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 艳尼
乌江帮的船,全部停在这一带,无法继续前行。但是其他的船只,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罗飞羽和云玉真下船,在码头上寻了一圈,换了一艘挂着大江联旗帜的大船,继续前行。
长江航道上,以江都为中心,在江都水师的支持下,巨鲲帮和竹花帮的势力,无人可以撼动。但是往长江上游,过了历阳之后,巨鲲帮和竹花帮的势力就没有那么强盛。
大江联就是这一带势力最为强大的组织,只是这不是一个帮派,而是数十个大大小小帮派联合在一起,抱团而成的。
一入巴蜀,就是乌江帮。如今随着巴陵帮萧铣的支持,乌江帮的生意,已经延伸到巴陵帮所在的巴陵郡,可谓后起之秀,生意兴隆。
大江联与巨鲲帮和竹花帮的关系都还不错,大江联盟主江霸的妻子郑淑明,与云玉真之间的私交很好,彼此之间,相处还算融洽。
只是这一次,罗飞羽需要保持行踪隐秘。两人乘坐大江联的大船,也只是因为在这一带,大江联是势力最为强大的,也不受江淮军攻占江陵的影响。
大船当天,顺利通过江陵江淮军的盘查,继续往下游驶去。
一路顺风顺水。过了江陵,越是临近巴陵,就越是能感受到大战将起的紧张。
巴陵帮在洞庭湖经营多年,如今上游的江陵,下游的江夏,两座长江航道上的重镇,都被杜伏威所率江淮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攻占盘踞,等若是掐断了巴陵帮萧铣的进出通道。
萧铣自然不会如此坐以待毙。是以他正在巴陵厉兵秣马,伺机而动。
他唯一的担忧,就是江都军的态度。杜伏威敢如此倾巢而出,当然是因为他没有了来自江都军的压力。而如若江都军水师从中作梗,巴陵帮萧铣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水军,只怕还没出洞庭湖,就会被清扫一空。
萧铣当然还不知道,罗飞羽已经发出命令,正在酝酿一个更为大胆的军事行动。
过了江夏,就是九江,罗飞羽和云玉真在夜色中下船,没费什么劲,就入了城,找个客栈住下。
九江是铁骑会把控,一到晚上,街上就黑灯瞎火的,一个人都没有。
这里与江都,就完全是两个世界。
在江都,一到晚上,行人如织,繁华大街两旁,各种夜市摊贩吆喝得热火朝天,热闹非凡。
寂静的大街上,时不时有急促的马蹄声轰鸣而过。这是铁骑会的人在纵马疾驰,传递消息。
午夜时分,云玉真留在客栈,罗飞羽换上夜行衣,穿窗而出。
他的目的地是春在楼。
上次在历阳,他恩威并施,降伏了艳尼常真。但是这个出身阴葵派的美艳女人,还没有得到罗飞羽的信任。故而罗飞羽来到九江,虽然只能去找艳尼常真来打探铁骑会任少名的情况,却绝不会告诉她自己的底细。
他当时就问艳尼常真如何才能找到她,得到的答复就是九江春在楼。
严格说起来,九江属于林士弘楚军的势力范围,这里距离鄱阳湖甚近,对林士弘来说,九江一失,鄱阳湖的老巢就都睡不安稳的。
但是九江在铁骑会的掌控之下,而铁骑会又与林士弘关系非浅,故而这里的情势就这么一直比较特殊。
春在楼分为前后两院,前院三重小楼,以复道回廊、假山鱼池相连,主要接待一般的客人。
后院面积更大一倍有余,遍植花草树木,景色精美,乃是九江十大胜景之一,人称春园。
其间散布着十栋小楼,只招待有头有脸之人和肯花大价钱的客人。其中那栋叫做春园的小楼,就是任少名专用。
夜色笼罩下,罗飞羽犹如一道幽灵,穿行在春园之中。这里十分幽静,只有前院那个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欢笑声,显得十分喧闹。
罗飞羽按图索骥,找到叫做香楼的二层小楼,隐身在旁边大树枝叶间,居高临下,看着小楼。
这里距离小楼还有数十步的距离,想要从树上飞身而过,潜入小楼,基本不可能。
但是小楼里的声音,却清晰可闻。
一楼有护卫在走动,小楼四周,也各有护卫来回巡逻。二楼点着灯,罗飞羽一眼就认了出来,艳尼常真身穿着她那件彩霞袍服,正端坐在那里,看着手中的薄绢,眉头轻蹙,神情凝重。
过不多时,她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貌似在思索着什么。
她来到窗前,看着窗外,正好面对着罗飞羽所在这颗大树。
罗飞羽透过枝叶,看着扶窗远眺的艳尼常真。在这个距离上,罗飞羽隐匿身形,屏息静气,别说艳尼常真,就是功力更胜一筹的魔门高手,也发现不了罗飞羽的存在。
良久之后,艳尼常真似是下定了决心,长吁一口气,转身回到楼内,吹熄灯盏,端着一盏油灯,进到卧房,熄灯就寝。
二楼熄灯,似乎就是个信号。一楼和绕楼巡逻的护卫,一下子就变了个样子,不再那么精神抖擞,而是懒洋洋的。
过不多久,罗飞羽就瞅准空档,从树上一跃而下,如一阵风般,掠过数十步的距离,身形冲天而起,从开着窗户翻身钻了进去。
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一丝的响动,只有衣袂带动的风声,跟风吹进小楼没什么两样。
罗飞羽踏地无声,来到艳尼常真的卧房。门没有上门闩,轻轻一推,就悄然打开。
罗飞羽闪身入内。
黑暗中,一阵风袭来,罗飞羽眼中看到一具白花花的身子凌空鞭腿抽来,轻轻巧巧地一个转身,避开艳尼常真的突袭。
艳尼常真飞身落地,扑了个空。此时罗飞羽已隐身在床榻尾,屏息静气,如同隐身人一样。
艳尼常真很是疑惑,站在卧房中间,全身戒备,呼吸细微绵密。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没能找出罗飞羽的行踪,又不敢稍动,低声问道:“什么人?”
罗飞羽踏前一步,轻笑着说道:“你倒是蛮警觉的。”
他一踏步,艳尼常真就飞身而起,听到罗飞羽出声,白花花的身影就在空中一顿,飘然落地,站在房中。
“总管?!”艳尼常真悄声问道。
罗飞羽轻笑一声道:“是我!”
319 本姓
艳尼常真惊呼一声。
楼下立时响起喊声,有人从楼梯上抢上来,艳尼常真娇喝一声:“老娘起身关个门,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可是想要闯上来开开眼界?滚!”
楼梯上的脚步声立时止歇,然后一众护卫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艳尼常真转身去关上房门,来到床榻边,穿上她的彩霞袍服,悄声问道:“总管何时到的?”
罗飞羽反问道:“你已经收到成都的消息了?”
“是。”
“很好,”罗飞羽答道,“那你应该知道,天君席应已经把姹女心法和紫气天罗交给我了。”
“是。”艳尼常真的声音带着欣喜和轻微的颤音,显是心神激荡不已。
罗飞羽在椅子上坐下,低声说道:“姹女心法我看了,的确是你们所缺失的。不过席应手中的这半卷功法,也有不少残缺错漏之处。”
“是。”艳尼常真说道,心神仍旧十分激荡,“总管是准备……”
她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却是都懂的。
罗飞羽沉吟着,说道:“你的意思如何?法难呢?他的意思如何?”
艳尼常真深吸一口气,答道:“在下任凭总管差遣!法难虽然尚未下定决心,但他没有反对,只是说我们还无法信得过总管。”
罗飞羽说道:“我给你们的条件不变,姹女心法,还有改进之法,只要你们两人能够换个身份,洗心革面,改邪归正,忠心耿耿,我可以让你二人重获新生!”
话音刚落,艳尼常真在黑暗中拜倒下去,答道:“在下愿凭总管差遣!法难我会说服他!”
罗飞羽抛过去一卷薄绢,正是从席应那里得来的姹女心法。在艳尼常真伸手接过时,他沉声说道:“这就是姹女心法,你和法难可以先看看。不过你们最好不要急着修炼,你们手中的,还有这份,合在一起,仍有不少缺失错漏之处。”
“是!属下谨记!”艳尼常真仍旧跪伏在地,没有起身。
罗飞羽说道:“起来说话吧。”
“是!”艳尼常真站起身来,说道,“法难陪着任少名,前往竟陵,拜会杜伏威,要在三天后返回九江。”
“嗯,林士弘有什么动静?”罗飞羽问道。
艳尼常真答道:“岭南宋家舰队攻占珠崖郡,荡平南海派老巢,如今水陆并进,威震整个江南。沈法兴在江都大军和宋家舰队的威逼下,弃余杭会稽,退守东阳。林士弘屯兵于新安郡和临川郡,有传闻说两人正考虑结盟,共抗总管和岭南宋家的联手之威。”
罗飞羽嘿嘿一笑道:“没想到我离开江都这段时间,李大将军和红拂女联手宋二叔,战果如此辉煌。”
艳尼常真一愣问道:“总管这是……”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我的用人之道!”罗飞羽答道,“沈法兴是还没认清现实,竟然想到与林士弘抱团取暖!巴陵帮萧铣这边呢?有什么动静?”
“江淮军攻占江陵和江夏,令得萧铣大为震怒,萧铣正在洞庭湖聚集大军,试图打破江淮军的水道封锁。坊间纷纷揣摩猜测总管的动向,按以往的管理,江都水师会不容许封锁长江水道的举动。”
罗飞羽沉吟着,答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情势,已然大变。我这次从巴蜀来到九江,还无人知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总管是要……杀任少名,夺得九江?”艳尼常真声音微微发颤,问道。
“是的。”罗飞羽很肯定地答道,“所以以你掌握的情报,你应该能猜得到我对江淮军的态度。”
艳尼常真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着说道:“江淮军已经尽在总管掌握之中?!”
“暂时还没有,不过快了。”罗飞羽说道,“杜叔攻下竟陵了吗?”
“杜总管三天前攻下竟陵,只是因为遭到飞马牧场援军的增援,还有寇仲和徐子陵两人从中作梗,江淮军损失惨重。城破的消息传来,任少名就带着法难赶赴竟陵拜见杜总管,寻求扩大合作。”
罗飞羽嘿嘿一笑,说道:“这两个小家伙,做得很好,这下杜叔就没有什么借口了,想要再进军襄阳,已是力所未逮。”
艳尼常真心中震惊,从罗飞羽这些话里,当然能听得出来,在这背后,这位年轻的扬州总管,已经与杜伏威达成了某种协定。竟陵一战,也许就是意味着杜伏威会把江淮军交给罗飞羽!
如此一来,江淮军攻占江陵和江夏的举动,不惜触怒巴陵帮萧铣,也就能够理解。
如若罗飞羽再夺得九江,整个长江,已是江都军的天下!
她深吸一口气,叹道:“总管真是只手翻云覆雨,如今的江南,已无人能挡,尽是总管的天下!”
“嗯,你还是有几分眼色,明白了过来。”罗飞羽赞道,“江湖传言,任少名是铁勒大盗曲傲的儿子,此说可是真的?”
艳尼常真老老实实答道:“是!这次任少名前往竟陵,也是为了与曲傲的弟子长叔谋、花翎子和庚哥呼儿会面。至于这三人会否随任少名返回九江,属下不知。”
“无妨,”罗飞羽答道,“不管任少名身边有什么人,他都死定了。而九江,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和法难运气很好,遇到我,又正好是我在用人之际。任少名身死,九江易主之日,就是艳尼常真和恶僧法难这两个名字消亡于江湖之时。而你们两人,会从此获得新生。你二人本名就是常真和法难吗?”
艳尼常真恭敬答道:“我们两人都是孤儿,无父无母,只知道我本姓孙,他本姓鲁,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这样啊,”罗飞羽沉吟道,“那你就改名孙二娘,他改名鲁智深吧。杀任少名之事,你们心知肚明即可,不要有任何举动,一切都与平常无异。三日后,我会来这里找你。”
“是!属下谨记!”
罗飞羽站起身来,走出一步,又停了下来,问道:“巴蜀那边有什么消息,是否已经发现我不在巴蜀了?”
艳尼常真答道:“没有确切消息。只是听说,宋家客栈岭南人家,有人曾在总管与席应大战那天夜里闯了进去,没有伤人,就仓皇退走。”
320 孙二娘
对艳尼常真的消息,罗飞羽淡然答道:“我知道这个事,那是尤鸟倦。”
“倒行逆施尤鸟倦?!”艳尼常真大为震惊,失声问道。
“就是他,他以为我受伤了,所以连夜追上船。只是他一贯小心谨慎,没想到一时的判断失误,就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总管……杀了他?”艳尼常真声音再次发颤。
罗飞羽不以为然地答道:“对啊。我把他扔进长江喂鱼了。夜深了,好好睡一觉,明天该干嘛就干嘛,明白了吗!”
“是!”艳尼常真再次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去。
房门嘎吱轻响,然后,一切就回复平静,仿佛罗飞羽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但是艳尼常真手里的薄绢,是实实在在的。她闭上双眼,默默查看房间四周,没有找到罗飞羽的任何蛛丝马迹。
如此神出鬼没的本领,艳尼常真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她现在投靠罗飞羽,不然在这次的大浪淘沙之中,她肯定是死定了。
尤其是一想到罗飞羽这种神出鬼没的手段,能够硬拼天君席应,杀掉倒行逆施尤鸟倦,以如此实力,杀掉她和法难两人,毫无难度!
如此在黑暗中沉思片刻,常真点亮油灯,把卧房的角角落落都查看了一遍,这才忍着激荡的心情,打开罗飞羽交给她的薄绢。
姹女心法!
这的确就是她和法难梦寐以求的姹女心法!
也是阴葵派各大长老孜孜以求得到的功法,这么多年以来,从未实现,谁也不知道灭情道的唯一传人天君席应躲到哪里去了,现在即使他出现,也没人敢如此直接去找席应索要!
可是这卷功法,却真真切切地在她手中,没有任何预兆。常真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自己激荡的心情,想起罗飞羽说过的一句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有这个在手,艳尼常真相信法难再无任何微词!
三天的时间,九江一切依旧。
但是艳尼常真汇聚着各处传来的消息,结合罗飞羽告诉她的内幕,能够透过纷繁的表象,看到表象背后的真相。
最大的消息,莫过于江都军与岭南宋家的联军,终于从江都出动,浩浩荡荡,溯江而上。
各路势力都在猜测,也许这是江都军要去干涉攻占江夏和江陵的江淮军,令其不能再封锁截断长江航道。
但是艳尼常真却知道,江都军的目标,是九江!也许还有其他!
至于江淮军在江陵和江夏的所作所为,至少江都军是默许的!
光是这个消息,就足够在这一带,掀起惊涛骇浪,牵涉到各路势力的归属。比如大江联,是这一段长江航道上举足轻重的势力。此次行动之后,大江联就需要在归顺扬州总管罗飞羽和解散之间,做出一个抉择。
沈法兴和林士弘各自屯集重兵,防备岭南宋家的攻势。对九江的得失,他们根本使不上力,也根本想不到罗飞羽会向九江和铁骑会会主任少名下手。
江淮军杜伏威攻下竟陵后,正在竟陵休养生息,暂时没有什么动静。
倒是巴蜀那边,艳尼常真格外关注了一下,消息不少。
席应与罗飞羽在成都散花楼一战后,不知所踪。名列邪道八大高手之一的倒行逆施尤鸟倦也不知去向。阴后祝玉妍也在成都露面。但是引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扬州总管罗飞羽,却行踪不明。
巴蜀三大势力,巴盟盟主奉振,川帮帮主范卓,与独尊堡堡主解晖之间,未能达成一致。解晖坚持要出兵关中,以至于巴蜀三大势力分歧公开化,引起整个巴蜀的气氛格外紧张。
艳尼常真的目光沿着长江航道往上,越过江夏和江陵,深入到巴蜀,立刻就锁定入川后的重镇泸川,心中不由得一震。
也许这次江都军和岭南宋家的联合舰队,最终的目标是这里!这样不管巴蜀三大势力如何抉择,都能扼守住长江航道的咽喉,令得不管是谁夺得巴蜀,都不能自长江顺流而下,攻击江都。
尽管看明白了这些,艳尼常真却谨遵罗飞羽的嘱咐,把这些都深埋在心底,在铁骑会会主任少名带着大队人马回到九江城里时,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如往常一样,热情洋溢地迎接任少名的归来。
小别胜新婚。
香楼内外,一片沉寂。
艳尼常真幽幽地问道:“我跟你说过的事,你考虑如何了?”
恶僧法难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雄浑的轰鸣,说道:“这次在竟陵,袖里乾坤杜伏威对圣门的支持不力大为光火,与会主相谈甚欢。你说的这事,关系到你我二人的身家性命,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你还是觉得那个人信不过。”艳尼常真说道。
恶僧法难叹道:“除了你,我还能信得过什么人?”
艳尼常真娇笑着,说道:“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下床来,点亮油灯,一下子愣在那里。
“住手!”艳尼常真低声娇喝一声,放下油灯,在空中一把抱住恶僧法难,一起落地。
她就这么双手抓着法难,拜倒在地,低声说道:“属下孙二娘,拜见总管!”
恶僧法难大为愕然,满脸震惊。
罗飞羽一身夜行衣,稳稳地坐在桌旁,脸上带着微笑,淡淡地说道:“这就是恶僧法难?”
“是!”艳尼常真答道,“总管赐名鲁智深!”
罗飞羽点点头说道:“好,只是看来你还没有完全说服他。继续吧,我就在这里耐心地等一会儿。”
“是!多谢总管!”艳尼常真老老实实答道,转身对恶僧法难说道:“稍安勿躁,无须担心!”
321 新生
恶僧法难看起来的确有几分鲁智深的凶狠模样,身材高大,面相凶恶,额头上戴着一个钢箍,光头,身穿一件红色僧袍,与艳尼常真的彩霞袍服相映成趣。
只是他脸上的震惊和戒备之色,一点没有因为艳尼常真的态度而有所减弱。他就站在数步外,眼神凶狠,紧盯着罗飞羽。
艳尼常真转身过来,把手里的薄绢递给恶僧法难,低声说道:“看看这个,不要震惊出声!”
恶僧法难看了她一眼,将信将疑地接过薄绢,缓缓打开来,只是扫了一眼,就张嘴欲呼。
艳尼常真早有准备,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不要出声,以免节外生枝!”
恶僧法难双眼圆瞪,呆呆地看着手里的薄绢,深吸几口气,胸膛急剧起伏。在艳尼常真松开手时,低声问道:“这是……”
“姹女心法!”罗飞羽坐在桌旁,微笑答道,“灭情道传下来的那份,天君席应交给我的,这玩意儿会给我惹来不少麻烦,但是现在这个麻烦,是你们两个的了。”
“这……”恶僧法难满脸难以置信。
罗飞羽说道:“其实吧,你们两个是没有其他的选择的。我给你们的这条路,是唯一的一条生路。所以我跟她说,你们两个很幸运,刚好是在我用人之际,撞上门来。也只有我才有这样的气魄和能力,能够让你们两个向死而生,重获新生。你看,名字我都给你们取好了,孙二娘,鲁智深,今夜过后,就再也没有艳尼常真和恶僧法难,只有孙二娘和鲁智深。”
恶僧法难深吸几口气,郑重其事地收起薄绢,交给身旁的艳尼常真,沉声说道:“总管需要我们做什么?”
罗飞羽看着两人,沉吟道:“任少名是铁勒大盗曲傲的儿子,你们是早就知道的吧。”
恶僧法难转头看了艳尼常真一眼,点点头说道:“是。”
“他这次去竟陵,见到了杜叔?”罗飞羽再问道。
恶僧法难说道:“是的。会主与杜总管相谈甚欢。还约定扩大合作,共谋天下。”
罗飞羽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看来你们对任少名还是有情有义。”
恶僧法难和艳尼常真低头答道:“是。”
罗飞羽点头说道:“有情有义那就对了。任少名的事,无需你们插手。你们就在这里好好看看姹女心法,需要你们做什么,我会来告诉你们的。”
话音未落,罗飞羽就站起身来,转身出门,还很贴心地反手关上房门。
然后,在两人侧耳倾听时,却什么都没有听到。以至于恶僧法难不可置信地看着艳尼常真,问道:“怎么回事?总管……他走了吗?”
艳尼常真幽叹一声道:“别胡思乱想。总管能与天君席应硬拼而不落败,还杀得了倒行逆施尤鸟倦,实力之强已经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单说这个,我们两个梦寐以求而不可得,可是在总管眼里,这只不过是随手可赏赐给我们的东西而已!”
恶僧法难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姹女心法……”
艳尼常真娇笑着说道:“你看一眼就知道是真的,四大长老当年可都是冥思苦想而毫无头绪,现在却实实在在地落在我们手中!只是……”
恶僧法难看着窗外的黑暗,看了良久,蓦然回过头来,沉声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会主这事,我们也插不进去手,就在这里静待其变就是。”
窗外,还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异常。但是两人心里却是十分明白,罗飞羽此去,就是要去刺杀任少名的。
……
从香楼到春园,没有多远。
罗飞羽从香楼出来,在树林里与云玉真会合。云玉真悄声问道:“已经说服他们了?”
罗飞羽答道:“那是当然。其实他们是没得选择。”
云玉真吃吃娇笑,低声说道:“其实还是总管心中有大慈悲,下不去手罢了。”
罗飞羽呵呵一笑。
春园四周,守卫明显要多很多,四人一队,绕着春园小楼来回巡逻,没有任何死角。
云玉真悄声道:“我去引开他们……”
罗飞羽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低声说道:“不需要这么大费周折,直捣黄龙就是了!走!”
话音未落,他就身形一晃,从树林的阴影中冲出。云玉真紧随其后。两人身形身法各异,罗飞羽如游鱼一般,左游右摆,云玉真则如飞鸟,掠地而过,犹如御风而行。
巡逻的两队人,打头的人提着灯笼,在小楼背面交错而过。还没反应过来,罗飞羽已冲进人群之中,两个提着灯笼的人往后飞起,撞进小楼里,灯笼落地,油灯呼的一声,燃了起来。
与此同时,罗飞羽身形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拔刀在手,凌空一刀,朝窗口扑去。
云玉真紧随其后,身形灵动,双手短刺,上下翻飞,中者立时惨叫着,往后跌倒。
砰!
整座小楼都震晃起来,劲气四处激射,二楼木屑溅飞,窗棂也好,木质墙壁也好,在强劲的劲气迸射之下,然碎裂开来。
一道身影从二楼弹射飞起,犹如大鸟一样,在空中舒展身形,然后似是凝立了片刻,身形一沉,加速往下扑来。
月光如水,映照在绣春刀上,在夜色中闪着寒光。
罗飞羽这一出手,就是天刀九式中的九天。
人随刀走,没入到小楼二楼中。所到之处,碎片木屑,墙壁残框,都挡不住罗飞羽的身影。
喀喇喀喇声响,小楼一楼里,响起一阵阵惊呼,一道道身影从楼里窜出,这些就是守候在一楼的护卫。
云玉真就在小楼外围游走,身形灵动,双手短刺一前一后,如翻飞的蝴蝶,却是夺命的利刃。被她盯上的护卫,在她一掠而过之后,就如同喝醉了酒一样,踉跄着倒下。
小楼里,再次传来一声闷响,整座小楼随之晃动起来,伴随着一个人的怒吼声,透着痛苦和愤怒。紧接着声不绝于耳,小楼如不堪重负,不住崩裂。
喀喇喀喇声不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小楼里窜了出来。云玉真也见机得快,先一步飘飞开来,离开小楼有个十多步的距离。
轰!
整座小楼轰然坍塌。
322 想跑
两道人影隔着十多步,相互虎视眈眈。
罗飞羽手提绣春刀,看着对面的任少名。
任少名身形魁梧,只穿着一件亵裤,**上身,显露出精壮的身形,肌肉线条分明,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
在他的额头上,纹着一条青龙,巴掌大小,张牙舞爪,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十分嚣张。
他的双眼阴狠,狠狠地瞪着罗飞羽,一副要把罗飞羽给生吞活剥了的表情。
精壮的身上,一道道刀伤纵横交错,鲜血淋漓,十分骇人。双手提着头颅般大的精钢流星锤,毫不费力。
“你就是那个扬州总管罗飞羽?!”任少名沉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股压迫感,“今趟你是打错了算盘,竟然来犯我九江,真是好大的胆子!”
罗飞羽晒然笑道:“也不需要多大的胆子!九江又不是龙潭虎穴,你也只是一条纹在额头上的假龙而已。张牙舞爪的,能吓到一些人,但是吓不到我。”
哼!
任少名冷哼一声道:“你等会儿就知道真假!”
四周的喧闹四起,完全压不住任少名的冷哼声。小楼坍塌,火势渐起,火光映照在两人脸上身上,平添威势。
罗飞羽说道:“我已经见识过了。你即使是条真龙,今天我也会把你给宰了!”
话音未落,任少名踏前一步,大地都随之震颤一下,双手流星锤提起,四周的空气陡然一变,肃杀凝滞。
随着他踏出第二步,一股庞大无匹的凛厉气势,如怒涛一般,直超罗飞羽涌来。
只是在这般气势压迫下,任少名身上的伤口纷纷迸裂,鲜血涌出。
这个样子,任少名只能拼着自身的伤势,来个速战速决。
而这个样子,就正是罗飞羽所乐于见到的。
他从来不怕对方暴风骤雨式的抢攻,在这方面,身体上的自愈能力,再加上修炼“长生诀”带来的加成,任何伤势,对他来说,都不是事!
刚才在小楼里的一连串交锋,简直就是他和席应在成都散花楼一战的翻版。在天刀第九式九天的凌厉攻势下,就连天君席应都受伤而归,更何况任少名!
任少名身上的刀伤,那都只是表象,真正的伤势在里头,是内伤,只是被他给压制住了而已。
与此同时,任少名也很有把握,他的流星锤反击之势,也伤到了罗飞羽。
这也的确是实情,罗飞羽的确也受伤,只是这点伤势,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几个调息,就复原如初。
比起与天君席应那一战的伤势,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熊熊烈火面前,罗飞羽如同蝴蝶一样,在翩翩起舞,而任少名手提流星锤,就是那个追蝴蝶的人,绕着罗飞羽紧追不舍。
任少名气势不凡,来势汹汹,压迫感十足。可是这一套战术,在罗飞羽面前却完全无用。罗飞羽就像是一条游鱼,在汹涌的急流面前,仍然游刃有余,不为之所困。
罗浮的步伐玄妙莫测,冷不丁地还会抽冷子反手一刀,杀得任少名火冒三丈,却又奈何不了。
十几招过后,任少名双手流星锤攻势一缓,终于再也无法维持如此高强度的凌厉攻势。
四周喧哗声如水波一样,往外扩散。过不多时,任少名手下,就会赶来。
罗飞羽豁然一声长笑,身形一转,手中刀光如一刀长虹,劈进漫天的锤影之中。
任少名双手流星锤合拢,却落了个空,没能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夹住罗飞羽的刀光。
在刀光劈进来时,罗飞羽绣春刀收发由心,慢上那么半拍,就正好先发后至,在任少名双手流星锤合拢时,才倏然劈至。
轰的一声闷响,劲气激荡,以任少名之威,也被这一刀劈得连连后退。
他心下骇然。
从一开始,罗飞羽发动攻势时,刀光生寒,冰冷彻骨,如同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万年寒冰制作而成的冰刀。
他在心里认定罗飞羽是阴柔内劲,所以才会如此身形灵动,一招一式,带着一股冷彻骨的寒意。
可是刚才这一刀,在轰然声响中,一道螺旋劲气循着流星锤攻来,炙热焦灼,如一道火焰一般。
转瞬之间,任少名就闷哼一声,吃了个暗亏。
这道螺旋劲气十分刁钻坚韧,循着双臂经脉攻入,任少名费了老大的劲,连运几次内劲,才终于把这道螺旋劲气给逼停,驱散。
恰在此时,他才站稳脚跟,已然是连退了十多步!
而他的双臂已然微微酸麻发胀!
在他眼前,罗飞羽却像是没有挪动过位置一样,仍旧在他两步开外,手中绣春刀闪着寒光,再次一刀劈来。
任少名怒吼一声,猛提一口真气,双手流星锤飞起,竟然在这个当口,与罗飞羽展开抢攻。
他这摆明是要以命搏命,来个两败俱伤。
如此近的距离,罗飞羽的一刀虽然能够伤到他,但是一对流星锤砸中罗飞羽,也够受的。
电石火光之间,罗飞羽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手腕一抖,绣春刀一分为二,刀光准确劈中刚刚飞起来的一对流星锤锤影。
轰轰两声,罗飞羽身形飘然往后飞退,任少名则再次闷哼一声,蹬蹬蹬连连后退。
这一次,攻入双臂经脉的,仍然是螺旋劲气,只是一寒一热,迥然不同!
任少名心中骇然。
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竟然能随意变换真气的属性!
一开始寒意逼人,刚才那一刀突然转为火焰一般的炙热真气,焦灼逼人,当即让他吃了暗亏。
现在一冷一热,他就再次猝不及防,猛提一口真气抵御时,闹了个手忙脚乱,再次吃了个暗亏。
任少名心生寒意,双手手臂酸麻,竟然感觉到流星锤沉重难受。
他不再犹豫,后退的速度陡然加快,首次心生退意。
在春园前院,喊杀声震天响,手下人终于反应过来,往这里赶了过来。
“想跑?!”罗飞羽蓦然长笑,身形一晃,看起来像是在后退,下一刻却如弹射一般,在火光掩映下,化作一抹残影,追了上去。
任少名心中一惊,头也不回的,往后飞退。
323 铁骑会
身后就是春园后院,遍种花草树木。只要任少名入了树林,就有机会逃脱。再撑过一段时间,对方寡不敌众,就只能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只是目前,胜败只是在瞬息之间,任少名心中清楚得很,他这一退,气势此消彼长,气机牵引之下,他已处于下风。
正在心念千转万变时,任少名后背砰的一声,撞上一棵大树,身形一滞。
任少名不由得心中大惊,正要双脚用力,转身转到树后,眼前刀光猛然大盛,犹如一片寒光倾洒过来。他已然看不清罗飞羽的绣春刀藏在刀光的何处!
急忙之中,任少名怒吼一声,猛提一口真气,双手提起流星锤,舞出一片锤影,护住要害。
一连串的气劲交击声,犹如霹雳一般炸响。其中夹杂着任少名的一声吼叫,然后罗飞羽身形倒飞而出,落地后双脚交错,左右扭送,后退数步,方才站稳脚跟。
噗!
罗飞羽几乎与任少名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只是任少名背靠大树,已经无力站稳,而罗飞羽则手提着绣春刀,仍旧站得稳稳的。
两柄流星锤脱手掉落在脚下。任少名眼神复杂,紧瞪着罗飞羽,嘶哑着声音说道:“你……是宋缺让你来杀我的?”
罗飞羽摇头答道:“阀主当年没有杀你,并不是不能杀你。这一次要杀你的,是我,还有杜叔。”
“杜叔?”任少名一下子没有反应回来,嘴角冒着血沫,脸色灰败,旋即双眼变得阴狠,反应过来,“袖里乾坤杜伏威?他……为什么要杀我!”
话音未落,他就剧烈咳嗽起来,边咳嗽边喷出一口口鲜血。
喧闹声往这里奔来,罗飞羽缓步上前,边走边说道:“中原大乱,你错就错在不该来掺合这谭浑水。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铁勒王野心太大,以为能够浑水摸鱼,结果,当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任少名脸上带着笑,看着罗飞羽,嘴里吐着血沫,含糊不清地说着:“你……会有人为我报仇的……”
“你是说你的父亲铁勒大盗曲傲?”罗飞羽笑着上前,提起绣春刀,说道:“没关系,我等着他来为你报仇!”
话音未落,罗飞羽手起刀落,一道刀光闪过,任少名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最后一刻,一颗大好头颅在落地之前,就被罗飞羽抓住,提在手中。
云玉真飞身掠了过来,低声说道:“总管,走!”
罗飞羽收起绣春刀,把任少名的头颅别在腰间,拎起那对流星锤,与云玉真飞身没入到树林之中。
整个春园,喧闹大作,人声鼎沸,都在往这里涌来。
罗飞羽带着云玉真,在树林里疾奔,来到香楼楼下,直接一飞而起,从窗户翻了进去。
恶僧法难和艳尼常真一直待在这里,没有去春园那里支援任少名。见到罗飞羽手提流星锤,腰间别着任少名的脑袋,两人紧抿双唇,神色复杂,带着几分黯然。
罗飞羽说道:“现在就看你们的了!去吧!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领命下楼,大声吆喝着,带着人,如一阵风般,往春园那边席卷而去。
云玉真低声说道:“这两个人,可靠吗?”
罗飞羽一屁股坐下来,说道:“可靠不可靠,都得看他们自己。现在选择权就在他们两个手中,如何选,就看他们自己了。”
“万一两人控制不住城内的局势……”
罗飞羽摇头道:“这无关紧要,无论他们是否能控制得住城内的局势,也只是多死点人和少死点人的区别而已。你就在这里为我护法,我需要疗伤。”
罗飞羽与任少名硬拼几记,虽然成功将之击杀,却也受伤,只是伤势不那么严重,只需要调息疗伤而已。
夜色深沉,骚乱以春园为中心,扩散到整个九江城。
黎明时分,恶僧法难和艳尼常真回到春园,上楼来,见到罗飞羽,直接了当地跪下禀道:“禀总管,属下幸不辱命,已经收拢控制住铁骑会残余。只是曲傲的三弟子庚哥呼儿带着铁勒武士,离城而去,我们未能斩杀殆尽。”
恶僧法难和艳尼常真的身上,血迹斑斑,身上的大红僧袍和彩霞袍服也都有不少破损处,足可见两人也是拼了全力。
罗飞羽呵呵笑道:“区区一个铁勒大盗的弟子,不足挂齿,跑就跑了。你们两个换身衣服,跟云帮主出城。云帮主会安排你们到江都,先隐姓埋名一段时间,再出来为我效力。”
说话的时候,罗飞羽再次掏出一卷薄绢,递给艳尼常真。艳尼常真双手接过,不解地问道:“总管,这个是……”
“这个是我对姹女心法的一些心得和改进,还不完全,但是你们可以先用着。”罗飞羽说道,“我还需要些时间,也要看看你们修炼的情况,才能把整个功法完善好。”
艳尼常真和恶僧法难大为欣喜,只是恶僧法难又有些为难地说道:“一旦阴葵派知道总管把姹女心法交给我们两个手中,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罗飞羽摇头道:“天刀宋缺在江都闭关,阴葵派即使是阴后祝玉妍,也不敢到江都撒野。当然了,姹女心法这个事只有我、云帮主和你们两个知道,只要你们不泄露出去,阴葵派也就不会知道这个事。”
“是!属下明白!”艳尼常真答道。
“时候不早了,你们赶紧换衣服离开。临走前,吩咐人去把铁骑会的主要人物都召来这里,我要放火烧了这里,宣称你们两个的死讯。”
两人答应一声,立即照办。恶僧法难对着楼下吼了一声,凶狠得很,楼下的护卫立时飞奔而去。
过不多时,两人换好衣服,再次在罗飞羽身前拜倒,跟着云玉真悄然离去。
罗飞羽就这么坐在黑暗中,静静地等着。
小楼四周,一阵杂乱的脚步传来,在小楼门口停了下来。只是没有人敢擅自进楼里来,显是恶僧法难和艳尼常真的威信十分之高。
罗飞羽把灯烛扔到床榻上,顷刻间就火势蔓延开来。他下到一楼,如法炮制。在他施施然出门时,整座小楼已是火光闪现,引得外面等待的人阵阵惊呼。
324 九江
呼的一声响,几样物事从小楼里扔了出来,在地上翻滚着。
火光闪现,眼尖的人已经看清,在地上滚落的,正是铁骑会会主任少名的头颅,以及他的那两柄精钢流星锤,以恶僧法难的大红僧袍和艳尼常真的彩霞袍服包裹着!
众人纷纷后退,满脸惊恐,看着从小楼火光中缓步而出的身影。
罗飞羽停住脚步,朗声说道:“我是扬州总管罗飞羽!这几样东西,你们都认得。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愿意跟着我的,站到我这边来,你们的过往,我既往不咎,只要现在开始忠心办事就是。不愿意跟着我的,可以自行离开。至于想要跟我作对的,想要在城里烧杀劫掠的,这就是下场!”
在他身后,小楼火光冲天,火焰熊熊,在夜色中猎猎作响。在他身前,一种人等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有人扭头喊道:“别信他的鬼话!大家抄家伙上,杀了他为会主……”
话音未落,罗飞羽身形如化作一道影子,瞬间就跨越十多步的距离,偏偏跨步,拔刀,动作却又清楚得很。
刀光一闪,那人只来得及转头,双手刚刚有所动作,整个人就被刀光劈中,然后就声息全无,缓缓倒地,发出然一声闷响。
周围的人惊呼一声,慌不迭地往后退开,让出丈许距离。
罗飞羽提刀四顾,沉声说道:“还有人想要杀我为任少名和恶僧法难、艳尼常真三人报仇的吗?”
没有人再敢吭声。
罗飞羽刚才这一刀,即使是出其不意,这个喊出声的家伙,明明感觉可以避让得开,可他偏偏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此武功,不是他们这些人所能抵挡的。
终于,有个人分开身前的两人,大踏步走上前来,在罗飞羽身前跪倒,大声说道:“小人杨志,愿追随总管麾下效力!”
罗飞羽哈哈一笑道:“很好!铁骑会里面,也还是有识时务的俊杰嘛!杨志,你在铁骑会里是做什么职位?”
“禀总管,属下为铁骑会青木堂堂主,主管铁骑会一应后勤物资。”
一看杨志这人,面白肤净,体形微胖,走起路来也能看得出来,武功并不如何高明。一听是负责后勤物资的青木堂堂主,也就能够解释得清了。
罗飞羽点头说道:“很好!你现在就是铁骑会副会长!”
这是第一个归顺的,即使一看就知道这个家伙会有中饱私囊的情况,罗飞羽也还是大手一挥,直接给他好处。
杨志大喜过望,大声应道:“谢总管!”
有杨志带头,其他的人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在长江航道上,谁不知道扬州总管罗飞羽的大名,势力比起铁骑会,那自然是大得多。
不过还是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没有过来归顺,而是相互对望几眼,无声地推举其中一名老者站出来,抱拳说道:“请问总管,我等如若想离开,是否可以带家人一起离开?”
罗飞羽点头答道:“是的。想离开的,安安静静地离开就是,想留在九江,或者去哪里,自行去决定就是。”
老者幽然长叹一声,整整衣衫,稳步上前来,跪倒在罗飞羽身前,说道:“属下何凡,原是会主身边为他打理杂务的,愿为总管效力。”
罗飞羽点点头问道:“很好,你似乎是有所顾虑?”
何凡跪在地上,答道:“是。总管势力在江都,即使水军天下无敌,可九江……还是距离江都远了些。”
“原来你是担心我守不住九江。”罗飞羽问道。
“是。”
罗飞羽呵呵一笑道:“说说看,你是担心鄱阳湖的林士弘,还是巴陵的萧铣?”
何凡抬头看着罗飞羽,眉头紧皱,问道:“总管为何不提江淮军?铁骑会与江淮军刚刚结盟,对江淮军攻克竟陵也是鼎力相助。如今总管杀掉铁骑会会主,夺得九江,就不担心江淮军?”
罗飞羽笑道:“任少名去竟陵时,你也跟着去了?所以你认为江淮军与铁骑会是联盟?”
何凡点点头。
“你能看到这一步,实属不易。”罗飞羽答道,“不过你所知的,毕竟有限。那你既然有这个担心,为何最终还是决定归顺于我?”
何凡老老实实答道:“因为总管名声在外,放眼江南,除了总管的地盘,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你的选择是对。”罗飞羽说道,“只是你所知道的,毕竟有限。九江对我十分重要,林士弘也好,巴陵萧铣也好,如若敢来攻打,我会让他们有来无回。至于江淮军,我连历阳都不担心,还担心九江做什么。”
这句话中,就透露出很多的意思。何凡双眼中露出深思的眼神。罗飞羽说道:“起来吧。其他的人呢?做好选择了没有?”
其他的这些人,本来是跟何凡一样的心思,心里犹豫不决,此刻听到何凡与罗飞羽的对话,再没有犹豫,不约而同地走过来,选择归顺。
全场除了那个被罗飞羽一刀砍死的家伙,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更没人敢反对。
罗飞羽哈哈大笑道:“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凡也为铁骑会副会长,城中一应治安事务,由你主持。杨志负责后勤物资,重要的物资仓储之处,派人把守,有人敢哄抢的,杀无赦!还有,打开城门,我的大军已经在城外等着入城!”
众人轰然应诺。
无需罗飞羽再吩咐,何凡和杨志就各自带着手底下的一帮子人,前去操办。
两人得委以重任,手底下又是一帮子旧人,此时正是在新主子面前挣表现的时候,是以个个争先,群情振奋。
天色大亮,九江城内的喧嚣,就平息下来。江都大军入城,接管守城重任,铁骑会仍在,只是已经换了主人。
九江守备府,比起江都的总管府,无论是规模,还是细节,都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诺大的大堂,众人分为三部分,各自站立。
领军大将李正明,乃是大将军李靖的兄长,应罗飞羽和李靖之邀,从老家雍州率亲族子弟前来效力。铁骑会这边,则是两个副会长何凡和杨志领头,身后跟着的,都是原铁骑会里的人。另有负责一应政务的九江通守,只负责政务收税等事,不负责军政。
罗飞羽环顾一扫,很是勉励众人一番,即让众人各自散去,各自行事。
325 大江联
令罗飞羽大为惊喜的是,应大将军李靖所邀,前来江都效力的兄弟四人,大兄李正明,二兄李端,四弟李客师,五弟李伟节,都曾为隋将或隋官。
故而一来到江都,罗飞羽只是与他们见过一面,就大喜过望,委以重任。
江都军麾下,如今最为紧缺的,就是领军大将,以及有治理政务经验的官员。
如今李靖和红拂女坐镇江都,秦叔宝镇守彭城,程咬金守下邳,左孝友和白起分别在丹阳和晋陵。如今拿下九江,就正需要一位能独当一面的领军大将前来镇守。
每一地,罗飞羽都是配备三套人马,军务,政务,及帮务。三者各司其职,相辅相成,也起到避免一人独大的局面。
而军务就是重中之重。领军大将也只有三千直属精兵,其他将领各领兵两千,统一听从领军大将的调配,却无法调动这些将领兵卒用于谋反。
只是如今的九江,三套马车尚缺其一。铁骑会虽然中下层人员基本没有什么损失,物资储备也相当完好,却缺乏高手来出任会主。
罗飞羽暂时也没得法子,只能自己先兼着这个铁骑会会主的头衔。
忙了一天,罗飞羽率同麾下部属,宴请九江的各行各业头面人物,正式宣告对九江的管治。一直到夜深,席终人散,他才得以脱身,回到春园。
春园后院,烧毁两座,如今只剩下八栋小楼。
罗飞羽在木圈椅上坐下,舒适地长叹一口气。云玉真扑哧笑道:“总管这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多少人想要坐上总管这个位子,却不可得哩。”
罗飞羽苦笑道:“这个位子可不好坐啊。千头万绪,一举一动,就牵涉到千千万万的人。幸亏我这人懒得很,把这些琐事都甩给下面的人去操持,才能乐得个片刻清闲。”
云玉真掩嘴娇笑,说道:“总管莫非不知道江都民间对总管的风评?”
“哦?民间对我是什么风评?”罗飞羽坐直身子,一下子来了精神。
云玉真答道:“民间风评甚佳啊,都说你这位总管大人,是最不像总管的总管大人了。但要是有人敢说你的坏话,百姓们都会据理力争,自觉得很。”
罗飞羽点点头,哈哈一笑道:“那就好。我也想在江都享享清福艳福啊,可惜没办法了,这么多大事需要我去操心,哪里安顿得下来啊。”
云玉真俏脸微红,微嗔道:“总管想享享艳福,是想起雨晴妹妹了吧。”
罗飞羽哈哈一笑,笑而不答。
……
九江一夜易主,一石激起千层浪,消息如水波一般,朝四面八方传开来。
罗飞羽一时走不开,只能坐镇九江。
自从在成都散花楼与天君席应一战之后,这还是他首次显露出行踪来。
而他甫一露面,就干出足以震惊天下的这么一件大事来。
江都水师以九江、丹阳、江都为基地,已彻底掌控长江航道,再往上游走,就是江夏、巴陵和江陵。
而九江往南,就是林士弘盘踞的鄱阳郡。有罗飞羽和江都水师在九江扼守,林士弘等若是被掐断咽喉,困守鄱阳。
就是盘踞巴陵的萧铣,也被江淮军和江都军的这一连串军事行动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偏偏萧铣还没法还手!
在长江上,江都水师就是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罗飞羽在江都崛起,自认扬州总管,除了从尉迟胜手中接管数万隋军精锐,还包括规模庞大的水师舰队。光是五牙大舰,就足足有二十来艘。更别提黄龙战船,以及更小一些的战船。
尤为可怕的是,罗飞羽一方面大力减税,促进以江都为中心的商贸流通,同时加大水师舰船的打造。如今江都水师的规模,在江南已是无敌的存在,无人敢惹!
初得九江,就跟刚刚入主江都那段时间一样,罗飞羽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接见各路人马。最主要的是九江及周围郡县豪绅地主,大户人家,以及商贾。这既是这些人表达顺从,也是探听罗飞羽到底有些什么打算的机会。
一直到第三天,春园前院等着罗飞羽接见的人,才没有前两天那么络绎不绝。
春园后院,罗飞羽和云玉真正在见客,来的是大江联盟主江霸遗孀郑淑明。
郑淑明一身素服,正在为新近过世的丈夫带孝。只是她的脸上,悲伤已为坚毅所替代,不像普通女子那般哭哭啼啼的,而是一力担起大江联的重担。
如今江都军已经彻底掌控九江,大江联是这一带最大的帮派势力,此时不来表个忠心,万一引起罗飞羽的猜忌,那就没法混了。
只是令罗飞羽有些意外的是,郑淑明虽然态度谦逊,也表达了要配合罗飞羽的愿望,但是却不是归顺到罗飞羽的麾下。
罗飞羽主要是听,基本没怎么吭声,而是主要由云玉真和郑淑明在说话。两人身份看起来相当,一个是巨鲲帮帮主,一个是大江联代理盟主,私交又不错,故而罗飞羽反而成了陪衬似的。
话里话外,罗飞羽也听明白了,郑淑明当前最大的事,就是为亡夫报仇。
罗飞羽放下茶盏,问道:“大当家的说要为江盟主报仇,我冒昧一问,到底是什么人,杀了江盟主?”
云玉真也停了下来。
即使身穿一身素衣,郑淑明也还是容颜娇美,与云玉真有得一比。她低垂眼帘,答道:“亡夫是折在突厥贼子跋锋寒手中。未亡人已在亡夫灵前立誓,誓要杀了贼子,为亡夫报仇。”
“跋锋寒?”云玉真惊讶道,“江湖上声名鹊起的那个年轻高手跋锋寒?”
郑淑明点头答道:“是。正是这个突厥贼子。他自入中原,四处挑衅,十分嚣张,杀人无数。”
罗飞羽叹口气道:“恕我直言,大当家的要杀跋锋寒为江盟主报仇,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总管的意思是……”郑淑明抬头问道。
罗飞羽说道:“我曾经跟跋锋寒交过手,当然只是一试即收。跋锋寒的武功,如塞外黄沙,大开大阖,气势猛烈。他在中原武林四处挑衅,为的是以战养战,磨砺自己。故而他现在的武功修为进境,绝对不容小觑。”
云玉真说道:“大当家可需要我等协助?”
326 媚娘子
这个意思,可谓是十分明显了。
郑淑明幽叹一声,说道:“总管已是江南霸主,大江联内部也一直在商讨,要依附于总管麾下。只是现在一来大江联内部各门各派,意见尚未统一。二来为亡夫报仇雪恨,是我这个未亡人的家事,无颜请总管和云帮主相助。待此事一过,大江联必定再来拜见总管,乞求收留。”
她这话说得很谦卑,但是意思却很明显,那就是暂时不寻求罗飞羽的介入。
罗飞羽点点头道:“大当家有这个决心,我当然不便多说。只是我给大当家一个建议,想要杀跋锋寒,不要讲究江湖规矩,单打独斗,而是要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务必要以绝对的优势人数,用车轮战,以多打少,让他没有喘息回气的机会,耗死他!”
郑淑明听得双眼一亮。云玉真接着说道:“只是这样一来,就得设下天罗地网,让他一头撞进陷阱才行。”
“这一点,该当是大当家的拿手之处才是。”罗飞羽说道,“不要把这事当做武林人士的争斗,而是当做两军交战来看待。”
郑淑明站起身来,盈盈拜谢:“多谢总管和云帮主的高见!这一次,跋锋寒这个突厥贼子,是在劫难逃!”
罗飞羽只是笑笑,没有搭话。
正如郑淑明所说,这是大江联和她的家事,他也不好介入太多。
云玉真送郑淑明出门,过不多久,折返回来,脸上带着些古怪,问道:“郑当家的跑这么一趟,就是为了告诉总管,她要忙着自己的家事?”
罗飞羽微微笑道:“这是个很精明强干的女人。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证明大江联的价值罢了。”
“哦,如此说来,她这是讨价还价来的。”云玉真说道。
“也可以这么说。”罗飞羽答道,“你可以关注下大江联的动向,到时候要是大江联困住了跋锋寒,我可以去凑凑热闹。”
云玉真眨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总管是担心郑大当家的?”
罗飞羽摇头笑道:“我倒不担心她,我只是觉得,大江联恐怕制不住跋锋寒。”
云玉真娇笑着说道:“属下还以为总管誓要收了郑大当家的哩。嗯,她其实跟属下很是有些相像,虽然与江霸有夫妻之名,实际上却只是个名分罢了。”
罗飞羽微皱眉头,问道:“这都是郑淑明告诉你的?”
云玉真点点头道:“是。郑大当家告诉我很多渊源,我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岭南宋家会如此照拂水龙帮,也对大江联颇为优待。我以前以为,水龙帮就是宋阀的看门犬,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简单。”
罗飞羽说道:“说来听听。”
“水龙帮和大江联,都与南陈有着极深的渊源。隋灭南陈,南陈群臣散落江南各地。大江联盟主江霸,就是南陈尚书令江总的后裔。但实际上,江霸此人志大才疏,又流连于赌场青楼之间,故而大江联实际上是由郑淑明操持。没有郑淑明,大江联早就是一盘散沙了。”
“所以江霸被跋锋寒给杀了,郑淑明反而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罗飞羽问道。
“差不多吧。”云玉真叹口气道,“这其中的心酸,实不足为外人道的。”
罗飞羽沉吟不语。
隋灭南陈,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大隋也亡了,这些陈年旧事,当然就更不值得一提。
云玉真看罗飞羽的脸色,没有再接着说笑下去。猛然间,她似是想起一事来,哎呀一声说道:“属下都忘了这个事,萧铣派来了。”
“萧铣派的人终于到了?”罗飞羽问道。
“是,还是总管的老熟人。”云玉真答道。
罗飞羽脑中电石火光一闪,说道:“莫非是彭梁会的三当家艳娘子任媚媚?”
云玉真咯咯笑道:“正是她,陪着萧铣的妹子萧环来的。萧大姐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媚娘子。一个艳娘子,一个媚娘子,萧铣派她们两个前来,可真是投总管所好呢!”
罗飞羽摇头苦笑:“看来江湖上对我的诋毁可真不少。真正是众口铄金啊。”
云玉真掩嘴娇笑,双眼娇媚,转身出门去带两人过来。
过不多时,云玉真陪着萧环和任媚媚一路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罗飞羽给足面子,在春园小楼门外相迎。
小楼幽静,侍女奉上香茗,退了出去,小楼里里外外,就更显得幽静非常。
萧环长相美艳,身材傲人,神态则更是撩人得很。罗飞羽心里暗自感叹,幸亏她不是阴葵派的人,不然,以她的这般艳媚天赋,加上阴葵派的媚术,估计能在现在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了。
反倒是任媚媚有些强颜欢笑的样子,没有在彭城时见到的那个彭梁会三当家那么自信满满,英姿飒爽。
“总管就住在这里?”萧环四处张望,微微惊讶地说道。
罗飞羽说道:“临时落脚的地方,有个地方住着就可以了。”
萧环笑得花枝招展的,她眼神水汪汪的,盯着罗飞羽,叹息一样说道:“总管真是个妙人儿。”
一旁的云玉真微不可查地微蹙眉头,显是对萧环这个浪荡劲儿有些不悦。
罗飞羽倒是无动于衷,说道:“久闻萧大姐是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萧大姐这次从巴陵来,可是有什么事?”
“哟,没什么事就不能来见见总管?”萧环大眼一瞪,嗔怪着说道。
“只是正事要紧。”罗飞羽哈哈笑道,“萧大当家最近在忙什么呢?”
萧环笑答道:“他在忙着军国大事。这次我来九江,就是邀请总管去巴陵一趟,做个观礼贵宾。”
罗飞羽漫不经心地说道:“哦,萧铣这是要称帝了?”
萧环脸上的笑容一滞,旋即掩嘴娇笑着,全身颤颤巍巍的,说道:“总管说话,可真是有意思得很。”
坐在一旁的任媚媚,却娇躯一颤,脸上露出讶异之色,只是一闪而逝,即回复如初。
罗飞羽说道:“萧铣称帝,我这个扬州总管,当然就不便去巴陵凑这个热闹了。我会在九江待上一段时间。他要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来找我聊聊。”
话一说完,罗飞羽就伸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这个动作,就是很明显的端茶送客的意思。
327 闭关
可是萧环不是平常人,恍然未察似的,脸上笑容依旧,说道:“好,总管的这话,我一定一字不漏地带回去。”
罗飞羽刚下茶杯,站起身来,说道:“那就好!”
萧环脸上惊喜交加,娇声问道:“总管这是要带我四处看看?”
一旁的云玉真嘴角微微抽动,已经忍不住的样子。罗飞羽摇头道:“还有很多人等着我的接见,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萧大姐请回吧,下次有什么事,让萧铣亲自来跟我谈就是了。”
这已经是颇为不留情面了。萧环幽叹一声,站起身来。任媚媚很识趣地递上抱着的一个长条包裹。
萧环打开黄布包裹的,取出里面的一个长盒,递给罗飞羽,娇笑着说道:“兄长听说总管爱刀,特意把这把宝刀转赠总管。这把刀据传来自上古的神兵利器,两百年前落入当时第一刀法大家“刀霸”凌上人手中。其后不知所踪,后辗转为兄长所获,深得兄长的喜爱。这一次兄长遣我前来,特意以此心头好相赠,以体现兄长的一番真诚心意。”
罗飞羽接过长盒,打开来,里面是一把刀。刀鞘没有任何华美纹饰,拙朴高古,气势沉凝。
“好刀!”罗飞羽由衷赞道。
他拿出刀鞘,随手一抽,铿锵一声,宝刀出鞘,刀锋暗哑无光。
罗飞羽随手一抖,一道黄蒙蒙的刀光一闪而过。待得宝刀凝立,刀锋再现,却又恢复如初,暗哑无光。
罗飞羽收刀回鞘,点头赞道:“好刀!果真是不凡!请代我谢过萧铣!”
话音未落,他随手把宝刀放回到长条匣子里,递给云玉真,丝毫没有留恋的意思。
萧环讶然道:“总管乃是用刀大家,难道忍心这把宝刀沉睡于匣中?”
罗飞羽微微笑道:“阀主交给我的天刀,我都挂在江都总管府书房的墙壁上。我在成都散花楼与天津席应一战时,曾自诩为刀君,赖之以克敌制胜的,乃是绣春刀。此刀虽好,可我既然自号刀君,自然就不能喜新厌旧啊。”
云玉真心里大为开心。罗飞羽这句话,简直说到她的心坎里头去了。对这个骚媚入骨的萧大姐,她本就看不顺眼。这番借刀说事的话,她就更是听得心里暗自恼火。
罗飞羽如此油盐不进,完全无视各种魅惑,萧环无计可施,只得失望而归,出门而去。
云玉真碍于礼节,送二人出门,自前院折返回来,嘟着嘴,气鼓鼓的样子,说道:“这个媚娘子,还真是百无禁忌。”
罗飞羽亦是摇头叹息道:“萧铣派她前来,也真是无语了。难道在萧铣眼里,我就是色中饿狼?见到个美女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云玉真掩嘴娇笑着说道:“也许萧铣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才认定总管也是这样的人,抵挡不住萧环的魅惑吧。只是萧铣派萧环前来,到底是想要传递什么话?”
罗飞羽也没有搞清楚。如果不是萧铣云里雾里,那就是萧环传话不清不楚。邀请罗飞羽去巴陵,这也搞不清是什么操作。然后赠刀,也是莫名其妙得很。
云玉真沉吟着,脸色一沉,说道:“如此说来,这个媚娘子还会再回来找总管的。”
“你去应付吧。”罗飞羽说道,“萧铣现在已经翻不起大浪,就看他怎么抉择了。”
罗飞羽现在有这个自信。
九江已经落在他的手中。外界的反应,对此的反应,基本与预期相当,都是大为震惊,十分不解,但又串在一起来看,觉得十分合情合理。
只是外界根本就料不到,罗飞羽人在巴蜀成都,闹出那么大一件事来,怎么一下子就跑到九江,杀了任少名,然后就在一夜之间,夺得九江这座长江上的重镇。
而外界还不知道的是,与江都水师一同行动的宋家舰队,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溯江而上,目标直指巴蜀的水道重镇泸川!
这是未雨绸缪,以防万一。
毕竟有独尊堡堡主解晖这么一出,宋家和江都军已经不再信得过巴蜀的三大势力。只有把入川出川的咽喉要道泸川掌控在自己手中,才能对巴蜀的各种变故泰然处之。
果然如云玉真所说,到了夜间,媚娘子萧环单独前来求见。只是罗飞羽没有出面,而是让云玉真接待。
到了夜间,云玉真回来,见到罗飞羽,一脸的无奈苦笑。
罗飞羽问道:“怎么?萧环还是云里雾里?”
云玉真答道:“她东拉西扯,就是要单独见到总管,才肯说。”
“那就不用管她好了。”罗飞羽摇头道,“盯紧点她及她手下的人,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小看任何人,尤其是对九江有着强烈企图的萧铣。”
“是!我会亲自盯着她。”云玉真答道。“大江联那边,正在发散人手,四处搜捕那个跋锋寒。”
“好。这段时间,没有要紧事,就你去应付这些人即可。我要闭关一段时间。”罗飞羽说道。
他是想要趁这段难得的空闲时间,好好地研究一下天君席应交给他的紫气天罗。
云玉真会意,一口答应下来。
第二天开始,罗飞羽就如同隐居了一样,闭门谢客,在春园后院里,潜心研究紫气天罗。
春园后院环境优雅,十分幽静。罗飞羽夺得九江,这里就成了他的官邸,八栋小楼,都是他麾下部属所住。
席应身为魔门灭情道的唯一传人,主修的功法就是紫气天罗。
对魔门两派六道来说,每一家都有自己的传承功法。阴葵派是天魔**,邪极宗就是道心种魔**,这是源自于“天魔策”的最为精华的部分。
而紫气天罗,能够成为灭情道的传承功法,本身就说明紫气天罗有其过人之处。
罗飞羽手上,已经有得自天君席应和倒行逆施尤鸟倦的几门魔道功法,紫气天罗最为完整,然后是拼凑出来的姹女心法。至于道心种魔**,就十分残缺不全,并且肯定有很多错乱之处。
328 六脉神剑
罗飞羽放下所有俗务,潜心于紫气天罗之中。
这门功法,与“长生诀”讲究的顺其自然宗旨,大相径庭。
在拿到紫气天罗之后,罗飞羽就研读过多次,已经把握到紫气天罗的宗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夺天地之造化!
长生诀是把人体融入天地之间,而紫气天罗则是以自身为桥梁,去沟通天地,以为己用!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路线。
怪不得一个称之为道,一个称之为魔。
罗飞羽没有这个道魔之分的局囿,道也好,魔也好,无非就是铜板的正反两面,两者是一体的,只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
闭关的头几天,罗飞羽一直在反复研读紫气天罗,力求每一个字句,都没有任何歧义和模糊之处。几天过后,紫气天罗的功法,只要他闭眼,就能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浑然忘了外界的一切,沉浸在其中。
直到某一天,他不需要再看薄绢,而是闭目静坐,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体内真气,自然而然地就以紫气天罗所述运功途径,流转起来。
丝丝缕缕的真气游丝自双手十指、脚底和头顶穴位冒出,如同蜘蛛吐丝那样,以罗飞羽为中心,交织而成一张真气游丝网,缓缓往外延伸。
这种感觉,就跟输入一道真气到别人体内经脉里时那样,可以“看”到对方体内经脉里的情形。只是这里,“看”到的是身周的情形。
在此之前,罗飞羽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真气流转方向,而现在,在真气游丝交织而成的网范围内,他仿若是能“看”到,比单纯的感觉要更为清晰。
只是可惜的是,这张真气游丝交织而成的真气网,延展到身周十多步外,就再也难以拓展。罗飞羽还是可以勉强往外扩展几步,只是真气的消耗十分大,他支撑不了多久。
这就正是天刀宋缺所说的,罗飞羽现在是境界高于修为,只有他的修为得到进一步的提升,这张真气游丝网才能随之往外扩展。
不过多时,罗飞羽确信自己修炼的紫气天罗,与天君席应所修炼的,有些不同。
他并没有因为修炼紫气天罗,而使得相貌发生改变。双眸眼珠四周,没有紫芒隐现。施展开来时,身上肌肤也没有转为诡异的紫色,而是保持着正常的肌肤颜色。
个中的缘由,罗飞羽猜测是因为天君席应的真气游丝,是由全身穴位释放而出,这样真气游丝透过肌肤,导致气血淤积,所以才让肌肤呈现出紫色。
而罗飞羽释放出真气游丝的穴位,是双手十指,脚底,以及头顶。这些穴位本身就是在肌肤表面,修炼“长生诀”时,头顶和脚底这些穴位也就成为沟通人体与天地的内外通道。
至于十指,则更为特殊。罗飞羽知道的武学典籍,就有后世的六脉神剑。如今的真气游丝从十指指尖穴位涌出,如蜘蛛丝一般,可以操控自如,倒是有几分六脉神剑的意味。
春园沐浴在秋日暖阳之中,秋风习习,带着几分萧杀寒意,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小楼里,罗飞羽凭窗远眺,双眼看到的,不是满园秋色将至,而是一幅幅人体脉络图。
从长生诀,到紫气天罗,再到他想到的这门类似于六脉神剑的新功法。
想得入神之际,一片微黄的树叶,自树上飘落,被一阵秋风推送着,飘飘荡荡,落到小楼窗前来。
罗飞羽心有所感,伸出手,食指一点一画。
他只是兴之所至,做了个样子而已。可是福至心灵,体内真气意随心转,只听得嗤的一声响,落叶在空中被无形利刃切为两半,冉冉飘落。
这片落叶距小楼窗口,约莫有十来步的距离。罗飞羽心中一惊一喜,抬起手,仔细查看着十指,与寻常无异。
可是他却能感觉到不同,真气自指尖商阳穴蓄势待发,令得指尖商阳穴鼓胀,如泥丸跳跃。
他又尝试了几下,时灵时不灵。
就在这时,楼梯口响起轻微的脚尖一点的声音,房门无风自动,打了开来。罗飞羽转身,手指一点,只听得嗤的一声响,一道真气如气剑一样,破空而出。
上来的是云玉真。从脚步声响,罗飞羽就听得出来。云玉真在门口显出身形,反应甚快,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影飘然往侧面飞开,脸色凝重。
罗飞羽食指轻点,这道气剑紧追着云玉真的身影,简单而粗暴。
狭小的房间里头,云玉真被无形剑气追着,身影飘飞,只是片刻工夫,就再也听不到嗤嗤的破空声响,无法确定该往哪个方向躲避。
嗤的一声轻响,云玉真惊呼一声,身影一晃,飘飞在后的一头秀发,有一缕青丝被无形气剑切断,飘飞在空中。
罗飞羽收了手,一脸的笑意。
云玉真走过来,娇喘细细,问道:“总管这是……紫气天罗?”
“也算是,”罗飞羽答道,“不过我改了一下,真正的紫气天罗是这样子的。”
他站在原地不动,双手十指灵动。云玉真站在他的身前,脸色微变,缓缓闭上双眼,说道:“这种感觉……好奇怪!”
“好奇怪?”罗飞羽一愣问道。
“是的,”云玉真俏脸微红,低声说道,“就像是……练功时那样,有一种把我包裹进去的感觉。”
房间里,只有罗飞羽和云玉真两个人。云玉真这么说时,双颊绯红,双眼微闭,十分享受的模样。
罗飞羽一愣之下,就明白过来。
他修炼的紫气天罗,根基仍然是“长生诀”。而云玉真如今修炼的,其实也是“长生诀”,只不过间接的,通过罗飞羽得以修炼。
两人真气同源,故而罗飞羽施展出来的真气游丝网,对云玉真来说,就是熟悉的触碰,而不是蜘蛛网一般的束缚。
罗飞羽收回真气游丝,云玉真轻叹一声,睁开双眼,双颊仍旧带着晕红,问道:“总管修炼紫气天罗,已经大成了?”
329 出关
“哪有那么神速。”罗飞羽摇头答道,“现在也只不过是小有所成罢了。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消息?”
这段时间,云玉真只是每天来这里看看,没有打搅到罗飞羽的静修。
云玉真答道:“是。宋家大将宋法亮已袭占泸川,正调集兵力,往四周城镇扩展。独尊堡堡主解晖反应激烈,意欲联合川帮帮主范卓和巴盟盟主奉振,夺回泸川。只是范卓和奉振与解晖意见不合。据说解晖十分恼怒,有可能在成都逐离川帮和巴盟势力。”
罗飞羽微微一笑道:“解晖这是一时头脑发热,才会见色忘义,置岭南宋家多年来的鼎力支持和天刀宋缺的情义于不顾,偏向慈航静斋。他已经翻不起什么大浪,阀主出关后,第一个要找的人,就会是他!”
“阀主难道会要攻占成都?”云玉真问道。
罗飞羽摇头道:“我既然已经承诺过,只要巴蜀保持中立,我也就不会出兵。这个承诺阀主当然会遵守。攻占泸川,只是宋家对独尊堡堡主解晖背叛之举的反应。”
“如此说来,川帮和巴盟的信使,该当已经在赶来九江的路上。”云玉真沉吟道。
罗飞羽转身看着窗外。他很是有些不解,不知道独尊堡堡主解晖到底是什么原因,在他抵达巴蜀的时候,抛弃坚持多年的中立立场,倾向于慈航静斋,并做出如此一连串的错误决策出来。
不过这事对罗飞羽来说,并非坏事。
宋家占据泸川,扼守出川入川的咽喉要道,如此进可攻,退可守,占据着绝对的主动。再加上如今罗飞羽攻下九江,江淮军攻下江夏和江陵,整个长江航道,已经完全纳入掌控之中。
如果没有解晖的这一手,这一连串的动作,也就不会发生。
云玉真来到罗飞羽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接着说道:“萧环没有见到总管,甚是失望。不过她还是交待了萧铣派她来的用意,那就是希望与总管联手,消灭江淮军。”
罗飞羽转头问道:“那你是怎么回应她的呢?”
“我说会禀报总管,并说总管也对江淮军一向颇有微词,只是碍于江淮军没有什么敌意,所以不好出手罢了。”
罗飞羽微微一笑道:“这么回应倒是没什么问题。萧铣恐怕并没有指望我真个能与他联手攻打江淮军,而只是来试探我的态度罢了。”
“那总管认为他试探的结果如何?”云玉真问道。
罗飞羽摇头答道:“我很难猜到萧环会如何跟萧铣评述此次九江之行。不过萧铣暂时不是重点,只要他的大军不出洞庭湖,我就不会管他。”
云玉真说道:“林士弘和沈法兴已经联手,不过有多大效果,暂时还未可知。倒是有消息显示,萧铣也可能会加入其中。”
“三家联手?”罗飞羽嘿嘿笑道,“他们倒是很看得起我。”
云玉真掩嘴轻笑道:“那是自然,总管这番出手,令他们感受到强大的压力。重压之下,抱团取暖就是很自然而然的事了。”
罗飞羽目光看向窗外,深吸口气问道:“关中战事进展如何?”
关中的战事,在李阀与宇文阀之间展开。这才是罗飞羽真正关心的大事。
云玉真答道:“宇文阀与李阀的大军仍在冯翊郡洛水和渭水之间僵持,只要宇文阀牢牢扼守着风陵渡,不让李阀大军渡过黄河,包抄宇文阀大军的后路,宇文阀怎么都可以撑一段时间。”
罗飞羽叹口气道:“但愿如此吧。不然的话,李阀入主关中,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不过河北传来的消息,窦建德准备出兵攻打太原。还有消息说,窦建德意图与刘武周和梁师都联手,一举拿下李阀的据地太原。”
罗飞羽转身问道:“这个消息有几分可信?”
云玉真摇着头答道:“难说,依我所见,恐怕连三成可信都没有。”
“这其中的关键,其实在突厥,而不是在窦建德。”罗飞羽眯着双眼,说道,“只有得到突厥的约束和保证,窦建德才在率军去抄李阀的后路时,不会担心盘踞渔阳一带的高开道来抄他自己的后路。”
北方诸雄中,梁师都和刘武周号称鹰扬双将,与高开道一样,都依附于突厥之下,以图生存。
如若有突厥在居中约束,窦建德的确是可以放心越过太行山,进军太原的。
只不过最终的结果如何,罗飞羽也猜不到。这里的情势走向,与历史那条时间线,已经偏离太多,完全无法参考。
不过有人来扯李阀的后腿,罗飞羽还是十分乐于见到的。
云玉真深表赞同,点头说道:“不过现在已经入秋,留给窦建德的时间已然不多。九江周边,相对平静,就是大江联可谓倾巢而出,布下天罗地网,誓要杀掉跋锋寒。”
“他们已经堵住跋锋寒了?”罗飞羽问道。
“是,本来很有把握磨死跋锋寒,但是被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给搅黄了。”云玉真答道,“三人结伴而行,逃往襄阳,看样子是准备北上洛阳。大江联集中高手,已经追了上去。袖里乾坤杜伏威也离开竟陵,去向不明。”
罗飞羽打了个哈哈,说道:“杜叔这是追到襄阳去了。看来我也得去那里凑凑热闹。”
“总管要离开九江一段时间?”云玉真蹙眉问道。
罗飞羽点头说道:“是。对外宣称我继续在闭关。我今晚就会出发。”
九江的军政要务,都已经慢慢走上正轨。对罗飞羽来说,他留在九江,主要的作用也就是给外界一个信号。实际上他并不干涉具体的事务。
云玉真答应下来。
到了夜间,罗飞羽悄然离开九江,渡江北上。
他乘坐的,就是大江联的船,到江夏换乘,沿汉水溯流而上,途经竟陵,直接就到襄阳。
襄阳是南北交通的要道,从水路,向北可直接到南阳,向西则可以直接到汉中一带。故而这里就是长江通往关中和河洛地区的咽喉要道。
杜伏威攻占竟陵,如若能再取得襄阳,他就能够有威胁到洛阳的能力。
330 底细
一过竟陵,就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情形。河道上,没有多少船只往来。能够在这个时候北上南下的,都是有手段有实力有背景的。
只不过即使是大江联的船,也不敢公然载运粮草物资,而只能载运客人。
黄昏时分,船就停泊在襄阳城外的码头。
这里船满为患,大大小小的船只,挤挤攘攘的挨在一起,可以一路从码头走上其中的任何一艘船。
大江联的这艘船停在码头前一点的地方,这里用木头临时搭建起来一个平台,有人提刀四处巡视。能够停在这里的船,都挂着大江联的旗号。显然这里是大江联临时搭建起来的临时码头。只能停泊大江联的船只。
罗飞羽跟着旅客一起,鱼贯下船。
他穿着普通,即使背上背着长刀,看起来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汉子,身上没有什么气势,眼神也不够犀利凶狠,只是对什么都很淡然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新手,而是久经江湖考验的。
码头附近很是热闹,人来人往,只是很多人脸上都带着担忧之色。罗飞羽一打听,才知道襄阳城主钱独关已经下令关闭城门,不准外人进入。
聚集在码头的船和人,大部分都是要逃离江淮军攻占的区域。
罗飞羽来到码头附近的墟集,走进最大的酒楼。一进门,小二就一溜儿小跑过来,沙哑着嗓子问道:“客官,要……”
话未说完,他手里就多了些东西,低头一看,正是几颗碎银子,怕不有两三两,当即喜得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
“给我找个楼上靠窗的位子。”罗飞羽说道。
小二立刻哭丧着脸,紧攥着手里的碎银子,十分为难地说道:“客官,楼上……也都满了……”
“无妨,”罗飞羽大手一挥,说道,“给我摆个座也就是了。”
小二立时喜笑颜开,殷勤带着罗飞羽上楼,在临窗的过道空处,为他摆上一张桌椅,请他坐下。
二楼也的确是坐满了人,没有一个空座。不是跑江湖的汉子,就是带着护卫的商贾,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罗飞羽静静地自斟自饮,喝着小酒,悠然自得得很。周围这些人说话没有什么顾忌,他听了一会儿,也就大致搞清楚四周的状况。
城门是今天才关闭的,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各种原因,众说纷纭。
不过不少人都在说同一个事,那就是大江联的人从一早开始,就不断从各处汇聚而来,进入襄阳城里。
这个情况让罗飞羽心中一动。
大江联的势力,主要是在长江沿岸诸郡,然而在襄阳城主钱独关紧闭城门时,大江联的人反而可以进入城中,这就有些很是不同寻常的意味在里头。
算算时间,从大江联围堵住跋锋寒,被寇仲和徐子陵两人搅黄,到今天这个时候,正好是十多天的时间。
大江联是为了跋锋寒而来的,这没有问题。但是现在,他们聚集到襄阳城中,莫非跋锋寒又在时隔十多天后,在襄阳城中现身了?
罗飞羽一边喝酒,一边旁听。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队人沿着大街疾驰而过,居中的那个妙曼的身影,正是大江联那位代理盟主的小寡妇郑淑明。
她在纵骑经过酒楼时,心有所感般,抬头看上来,罗飞羽恰在此时,提前半步弯下身去,拾取掉落在地上的筷子。
这自然不是凑巧,而是罗飞羽有提前感应到一样,提前避开。
马蹄声疾驰而去,罗飞羽抬起身来,不由自主地往窗外一看,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
在他看过去的同时,楼下大街对面,正有一人抬头看过来。头戴高冠,身形高瘦,古拙的脸上露出笑意来。
正是袖里乾坤杜伏威!
在罗飞羽看到他的时候,他也刚好看到了罗飞羽。
罗飞羽隔着窗,做了个请的姿势。杜伏威微微点头,漫步走过来。罗飞羽转身伸手召来小二,赛给他一把碎银子,吩咐道:“加个座,加副碗筷,两斤熟牛肉,几样小菜,一坛好酒,快点!”
有钱能使鬼推磨,小二连声答应,一溜儿小跑,前去张罗。过不多时,在杜伏威上楼而来时,座椅碗筷已经准备妥当,酒也上来了,满满一盘牛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还有几样小菜,杜叔别客气。”罗飞羽为杜伏威斟满一碗酒,笑着说道。
两人坐在这里,跟其他的江湖汉子没有什么两样。杜伏威虽然容貌古拙,头戴高冠,但是江湖上像他这样的奇装异服的人多得是,故而两人说话,丝毫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杜伏威端起酒碗,咕噜噜一口干了,叹口气道:“好小子,财大气粗了!”
罗飞羽为他再斟满酒碗,哈哈一笑道:“杜叔过奖了。城里这是要有事发生了?”
杜伏威咧嘴一笑道:“你倒是嗅觉灵敏得很!偷偷跑出来的?”
罗飞羽点点头,回道:“听说杜叔都赶了过来,我当然要来凑个热闹。”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杜伏威说道,“你来的时间刚刚好。我这几天来,可就是在襄阳城外的荒郊野岭里,到处奔波,还一无所获。不得不说,你的运气实在是好得令人咋舌!”
罗飞羽哈哈笑道:“那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他端起酒碗,与杜伏威轻轻一碰,一口喝干,在杜伏威大口吃肉时,为杜伏威再次斟满。
两斤熟牛肉,不一会儿工夫,就被杜伏威一扫而空。罗飞羽招手让小二再上两斤,杜伏威没有制止,而是问道:“大江联的那个婆娘,去九江见过你?”
罗飞羽点点头,说道:“她说要为夫报仇后,再来依附。”
杜伏威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至少她对你说了一半的真话。”
罗飞羽当即心里明白过来,苦笑着说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她。”
“你不是低估了她,而是看到美女,就怜香惜玉起来。”杜伏威说道。
罗飞羽坦然说道:“杜叔教训得是,我的确是有这个问题。不过看来我运气的确不错,能够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恰当的地方。现在能够看清她的底细,也是幸事。”
杜伏威听得直摇头,罗飞羽继续问道:“她与钱城主之间,关系似不简单。”
331 有意思
大江联与襄阳城的势力,看起来不简单,那么这位大江联的寡妇盟主,与襄阳城主钱独关之间的关系,该当也不一般才对。
“具体情情况如何,为叔也不甚清楚。不过你这个猜测,也大差不差。”杜伏威点头说道,“至于这个钱城主,我也低估了他!”
罗飞羽再次听出几分不同寻常来,放下手中的酒坛,说道:“杜叔的意思是……钱城主已不满足于襄阳一地?”
杜伏威点点头。
襄阳往南,就是刚刚被江淮军攻下的竟陵。往北,就是南阳。
如果说襄阳是河洛和关中的前大门,那么南阳就是后大门。一旦打开南阳,大军就可以同时威胁到关中和河洛地区。
现在王世充刚刚入主洛阳,根基未稳,势力才扩展到洛阳东南面的襄城,由其手下大将“无量剑”向思仁主事。而南阳如今仍然处于一片混乱之中。郡治南阳在隋将吕子臧和马元规的控制之下,而南阳西北的大城冠军和顺阳诸城,却落在自号迦楼罗王的朱粲手中。
比之江淮军的匪气和烧杀劫掠,这个自称迦楼罗王的朱粲,就更加残暴嗜杀,所到之处,满目疮痍,尸骨遍野。
如若钱独关能够拿下南阳,他的确有了不俗的根基和本钱。
见到罗飞羽在沉吟沉思,杜伏威说道:“你可知道城里,除了大江联的那个婆娘,还有哪些人?”
罗飞羽说道:“除了两个小兄弟,还有大江联要杀的突厥高手跋锋寒,另外还有什么人?”
“毕玄派来的两个弟子拓跋玉和淳于薇,还有毕玄亲自操练出来的塞北十八骠骑。”杜伏威说道,“除此之外,还有“毒蛛”朱媚。”
“有意思!”罗飞羽微微一笑道。
“有意思?”杜伏威双眼一缩,笑着问道,“为叔还以为你会打消入城的念头,直接调头回去。”
罗飞羽摇头道:“来都来了,当然不能就这么空手而归。再说了,有杜叔的这番提醒,就已是不虚此行!”
“你是说大江联哪个婆娘?”杜伏威带着几分大有深意的笑意,“难道你想把她给收进总管府后院里?”
罗飞羽哈哈笑道:“在九江时,我都没有这个打算。只是当时以为,她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现在想来,她是野心不小,另有打算。”
杜伏威舒了一口气,说道:“你明白就好。那两个不肖之子是我的,你可别给我捣乱。”
罗飞羽点头道:“那是当然。”
“嗯?你对两人真的一点都不上心?”杜伏威缩眼问道。
罗飞羽摇头道:“在彭城时,我就说过,我对两位小兄弟没有企图,现在当然还是一样。只是两位小兄弟现在还只是两尾锦鲤,翌日跃过龙门,就会蜕变为龙。杜叔想要抓住他们两个,可不是那么容易。”
杜伏威叹口气道:“为叔纵横江湖数十载,竟然奈何不了两个乳臭未干的不肖之子。而在争霸天下时,又奈何不了你。自古英雄出少年,看来为叔这是老了。”
他就这么摇头感慨着,连喝几碗酒,长身而起,连声招呼都不打,双手负后,悠然离去。
只是他的背影,看起来带着几分落寞之意。
……
夜色渐深,襄阳城城门紧闭,城墙高耸。
不过这难不倒罗飞羽。
他绕到一处僻静的地段,纵身而起,双脚脚尖在城墙上蜻蜓点水一般,交替而上。如此升腾数丈之后,双手十指如钩,悄无声息地抓进城墙之中,借力再次往上飞腾而起。
如此几个起落,淡淡月光下,身影一闪,他就轻轻巧巧地翻上城墙。
城里一片静谧,与城外的喧闹截然相反,如同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罗飞羽隐身在黑暗中,如幽灵一般,游走自如。超卓的感观,令他能先一步察觉周围的异样,得以先一步避开。
襄阳城里,明松实紧。黑暗之中,各路人马肃然无声,显是正在布设天罗地网。
目标是谁,一目了然。
罗飞羽的目标是城主府。
他东游西荡,兜了个大圈子,才来到城主府。城主府四周,戒备森严,前门所在的大街,更是一队队劲装大汉在把守,严禁闲杂人等靠近。
罗飞羽隐在黑暗中,看了一会儿,就正看到一队马车驶来,在大门口的街道前一溜儿停下。
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是一道妙曼的身影,身材高挑,面容娇艳如花,却又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
在她身边,是一个个子跟她相当的英俊青年,背负长剑,双眉冷峻,气度不凡。与这个女子站在一起,真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罗飞羽隐在黑暗中,看着两人。那个年青剑手不经意间转头,目光掠过罗飞羽藏身之处,似是有所感应一般。
罗飞羽在黑暗中微微一笑,没有理会。刚才这一下子,只是他以为的而已。对方只是这么一扫,但是在罗飞羽看来,却像是对方感应到他的存在。
实际并非如此。
年轻剑手与美女并肩而入,神态甚是亲昵。
城主府前门,马车陆续驶到。下来的几拨人,相继进入城主府。最后一辆马车上,罗飞羽看到的,却是个大胖子,而且还是个在巴蜀见到过一面的大胖子安隆。
安隆是西南方最大的酒贩,人称“巴蜀胖贾”。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安隆胖得很,大肚腩,双手都因为肉滚滚的,而显得较常人短小些。
实则这只是错觉罢了。
上趟应独尊堡堡主解晖之邀,罗飞羽在解文龙的陪同下入川,船一靠岸,在码头上,罗飞羽就碰到这位巴蜀胖贾安隆。那时安隆是要登船外出,在解文龙的介绍下,与罗飞羽见过一面,寒暄过几句。
安隆与独尊堡堡主解晖是拜把兄弟,但是在天刀宋缺与罗飞羽的交谈中,却没有提及这么个人。似乎安隆虽然与解晖关系密切,却与天刀宋缺没有交集。
甫一见面,罗飞羽却是感觉到这个巴蜀胖贾并不简单,而是深藏不露。
在安隆的身上,罗飞羽能够感觉到一股隐而不发的气息。这股气息,在面对左游仙、边不负和尤鸟倦等人时,都能感觉到。唯一的一个例外是天君席应。在面对席应时,罗飞羽感觉到的是一股正常的气息。
故而当日在成都散花楼时,罗飞羽说席应的魔功是要由魔入道。
故而虽然罗飞羽并没有闲暇去深挖安隆的底细,这次再次见到他,却把他直接归类到边不负等人的魔门行列之中。
安隆来到襄阳,是要做什么?
332 毒蛛
城主府门外,安隆转过头来,左右环扫一圈。罗飞羽已经悄然离开。在安隆转过头时,他就知道,安隆的功力,比之方才那位年轻剑士,要高明得多,故而安隆这是真的有所感应。
安隆的扫视,一无所获。他只能归结于自己多疑了,转身走进城主府大门。
罗飞羽在黑暗中游走,绕到城主府后院,瞅准巡逻护卫的空档,翻墙而入。
城主府里,就没有这么戒备森严。整个城主府,呈现外紧内松的态势。除了隐在暗处的府内护卫高手,就没有往来巡逻的普通护卫。
罗飞羽完全就像是不存在的幽灵,避开明桩暗哨的耳目,走出一条弯弯曲曲的道路,深入到城主府后院。
以他对江都总管府的构造熟悉程度,他很快就找到城主府的核心院落。
这个核心院落单独拿出去,就是一栋富豪之家的宅院。居中一座两层小楼,显是起居室,左右两边厢房,也都黑灯瞎火的,仅凭窗外闻到的气味儿,就知道一间是书房,一间是会客室。
到了这里,反而没有任何护卫,只在前头的宅院里,有婢女在忙碌着。
起居室二楼门窗紧闭,里面却传来男女欢好的声音。罗飞羽悄然立在墙角,听了个清清楚楚,在里面两人正处于要紧的时刻,身子轻盈而起,如一头大鸟一般,落在二楼的窗外。
过不多时,里面传来男人的一声低吼,以及女人的一阵长长的娇叫。
这个女人的声音很是熟悉,赫然就是大江联那位年轻貌美的寡妇盟主郑淑明。
罗飞羽心里暗自冷笑,真没想到,这个郑淑明,是把他都给绕到鼓里头。还真的以为她只是想要杀了跋锋寒,证明大江联和她自己的价值之后,才来投靠。
没想到这位年轻貌美的小寡妇,与这位襄阳城主钱独关关系如此亲密,而且还显然这不是两人刚刚勾搭上的,而是早就勾搭在一起的。
这就不是选择的问题,而是刻意欺瞒的问题!在罗飞羽看来,后一种,是更为不能忍受的。
没有任何迟疑,罗飞羽直接把郑淑明这个人划入到敌人的行列里,还是绝对不可放过的那一类。
即使是艳尼常真和恶僧法难这样的人,罗飞羽都可以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而对于郑淑明,这个选择的机会也没有了。至于大江联,那就另有安排。如果没有可用之处,抹除掉也不是什么事。
屋子里头,襄阳城主钱独关和郑淑明也平静了下来。钱独关说道:“那个年轻的扬州总管不是爱色如命吗?你去九江,还能全身而退?”
郑淑明娇笑着,说道:“怎么?城主大人生气了?”
钱独关冷哼一声,没有吭声。
一阵腻歪声响起,显是郑淑明主动缠上钱独关,在他脸上身上亲吻了好几下,才满足似地叹口气说道:“这个年轻的扬州总管,与传闻中的不太一样。我本来也以为,这次去九江,会难逃他的魔掌。但是见到面,才知道传言不实。这个人,可不简单!”
“不简单,能够独霸一方的人,有哪一个是简单的?”钱独关冷冷地说道。
“他并不是传言中的爱色如命,而是沉稳冷静。”郑淑明说道,“面对这个人,我得打醒十二分的精神,才不至于露出蛛丝马迹。异日如若与他对阵,城主大人可得小心些才是。”
钱独关沉默着。
郑淑明娇声笑着,床榻嘎吱直响,显是她坐起身来,说道:“时候不早,其他各路人马也都该到齐了,城主大人……”
钱独关沉声说道:“这次事关重大,不容有失!这一次如若成功,你立首功!”
郑淑明娇笑着,笑声十分妩媚动人。
屋子里一阵的声响,然后两人推门而出,下楼而去。
罗飞羽目送两人往前院走去,这才飘离小楼,隐身在黑暗中,往前院潜去。
前院就没有后院这么幽静,护卫和奴仆穿梭,灯火通明。就连屋顶上,也有人守望。
想要无声无息地潜入到大堂,难度极大。罗飞羽此行最主要就是隐匿行踪,不希望被人发现他在襄阳现身。只是斟酌片刻,罗飞羽就放弃了冒险,回到城主府的后院。
城主府的后院,主要的地方,就是城主钱独关的卧室所在小楼,以及左右两间厢房。罗飞羽来到书房,站在黑暗中,借助窗户外传进来的星月辉光,打量着这里的四周。
书房的陈设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里即使有什么秘密,也不会放在显眼之处。
罗飞羽只是悄然站了一会儿,就退了出去,潜到右厢房。这里是会客的地方,空间不多,适合会见不超过十来个人的时候。
前院那边,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有人往这里走来。
罗飞羽身影一闪,移到门边,隔着门缝看去,一行三人往这里走来,身后跟着的,都是城主府里的婢女,提着灯笼,亦步亦趋。
为首的中年男子身材瘦长,潇洒俊逸,面带微笑。在他的左手边,就是最开始乘坐马车抵达的年轻美女,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而在另一边,就是那位巴蜀胖贾安隆。
巴蜀胖贾安隆每踏出一步,全身肥肉就抖动起来,走路显得气踹嘘嘘的,仿若体虚得很似的。
他们正往这个会客室走来。
罗飞羽闪身到后窗,正欲推窗而出,陡然间改变主意,抬头一扫,身形拔地而起,悄然攀上近屋顶的横梁上,伸出手指轻轻一摸,不由得心中大定。
这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积满灰尘。
看样子这位襄阳城主钱独关,十分爱干净,以至于屋顶的横梁上,都有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罗飞羽就是从书房和这里的整洁干净入手,推断出这一点。这样他可以放心躲在横梁上,而不至于激起灰尘,被人发觉。
门嘎吱一声推开,钱独关在门口说道:“朱小姐,安老板,请!”
罗飞羽心中一动,立即猜着这个年轻美女是身份。钱独关称呼她为朱小姐,那么显然就是盘踞冠军城的那个迦楼罗王朱粲之女,号称“毒蛛”的朱媚。
朱媚来到这里,当然不会是如此凑巧,为了寇仲和徐子陵两人而来的。很显然是朱粲要与钱独关联合起来,共谋大事。
罗飞羽横卧在横梁上,屏息静气,心跳缓慢,收敛全身毛孔,完全隐身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