈秀得到罗飞羽的认可,欠身谦虚答道:“大人缪赞了!”
“你能骑马吧。”罗飞羽问道。
崔呈秀点点头。
“那好,”罗飞羽说道,“明天你随我一起,去城外迎接孙承宗。记得姿态放谦卑点,态度诚恳点,向他认个不是。”
“是!呈秀谨遵大人吩咐!”
“看来你还没理解孙承宗对我们的重要性,”罗飞羽很有耐心地说道,“辽东战局,已是日渐糜烂,在不可收拾之前,我得找个将帅之才去稳定住辽东战局。这个人非孙承宗莫属!你明白了没有!”
“是!呈秀明白!”崔呈秀面色一凝,答道,“只是呈秀担心,孙将军不会依附,他这个人,不党不争,刚正不阿,软硬不吃。”
罗飞羽点点头,答道:“嗯,我自有办法。魏忠贤拉拢不了孙承宗,不代表我拉拢不了。况且我也不是要把他拉拢到我们这里来,而是以国士待之,把辽东托付给他!”
崔呈秀面色一变,急忙说道:“大人,这样……是否太过冒险?”
罗飞羽摇摇头,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稳定辽东战局,就是我要做的第二件事,关键就是孙承宗,以及由他去培养一批能战善战的将领出来,比如那个袁崇焕,也是孙承宗手下的得力干将,对吧。”
崔呈秀点点头,心里却着实有些震撼。
他从罗飞羽身上,看到的是强大的自信,掌控一切的自信。这点特质,在魏忠贤身上的他都从未见到过。
在崔呈秀凝神沉思时,罗飞羽接着说道:“第三件事情,才是拥立新帝的事。我知道你们很担心,为什么我不赞成立即就拥立新帝,而是提议宗人府与内阁一起,召各地藩王带着子孙入京,既是为天启帝大葬,也是考察挑选贤能。难道你们以为,这个事情就是如此简单吗?当然不是!”
崔呈秀愕然抬头。
罗飞羽从红檀木书案后站起身来,在偌大的书房里踱步。崔呈秀静静地看着他,等着罗飞羽再度开口。
“这些想法,我暂时只告诉你一个人。”罗飞羽倏然转身,看着崔呈秀,很严肃地说道,“你可以先好好琢磨琢磨,这些事情要做,该当从哪些方面入手,又会有那些阻碍和困难。”
“是!”崔呈秀站起身来,答道,“大人请明示。”
罗飞羽点点头,说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何自太祖、成祖以来,历十五帝,总是会有魏忠贤这样的宦官乱政?根源何在?”
58 皇权
崔呈秀直接愣在那里,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大明的历代帝王,他可是比罗飞羽还要熟悉得多。只是稍一沉吟,立刻就知道,罗飞羽说的这种情况,可不是夸大其词。
太祖立国,鉴于前朝宦官之祸,立下规矩,宫中宦官不得读书识字,不得干预朝政。但是从成祖靖难时起,开始重用宦官,出使,专征,监军,分镇,刺臣民**诸事等。
至英宗时,宦官王振专权,此后一代甚于一代,直至如今的局面。
禁宫宦官二十四衙门,分十二监,四司,八局,尤以司礼监权势最为显赫。司礼监掌印,批红,传旨,总管禁宫宦官二十四衙门,也凌驾于朝堂内阁、六部、各州道府之上。
崔呈秀把自己的这些认识,合盘托出。罗飞羽点点头应道:“是的,你说的没错,但其实还是没有触及根本。你想想,宦官的权力,来自于哪里?”
“来自于……皇上!”崔呈秀眉头微微一跳,答道。
“是的,”罗飞羽说道,“宦官专政,权倾朝野,但是不管他们如何跋扈,如何嚣张,倾覆总是在一夕之间。为何?因为他们的倒台,其实也只不过是因为皇上的一句话而已!”
崔呈秀有些听糊涂了,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罗飞羽答道:“这就是我要做的第三件事情,也就与立新帝有关。要想避免宦官专权,就得限制皇上的权力!”
“啊?这个……”崔呈秀彻底惊呆了。
限制皇上的权力?
这个可要怎么限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社稷就是天子家的,皇上的权力,可要怎么限制?
罗飞羽微微一笑,说道:“这是一件前无古人的事,并且经历过这么宦官专权祸害以来,肯定有不少士大夫在琢磨这事,只是不得其门而入,且时机不对而已。”
“但是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崔呈秀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他看着罗飞羽胸有成竹的样子,立时心里如一道电光闪过,当即深深一揖,说道:“大人,在下愿闻其详!”
“好,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说,并且此事一定要严格保密,暂时你一个人知晓,一个人好好琢磨琢磨。”
“是!”
罗飞羽也走到红檀木书案后坐下,沉吟片刻,说道:“这事挺复杂,我们得一步步来。这一次,天启帝驾崩,信王自缢身亡,无人继承大统。既然要拥立新帝,内阁,六部,五寺,都察院,通政司,州道府,就可以联合起来,拟订一份……契约,制定大明帝国权力分配格局。”
“具体来说,百官拥立太祖子孙为帝,千秋万代,不可更改。百官的升迁罢黜,军国大事的决议,皇上只能同意或者不同意,而不能直接以一己之意而左右之。”
崔呈秀默默品咂着罗飞羽的这个主意,不解地问道,“这个的意思就是说,皇上不能把自己的主意,直接传旨给内阁六部各州道府。”
“是的!”罗飞羽答道,“皇上的权力,就只是同意或者不同意。”
“那如若皇上不同意这么做呢?”
罗飞羽笑着答道,“各地藩王,那么多子孙,总有人会为了这个帝位,而愿意与百官合作的。”
这句话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实际上罗飞羽还有后半句没有说出来。如果没有哪个皇族肯如此配合,再立个其他姓的人当皇帝,也未尝不可啊。
但是这个意思,罗飞羽不敢说出来。
崔呈秀心里一震。终于明白了为何罗飞羽坚持要召各地藩王带着子孙进京。原来如此!
不过他还有很多疑问,再问道:“如若皇上一直不同意内阁六部百官的决议呢?”
“很简单,第一次不同意,内阁六部九卿复议。第二次不同意,再扩大范围复议。还不同意,那就是不需要皇上同意了!”
崔呈秀听得脑袋有些晕晕沉沉的,嗡嗡作响。
罗飞羽的这番话,简直就是震耳发聩,发前人之所未发。但是崔呈秀心底里却觉得,这个主意,的确是能从根源上解决宦官专权这个大祸害的。
宦官之所以能够专权,说到底就是皇上信任宦官,用宦官来对付朝堂百官,用宦官监军,监察百官。皇上的一句话,一道圣旨,就能决定百官升迁生死,家族覆灭兴盛。宦官围绕在皇上身边,传递的是皇上的旨意,无人可以制衡,以至于百官根本分辨不清楚,哪些真正是皇上的意思,哪些是宦官矫诏的意思。
在这个皇权为中心的权力游戏中,文官集团天生处于不对等的地位。但是皇帝却只有一个,治理国家,保持天下稳定,还是得靠这些文官集团和武将,如果想要避免政令不出紫禁城,皇帝很多时候,也受制于百官的制约。
一代接一代,一年复一年,就这么纠缠着,争斗下去。但是现在,罗飞羽的这个主意,却是要彻底终结这个局面。
罗飞羽与崔呈秀一番深谈,一直到深夜,这才让崔呈秀离去。
但是罗飞羽还是没有睡意。
他坐在书房里,犹如老僧入定那样,闭目沉思。
崔呈秀的表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个人很圆滑,很善于见风使舵,是个不折不扣的利己主义者,但是能力和胆识都甚佳。
这样的人才,如果前几天一刀给杀了,那就会相当可惜。至于崔呈秀身上的污点,在罗飞羽眼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魏忠贤权势滔天时,就连内阁四位阁老,也都顺着他的意思行事,朝堂内外,天下百官,也都是唯魏忠贤马首是瞻,没有例外。
罗飞羽想要做的几件大事,还没有完全说出来,只能一件一件地去推行。如果他只是为了掌控这方世界,大可拥立一位新帝,然后安安心心地当自己的权臣,也就足够了。
但是他想要做的,并不止这些,而是想要让这方世界能够稳定发展下去,能够让大明长治久安,一代代传承下去,避免走上历史上的那条原辙。
所以他想要做的,就是更多。
在他眼前,玉玺犹如真的那样,熠熠生辉,仿佛镀上来一层柔和的金黄色。进度条仍旧缓慢地增长着,以至于根本看不出来有增长。
书房里,没有罗飞羽吩咐,没有人敢来打搅。罗飞羽从贴身处拿出真正的玉玺,与眼前的玉玺图像相对比,他立刻不由得紧皱着眉头,感觉到十分惊讶。
真正的玉玺,在随着进度条的进展,而在虚化一般。而眼前的玉玺图像,则是在同步实化!
这就有意思了,原来掌控一方世界,是这个样子的!罗飞羽无师自通,顿悟了过来。
59 出迎
第二天一早,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出正阳门,顺着正阳门大街,直接从永定门出城。
领头的正是罗飞羽,他一身便服,但是陪同他的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陆文昭,以及手下的锦衣卫总旗校尉,则都是身穿锦衣卫甲衣。
兵部尚书崔呈秀骑着一匹栗色骏马,也是一身劲装便服,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士大夫。
除此之外,丁白缨以及她的那两个徒弟,丁泰和丁,也都应罗飞羽的要求,一同随行。
信王朱由检自缢身亡之后,丁白缨虽然十分的不可理解,也一度对罗飞羽极为愤恨,可是在师兄陆文昭的劝慰下,她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罗飞羽也是通过陆文昭,辗转从丁白缨那里,才搞清楚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罗飞羽开始行动之前,信王朱由检还是很有接纳罗飞羽的意思。可是在罗飞羽一把火烧了锦衣卫案牍库之后,信王朱由检在得到丁白缨的禀报时,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可是转瞬间,又有了新的担心,担心罗飞羽偷偷拿到宝船监造纪要。
所以他命令丁白缨率人去证实一下,如果罗飞羽拿到了宝船监造纪要,就说明罗飞羽别有用心。如果罗飞羽很坦荡,那么就通过了考验,可以接纳。
结果,当然就“证实”信王朱由检的担心。罗飞羽竟然拿宝船监造纪要来要挟丁白缨。
当罗飞羽听陆文昭说起这事时,不由得相对无语。就连陆文昭也是觉得,这样的主子,实在是没法为之卖命。
用人多疑,急功近利,虽然十分勤勉,却弥补不了这个重大的缺陷导致的严重后果。
好在如今信王朱由检已经自缢身亡,大权已经掌握在罗飞羽的手中,陆文昭也在锦衣卫内连升三级,让他又看到盼头。
这一路上,都是宽敞的驿道,一行人所到之处,无论是过往的马车行人,都是纷纷避让,唯恐挡了这群锦衣卫大人的道。
京师内外,谁不知道锦衣卫那位新上任的指挥使罗大人的赫赫威名,更有诸多离奇的传说,说这位罗大人是天上武曲星下凡,天生神力,单人匹马入宫,在百万军中取魏忠贤的首级,如探囊取物。
就是因为这件事,也是因为“指挥使罗飞羽率锦衣卫诛杀魏忠贤”这句话,锦衣卫在民众眼中的形象,一下子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变得可亲可敬起来。
午时时分,一行人已经迎出50里外的驿站。这里是进京的最后一站,除了驿站之外,这里还有客栈酒楼,形成为一处繁华的小镇。
一行人一到,一众锦衣卫就四处散开,打听孙承宗的行止。
“大人,这里的春风楼,苏式菜肴堪称一绝,正适合歇歇脚。”崔呈秀建议道。
苏式菜肴,就是以苏、杭二州为中心的美食佳肴。苏杭一带,已经是大明帝国的经济中心,商贸发达,交通便利,也是文人雅士聚集的风花雪月场所。
罗飞羽欣然同意,一行人策马来到春风楼,门口的小二一看这架势,都有些踌躇不敢上前。
“小二!给这几位大爷安排上好雅座!”丁白缨主动招呼道。
小二面露难色,显然是畏惧陆文昭的这身锦衣卫甲衣,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罗飞羽微微摆手,说道:“没有雅座,大堂的座位也行,小二,带路。”
店小二如释重负,忙不迭地带着众人上二楼,等到罗飞羽落座,回头一看,丁白缨以及带着她的那两个徒弟,在另外的空桌上就坐。
“大人,她们……这样……”陆文昭低声解释道。
罗飞羽答道:“无妨,她们自便就是。”
这一桌,也就罗飞羽和左右两边的陆文昭和崔呈秀,硕大的圆桌,还空着一大半。
二楼大堂里,已经坐得七七八八,空桌甚少。本来人声鼎沸,此刻见到陆文昭身穿锦衣卫甲衣,邻座的客人纷纷闭嘴!不敢多言。
魏忠贤虽然已经身死,可是锦衣卫和东厂的威名,可是家喻户晓的。没有人敢在锦衣卫大老爷面前,还能高谈阔论的。这要是说漏了嘴,立刻就是家破人亡的大祸事。
顷刻之间,整个二楼大堂,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默不作声地闷头吃饭,可是眼角余光,却不断地往这边瞄。
眼尖的人已经认出来,陆文昭身上的锦衣卫甲衣,品秩可不低,甚至于有人认出来,这是镇抚使的甲衣!这些人显然搞不懂,居中而坐的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为何会是这位锦衣卫镇抚使作陪。
罗飞羽顾盼自然,时不时与崔呈秀和陆文昭低声说上两句。一应点菜张罗诸事,都是崔呈秀在张罗。
过不多时,精美菜肴如流水一般,端了上来。
罗飞羽三人还没开始动筷子,二楼楼梯口处,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锦衣卫小旗一路小跑着,跑了上来,到罗飞羽身边,低声禀道:“大人,孙将军一行到了!”
话音未落,楼梯口就再次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有人在说了一句“孙将军请!”,回应的却是一声冷冷的一哼。
罗飞羽微微一笑,出发之前,他就特别让陆文昭叮嘱下去,见到孙承宗时,一定要态度谦恭点。现在看来,孙承宗对锦衣卫的印象可就很一般了。
算算时间点,孙承宗一行也多半就是这个时间点赶到这里。崔呈秀点了满满一大八仙桌子的菜肴,也是有预计到这一点的考虑。
一行人走了上来,领头的,是个老者,精神抖擞,身材瘦削,相貌奇伟,颌下留着三缕胡须,张开来,如同戟一样,与他那张国字型的脸,以及带着一些弧度的下巴,堪称绝配。
他一登上二楼,双眼一扫,就落在陆文昭的身上,面色一沉,而后目光一转,转到罗飞羽身上,双眼微微一缩,紧接着,他看到罗飞羽身边的崔呈秀,面色一冷,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
一个照面之间,孙承宗对神态脸色就变了好几次,喜怒形于色,这是个耿直人,没有太多的城府和沟沟弯弯。
怪不得他会严词拒绝魏忠贤的拉拢,在遭到魏忠贤党羽爪牙的围攻时,他直接辞官还乡,撂挑子不干了。
罗飞羽哈哈一笑,拱手上前来迎道:“孙将军!这次可把你给盼到了!”
罗飞羽如此热情,孙承宗微微皱眉,回礼问道:“在下孙承宗,阁下是……”
一旁的陆文昭答道:“孙将军,这位就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罗飞羽大人!”
60 定海神针
即使孙承宗心里已经对罗飞羽的身份有所怀疑,此刻听到陆文昭如此介绍,他的双眼瞬间就瞪得老大,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很郑重其事地整理衣冠,拱手深深一揖,朗声说道:“原来是诛杀乱臣贼子魏忠贤的罗大人!请受承宗一拜!”
“不敢当!不敢当!”罗飞羽连声说道,踏前一步,伸手把住孙承宗对双臂,没有让他真的拜下去,认真地说道,“孙将军乃是大明的定海神针,国之重器,在下又是晚辈,如何承受得起!再说了,魏忠贤乱政改专权,天下人人人得而诛之!只是在下拔了这个头筹罢了。”
这番谦逊的话,让孙承宗对罗飞羽的印象一下子就大为改观。再加上罗飞羽双臂用力,不让他真个愕然拜下去,孙承宗毕竟已经是60多岁的老人了,如何能够跟罗飞羽比拼力气,直起身来,笑着说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承宗这把老骨头,已经老啦。有传言说,罗大人也曾在边军效力过?”
罗飞羽答道:“是!在下是边军军户。萨尔浒一战,在下和这位陆文昭大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晃数年过去了,当年的修罗战场,仍历历在目,如在眼前啊!”
“萨尔浒……”孙承宗神色一黯,默然无语。
萨尔浒之战是万历四十七年的事,那个时候,孙承宗还在京师为官,尚未参晓军事。但是这一战,朝廷大军却被后金努尔哈赤以少胜多,以致全军覆没,大败而回。
自此以后,后金就强势崛起,辽东战局,攻守之势也就此逆转。以至于到了现在,辽东已失去控制,大明帝国的防线,只能保持在辽西一线。
再失去辽西,京师也就只剩下最后一道关隘天险:山海关!
罗飞羽招呼孙承宗:“孙将军,请上座!辽东战局,咱们路上再慢慢谈。”
孙承宗的思绪,仍然沉浸在辽东战局上。罗飞羽这句话,让他回过神来,他落座之时,瞥了一眼在他身旁落座的崔呈秀,神色间露出几分不屑和不解,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吭声。
最终在这张大八仙桌旁就坐的,还是只有四个人,罗飞羽,孙承宗,以及陆文昭和崔呈秀。其他的人,包括孙承宗带来的人,都跟其他的锦衣卫一起,坐到其他的桌子上。
“孙将军,这位是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陆文昭。”罗飞羽介绍道。
陆文昭站起身来,恭敬执礼。
罗飞羽转向崔呈秀,笑着说道:“这位兵部尚书崔呈秀崔大人,孙将军应该不陌生。”
“哼!”孙承宗冷哼了一声。
崔呈秀则站起身来,对着死孙承宗一揖到地:“孙将军,过往有诸多冒犯之处,请孙将军海涵。”
孙承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转头对着罗飞羽说道:“大人,这位崔尚书,当年可是魏忠贤府中的常客啊。”
罗飞羽哈哈一笑,点头答道:“此事待回到京师,我再跟孙将军细谈。这一次魏忠贤伏诛,阉党覆灭,在问到哪位将帅之才可以稳定辽东战局,崔大人第一个推荐的,就是孙将军。”
孙承宗看着罗飞羽,喟然长叹一声,答道:“好,承宗就回到京师,再听大人细说。”
很显然,他还是没有转变态度。不过罗飞羽不担心这个,想要孙承宗认可崔呈秀,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只能慢慢来。
他拿起筷子,招呼孙承宗动筷子。刚刚吃了几筷子,大堂那边,靠窗的桌子旁,坐着的一位年轻人,本来一直在往这边看,此时突然站起身,往这边走了过来。
“大人,可是诛杀魏忠贤的锦衣卫指挥使罗大人?”年轻人深深一揖,问道。
罗飞羽微微皱着眉头,陆文昭有些不悦地问道:“你是何人?”
“晚生黄宗羲,浙江绍兴府余姚县人,”年轻人不卑不亢地答道,“听闻锦衣卫指挥使罗大人诛除魏忠贤,悬阉党首级于正阳门外。故而特意转道京师,前往一观。”
黄宗羲这个名字一入耳,罗飞羽就觉得非常耳熟。旋即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黄宗羲,在历史的那条时间线上,可是位鼎鼎大名的博学鸿儒,也是明末清初的三大思想家之一。
“你叫黄宗羲?”罗飞羽开口问道。
“晚生正是黄宗羲。”黄宗羲答道,“家父姓黄名尊素,字真长,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天启初擢御史,力陈时政之失,忤逆了魏忠贤,被夺俸削籍,下诏狱而死。”
“原来是东林之后,”陆文昭说道,“这位就是诛除魏忠贤阉党的锦衣卫指挥使罗飞羽罗大人。”
黄宗羲看着罗飞羽,竟然二话不说,直接跪了下去,对着罗飞羽行跪拜大礼。
罗飞羽站起身来,只是隔着八仙桌,他只能双手虚抬,说道:“起来吧!我可承受不起这般大礼。”
“大人当之无愧!”黄宗羲叩头三下,站起身来答道,“家父大仇得报,得知魏忠贤阉党伏诛,定会九泉之下含笑。不过……”
罗飞羽没有让黄宗羲继续说下去,而是出声打断他的话,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今日来此,是迎接孙将军,为辽东战局而来。你想说的话,到了京师之后,你如若有心,可以去我的府上找我,如何?”
黄宗羲一愣,转头瞥了崔呈秀一眼,对罗飞羽拱手一揖,答道,“是!是晚生唐突了!到了京师,晚生定当来大人府上拜见,聆听大人的教诲。”
“好!你明白就好。”罗飞羽毫不客气地答道。
黄宗羲还是很有礼貌,与众人一一作礼,这才转身离开。孙承宗看着他的背影,赞道:“这个年轻人,不错!”
“是个读书的料子,”罗飞羽附和道,“不过就看他是不是读死书,死读书,而不通变故。”
“大人此话何解?”孙承宗很是意外地问道。
罗飞羽微微一笑,答道:“天下读书人多的是,可是圣贤之书,虽然大有道理,但也并不能解决天下一切事。如不知变通,不懂得因时因势而变,那就是读死书,认死理,与只知道纸上谈兵的赵括无异。天下事,与军事兵法,道理相通,熟读兵法,也并不见得就能带好兵,更遑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孙将军久经沙场,对此理解比我肯定是要深刻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