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机关术语
鲁秀见我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心急火燎道:“拖油瓶你看见什么了?”
我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应该如何解释我看到的一切,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实在是太离奇了,根本不可能会有人相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爷爷那本书上的内容,竟然真的存在于现实当中。
“我自己过去看。”鲁神幽怨的瞪了我一眼,说着就要向水道口走去。
我不知道鲁秀是着急过头了,还是因为好奇,但我不能让她过去,下意识拉住了她的手:“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鲁秀直接甩开我的手,不顾劝阻往水道口走去,边走边道:“你也知道,我们在这耗得太久了,现在连这是什么地方都没搞清楚,更别说要找到出口,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了……。”
我知道鲁秀是个性子要强的姑娘,她现在很努力的下做点什么,这不仅是因为她担心自己二叔的安危,同时也想尽快把我们带出水道,可是现在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不是努力去做就有用的。
想到这里,我急忙对鲁秀喊道:“不用看了,前面是个大水闸。”
我也是亲眼看了才知道,断崖和水道口之间冒出的裂缝,相当于一道打开的水闸口,流水从窄小的裂缝飞泻而出,形成一道狭长的水幕,那场面跟泄洪一样壮观。
鲁秀当即停下脚步,一脸迷惑的看着我,白师爷脸上也写满了疑惑,这个地方年代久远,而且道路阻塞,怎么看都不像有人工修建工事存在,更别说是一道数十米高大的水闸。
我耐心解释道:“你们仔细看水道的结构,两边是平整的壁面,中间是深不见底的水渠,现在水渠宽度大概是十米米,其间的水与瀑布连通,相当于一个蓄满水的水库......。”
我怕他们听不明白,特意用手电筒当作指挥棒,照向前方的隆起的崖壁道:“现在水位下降,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形成瀑布的断崖,其实是一座大概五米宽的石台。水道壁面,断崖石台,当它们平齐的时候,相当于一面封闭的水闸,水流汇聚在这里,形成一个水库,当水面上升到一定高度,水流就会漫过断崖石台,形成一道瀑布。可是现在.......。”
说到这里,我加重了语气:“水道壁面和断崖石台不再平齐,而是错开了一条缝隙,储蓄的水流全部从缝隙流走,瀑布自然就消失了,水位也随之下降......。”
鲁秀听明白我说的水闸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诧异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那平齐的两道壁面,为什么会突然错开一道缝隙?”
“你们还记得那一声重响吗?”我提高了音量。
鲁秀睁大双眼:“难道刚才那声重响是地震?地震把两道壁面错开了?”
我摇了摇头:“不是地震,准确的来说,刚才重响造成的裂缝,其实是精心设计的结果。”
“什么?”鲁秀目瞪口呆,就跟在听天书一样,似乎完全没理解我的话。
我也知道自己的说法很离奇,但我认为的事实就是这样,水道壁面和断崖错开一道缝隙,并不是偶然现象。
我正要继续解释,白师爷忽然叫道:“你们看,崖壁好像又向移动了。”
原本与水道左侧壁面平齐的断崖石台,现在已经移动到了水道口中间,像根中流砥柱一样矗立在水道口外。
这一次,我没有表露出丝毫讶异,说了一句让他们毛骨悚然的话:“其实,真正在移动的不是那面崖壁,而是我们......。”
此话一出,现场鸦雀无声,只有水流的声音在来回激荡。
鲁秀和白师爷都困惑到了极点,目光讶异的盯着我,就像在看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
“什么叫移动的是我们?还有你说的精心设计的结果,闷油瓶,你到底想说什么?”鲁秀虎着小脸,目光凌厉的瞪着我,似乎我再讲不清楚的话,她就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我焦急的挠了挠头,解释不通是我意料之中的结果,毕竟我想要表达事情真可谓异想天开。
我想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切入道:“在解释之前,我有必要先跟你们说一件事情。”
“别废话了,快说。”鲁秀迫不及待道。
“我曾经偷看过爷爷收藏的一本古书,书名叫《机关术语》,里有记载有一种机关构造,称之为八转水轮,这种构造是机关的核心部分,主要为机构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靠水力推动。”
“八转水轮呈圆形,外形像水车,一般由木材打造。我看书中有一道批注,应该是后人添加的,批注上说,最大的八转水轮直径可达百丈,换算成现代单位就是三百多米,直径三百多米是什么概念,一个足球场的长度才一百多米......。”
鲁秀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插嘴道:“你是说,我们所在的八方水道,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八转水轮?”
我点点头:“按照我们刚才走过的水道来推算,我估计每条水道的长度,从水潭到水道口这里,大概有一百米的距离,那整个八转水轮的直径就是两百米,与批注中描述的超大型水**小相似......。”
“不可能,你说的东西太荒唐了。”白师爷连连摇头,可能是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压根就没听说过什么八转水轮,更别说这个水轮的直径竟然有两百米,“这种尺寸都快赶上咱北京的水立方了,想让两百米宽的水立方做圆周运动,恐怕连洪水都做不到。”
我解释道:“所以我才说,直径长达两百米的八转水轮,之所以能够转动,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结果。”
白师爷扯着脖子道:“不可能,这石砖砌成的建筑,动辄成千上万吨,这再怎么精心设计,也不可能让它旋转起来。”
鲁秀点头表示同意,似乎觉得世上不可能有长达百丈的八转水轮机关。
没人愿意相信我,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毕竟我当初看到书中的批注,也觉得百丈八转水轮是个无稽之谈,认为那只是古人的异想天开之作。
可是现在,我之所以坚信这种大型机关存在,是因为我比他们两个更了解水道的构造,这也是我现在才醒悟过来的。
我不再想着说服他们,只是默默提起了青铜古剑,双手握住剑柄,猛地往水道地面的边角削去,说了一句:“你们还记不记得水鬼菌?”
第十七章 水浸千年松
因为是第一次挥剑,我的动作十分生硬,好在青铜古剑重量分布均匀,挥动起来易于控制方向,剑身的劈落点,和我瞄准的方位一致。
当啷一声清响,石壁边角溅起一道星火,青铜古剑如同一道迅猛的青色闪电,硬生生劈入石壁边角三十厘米,剑身已经完全没入石壁,劈出一条狭长的剑痕。
“厉害,”我虽然不懂鉴定一把剑的好坏,但从刚才那一击来判断,青铜古剑的好坏可见一斑。
首先,剑身重量均匀,挥剑的方位可以随心控制,还有它的剑刃锋锐无比,给人一种削铁如泥的痛快手感,其中任何一项都足以证明它是一把好剑。
鲁秀和白师爷还不明白我在做什么的时候,我已经劈出了第二剑,劈落的方向和第一剑呈六十度对称,与石壁的边角组成三角状,咔嚓,两道狭长的剑痕相交,把一个四面体从边角完全削落。
四面体从石壁边角脱落后,掉入水位下降的水渠里,然后扑通一声沉入水中。
紧接着,十分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原本沉入水中的四面体石块,竟然像鱼儿般上浮,露出水面的石块尖角随着流水上下起伏,吊诡到令人头皮发麻。
“石头怎么会浮起来?”
鲁秀满脸震惊,打着手电筒想要过去看个仔细,可惜转眼之间,四面体石块就让水流从缝隙里冲走,不知道流向了地底何处。
“这是?”
白师爷蹲下身子,出神的盯着石壁平整的切口,用手去摸了摸,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水道地表有水鬼菌的真正原因。”我觉得自己的解说是多余的,因为明眼人看到石壁边角的切口,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鲁秀也蹲在了切口前,用手电筒照了又照,然后一脸惊愕的抬头,明亮的双眼定定的看向我,不敢置信道:“这是木头?”
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其实早在上一条水道,我就察觉到了水道的地面不对劲,因为我把青铜古剑刺入地面时,明显感觉到剑柄在某一刻,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剑尖插入速度瞬间变快了一下,很明显是遇到了更软的分层。
我不知道其他剑在插刺时,遇到分层剑柄会不会明显抖动一下,还是说,这是千机匣青铜古剑特有的功能?能够鉴定分层?
其实,我早该发现地面存在分层的,可惜那层蒙心的纸现在才戳破,可能是我当时死里逃生,整个人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一直忽略了手柄抖动的细节。
而且,黄广生当时还误导了我,他声称见过石头长有水鬼菌,我被他当时诡秘的说法感染了,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解释:水鬼菌依附在石壁表面,是因为石壁底下包着木头,而不是因为什么尸气太重。
封建迷信果然害人不浅,我甚至觉得,黄广生当时遇到的白毛石梁,其实也是因为里面包有木头。
想到这里,我也蹲下身子,仔细研究起切口,在手电明亮的光线下,我看到木头被一层大概十厘米厚的石层包裹,看起来像是一块夹心饼干。
石层密度不大,看起来像一颗颗细沙凝聚而成的,我有些怀疑,这层所谓的青石板,会不会是浑浊的流水千年冲刷的结果。
“你是怎么发现的?”鲁秀忽然目光怀疑的看着我,我从眼神里看到了轻视,或许她觉得我一个拖油瓶,不可能有脑子发现这种秘密。
我当然不服气,故意拿话来噎她:“怎么发现的?这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呀,百丈的八转水轮想要浮在水面转动,石砖那么重的材料肯定不行,那就只能是木头了。”
“你......,”鲁秀果然被我的话噎住了,恼羞成怒的瞪向我,她虎着那张鹅蛋脸想好一会儿,阴阳怪气的反击道:“既然你那么聪明,这用的是什么木头想必你也一清二楚吧?”
“这个嘛……。”我脸上洋溢着自信,心里却虚得发慌,这是什么木头还真的难倒我了,我又不是木匠出身,这古人两千多年前用了什么木材,我怎么会知道。
“这是松木。”白师爷忽然替我解围,把摸过切口的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开口说道:“水浸千年松,风吹万年杉,松木树脂较多,因而耐水性极好,泡在水里不容易腐烂,古代桥梁大多用松木作桩......。”
我立即恍然大悟,低头看着切口油亮的木头表面,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地表那层油滑的水鬼菌,会不会只是松木长年泡水渗透到地表的树脂呢?毕竟水鬼菌这种东西太过诡秘了。
鲁秀现在很不高兴,撅着嘴道:“白师爷,你胳膊怎么能往外拐,竟然帮一个外人说话。”
我得意的朝鲁秀做了一个鬼脸,还时不时对着她吐舌头以示挑衅,直到她从腰包里掏出一把匕首,目光残忍的看着我,我才默默缩回了舌头。
白师爷摇头苦笑:“我这可不算帮谁,你们两个冤家吵了一路,我只是听着聒噪。”
我和鲁秀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我觉得她理性的时候非常理性,幼稚的时候又非常幼稚,不知道十七岁的小姑娘是不是都这样。
白师爷微微一笑,堆起了满脸沧桑的皱纹,幽幽叹了一声:“年轻真好啊。”
我以为这只是老人的一句普通感慨,后来鲁秀告诉我一些事情,我才知道白师爷这句话包含的心绪有多复杂。
毫不夸张的说,白师爷的一生都在钻研千机文石书,他年轻的时光,都是在书房里渡过的,他奉献了自己一生,只为完成一个先辈的遗志:破解和氏璧上记载的天机。
白师爷利索的站起身来,面向水道口外,双目有神道:“传说中的百丈八转水轮都出现了,看来地宫里藏匿的和氏璧天机,这次是真的了。”
“您老还真信他的鬼话呀?”鲁秀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和我对着干,怀疑道:“就算整个水道都是用木头修建的,这个地方也不一定是他说的八转水轮,或许只是当时的人就地取材,而且木头比较好搬运,所以才用在这里修建水道......。”
白师爷伸手指向前方的水道口,对她说了一句:“你自己瞧瞧吧。”
第十八章 水牢
咯吱咯吱......。
水道口传来令人齿酸的磨合声。
紧接着,水渠的右壁,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龟速,慢慢与石墙平齐,最后咯噔一声重响,地面再次莫名颤动,水渠壁面与石墙组成的闸口俨然合上。
在这半个小时里,我们亲眼见证了水渠左壁与石墙分离,再到水渠右壁与石墙闭合,这足以证明,我们所在的八转水轮,正在逆时针转动,而且,闸口分离时的速度,明显比闭合后转动要快。
“这样看来,这地方就跟个水牢似的,我们怎么逃得出去?”白师爷满面愁容。
在我看来,白师爷的苦恼不无道理,现在的情况是,八转水轮如同大海中的孤岛,四面被流水包围不说,水下还有食人的猛兽环伺左右,而且,我们面对的不是无边无际的大海,而是一个容纳着百丈水轮的溶洞,洞壁湿滑而且高不可攀,像是一座封闭的水牢,表面上来说,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正当我们三人苦恼之际,水道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用强光手电扫过去,看见了黄广生和陈天奔跑的身影。
我一开始没当回事,以为他们只是担心我们没有及时返回水潭,特意跑过来确认我们的安危,当我看见他们两个惊恐的神色,我心里咯噔一下,忽然觉得大事不妙。
“快跑!”黄广生一边狂奔,一边向我们招手呐喊。
“大小姐,有怪物!”陈天惊恐的颤音,回荡在整个水道里。
很难想象,陈天那样一个两米高的大块头,竟然也有失声惊叫的时候,这让我对追赶他们的怪物,多了几分莫名的好奇和期待。
鲁秀双臂举过头顶,像雨刷般交叉摆动,大声道:“快停下来,这里没路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干涸的水渠,发现手电强光照不到底,估计下面已经没水了,摔下去指定要嗝屁,而且按照水渠的深度推算,我们身后的断崖必定更深。
我和鲁秀的担心一样,地面不到两米宽,他们两个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撞到谁谁倒霉,我看到鲁秀的警告不起作用,灵机一动,撒开腿就往他们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喊:“停下,后边是悬崖!”
我一连喊了几声,两人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跑越快,我索性停止了奔跑,想站在原地把他们截住,巧合我的手电强光从两人间隙中穿过,照到他们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看见一团黑影正在地面快速移动。
我睁大眼睛仔细一看,当场骂了一句,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转身就跑。
鲁秀一脸惊愕的看着我,没明白我怎么突然就叛变了,她发现呼喊警告已经不起作用了,以为我们中了邪,麻利的从腰包里掏出一样东西,不偏不倚,正好指着跑在最前面的我。
在手电光线的照映下,鲁秀冷艳的脸蛋轮廓分明,我隐约看见她杀气腾腾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坚决和理性,我心里清楚,这丫头是要来真的了。
我一咬牙,也顾不得多想了,猛地一个转身,几乎要撞上黄广生和陈天的时候,陡然张开双臂面向奔跑中的两人,弯曲手肘勾住他们腋下,朝两人飞扑而去。
砰!
我在扑倒两人的时候,一道红光从我头顶激射而过,嗖的一下,像流星般燃烧着飞向水道深处,与此同时,我压着后仰倒地的两人,混乱中抬头一看,在照明弹白亮的光线下,水道深处的情况显现得一清二楚。
我水平的目光,看到了好几张眼窝空洞的人脸,惊得浑身鸡皮疙瘩冒起,以为是一群畸形丧尸爬了过来,我定眼再看,发现空洞人脸,竟然是荆山大鲵扁圆头部的斑块。
照明弹拖着红色长尾,从一个个爬动的青色巨影上方掠过,最后消失在水道深处,在照明弹飞过的几秒里,我被眼前的场景彻底震住了,就在我们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群荆山大鲵鱼贯而行,争先恐后向我们爬来。
好在照明弹发挥了一下作用,大鲵群的爬行速度明显变慢,还有几头大鲵因混乱被挤落水渠,发出一阵凄厉的嘶叫。
然而这只是暂时的,一旦大鲵群察觉威胁消除,必然会加速爬过来。
“后生仔你作死啊!”黄广生甩开我的手臂,急忙爬了起来,生龙活虎的,看样子还能再跑。
想到有一大群怪兽正在逼近,我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来的,提醒他们道:“你们不能再跑了,前边是悬崖。”
黄广生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样子是被那群大鲵吓得神智不清了,现在才缓过劲来。
陈天被我扑倒的时候,后脑勺狠狠的磕了一下地面,现在都没恢复过来,只是捂着后脑勺一个劲的呻吟。
“完了完了,前边是悬崖,后边有怪物,我们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黄广生喘着大气,眼泪都快憋出来了。
“不一定。”我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办法还是有的......。”
鲁秀和白师爷正好赶过来,鲁秀听到我说的话,连忙问道:“拖油瓶你还有什么办法?”
情况紧急,我来不及找鲁秀算账了,刚才那一枪的事以后再说,我直接指向水道正上方:“既然四周都是水,那我们就从上面离开。”
黄广生看了一眼厚实的石壁,一脸错愕道:“你这是想上天呀。”
黄广生不理解八转水轮的构造,我不怪他,我也是看过《机关术语》才知道的。
“你确定上面有路?”鲁秀不是在怀疑,而是在询问。
我点点头,解释道:“八转水轮是机关的动力核心,我在《机关术语》的批注里看到过,八转水轮下为轴承,上为天柱,这道天柱,理论上连接着所有机关,为机关提供动力,只要我们能够爬上天柱,按理来说,可以到底地宫里任何一个有机关的地方。”
黄广生听得满头雾水:“什么八转水轮?什么轴承天柱?拖油瓶你是不是被那群怪兽吓傻了。”
提到怪兽的时候,黄广生紧张的看了一眼水道深处,那群大鲵还在缓缓行进,只不过被照明弹吓到后,爬行速度暂时减慢。
我直接忽视黄广生,皱眉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才能爬到水轮顶部。”
鲁秀闻言,踢了一脚抱头呻吟的陈天,重声道:“让你带的家伙还在不在?”
第十九章 班门飞爪
陈天听到鲁秀的话,就跟接到圣旨似的,连后脑勺的疼痛都顾不上了,急急忙忙从他的背包里掏东西。
“攀岩绳,岩钉,安全锁......,”陈天如数家珍,从厚重的背包里掏出一件又一件攀岩用具,“还有这把冲击钻。”
陈天拿出最后一件工具的时候,我莫名惊了一下,心想怎么会有人下墓带冲击钻,难道还想帮死人搞装修不成?
而且,陈天这套攀岩装备至少十公斤,也只有他这种四肢发达的大块头,背着翻山越岭才不会嫌累。
鲁秀轻描淡写道:“资料显示荆山多悬崖峭壁,这套装备本来是为攀岩准备的,没想到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我就知道陈天一个大老粗,做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细心周到,所以,携带这套装备多半是鲁秀的意思。
大鲵群还在逼近,水道里传来一阵利爪摩擦的声音,像是无数只发狂的野猫在挠墙,听得我心生恶寒。
我们不得不抓紧时间行动,一伙人心惊胆战的退到了水道口边缘,这段地面是倾斜的,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站稳脚跟,否则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摔倒滑下水道口。
地面倾斜的感觉让我很不适应,我的脚跟必须时刻紧绷着,感觉稍一放松就会摔倒。我当时就在想,两千多年前主持修建八转水轮的机关师,是不是猜到了闯入者会从水道口逃离,所以才把这段地面修建成倾斜的,但是还有一点解释不通:机关师完全可以把倾斜度修得更大,让人无法在上面行走。
可是机关师为什么不这样做呢?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考虑?
“地面到顶部大概三米,不是很高。”陈天把头探出水道口外,小心翼翼的保持身体平衡,打着手电筒往上看了好几眼。
我在心里估摸了一下,如果陈天攀岩的速度足够快,应该可以赶在大鲵群爬过来之前,成功攀上水轮顶部,然后再用绳子把我们逐个拉上去。
陈天选好了打孔点,双手握紧冲击钻,像挺着把冲锋枪一样,对准光滑的石壁就怼了过去。
我本来还想亲眼看看,城里人攀岩都是怎么个玩法,可是陈天对着石壁定了好一会儿,忽然垂下手里的冲击钻,黑着脸对我们说:“那个......冲击钻坏了。”
这句话宛如一道晴天霹雳,猛地扎进我们每一个人心里,此时此刻,大鲵群离我们还有不到十米。
陈天灰溜溜的看向鲁秀,神色有些难堪:“大小姐,这玩意泡过水,恐怕已经失灵了。”
鲁秀眸子一沉,抿着嘴唇没说话。
“完了完了,”黄广生脸色铁青,转身照向不停爬动的大鲵群,哭丧着脸道:“与其被那群怪物活活咬死,我还不如从这里跳下去死的痛快。”
现场一片默然,没人把黄广生说的当作笑话,在大鲵群攻过来之前,跳下悬崖不失为一个体面的死法。
但是有一个人例外,鲁秀作为我们队伍的精神领袖,这时候还能镇定道:“别老把死字挂在嘴边。”
黄广生脸上写满了不服气,张开嘴正要说话,鲁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物件,黄广生看到后,愣愣的闭上了嘴。
看清楚鲁秀手中的器物,我同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这是......飞爪?”
我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暗器,不敢相信在现实生活中,竟然有人会带这种东西。
鲁秀手中的器物,有她的巴掌大小,色泽铁青,外形酷似鹰爪,一共有四趾,趾梢锐利如同刀尖,前三后一,前三趾均为三节,后一趾为两节。
我对机关比较敏感,凑脑袋过去仔细观察后,发现“鹰爪”掌部中空,每处关节都有机关模样的结构相连,掌内有一圆形铁环,铁环通过弦索机关与四趾根部相贯,一条小拇指粗的绳索自铁环起,穿过一圆形绳套,向外延伸......。
白师爷见我一副出神的模样,用手肘戳了一下我,道:“这东西叫班门飞爪,算是鲁氏机关里的一绝,论起渊源来,和你手中的千机匣不相上下。”
相比于渊源,我更好奇鲁秀会怎么用这班门飞爪,这东西除了飞爪部分,其余就是一条柔软的细绳,操作起来难度肯定不小。
“拖油瓶,过来扶一下我。”鲁秀喊了我一句,用目光指向我手中的青铜剑,然后把身上的装备全部卸下,交给陈天保管。
我立马反应过来了,事态紧急容不得我多想,我径直走到鲁秀旁边,提起青铜剑横在胸前,对准前方的壁面猛地刺去。
咔嚓!
青铜剑以锋锐的剑尖,直接破开石层表面,牢牢的插进木头层中。
“抱住我的腰,”鲁秀郑重其事道:“千万别撒手。”
看着鲁秀被紧身衣包裹的小蛮腰,我不安的咽了咽口水,但也只能照着她的话去做,一手握紧青铜剑把手,一手勾住了鲁秀的腰。
鲁秀面对着我,一点点向水道最边缘挪去,直到整个上半身都露出水道口,重心落在了悬崖外边,整个过程我看得心惊胆战,一刻也不松懈,咬牙坚持住渐渐发麻的手臂。
我抱住鲁秀腰部的右手,能够清楚感知到,鲁秀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毫无疑问,她在害怕,我不知道她怎么敢把性命交到我手里,我只知道自己现在,打死都不能放手。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连大气都不敢喘。
黄广生和白师爷紧盯着大鲵群,陈天帮我稳住青铜剑,我知道他才不知道我的死活,他担忧的是我手里的鲁秀。
鲁秀上半身探出水道口外,用手调整了一下飞爪四趾的方位,然后双手慢慢举至胸前,左手将绳索尾端套在手腕上,右手握住飞爪掌面,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水轮顶部边缘,右手突然发力,掌心向上猛地一扬,飞爪在半空中张开,飞出三米的距离......。
只听见当啷一声,飞爪不知道是没抓准还是撞到了什么硬物,直接从水轮顶部反弹回来,这就意味着飞爪失败了。
第二十章 一线生机
我见希望落空,心里难免有些失落,抱住鲁秀细腰的右手也随之一颤。
“抱紧!”
鲁秀双眉一挑,似乎对我的分心很不满,她左手轻轻一拉,班门飞爪四趾在半空中合拢成花苞状,最后稳稳落入她右手掌心。
我被鲁秀不服输的气势感染了,酸麻的手臂为之一振,咬着牙加强了力道。
鲁秀对着我扬起圆润的下巴,目光直指水轮顶部,再次掷出班门飞爪。
当啷!班门飞爪再次抓偏,从水轮顶部反弹坠落,现场响起了几声幽幽的叹息。
鲁秀置若罔闻,当即深吸了一口气,胸脯随之微微起伏,一挑眉毛,右手再次发力,猛地向上一扬。
砰!
一道尖锐的震响,盖过了班门飞爪抓偏的撞击声。
我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右手差点儿松开鲁秀,又惊又怒的回头一瞪,只见黄广生手里举着枪,但不是信号枪,而是一把冒着丝丝白烟的德国毛瑟手枪,在中国土名盒子炮,我没记错的话这枪一共二十响,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
“死胖子你干嘛突然开枪,想吓死人啊。”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辛亏我定力好,不然刚才撒手鲁秀就没命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黄广生没有一丝愧疚,还理直气壮道:“我不开枪,那群怪物马上就爬过来了,到时候也是个死字。”
说着,黄广生又对着大鲵群开了一枪,砰地一声炸响,一头离他三米近的大鲵脑袋中弹,当场毙命,紧接着,令我们咂舌的一幕发生了,其他大鲵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一窝蜂似的涌向毙命的大鲵,凶残的撕咬同类的尸体。
白师爷略显惊愕:“大鲵生性凶猛,但只有食物匮乏又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才会撕咬同类,甚至吞食自己产的卵。”
其实,不用白师爷讲,我们也看得出来这群大鲵有多饿,两米长的大鲵尸体,在短短一分钟内,就已经被撕咬得血肉模糊,只剩下一个白骨外露的支架。
白师爷话锋一转,接着说:“不过,大鲵的捕食方式多为蛰伏偷袭,而且非常耐饿,两三年不进食都能活,它们生性好静,就算再饿也不应该追着人跑......。”
“这有什么稀奇的,”黄广生似乎对眼前大鲵相残的杰作很满意,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一枪,为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地下世界古怪的事情多着呢,我看你是没见过活粽子追人......。”
我向来把黄广生的话当作扯蛋,反而琢磨起白师爷的话,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连忙问黄广生:“这群大鲵你是怎么招惹上的?”
黄广生支支吾吾的不说话,我一看就知道有古怪,这时陈天忽然插话了:“都怪这个胖子,当时我们走在水道里,他看见石壁上有块凸出的玉砖,非要拿匕首去剜,结果玉砖突然陷进去,靠近潭面这段水渠开始冒气泡,我们见情况不对立马折返,刚回到水潭边,水渠里就爬出一群怪物……。”
听到这里,我心里的想法坚定了几分,厉声道:“你们这是碰上机关了。”
黄广生还有点儿不服气:“这地方寒碜得连个墓室都没有,就跟下水道似的,谁会在这种地方修建机关?”
“你这话就大错特错了,”我在心里不知道骂了黄广生多少遍,这个蠢蛋眼里只有盗墓掘宝,直接导致了我们现在的困境,早晚有一天我们非得给他害死。
我借用《机关术语》里的批注,解释道:“一个机关世界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它的动力机构,相当于人的心脏。保证动力机构不会毁坏,是所有机关师首要攻克的难题。”
现在看来,这个直径两百米的八转水轮,远比我想象得要复杂,不仅是一个动力机构那么简单,为了防止被人破坏,它庞大的体积,都不知道藏匿有多少诡秘的机关异术。
就比如黄广生碰到的玉砖,简直就是一道释放猛兽的开关。
因为按照白师爷的说法,大鲵两三年不进食都不会饿死,机关师很可能利用到了这点,先把误入水道的大鲵用机关关起来,直到大鲵饿瘦到一定程度才能逃离,可是,如果中途有人碰到机关,把受困的饥饿大鲵都放出来,就会出现我们刚才遇到的那一幕:十几头饥饿的大鲵追着人跑。
而且,从这群大鲵普遍两米长的个头来看,和我之前遇到的三米长大鲵,显然已经饿瘦了一圈。
至于大鲵逃出机关,没有第一时间自相残杀,而是追着人跑,其中的缘由,我也是后来才想知道的。大鲵不能咀嚼,只能将猎物整个囫囵吞下,相比于体系一样大的同类,我们这些瘦小的人猿,自然成了大鲵的首要吞食目标。
只能说,这一道道诡异的机关异术环环相扣,让人既佩服又痛恨。
黄广生满头雾水,很显然没听懂我的话,但是他腾不出空来反驳我,因为大鲵群撕咬完同类的尸体,又开始向我们爬来。
砰!
黄广生打出第三发子弹,可惜没能将大鲵一击毙命,而是打中其中一条大鲵的尾巴,然后,我们听到了当啷一声怪响,子弹击中大鲵尾巴,更像是打中了某种坚硬的金属。
砰!
黄广生双手举枪,白师爷负责用手电打光,两人合作阻挡着汹涌而来的大鲵群。
就在我们交谈的间隙,鲁秀又掷出飞爪三次,结果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她还咬着嘴唇坚持,鼻尖沁出了细微的汗珠。
“小秀!”白师爷面对不到三米的大鲵群,忽然重声说道:“要沉住气咯。”
我不认同白师爷的话,按照我对鲁秀的了解,她现在需要的不是沉住气,而是某种相反的东西。
手臂火辣辣的痛觉蔓延到了我的肩膀,我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了,下意识对鲁秀道:“别白费力气了,我看你用这玩意根本就不行。”
鲁秀当场拉下脸来,目光灼灼:“你凭什么说我不行,你知不知道,我从九岁开始就苦练这玩意了……。”
说着,飞爪再一次从鲁秀手中掷出。
砰!
咔嚓!
砰!
在黄广生枪声落下的间隙,我听到了一道夹和声响起,我循声看去,正好撞上鲁秀骄傲的目光。
她左手手腕那根小拇指粗的绳索,绷得笔直,一直向上延伸到水道顶部。
第二十一章 赤色大鲵
鲁秀眉眼带笑的看向我,似乎在期待我说点什么,我表现得混不在意,斜挑了一下眉毛:“怎么?还等着我夸你呢?你再不爬上去,咱们都得喂鱼。”
鲁秀瞬间收起了笑容,目光凶残的刮了我一眼,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但她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没和我继续拌嘴,她麻利的把一条攀岩绳绑到腰间,我和陈天拉着攀岩绳另一端,如果鲁秀中途意外掉落,我们还能拉她一把,算是个保险措施。
鲁秀似乎对飞爪的牢固程度很有信心,双手握紧飞爪的绳索,双脚同时夹住绳索下端,然后手脚一并动作,整个人灵活的往上爬去,倔强的目光直视水轮顶部。
我看着悬空爬行的鲁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每向上爬动一点,我们就放长一点攀岩绳,整个过程就像是在狂风中放风筝,惊心动魄。
放绳的过程中,我手心直冒冷汗,就怕鲁秀摔下来时拽不紧绳索,我本来想提醒身后的陈天时刻留意绳索的动静,结果回头一看,这货竟然把攀岩绳另一端绑在了自己腰部,还打了几道绳结。
不得不说,陈天对鲁秀的爱护,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这不禁让我浮想联翩,难不成他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庆幸的是,飞爪的绳索虽然只有小拇指粗细,但鲁秀爬起来毫不费劲,平稳得就像是在爬钢管,中途没出现什么意外,一会儿的功夫,她就顺利登上了水轮顶部。
“先让白师爷上来,”鲁秀把攀岩绳垂下水道口,绳索有大拇指粗细,怎么看都比飞爪的细绳好爬一些。
陈天接过白师爷手里的电筒,帮着黄广生打光,白师爷颤颤巍巍的沿着绳索攀爬,鲁秀在水轮顶部帮忙拉扯,加快白师爷上升的速度。
此时,大鲵群离我们还有不到两米,血口和獠牙尽在眼前,但我们三个对白师爷先走一步的事,并没有什么异议,可下一位就难说了。
砰!枪口吞吐着火舌,一颗铜黄色的弹壳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黄广生脸色发白,举着枪的手都在微微颤动,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枪震的,他黑着脸道:“就剩最后一颗子弹了,我要留着压底,不能再打了。”
“我们总不能肉搏吧?”我的心绪有些凌乱,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没有手枪的强力镇压,凶猛的大鲵碾过来,我们可能连一秒钟都撑不住。
不过,大鲵群反常的进攻行为,总让我觉得哪里不对,按照生物趋利避害的本性来讲,手枪的威力足以吓退它们。
为了一点儿食物,大鲵群还不至于争先恐后的来送死,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身上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深深的吸引着大鲵群前行。
“下一个!”
鲁秀喊了一声,攀岩绳再次垂落在水道口外。
我们三个互相看了几眼,陈天抢先一步道:“我先上去吧,我力气大,等会儿把你们两个一起拉上去都没问题。”
黄广生眉头紧锁:“凭什么你先上,我力气也大呀,待会可以和白师爷他们一起,把你们两个都拉上去。”
我打量了一下黄广生肉球般的体型,忍不住质疑:“胖子你少说也有个两百斤,鲁秀和白师爷能不能拉住你都是个问题。”
陈天瞥了一眼黄广生,冷冷道:“别忘了,这事可是你惹出来的,我就不和你浪费口舌了,一句话,我先上......。”
说着,陈天人已经沿着攀岩绳爬了上去,黄广生自知理亏,没有多说什么,可是陈天这个冤家,是不是直接把我给忽略了,我气得想一脚把他踹下悬崖,但是考虑到等会儿还要靠他拉我上去,又只能把气先憋着。
“你们快点!”黄广生神色焦急,双手举着枪,就是不打出最后一颗子弹,只是一个劲的往后退,缩到了水道口边缘,无路再退。
“打光,”
大鲵群近在眼前,我意识到必须做点什么,于是把强光手电扔给黄广生,然后从石壁上拔出青铜古剑,双手紧住举在胸前,锋锐的剑刃直指为首的赤色大鲵。
我见那头赤色大鲵声势不凡,颇有大鲵群首领的模样,而且它的体型长约三米,看不出它有多饥饿,却给人一种比饥饿状态还要凶暴的感觉。
赤色大鲵亦步亦趋向我爬来,扁圆头部的人脸斑纹阴气逼人,恐怖而诡异,我想起白师爷说大鲵偷袭时非常迅捷,往往一口就能将猎物咬住。
趁着我前后还有半米的活动空间,我决定先下手为强,猛地向前踏出半步,同时划拉着挥动青铜古剑,剑尖直指大鲵乌黑的眼珠。
然而,赤色大鲵敏捷的扭了一下头,青铜古剑的剑身,从大鲵表面湿滑的皮肤擦过,只是削掉了一道浅浅的外皮。
赤色大鲵当场发出一声娃娃哭泣般的惨叫,我暗道不妙,想要抽身而退,结果眼前忽的一暗,手电筒的光线没了。
我下意识回头一看,只见黄广生双手拽着攀岩绳,扯着嗓子冲上面喊道:“拉,快拉。”
黄广生被绳索拉着缓缓上升,我看到这一幕怒火中烧,说好一起上去的,结果黄广生这个自私的小人关键自己开溜。
我正要骂出声来,忽然察觉到有一阵寒气袭来,我下意识回头一看,一条弓成u型的赤色尾璞,表面泛着肌肉紧绷的光泽,从我左手边猛地弹射而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侧过身子,本能的提起青铜古剑护在胸前,不奢求能够避开攻击,只想着把伤害降到最低。
当啷!像是两个金属器物碰撞在一起。
响声刚落,一股凶猛的冲击力在我胸前爆发,威力不亚于被一辆时速二十的面包车迎面撞到,还好青铜古剑帮我挡了一下,但我胸腔还是有一种要被挤爆的感觉。
我整个人离地而起,身子腾空,像颗炮弹一样,斜偏向水道右侧,直接飞出了水道口。
我是正面朝上的,飞出水道口的时候,看到了正在爬绳的黄广生,以及拉着绳索往上拽的鲁秀等人。
我的身体开始下坠,绝望如同空中冰冷的空气一般,紧紧将我包裹,我想这一次,自己是真的完蛋了。
第二十二章 门洞
在黑暗中坠落,我下意识扑腾了两下,身体触碰不到任何东西,内心的恐惧瞬间被无限放大。
就在我绝望之际,背部忽然传来一阵坚实的触感,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五脏六腑都跟着震动了一下,似乎有东西从背后把我托住了。
不,更准确来说,是我摔在了什么硬物上,一个没留意,后脑勺狠狠的磕了一下,脑袋嗡嗡作响,只觉得头晕目眩。
我背部砸落地面之后,向前滑行了足足半米才停下来。
脑袋的眩晕感还在,我整个人都是迷糊的,双手摸黑勉强爬了起来,在黑暗中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这里的地面是倾斜的,而且地表并不湿滑,竟然是干的。
我正琢磨着自己摔落到了哪儿,水轮顶部忽然有几道光柱射来,我抬头望去,发现光源离我有五六米远,看来我飞落的地方并不深,我甚至能够听见鲁秀的呐喊声:“拖油瓶你没事吧?”
我心里窝火得很,正想大喊一声有事,而且事大了去,可是看清楚脚下站立的地方后,我又惊讶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在鲁秀等人强光手电的照明下,周围环境的大致轮廓显露在我眼前,我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这个地方似曾相识,竟然是一道横亘在水道口与洞壁之间的石墙。
但我心里清楚,这道石墙绝不是之前形成瀑布那道,首先,八转水轮是逆时针转动的,形成瀑布的石墙现在应该在水道口左侧,而不是我飞落的右侧。
其次,两道石墙的结构不太一样,我脚下这道石墙宽约十米,地表呈二十度倾斜,而上一道石墙宽度只有五米,地面是平的。
“五米?十米?”
我想着想着,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已然明白了这两个数字的含义。
“拖油瓶!”
鲁秀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我耳边,我的脑袋还处于眩晕状态,再加上四周有流水的声在干扰,她的话我听得不是很清楚。
我单手按了按太阳穴,同时抬头望向水轮顶部,然后看见鲁秀等人手里晃着手电筒,手舞足蹈的在招唤我,动作幅度大到有些夸张。
“来啦来啦!我还没死呢。”
我沿着倾斜的石墙往前走,这样可以回到水轮边上,到时他们只要把绳索垂下来,就可以拉上我上去了。
我刚走了两步,发现鲁秀等人还在上蹿下跳个不停,手电筒光线直往我这里晃,他们嘴里还嚷嚷着什么,但我听不清楚,只想着让他们别催了,因为他们的喊声让我的头更疼了。
我硬着头皮又走了两步,忽然发觉有些不太对劲,鲁秀他们手舞足蹈高声呐喊的样子,好像不是在招唤我呀,倒是更像在发出什么......警告。
想到这里,我突然记起一件事,整个人打了个激灵,低头看了一眼石墙尽头,拔腿就往后跑。
我这才醒悟过来,这道石墙横亘在水道口与洞壁之间,而且石墙倾斜的特殊结构,正好能与水道口对接在一起。
我能够落到石墙这里,不是运气好,而是因为八转水轮逆时针转动,正好转到了石墙附近,赤色大鲵那一记强劲的甩蹼,刚好把拍飞到这里。
可是现在,由于八转水轮的转动,水道口已经和石墙对接平齐,也就是说,那一群大鲵可以顺着石墙爬过来。
我拼命逃跑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在鲁秀等人的照明下,我看见一群大鲵从水道口爬上了石墙,争先恐后的向我涌来,一个个如狼似虎。
我明知道石墙尽头是溶洞洞壁,可我还是本能的朝这条死路跑去,只为离身后那群怪物远一些。
就在我快要跑到石墙尽头的洞壁时,原本为我照明指路的手电光线,忽然向我前方照去,我看到眼前的一幕后,整个人都停了下来。
我心里乱成一团,本以为石墙尽头会是洞壁,谁知道石墙尽头竟是一个约两米高的拱形门洞。
我望向黑洞深处,心底莫名涌起一阵恶寒,也不知道这个门洞尽头,到底是出口,还是什么怪物的巢穴。
就在我停下来的间隙,大鲵群已经追了过来,离我还有不到两米,我一咬牙,狠下心来,索性不再想着逃跑,而是转身面向大鲵群,举起了手中的青铜剑。
与此同时,水轮顶部射来的手电光柱,全部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我手持青铜古剑,感觉自己正置身于舞台中央,一场不自量力的悲剧正在上演,因为面对汹涌而来的大鲵群,我弱小得就像个小丑。
地面隐隐的颤动起来,此时大鲵群距离我仅剩一米。
我全身上下都在冒冷汗,头晕目眩的感觉愈发强烈,但我还是极力稳住自己的身体。
“畜生!来啊!”
我怒吼一声,猛地挥出青铜古剑,与此同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我站在石墙中间的位置,可是浩浩荡荡的大鲵群碾压过来,却在我面前像水流般分割开来,从我两侧爬过,直接忽视了我,一窝蜂似的涌进了门洞深处。
转眼间,汹涌的大鲵群全部爬入洞中,石墙上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保持着举剑的动作,惊魂未定,没搞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生性凶猛的大鲵群,会对我视而不见?
门洞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令人令人心声恶寒,我顾不得多想了,还是逃命要紧,若是那群大鲵再杀回来,我可能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我立马沿着石墙往回跑,回到了石墙与水道口的相接处,连忙把青铜古剑别在腰间,双手拽着垂落的攀岩绳就往上爬。
鲁秀等人在上面拉我,我头晕目眩的感觉再次袭来,只能拼命拽紧绳索,好不容易才攀上三米高的水轮顶部,双脚落地的那一瞬间,我的心终于安了下来,然后想起了一件事,心里再次翻江倒海,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我在人群里找到黄广生的身影,走过去,不由分说,对着他的门面就是一记重拳。
“差点被你个扑街害死。”
第二十三章 八链锁天柱
黄广生吃痛,捂住流血的鼻子连连后退,脚下不知道踩碎了什么东西,咔嚓咔嚓的响,清脆的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后生仔,这事可不能怪我,我当时只是想自保,没有故意害你的意思。”
我听完心中的怒火更甚,当时有鲁秀等人在上面拉,我们两个明明可以一起逃离,黄广生却趁我和大鲵群对峙的时候,一个人开溜,把我扔在了凶猛的大鲵群中间,这不是想要害人是什么?
“像你这种自私冷漠的家伙,和那群畜生又有什么区别?”我嘲讽他道。
然而,面对我的言语攻击,黄广生没有露出半点愧疚之色,反而阴冷的勾起了嘴角,大言不惭道:“呵,像你这种没见过地下世界真正凶险面目的新人,当然还能说出这种大义凛然的话,不过相信我,一旦你深入过地下世界,并且九死一生活着出来后,你一定会被这个死人的世界所改变,它就像是某种亡者的诅咒,将一直影响着你往后的生活……。”
“我看你就是欠揍。”说着,我下意识拔出了青铜古剑,这时我正气在头上,黄广生竟然还敢跟我扯他的大道理,我不宰了他才怪哩。
黄广生面不改色的立在原地,还在振振有词道:“到那个时候你肯定会明白,在险恶的地下世界里,什么道德伦理,什么兄弟情谊,全部都没有自己保命更重要。”
我听得不耐烦了,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让他立刻闭嘴,最好能永远闭嘴,于是乎我二话不说,提起青铜古剑就朝他走去,每一脚踩到地面,都会有咔嚓的脆响发出。
这种脆响音色十分尖锐,我听了以后不自觉血脉喷张,感觉自己敏感的神经受到了刺激,心中的怒火被撩拨得越来越旺盛。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随着我的脚步,脆响发出的频率越来越高。
我脚下越踩越起劲,脚步也越来越快,走到黄广生面前下意识就举起了剑,黄广生也不躲,还一脸挑衅的瞪着我。
我觉得黄广生一定是活腻,不要刺激一个手里拿刀的人,这种浅显的道理连菜市场买猪肉的大妈都懂,他怎么就不知道避让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在瞬间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举起剑就要朝他脖子砍去,就在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忽然钻了进来,拦在我们两人中间。
“砍死他的话,你就真的被这个地下世界改变了。”
鲁秀的话在我耳旁炸响,我愣了一下,可是劈落的青铜古剑却没有停滞,继续向黄广生粗大的脖子砍去。
“都停下,这个地方有问题!”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猛地睁大双眼,身体有一股暖流在不经意间消散,我手中的青铜古剑及时收住,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看清楚眼前的一幕后,我整个人都惊呆了,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凌乱的场面。
我看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现场的状况,首先,我拿剑抵住了黄广生脖子,黄广生举着盒子炮瞄准我和鲁秀,鲁秀的班门飞爪套在手腕上,锋锐的三趾如同刀子般抵住我下巴,陈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掺和进来的,他手里握着狗腿刀,像狗子护主一样把刀架在黄广生喉咙处。
我们四个人都瞪红了眼,处在一种剑拔弩张的狂热状态里,只要刚才再多一点刺激,我们说不定要就要同归于尽了。
面对这样混乱的场面,我困惑到了极点,刚才我眼里分明只有黄广生一个人,怎么现在一下子多了鲁秀和陈天,还有他们手里的兵器,其他人也和我一样,露出了一脸疑惑的表情。
“还不放下手里的武器?”
我们下意识放下手中的武器,同时纷纷侧目看向声源处,只见白师爷板着脸,用强光手电照着我们脚下的地面,我低头一看,心里立即发毛得厉害,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我们脚下,有一大片藤壶状的青色物体,像触角一样凸出地表,密密麻麻,让人密集恐惧症都犯了,而且它们中空的小圆洞,就像没有眼珠子的眼眶一样人,死死盯着每一个与它们对视的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叫黄泉鬼铃。”白师爷脸色逐渐凝重起来,“传说这种东西只生在黄泉路上,亡灵踩到它,便会被它发出的声音所迷惑。这种鬼铃的声音对善者亡灵的影响不大,可对于罪孽深重的恶灵来说,他们将被鬼铃之音所魅惑,最终迷失在黄泉岔道之上,永世不得轮回......。”
我见白师爷说得煞有其事,忍不住调侃他道:“现场只有你没受到鬼玲之音的影响,这么说来,我们当中只有老爷子是个大善人呐。”
白师爷听了摇头苦笑,说出几句让我们哭笑不得的话:“传说毕竟是传说,也不能全部当真,我没有受到鬼玲之音的影响,并不能说明我是个大善人,或许只是因为我上了年纪,听力不太好了……。”
其他人憋住没笑,我却放声大笑出来,心中积郁的怒气一扫而空,想必这次风波过后,白师爷不会再感慨什么年轻真好之类的话了吧。
我心情舒畅了不少,暂时放下了和黄广生的恩怨,一群人小心翼翼退回到水轮的边缘地带,生怕再踩到地面一丛丛的黄泉鬼铃。
直到这时,我们才有空仔细打量水轮顶部的情况,水轮顶部在黑暗中一眼望不到尽头,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径向一百米远的地方,立着一道直径约二十米粗大的青色圆柱,如同参天古树般向上延伸,一直没入溶洞穹顶内部,少说也有个五十米高。
青色圆柱十米高的地方,套着一个巨大的金属圆环,八条有我大腿粗细的金属锁链衔接着圆环,分别朝八个方向延展到几百米外的溶洞洞壁上,那里修建有一圈栈道。
八条索链横贯天柱,固定于洞壁之上,眼前的八链锁天柱画面,壮观而诡异,我看得说不出任何话,默默在心里钦叹古人的鬼斧神工。
“拖油瓶,那就是你说的天柱吧。”鲁秀眼中大放异彩,手电光照慢慢从天柱移到了悬空的索链表面,然后问了我一句:“这八条索链又是什么机关?”
我被鲁秀问住了,因为《机关术语》里的八转水轮一篇,并没有提到任何索链,而且还是八条。
鲁秀见我没反应,用手肘戳了一下我胸口,我的目光一直在索链上游走,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不清楚,可能是当时建造八转水轮留下的辅助设施吧。”
辅助设施是我猜的,因为索链尽头修建有一圈栈道,而栈道在很多古代建筑当中,只是起着搬运材料的辅助作用,用过之后就废弃了。
我的目光顺着其中一条索链,落到了洞壁的栈道上,因为距离太远,看得不是很清楚,就在这时,我在手电的模糊关照里,突然看到了一道黑影,忍不住惊叫道:“谁在那里?”
第二十四章 揣测
其他人惊疑的抬起头,纷纷看向强光手电照亮的栈道一角,别说他们感到震惊,我都被自己喊出的话吓了一跳。
三百米外,圆弧状的手电光线落在栈道上,照映出栈道古旧破败的朦胧黑影,而且凋敝的栈道中空空荡荡,怎么可能会有人经过?
“你花眼了吧?”鲁秀没看到栈道上有什么动静,只好转过头来质疑我。
我心里本来就没底,遭到鲁秀的质疑后,我心里面更虚了。两百米已经是这款强光手电的照明极限,而洞壁栈道与我们的直线距离至少三百米,在这种光线不足的情况下看花眼也很正常。
可是,还有一个疑惑萦绕在我心头,我把手电照向右上方的索链,说了一句:“无缘无故的话,这条索链为什么会晃动?”
八条索链衔接着天柱圆环,可是很明显,只有我右上方那条索链在轻轻晃动,而且越靠近栈道,索链摇晃的幅度就越大,溶洞里没有风,就算有风也不一定能吹动粗大的索链。
现场一片静默,大伙们紧盯着轻微晃动的索链,神色惊疑不定,似乎所有人的心绪,都在随着这条莫名晃动的索链波动,一股诡秘的气息悄悄四下蔓延……。
“有没有人,上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陈天用大拇指按了按狗腿刀锋利的刀刃,神色冷硬道:“要是让我发现有人在装神弄鬼,我这刀可不是吃素的。”
看着陈天斗志昂然的模样,我还有一句话没敢说出口,怕影响到大家的士气,毕竟我们刚刚才从大鲵群的血口中逃生,现在急需稳住大家继续前行的信心和勇气。
其实我想还说的是,那道黑影给我的第一印象非常奇怪,整体轮廓呈现出一种头大身小的畸形,不一定是人,还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但我更希望是自己看花眼了,因为就恐惧而言,最可怕的永远都是自己吓唬自己。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抬头张望,只见八条索链横贯上空,看起来就像溶洞里的一张巨大蜘蛛网,阴森而诡秘,给人一种十分强烈的压迫感,仿佛这张大网随时都可能掉下来,让人有一种迫切想要逃离的冲动。
“我也同意先上栈道。”鲁秀舒展了一下眉目,“古人能够在垂直的洞壁上修建栈道,说明栈道上很可能存在其他出口。”
听到出口两个字,大伙们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只有我还沉浸在索链摇晃,以及栈道有黑影的事情当中,况且,要从这里上到十几米高,隔空离我们几百米远的溶洞栈道,谈何容易,难不成要我们飞过去?
以我对鲁秀的了解,既然她能说出同意先上栈道的话,就说明她已经有了上去的办法,果然,鲁秀给出的办法也十分的简单明了,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我们可以先爬上天柱,再顺着悬空的索链爬过去。”
我虽然不知道八条索链的具体用途,但这些粗大的索链绷得笔直,现在看起来,就像一道道连接着天柱与栈道天然的桥梁,只是一个不小心摔下去,肯定会尸骨无存。
爬索链这个办法虽然可行,但我还有别的顾虑:“洞壁上的栈道年久失修,说不定已经破败腐朽到不能再走人,我们怎么才能以最短的距离,准确的找到出口?”
而且,那个所谓出口还不一定存在。
白师爷站了过来:“在来之前,我们就已经掌握了地宫在玉带峰的大致方位,只要我们顺着这个方位走,虽然不能确保找到出口,但总归能离地宫的位置更近,相信古人建造工事的时候,也是按照最近的距离将各部打通,毕竟这样做最省时省力。”
我摇了摇头:“机关师大多聪明狡诈,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揣摩。”
白师爷忽然老成的笑了一下:“如果我是机关师,而且料到你们不会用常人的思维来揣摩我,那我为什么不反其道而行之,就用常人的思维来迷惑你们?”
我和鲁秀对视了一眼,不谋而合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白师爷点点头:“当然啦,这些都是我们的揣测,至于事实究竟如何,恐怕要问了当时建造地宫的机关师才知道。”
我想了一会儿,又道:“好,就算我们选择离地宫最近的方位前进,但是我们现在被困在这个封闭的溶洞里,拿什么判定哪个方位离地宫最近?”
白师爷两只眼珠子忽然看向一处:“论到寻龙点穴,咱门这里不是有位专业人士吗?”
我转头看去,黄广生已经掏出了个巴掌大的铜色罗盘,他手掌罗盘和白师爷商讨了好一会儿。
两人交谈的都是罗盘的方位术语,我听不懂,但我一直在留意黄广生的一举一动,看见他时不时会抬头看向正前方,然后又会低头看看手中的罗盘,最后他的目光定定看向一处,如释重负的说了一句:“地宫就在这个方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头猛地一震,因为黄广生指明的方向,正是我发现黑影闪过的地方。
这也太巧了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既然方位确定了,我们就赌一把。”鲁秀首当其中,领着我们走向两百米外的天柱,我们要从那里爬上去。
临走之前,我低头看了一眼石墙尽头的幽深门洞,虽然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但都已经不重要了。
越靠近天柱,地表的黄泉鬼铃就越多,全部像野草般毫无规则的生长,这儿一小撮,那儿一大丛,整块地面就像患了皮肤病的体表,没有一块地方是完好的,我们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有时候要踮起脚尖才能走过,两百多米的行程,我们花了十分钟才走完一半。
“那是什么东西?”
走在最前面的鲁秀,忽然发现前路有异样,我们小心翼翼的走近一看,每一个人惊得目瞪口呆,因为地面上赫然躺着几具凌乱的干尸。
第二十五章 湿尸
我数了一下,尸体共有八具,每一具都已经腐朽破败,一张张空洞的面容狰狞可怖,乌黑的牙床外露,骨头架子只剩一层湿瘪的皮肉包裹,胸部凸起的肋骨根根可见,外表几乎与化石无异。
历经年岁的侵蚀,八具尸体几乎与地表粘连为一体,整体呈现出一种地表的青黑色,就像是从地表中生长出来的一般,场面诡异可怖有如人间地狱。
这八名死者是什么身份?为何惨死在这里?答案早已经被时间长河抹得一干二净,我们无从得知,也不需要深究。
鲁秀捂着鼻子,暗淡的眸子里满是厌恶之色,八具尸体的谜团勾不起她任何兴趣,只要尸体中没有她二叔就好。
其他人看见干尸心情多少有些沉重,现场一片漠然,我推测大家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件事,只是心照不宣罢了,如果我们逃离不了这个鬼地方,下场将会和这八具干尸一样。
“估计是几个倒霉的土夫子。”陈天面无惧色,大胆从横七竖八的尸堆上跨过。
黄广生似乎也认为死者是同行,眼神立即像秃鹫般贪婪,壮起胆子围着几具尸体打转搜寻,嘴里碎碎念:“冤有头,债有主,各位同行手艺不精命该至此,你们就安心的去吧,留下的宝贝我替你们带走……。”
我打心里觉得黄广生可笑,估计死者若是知道自己用性命带出来宝贝,最后便宜了黄广生这位同行,那还不得气得活过来?
我们一行人从尸堆里穿过,后面的黄广生还打着手电筒一个劲的寻宝,最后啥也没捞到,立在尸堆里懊恼的骂了一句:“莫非几位爷是进去地宫参观的呀,连个屁都没带出来。”
白师爷摇头说道:“别白费力气了,这几位不一定是土夫子。”
“怎么可能不是?”黄广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振振有词道:“你知道我这十几年闯荡古墓见得最多的尸体是哪种吗?就是这种盗墓贼的尸体,腐化程度不高,皮肉尚存,死亡时间绝不超过十年,咱村子里有一句入棺下葬的俗话,叫七拉八蜕,意思是尸体下葬七年后皮肉就完全**了,八年就只剩一副白骨,我看这几位爷死了肯定不超过七年,不是盗墓贼还能是什么?”
我多看了几眼尸体,发现其凹瘪的皮肉还有几分湿润,白骨都没有完全显露出来,死亡时间应该不会太久,我以为白师爷会当场服输,却看见他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心里又捉摸不定,难道这几具鲜尸另有乾坤?
白师爷扬起双眉,老气横秋道:“尸体**的常理是这样没有错,但你忽略一点,我们身处的溶洞几乎是封闭的,封闭就意味着缺氧,更何况整个溶洞都被水汽所包裹,毫不夸张的说,整个溶洞相当于一具湿棺,这几具不过是保存尚好的湿尸罢了。”
我们被白师爷的话吓了一跳,周围湿冷的空气似乎降到了冰点,让人毛骨悚然的同时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白师爷的比喻真的惊到我了,整个溶洞相当于一具巨大的湿棺?我们现在在一具棺材里面?这种话听起来非但不吉利,而且怪人的。
关于白师爷提到的湿尸,我所知道的世界上保存最好的一具,是长沙马王堆汉墓里出土的千年女尸,据说这具女尸浸泡在朱红色的棺液里,出棺时面貌栩栩如生,形体完整与生前无二,毛发尚在,皮肤润泽且具有弹性,甚至可以看到血管下隐隐流动的血液,气色与活人相同,似乎随时都可能开口说话。
黄广生被白师爷的话折服了,愣愣的立在尸堆中间,呼吸莫名变得有些沉重,面像青黑如同缺氧一般,悻悻然道:“老爷子,这几位不是土夫子的话,还能是谁?”
白师爷反问了一句:“他们从地宫出来,却连半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拿,这说明了什么?”
黄广生喉结上下抽动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以往在古墓里,只有一种情况下才会空手而归,那就是逃命,有时候为了减轻负重加快脚步,甚至会一边逃跑一边扔东西,比起心痛到手的宝贝,当然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陈天见黄广生半天说不出话来,忍不住插了一句:“难道是为了逃命?”
白师爷点点头,说出了他的想法:“这几位可能是当时参与修建地宫的工匠,像地宫这种重要的陵墓,修建完成之后为了守住秘密,一般都会杀了参与建造的工匠。有些地宫陵墓里,还有专门坑杀工匠的陪葬墓室,不过也有一些聪明的工匠,在修建陵墓时会动些手脚,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我听完白师爷的话,心里忽然感觉毛毛的,不自觉说了一句:“他们逃出地宫后,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白师爷摇了摇头,这八个人的死因他也说不上来。
放眼望去,直径百米的水轮顶部,绝对称得上平坦,应该没什么机关才对,这八个人能从机关重重的地宫逃出来,能力和才智自然不必多说,可是最后却死在了这片平坦的空地上,最安全的地方,反而变成了最危险的地方,我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卡住了,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从我心底升起。
与此同时,我回头望向尸堆里的黄广生,忽然发觉地表的几具湿尸有些不对劲,刚才在近处看还没有那种感觉,现在从远处看,多了黄广生这个参照物做对比,那八具湿尸的布局立即明亮了许多,乍一看,他们临死前似乎都在努力爬向同一个方位,中心正是黄广生现在的站立之处。
我知道当务之急,是离开八转水轮这个凶险的鬼地方,可是我的好奇心似乎被某种魔力钩住了,不自觉走向了黄广生所在的位置,然后提起青铜古剑,用力敲了敲地面,蓦然抬起头,对满腹疑惑的大伙道:“这地方里面是空的。”
第二十六章 萤火蚰蜒
黄广生被我的话惊了一跳,脸色大变着后退几步,估计他自己也明白,这块地方下面如果真是空的,那肯定承受不了他两百多斤的重量。
陈天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我身旁,俯低身子把耳朵贴紧地表,然后用狗腿刀刀柄重重敲了几下地面,两条浓眉一挑,蹲起身子说了一句:“下面还真是空的。”
紧接着,陈天看向地表的目光忽地一亮,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反手握住狗腿刀,用刀尖在地面划拉了几下。
我打着手电筒照去,只见一个半米宽的正方形,在陈天刀尖重重的刻划下,逐渐呈现在众人眼前。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个意外的发现所吸引,带着讶异的目光围了过来。
“这是一块没有浇筑封死的石板。”
陈天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出身的,手法娴熟而且十分了得,两三下的功夫,就用狗腿刀外加一把匕首,把整块石板从地表扣了出来,石板足足有十厘米厚。
随后,一个半米见方的黑洞呈现在众人眼前,手电光束射入方洞,照亮出一条倾斜向下的阶梯密道,幽深不知通向何处。
我盯着黑漆漆的密道出了神,脑袋忽然轰的一下,脑海里滋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难道传说中的神婴墓,藏在八转水轮当中?
我仔细一琢磨,这个事情虽然匪夷所思,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个八转水轮的空间足足有北京水立方那么大,容纳一座地宫绰绰有余,而且,谁又能料到,狡诈的机关师会把地宫藏在动力机构里呢。
我没有马上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这条阴冷幽深的密道,总让我联想起附件的八具尸体,万一下面是有去无回的陷阱呢?
毕竟,如果密道是安全的话,这里就不会留下八具惨烈的尸体了。
“要不要下去瞧瞧?”陈天抬头扫视全场,用眼神征求大家的意见,”下面说不定是工匠们的逃生出口呢?”
短暂的沉默过后,鲁秀提议道:“不如我们逐个表决吧,如果下面真是出口,你们谁现在想离开,我也不会拦着......。”
鲁秀说得很诚恳,毕竟从地下河进来开始,我们就不断碰上凶险的机关,从水鬼菌到荆山大鲵,还有地面的黄泉鬼玲,没有一样是省油的灯,如果继续深入地宫的话,危险系数和难度只会更大,这个时候选择退出也情有可原。
“我第一个表决吧,”鲁秀语气坚定道:“在没找到二叔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陈天紧随其后:”大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白师爷轻叹一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神婴墓,要是连墓中的天机都不能一睹,我都已经一把老骨头了,空手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暗自叹息了一声,如果他们都不下去,我的猜想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看了鲁秀一眼,道:“半途而废不是我的风格,何况你们没有我,可能连墓门都找不到。”
鲁秀虎着小脸,欲言又止,估计是走到这里她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顺利救出她二叔,没有我墨守可以,但是不能没有墨家人,何况她二叔也是这样说的,所以鲁秀那天才会低声下气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们都有绝对不退出的理由,但也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黄广生,他是以一位盗墓贼的身份进来的,此行的目的主要是墓中的宝贝。
我很好奇他这个时候会如何选择,其他人的目光也落到了他身上,等着他开口表决。
结果黄广生白了我们一眼,拍了一下臃肿的肚皮,怒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呀,就我这身材,想进也挤不下去呀。”
黄广生的话差点没把我们笑死,果然,喜剧的内核往往是悲剧,这下子表决结果全部出来了,我们一行人决定继续前进。
表决过后,我们立即起身赶往天柱,当时也不知道陈天是不是有什么强迫症,他起身的时候,把石板重新盖住方洞。
砰!石板与方洞盖合,发出一声沉闷的闭合声。
这道声音刚落,我耳边就响起一阵沙沙的声响,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回头一看,只见水轮边缘的地方,突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绿色光点,有如鬼火一般诡异,朝着我们所在的地方快速移动过来。
“萤火蚰蜒!”
白师爷注意到了后面的动静,打着手电筒照去,只见地面爬满了蜈蚣一样的节肢动物,个头足足有我食指大小,而且它们爬行速度极快,像潮水般向我们涌来。
站在最后面的黄广生扭头一看,吓得大喊一声钱串子,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黄广生已经跑了起来,臃肿的身形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奔跑速度惊人。
“都跑起来!”白师爷喊了一句,带着我们朝天柱的方向飞奔起来,边跑边说:“萤火蚰蜒长有一对大毒颚,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想被它咬一口,那种刺痛比针扎还要难受,而且还有毒,能够麻痹人的神经......。”
我们一路狂奔,也顾不上脚下的黄泉鬼玲了,踩下去就跟踩到了蛋壳一般,脆响的声音此起彼落。
我一边跑一边快速思考,这些虫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直到我看见一条拇指粗的蚰蜒,从我脚下的黄泉鬼玲里蹿出,我才明白黄泉鬼玲竟然是这些虫子的藏身之所。
想到这里,我头皮一阵发麻,地表凸起的黄泉鬼玲数不胜数,那荧火蚰蜒得有多少?
我抬头四下张望,立即惊出了一身冷汗,我现在才发现,我们已经被一片绿色的海洋所包裹。
直到现在我才恍然大悟,方洞必定和这些虫子有着什么关联,那八名死者生前可能并不是想爬进方洞逃生,而是不小心惊动了方洞里的萤火蚰蜒,想要把方洞盖上,然而他们把方洞盖上了也于事无补,萤火蚰蜒还可以从黄泉鬼玲里钻出来。
“他们是活活被虫子咬死的!”
这个想法冒出的一瞬间,我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奔跑中差点失去平衡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