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劫将至
“此刀乃是先祖所赐,刀中灵狼已亡,但还有些许灵性留存,若前辈真非我虞家先祖,握住此刀必无任何变故。可若是前辈真的是我先祖,那……”虞桐这样说着,抬眸看向那位南先生。
“嗯?”南先生的眉头一挑,没有多言,目光却落在了那把虞桐递来的刀上。
他缓缓的伸出手,那有些发白的指节明显在微微颤抖,他的指尖轻轻的划过白狼吞月的刀身,刀身隐隐在颤抖。
虞桐的眉头一挑,看向那南先生的目光隐隐变得炙热了几分——在虞家的传说中,这把白狼吞月是虞家先祖虞南君所铸之物,神刀通灵。而先祖起事之时,身旁有两头白狼相随,一曰吞月,一曰摩撒。
摩撒不知所踪,而吞月却在战死之后,化作狼灵,涌入这神刀之中,与此刀同在,世世代代护卫虞家后人。
时过境迁,人与人或许对坐不识,但这把刀一定能认得他的主人。
南先生的手指在刀身上划过,眼看着就要触摸到刀身,但却在那时一顿,将手指收了回来。
“前辈不敢?”虞桐将这番情形尽数看在眼里,于那时问道。
“还是说,前辈承认了?”
“哼。”南先生转身冷笑一声,嘴里说道:“我是与不是那口中的那位虞南君有那么重要吗?”
“我说过我与你虞家先祖有旧,所以这家伙救了那十万阴魂,我便放了你们一马,但也仅仅局限于此,我要做的事没有谁能够改变。宁州不是我必取之地,但宁州会失守,我得扼住这蛮鸿关要口,以图后事。”
“宁州会失守?”听到这话的魏来眉头一皱,他沉眸看着南先生,脸色难看——以对方如今摆在明面上的实力,显然不是宁州可以抗衡的,面对他们他只要真的想要对宁州巧取豪夺,绝非难事,自然也就没必要弄出一大堆有的没的的说辞,来诓骗亦或者吓唬他们。
“不信?”南先生反问道。
“前辈的意思是,除了鬼戎宁州还有其他的敌人在虎视眈眈?”魏来问道。
“是燕庭?”
南先生摇了摇头。
“大楚?”魏来又问道。
南先生又再次摇了摇头。
魏来顿时有些疑惑,除了这二者魏来还确实未有想到宁州还有什么死敌。
“东西之争已成大势,宁州也好,北境也罢注定战火纷扰,岂不见如今晋国与流萤已经危在旦夕,宁州此刻也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大势一至,一切都会如土鸡瓦狗一般崩解。”南先生幽幽言道。
“你凭什么就觉得我夫君守不住宁州!”一旁的徐玥闻言顿时脸露不忿之色。
“连对付我手下这点兵马都要想着靠我是虞家先祖这样缥缈的事情去解决,你们连我都对付不了,那还能对付那些东西吗?”南先生对于徐玥语气不善的质问并不恼怒,反倒笑盈盈的反问道。
这话出口,饶是徐玥也一时间哑口无言。
“所以前辈是不承认你是虞南君了?”虞桐沉眸问道,打断了徐玥与南先生之间的对话。
“是与不是并不重要,我说过我要做的事没有人能够改变,你们想要这蛮鸿关,那就只有拿手中的刀,和那些三霄军甲士的命来取。”说道这处,南先生有意顿了顿,又言道:“当然,即使带上这些东西,这蛮鸿关,你们也拿不走。”
虞桐闻言,脸色阴冷了下来,他盯着对方看了许久,眸中的光芒闪彻,阴晴不定,却终究未有再说出什么。
“你说宁州拿不下你,所以更拿不下宁州即将面对的麻烦。”
“那麻烦既不是燕庭,也不是大楚,而是缥缈虚无的东西之争。东境与西境为何会与我宁州过不去?”魏来在这时接过了话茬,看着那男人问道。
南先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说道:“不是与宁州过不去,是终归需要一些必要的牺牲,才能解决他们的麻烦。”
“牺牲?必要?”魏来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南疆也好,北境也罢,对于你们来说是整个天下,是整个人间,但对于东西二境的神佛来说,南疆北境只是放牧的牧场。”
“一个好的牧羊人会爱惜自己的牛羊,不是因为牛羊对他们重要,而是因为牛羊是他们活下去的根本。但当有一天,某些麻烦到来时,在自己与自己的牛羊之间,他们做出了一个正常人都会做出的选择。”
“麻烦?什么麻烦。”魏来再问道。
从当初在大楚见过那位李澄凤的最后一面后,魏来的心中便一直隐隐有些不安。
这样的不安不仅来自大楚忽然决定一统北境的决策,更因为这样决策中的各种不明智,所显露出来的诡异。而那日所见的李澄凤,并没有魏来想象中的疯狂,他的理智清晰,对于北境的局势判断也并没有问题。二如此一来,能让他做出那般昏庸决定的唯一解释,就是在他的背后,有某种更加强大的力量在推动亦或者逼迫他去做出这样的事情。
此刻南先生所言之物从某种程度上也证实了魏来的猜测。
藏在兜帽下的男人,低着头,沉声言道:“我不知道那样的麻烦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却可以感觉到,那麻烦再次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像当年的南疆一样……”
“南疆?”魏来再次皱起了眉头,以往他对于南疆的印象,大抵只是书上说的那般竟是些鬼修魔宗人士,而这些年他去过了南疆,也接触了一些南疆来客,自然也清楚,其实所谓的南疆更像是东境圈养的牧场。
“你的意思是说,南疆的破败是因为当年东境也遭遇了与如今一样的麻烦,所以南疆被当做了祭品献祭?”魏来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小子还是挺聪明的。”南先生这般应道。他伸手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慢悠悠饮下,嘴里继续言道:“北境的劫难在刚刚开始,别做无谓的挣扎了,让你手下那些将士都回到自己家中,见一见自己的妻儿,陪一陪自己的父母,反抗能带来
的只是更惨烈与更快的死亡,没有意义。这是我唯一能给你们的忠告……”
“忠告!?”他这话还未说完一旁从之前那番对话后便一直沉默下来的虞桐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
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些什么。
魏来与徐玥都有些诧异的看向他,可就在这时,那位平日里一直吊儿郎当,仿佛万事万物都不曾放在心上的家伙,此刻缓缓站起了身子,他的双眸通红,拳头死死握紧,他盯着南先生,用那与之前如出一辙的声音,继续说道:“就像当年你留给我们这些后辈的忠告一样吗?”
“你说虞家族人永不向楚帝称臣!”
“大虞朝自当年与大楚之争后,日渐衰弱,大楚几次有招抚之心,但你的祖训被放在太庙之中,大虞朝无人敢提言和之事,双方年年打,大虞年年败,最后被人吞了龙脉,十万亡魂,血流如河!”
“都只是因为你留下的那句话,大虞子孙,到了现在只余我一人而已!”
“当年我们蒙难,你不曾相助,今日你亦不肯相认。那总归你得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今天听你告诉我,宁州不能再打了,因为打不过。”
“那当年你就不知道,大虞是打不过有东境支撑的大楚吗?”
“还是说,如今的你早已做了东境的走狗,我看你你身上那股气息跟楚帝笼络人心的力量如出一辙。你就不觉得你欠我们一个交代吗!!!”
虞桐一连串的话一股脑的吐了出来,之前还语气轻佻的南先生在那时骤然沉默了一会。
“要杀死恶龙,就只能化身恶龙。”
“这世上的事,有时候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多的选择。”南先生再次发声言道,而这一次,他的声音比起之前少了些自信与笃定,多了些愁然与沧桑。
“哼!”但这样的回答显然并不能让虞桐满意,虞桐似乎认定了他的身份,他冷哼一声正要再说些什么。
而这时,那位南先生却忽然站起了身子:“我可以立下血誓,只要这宁州还在这位魏王殿下的手里,我永远不会染指宁州。”
“但蛮鸿关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让出,你们要打,那就去打,反正最后的结局都是注定的。”
“可……”魏来闻言还要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那位南先生忽然长袖一拂,一道血光从他的体内涌出,将魏来等人笼罩其中,待到魏来等人回过神来时,他们的身子却已然出现在了蛮鸿关外,一切发生得毫无征兆,就好像方才的一切只是他们的幻觉一般。
“这是最后一次。”
“血脉之情也好,旧交之谊也罢,都与此刻一道两段。”
“我会遵守我的诺言,但你们若再敢来我这里做这些痴心妄想的要求亦或者试探,我定不会再如此轻易的放你们离去。 ”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大变之势
魏来与徐玥等人面面相觑,对于这样的变故可谓始料未及。
那位南先生对他们所言的话,太过具有冲击力。北境的未来仿佛就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霾,前方只有一片浓郁的黑暗。
“夫君……”徐玥侧头看了看眉头紧皱的魏来,脸上的神情可谓欲言又止。
魏来抬头盯着眼前那处雄关,他的双拳握紧,沉默许久,终是喃喃言道:“走吧。”
这话出口徐玥一愣,一旁的虞桐也脸色微变。
但下一刻,虞桐的嘴角微微上扬,笑着看了魏来一眼,未作多言只是与之一道,一同转身离去。
……
魏来决定放弃进攻蛮鸿关的消息传了回来,三霄军的大营中一片哗然。
当年江浣水创立三霄军时,便定下了寸土不让的规矩,这才有了之后百万三霄军远赴玉雪城,埋骨他乡的血战。
魏来的决定让营中的各位将领都颇有微词,就连对魏来素来信任的孙大仁与萧牧都有些脸色难看。
“蛮鸿关是宁州门户,此地若是落在贼人手中岂不是相当于将自己的性命交到旁人手中。魏王殿下就凭着那人的一句承诺便应允此事,会不会太过轻率了一些。”中军大营之中,萧白鹤皱着眉头看着魏来问道。
“你才轻率呢!那个家伙有多厉害你们不知道吗?别说是你们,就是圣境强者来了,恐怕也不是他一合之敌,你们要打,怎么打?你们都把命拼没了,都不见得能是他的对手!”徐玥听闻这话,顿时心头不满,语气不善的看着那萧白鹤言道。
这话出口,还不待萧白鹤回应,一旁的魏来便低声喝道:“玥儿不可无理!”
徐玥听到这话,暗觉有些委屈,嘟起了嘴跺了跺脚,不再多言,侧头看向一侧。
魏来对此有些无奈,又在那是转头看向萧白鹤,有些歉意的言道:“玥儿被斩了因果,又被心魔所惑,性子有些偏执,统领莫要见气。”
萧白鹤于此之前当然听说过魏来前往大楚,寻到徐玥的事情,对此他们三霄军之中也有些议论。一来是觉得魏来所寻之物太过无稽,二来又认为魏来为人不是那般莽撞之辈。心底对此虽然存着忧虑,但也并未完全否认,此刻见了徐玥,心底对于此事愈发觉得惊奇。只是现在这个时候,远不是探究这些事情的时机。
他看向魏来,摇了摇头说道:“魏王说笑了,但就算真如徐玥姑娘所言,贼军势大,但魏王就可以保证那人就会遵守承诺吗?”
这个问题问出,在场众人也都在这时纷纷侧目看向魏来,显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在场众人来说都极为重要。
他们不信任那个鬼戎的南先生,但若是有魏来保证,这件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就变得相对能够接受得多。
但魏来在众人那期待的目光下,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有办法保证,我与在场诸位比起来,对那位南先生的了解,气势多不到哪里去。他是哪里的人士,有多大,有什么目的,甚至是男是女我都说不真切。但对方的手段狠
辣,鬼戎军中因为他的到来充斥着劫灵之力。”
“那是一种极为可怕的力量,鬼戎一脉注定会被这股力量所反噬,区别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而那位南先生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想要与从他的手上夺回蛮鸿关,我们的希望可谓微乎其微,而就算做到了,也会损失惨重,那时,早已对宁州虎视眈眈的燕庭,甚至大楚,都随时会趁火打劫,将咱们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魏来这样说着,但话还未有说完,人群中便有一道声音响起。
“打不过就不打,当年若是江州牧也这么想,咱们早就信了楚了!要我说,咱们要不就头像鬼戎得了,既然魏王都说了那位南先生修为高深,跟着他,咱们不是可以安稳过咱们的小日子。”那说话之人时一位年纪三十出头的甲士,看身上的甲胄,应该是一位统领级别的将领。此刻他的脸色不忿,看向魏来的目光满是怒色。
显然这番话并给他的真心实意,而只是魏来讥讽魏来。
“刘焉!你在胡说些什么!来人!给我把这家伙拖出去!”一旁的宁陆川闻言顿时大喝一声,朝着那人如此言道。
而那位刘焉显然也不是胆小怕事之辈,听闻这话他冷哼一声应道:“刘某身上长得有脚,不劳烦诸位,我这便解甲归田,回家抱儿子去!反正我入三霄军为的上阵杀敌,为的是保境安民。现在既然魏王不打了,要把东西都送给别人,那在下也就没有在这里待下去的必要。”
刘焉这样说着,一把将自己头上的头盔扔在了地上,转身就要迈步走出大营。
这营帐中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沉闷与尴尬了起来。
魏来的眉头也在这时皱起,他张开嘴正要叫住那准备离去的刘焉时,营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位甲士快步闯入了营帐中,在那是于众人的身前单膝跪下。
“禀报魏王,大营外阿橙将军领大军求见!”
“嗯?”听到这话的魏来面露奇怪之色,他问道:“这个时候,阿橙不应该带着大军驻防在六虎城吗?怎么会领兵来此?”
“在下也不知道。”那甲士低着头这样应道,此刻这营帐中站满了三霄军的首脑人物,对于他这样一个看守营帐大门的寻常甲士来说,此刻面对这些大人物,不免有些胆战心惊,更不提应对魏来这样的问题。
魏来也想到了这一点,自然不会去为难对方,他言道:“那就去把阿橙姑娘领进来,我亲自问她!”
那甲士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赶忙退了出去,一路小跑,好一会之后方才带着一位身着甲胄,英气逼人的女子走入帐中。
那来者自然是阿橙无疑,魏来与之半年不见,少女的脸上少了几分青涩,也多了几分沉稳。
魏来见着了对方,阿橙也同样看见了魏来。
阿橙的脸上在那时浮现出些许激动之色,她快步上前,想要如以往一般问候魏来,但话还未出口,她又忽的身子一颤,意识到此刻的状况似乎并不是闲聊的时候。她赶忙单膝跪下,在嘴里言道:“魏
王,阿橙奉命领军前来支援!”
魏来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盯着阿橙问道:“奉命?你奉的谁的命令?”
阿橙不疑有他,直言道:“是宁霄城传来的命令。”
魏来的脸色愈发的阴沉,他伸出手将阿橙的身子扶起。再问道:“你带了多少兵马?”
“八万。”阿橙言道。
“那这时六虎城不是只有两万人驻守?”魏来再言道。
魏来说罢这话,也不待阿橙回答,便又看向周遭的众人,沉声再问道:“如今宁霄城是谁负责中军调度!?”
“是纪欢喜姑娘。”萧牧赶忙回应道。
“纪欢喜……”魏来叨念着这个名字,脸色阴沉得可怕。
“阿橙,你也算是熟读兵书,你带大军出走,燕庭早就对宁州虎视眈眈,如今六虎城内防空虚,你这一走,燕庭若是趁虚而入,宁州岂不危矣!”而一旁的萧白鹤也问出了味道了,他走上前来,大声的问道。
阿橙转头看了看在场众人,从最初见到魏来无恙的欣喜中回过神来。她皱了皱了皱眉头言道:“我接到宁霄城的命令,说是如今魏王与三霄军主力都被围困在蛮鸿关外,蛮鸿关危在旦夕,我当然知道我大军一撤,宁州会有大麻烦,但若是放任三霄军主力与魏王被擒,鬼戎与燕庭左右夹击,光凭我手下的这十来万人,又如何抵达得住,思来想去,我以为,救出三霄军主力,才是唯一可能的破局之道。”
“什么主力被围!?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像是主力被围了吗?”萧白鹤闻言,再次大声的反问道。
这话出口,阿橙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她面色难看的沉默了下来。
“好了!这事与阿橙无关。”魏来的声音在那时响起:“既然是宁霄城传来的消息,那一定是宁霄城中出了问题。有人假传了军报,要置我们于死地!”
“现在要追究这些,都不是时候!来人!传我军令!”魏来大声言道。
众人都不是愚笨之辈,就连那方才与魏来闹着脾气的刘焉听闻了这番变故也明白事态紧急,连自己的头盔都来不及捡回来,便赶忙与众人一同跪拜下来,大呼道:“末将在!”
“岳将军领五万精锐回访玉雪城,萧统领带八千精兵驻守蛮鸿关外,无论如何,只要贼军不动,你万不可开启战端,如有异变,第一时间与我联系,不可通过宁霄城。剩余诸将整理兵马,大军现在开拔与我直扑六虎城。”魏来的军令在这时响起。
“可……大军如此压境,恐怕会让周围的敌人嗅到可趁之机……”当下便有人迟疑说道。
“如今北境风雨摇曳,宁州势单力薄,想要以一敌百,或无可能,但如果等待着宁州的只是灭亡的话……”
魏来沉声应道,说道这处,他微微一顿,下一刻嘴里吐出的字眼铿锵有力。
“那咱们也得从这些家伙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让那些家伙记得,曾经有一个叫宁州的地方,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痛!什么叫疼!”
第二百六十章 六虎城中风云变
六虎城位于宁州与固州交界之处。
以往这里是往返两州的驿官落脚之地,而如今,这里却是宁州的门户,是燕庭梦寐以求想要敲开的门楣。
作为这次领兵出战的大将,袁白玉仰头看着不远处那座关隘,脸上神采飞扬。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对于燕庭是,对于他自己也是。
前些日子宫里传来了消息,盘踞在六虎城的十万大军即将撤走,六虎城内防空虚,这是娘娘在宁霄城中的内应传来的军报。
袁白玉也派兵探查过了,消息属实。
只要拿下六虎城,那宁州便是唾手可得的东西。那位魏王殿下只身前往泰临城,羞辱皇室的丑,今日终究可以洗刷,想到这里,袁白玉的双手便紧紧握死——只要做成了这事,皇上与娘娘的心头大患一除,必然大悦,他说不得就可以凭借这等功劳一路平步青云。一想到这些,袁白玉的心头便热络了起来。
“将军,我听闻此刻宁州正在与鬼戎血战,咱们这时出兵,会不会有落井下石之嫌疑?”这时他身旁一位年轻的将领上前言道。
那人唤作袁钺,算起来也是他燕庭袁氏皇族的子孙,论起辈分,应当算作他的侄儿,但论起亲近疏远,对方只是旁系所出的庶子,与他近臣的身份相去甚远。
袁白玉冷笑着看了袁钺一言,说道:“兵者诡道,讲究的就是攻其不备,这又不是两人对武还得互报家门,再相互出手。袁钺将军若是存着这样的心思,我看也就不要带兵打仗了,回去找个擂台与人比武去吧。”
袁白玉这话出口,周围那些将领顿时哄堂大笑。
袁钺首当其冲,自然是脸色难看得到了极点。
他涨红了脸色在那是说道:“但……但如今宁州前有鬼戎,后有大楚,已然是群狼环伺,有累卵之危。宁州与燕庭虽然有些不快,但都是自家人的事情,咱们在这时出兵,于情是手足相残,于理是让燕庭隔绝外部纷争的宁州破灭,坏的是自己的运势。故……”
袁钺这番话说得并非没有道理,但对于一心剿灭宁州,以此封狼居胥的袁白玉来说,这些话,显然不是他能够听进去的东西。
他在那是脸色一变,冷哼一声言道:“袁钺将军慎言!我此番领军到此,受的是皇命,将军要是觉得皇上的决定不对的话,大可去泰临城上奏,但在皇上改变主意的圣旨到来之前,这里由不得旁人妄议皇命!你若是再胡言乱语,就休怪我杀你祭旗了!”
袁白玉这番话说得是杀气凛冽,在场的诸多将领闻言,纷纷脸色一寒,不敢多语。
那袁钺更是心头一颤,将脑袋低了下来,同样不敢再多吐出半个字眼来。
袁白玉将对方这番模样看在眼里,这才心安。他转头又看向六虎城方向,却见方才漆黑的城头此刻点燃了数道火把,他的心头一颤,脸色大喜——这是娘娘的内应依照着之前的约定正在与他传递消息,此刻的六虎城中,剩余的守军已经开始换防,这其中便又一刻钟的空档期,让那内应安排人手打开城门,这时他大军入城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这险关。想到这里,袁白玉的脸色大好,他也就忘记了方才袁钺带来的不快,在那是一把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大喝道:“儿郎们整顿兵马,随我冲锋!”
“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
“宁霄城那边有回信了吗?”大军的前行速度比起魏来慢上不少,而魏来也明白此刻六虎城的情况当是如何的危险,便也就没有与大军同行,而是领着一小撮精锐急行军,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赴道六虎城。
身旁的萧牧闻言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应道:“我已经派人去宁霄城中问责,但依然没有回应。”
“我接到的军令是有魏王印章的,否则我也不会如此火急火燎的带着大军驰援。”一旁的阿橙走上前来,接
过话茬这般说道,她的脸上多少有些愧疚之色,虽说他是接到军令才赶来此地的,但以她的性子依然免不了在心头暗暗自责,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失职造成的。
“魏王印章!?”而一旁的萧牧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变。
他沉声言道:“我临走时将魏王印章交给了欢喜姑娘,她为人聪慧,心思缜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当时我还特意交代过,六虎城的大军得严防燕庭,不可轻动,更何况虽然魏王你归来之前蛮鸿关外的战事确实受阻,但还远不至于到主力被围剿的地步。她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军令。”
听到这番话的魏来,同样脸色一沉,他看向前方,低语道:“要么如今的宁霄城早已被外人所制,她身不由己,要么……”
说到这里,魏来顿了顿,脸上在那一瞬间有痛苦之色涌动,但下一刻又被他遮掩:“要么就是她从一开始把我们都骗了。”
这话出口,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孙大仁言道:“怎么可能,纪姑娘她怎么可能会是燕庭的奸细,他当初可是为了你差点死在宁霄城。”
而一旁的阿橙也接过话茬,沉声道:“我观欢喜姑娘虽然性子跳脱,但应当不会是这鼠首两端之人……”
魏来苦笑着皱了皱眉头:“我比你们都更不希望欢喜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
说到这里魏来又是一顿,这才言道:“但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萧兄你领一万兵马先回宁霄城,无论如何,不可让宁霄城中任何人离开,宁霄城中的奸细无论是谁,能瞒过我们的眼镜,想来一定极为奸诈,这事只有你亲自去做,我才能安心。”
萧牧本来听闻魏来的命令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想要拒绝的。
毕竟此刻宁州最大的问题,是六虎城外随时可能进攻的燕庭大军,那里注定会有一场血战,萧牧又岂能愿意置身事外。但魏来的话说道这般地步,萧牧也一时间想不到反驳的理由。毕竟若是不看住那宁霄城中的奸细,前方大战之时,对方又再后方用军令混淆视听,保不齐会闹出大祸端。这件事看似与六虎城即将爆发的大战比起来无足轻重,但实际上却是足以左右大战的要事。”
想到这里,萧牧的心头一沉,终于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应允了此事。
……
袁白玉的大军走入了六虎城,一切都像一开始他与那位娘娘的内应沟通好的那般,六虎城城门大开,他手下的大军并未遭遇任何的阻碍,便一路走入了城中。
一切顺利得让袁白玉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下令让周围的将士们警戒四周,以防有变。毕竟这事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差池。
而就在这时,前方忽然有一队甲士走来。
袁白玉的心头一惊下意思的握紧了手中的刀剑,嘴里高呼道:“警备!”
大军闻言,纷纷摆开了架势。
而那时,前方走来的甲士中为首之人却快步来到了袁白玉的身前,在他的面前跪拜下来,嘴里言道:“末将白同袍封欢喜姑娘之命,前来恭迎将军入城!”
“嗯?”听到纪欢喜的名讳,方才还有所警惕的袁白玉顿时放下了戒心,他伸出手示意身后的甲士们不要轻举妄动。同时看向白同袍言道:“白家的人?我听闻你白家在宁州也算是大族,当年更是江浣水的拥立者之一,怎么今日却做出这背主之事。”
“将军说笑了。宁州是燕庭的宁州,以往江州牧行事虽然偏颇,但却从未做过要自立之事。而如今那魏来,接着江州牧的余威做上了宁州之主的位置也就罢了,却不思报效朝廷,处处与朝廷为敌,将我们宁州置于火炉,我白家上下岂能苦之已久,早就盼着王师到来。”白同袍低着头如此应道。
“说得好!”听闻这话的袁白玉顿时放声大笑。“魏来那小子一意孤行,迟早会害死你们,白将
军有这样的眼光却也不失为俊杰,你大可放心,待到我平定宁州定然会向朝廷上书,言明白将军的心意,不仅无过,还是大功一件!”
听闻这话的白同袍顿时脸露狂喜之色,他赶忙言道:“谢过袁将军!其实宁州境内对于那个魏来早有诸多不满,几大家族都早有归顺之意,却没有机会向朝廷表露心意,还望将军明鉴。”
这入主宁州之事出人预料的顺利,而听闻这话的袁白玉更是心头大喜,那最后一丁点的戒心也在这时烟消云散,他大笑言道:“好说好说!”
“那在下这便为将军引路,咱们先去城主府见一见早已恭候在那处多时的各位将军,我们已经寻到了办法可以助将军一举斩杀魏来那贼子!”
“好!”听到这话,袁白玉大笑言道,当下也不疑有他,便任由白同袍引路朝着六虎城的城主府方向走去。
……
天蒙蒙亮时,魏来一行人一路疾驰,已经来到了距离六虎城不远的地界。
他们一行人中除开魏来徐玥之类的首脑人物,剩下的千余名精锐都是宁州各部的青年才俊,随着当初江浣水将那位东境上神封印在宁州深处,以及魏来从燕庭祖帝的太庙中屯来的气运汇入宁州,如今的宁州灵气充盈,这些青年才俊的修为进展神速,几乎每一个都有四境甚至五境的修为。
而最可怕的是,这些人中的大多数,年纪都不超过三十。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相比于寻常的修士,有着更大的潜力,以及未来无限的可能。
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宁州的魏来。
按照大多数宗门的做法,对于这样的苗子,宗门之中都会好生呵护着,唯恐中途夭折。但魏来对这些人的要求却不一样,在征得他们的同意后将他们尽数送完军中,参与磨炼。
在给他们更多宁州的资源的同时,也让他们承担更多的责任。在魏来看来这样的做法一来可以平息宁州境内某些人“患不均”的心思,也可以让这好苗子更快的成长起来。譬如这次前往六虎城救援,魏来带着的也是这群人。
眼看着六虎城近在咫尺,魏来让奔袭了足足一夜的大军在原地暂时停下休息,而自己则走到了大部队之前,眺望远处的城郭。
六虎城中一片静默,并未有半点魏来想象中的厮杀声传来。魏来的眉头不免皱起——阿橙接到消息后,便领着大军赶来。距离大军离开六虎城,足足过去了三日光景。
无论宁霄城中的内应是谁,既然与燕庭定下了这计策,那对方一定会在算到他们来去以及回访的时间,也应该会趁着六虎城内防空虚的时间派出大军夺下此城,以此威吓宁州。但此刻远方的城郭静默一片,并无打斗之声,魏来放开神识后,也未有察觉到半点骚乱的迹象。
难不成说这一切都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一些?亦或者……六虎城如今已经在悄无声息中易主?
魏来一时间也理不清思绪,只是皱着眉头看着远方,静默不语。
而这时,阿橙却迈步走到了魏来身侧,轻声问道:“魏王真的觉得是欢喜姑娘在从中作梗?”
魏来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在心头微微思虑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不想那个人是她,但我想不到以她做事滴水不漏的性子,什么人能在她的眼皮底下偷出魏王府的魏王印,调遣军队。而她却至始至终没有半点消息向我们传来……”
听到魏来这话的阿橙也低下了头,她脸上的神色有些黯然,犹豫了一会才问道:“那如果真的是她,魏王会如何待她?”
这个问题显然戳中了魏来的痛楚,魏来的身子一颤,也沉默了下来。
但还不待他想明白这其中的就里,一个声音却忽然从一旁传来。
“是魏王殿下吗?妾身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辛密
“是魏王殿下吗?妾身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一道声音传来,在场诸人对此都始料未及,几乎是下意识的侧头看去,却见不远处六虎城的方向,一位身着红色长裙的少女正迈着步子缓缓朝着他们所在之处走来。
那人的到来远远超出了在场众人的预料,魏来的眉头在那是也皱了起来,他看着来者,转过身子,脸上的神色悲喜不辨,只是说道:“真的是你。”
那红衣少女,朝着魏来盈盈的施了一礼,笑道:“魏王殿下没有想到吗?”
“想到了,但却不敢信,也不愿信。”魏来苦笑着言道,目光却死死的落在那来者的身上,一刻不曾偏转。
他似乎是想要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些什么,但遗憾的是,对方的脸上却始终带着那抹淡淡的笑容,就好像他们初见时一般,让人难以捉摸出半点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这样的感觉让魏来既觉陌生,又觉苦恼。
而听闻这话的少女微微颔首,言道:“那看样子,欢喜这些日子做得很好。”
魏来对这话不置可否,转而在思虑了一会后问道:“你到底为谁做事?那位金皇后?”
“我为我自己。”纪欢喜这般言道。
“你自己?”魏来的眉头一挑,神情有些不解。
纪欢喜笑了笑,迈着步子走到了魏来身前,她抬头看着魏来言道:“殿下想听?”
“想。”魏来毫不犹豫的应道。
纪欢喜的目光在那时越过魏来,看向他的身后,言道:“殿下带着大军一路疾驰,想来走得极为辛苦,我在六虎城中已经为殿下与诸位备下了酒水,不如咱们去到那处,我再与殿下一一细说。”
这话出口,还不待魏来回应,他身后的众人中当下便有人上前阻拦。
“阿来不可!”最先来到魏来身边的是孙大仁。
他紧张的上前言道,看向纪欢喜的眸中也在那时充斥起了敌意。
“早就看这妖女不顺眼了!夫君别听她的一派胡言。”徐玥也在那时言道。
而诸如阿橙等人虽然未有发言,但看向纪欢喜的目光中也写满了警惕。
但面对诸人的质疑,纪欢喜却并未多言只是退到一旁安静的站在那处,等待着魏来做出自己的决定。
魏来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沉着眉头思虑了一会,终于是在那是抬起了头看向纪欢喜,言道:“好,我随你走上一遭。”
……
袁白玉让大军在城中安顿了下来,随即便要随着那白同袍去往城主府,商议那所谓的大事。
而就在他要迈步随行时,之前被他呵斥过的袁钺却忽然上前言道:“将军,此事太过蹊跷,还请将军谨慎行之。”
“嗯?”袁白玉闻言回头看向袁钺。
而一旁恭恭敬敬等着袁白玉同行的袁钺听闻这话,脸色微变,但还是在数息之后沉声言道:“我宁州各部对于王师是翘首以盼,况且将军大军就在这城主府外,难不成我们还能放着自己的小名不要,对将军如何吗?”
袁白玉闻言也觉有理,而这时那袁钺却又言道:“将军是百将之首,是此次大军征讨宁州的主心骨,将军一旦身陷险境,我大军必然处处受到钳制,兹事体大,还请将军三思。”
袁白玉为人素来好大喜功,却又好谋无断,此刻听闻这番话,顿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沉着眉头,半晌没有半点声音吐出。
那一旁一直等候着袁白玉做出决定的白同袍脑袋在那时低得更深了些许,他言道:“我闻成大事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宁州各部真心归降,对朝廷是心悦诚服,若是真有什么算计,那又何苦大开城门,引狼入室?将军若是不相信白某,显然便可一刀斩了在下的脑袋,但只求将军王师平定宁州之后,记得白家上下是真心归降,不要为难我的族人。”
白同袍说罢这话,便闭上了眼睛,伸长了脖子,一副引颈待戮的架势。
袁白玉见状心头的疑惑顿时少了大半,他赶忙言道:“白兄弟这是什么话,我岂能不信你,咱们……”
“将军!将军若是执意要往,就让末将代将军前去,也防不测。”袁钺这般说道。
白同袍闻言抬眸看了一眼那袁白玉,见对方的脸上再次露出了迟疑之色,顿时心头一紧赶忙又言道:“袁将军,此番王师降临,按理来说,我宁州各部理应出门远迎,但却极为失礼的让将军去府中一见并非我宁州各部有意为难摆谱,实则是有大事与将军商议。”
说着白同袍又朝着袁白玉行了一礼,算是告罪。然后赶忙起身,来到了袁白玉的身前,附耳轻语了几句。
这旁人听不真切的几句话出口,那袁白玉的脸色当下便是一变,随即他侧头诧异的看向白同袍言道:“此事当真?”
白同袍点了点头,赶忙从怀中递出一封书信送了上去:“在下这里有纪姑娘的亲笔书信,还望将军过目。”
那袁白玉闻言,赶忙接过此物在自己的身前展开,将信中的一切,一字一句的一一读来,随即他的脸上露出喜色,看向白同袍的目光也温和了许多,他言道:“是在下误会白兄了,白兄快些引路,咱们这就去拜会各部首脑。”
袁白玉此刻显然是心意已决,他说罢这话之后,又看向身后众人,尤其是那位之前苦苦相劝的袁钺,沉声道:“我意已决,诸位若还是多言,就别怪袁某人不留情面了!”
说罢这话,他根本不给众人半点反应的机会,便由着那白同袍领着,只身一人,走入了那六虎城城主府的府门之中。
……
“现在这座城,跟谁姓着?”走在六虎城的大街上,魏来看着不远处驻扎的大军,绣着“燕”字旗的军旗摇曳,不由得轻声问道。
本来依照着魏来一开始的计划,徐玥等人以及他带来的千余人的军队会一同进入城中,但纪欢喜却阻拦众人,只让众人在城外等候。对于她这样的举动,徐玥等人自然是不满得很,双方就在城门外好一阵唇枪舌剑,眼看着就要爆发冲突,最后还是魏来一声令下,应允了此事。
众人虽然心底忧虑,但终究无人能够改变魏来的心意,最后也只能任由他与纪欢喜一道走入了这六虎城中。
纪欢喜闻言也侧头看了看不远处那飘扬的军旗,微微一笑,继续一边朝前迈步,嘴里一边说着:“传言当年六虎城所在之地,有妖虎横行,残害附近居民。有一位勇士出手,联合附近的村民一同捕杀了那六只作乱的妖虎。”
“而这些联合起来的村民在猎杀妖虎后,决心居住在一起,日后有什么难事都相互帮衬,就像他们今日斩杀妖虎一般。”
“他们在妖虎的遗址上建立了城郭,也为了纪念此事,同时告诫后人,故而将此地命名六虎城。为的便是告诉后人,无论再大的麻烦,只要人心所向,都可以攻无不克。”
“六虎城还是那个六虎城,当年的训诫还被刻在他们的祖宗祠堂里。这六虎城自然还是六虎城百姓的六虎城,哪有谁能随了谁姓的道理。”
魏来闻言对此不置可否,他继续随着纪欢喜朝着前方走去。嘴里言道:“既然我已经来了这里,纪姑娘可否告诉在下,姑娘到底站在谁那一边。”
纪欢喜的身子在那是明显一颤,沉默了数息光景后,才言道:“难道现在的景象还不能解开魏王殿下心中的疑惑吗?”
魏来摇了摇头,站定住了脚步,目光直直的看着纪欢喜,一字一顿的言道:“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答案。”
“有区别吗?”纪欢喜抬头看了魏来一眼,这样问道,却不待魏来做出反应他便转身朝着远处的城主府再次迈步,而整个过程中远处那些驻扎于此的军队都远远的看着他们,并无一人出手阻拦,似乎他们也了解眼前这位女
子的身份何其高贵,远不是他们可以触怒的存在。
魏来迈步跟上,纪欢喜的声音也在这时再次在他的耳畔响起。
“殿下听说过燕庭的皇位之争吗?”
“你是说袁袖春与那位五皇子袁钰的争端吗?”魏来反问道,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多少有些奇怪,毕竟他可是亲身参与过此事,那位太子殿下也还是死在他的手上的,他又怎可能没有听闻过此事呢?
纪欢喜从魏来脸上的神情也看出了些许端倪,她苦笑着低下头言道:“我并不确定我脑海中的记忆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所以有了此问,还请殿下不要介意。”
魏来听到这话,心头一颤。他对于记忆的真假这样的说辞格外敏感,听到这话不由得抬头多看了纪欢喜一眼。
那位金皇后本就使用此道的高手,就连身为八门大圣的卫流芳都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若是她想要用此法对付纪欢喜也绝非没有可能。若只是因为被更改了因故,故而让纪欢喜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魏来反倒更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毕竟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魏来也想不明白若是一切都是纪欢喜所为,他该如何对她。
纪欢喜却显然无法思虑到魏来的这一层心思。
她继续言道:“那殿下见过那位五皇子吗?”
这个问题倒是让魏来一愣,随即他摇了摇头说道:“只闻其名,却从未有幸见过其人。”
说道这里,魏来不由得又想到了当初见到卫流芳时,那位八门大圣曾提及过,他前来救援魏来受的便是五皇子所托。众所周知五皇子乃是金芸儿所出,这些年的燕庭太子党与金家斗得不可开交,为的就是把这位五皇子扶上皇位,而他又怎么会帮助魏来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魏来,此刻纪欢喜的提问落在魏来耳中,魏来也索性借着这个机会追问道:“但说起来那位五皇子对我还有救命之恩,纪姑娘若是有机会见到,别忘了替我答谢一番。”
听到这话的纪欢喜眉头微微一皱,随即站定了身子,直直的看着魏来,一字一顿的言道:“我就是……袁钰。”
“嗯?”
魏来想过很多关于纪欢喜的事情,她是受了利益的蛊惑,还是受了某些不得已的胁迫,方才做出这样的事情。为此他在心底做出了诸多的推算,但唯独这件事情是他从始至终都未有想到的。
而魏来这样的反应,纪欢喜却是早有预料。
“当年母后嫁给父皇时,凌照娘娘便已经病逝,后宫无主,母后自然起了要为后的心思。但燕庭的规矩殿下应该知道,膝下得有子嗣方才能为后。但可惜我不争气,生来就是女儿身。我娘便以因果之法改变了众人的记忆,从侍奉的婢女到内官甚至父皇都以为我是男儿。在三岁后,为了防止事情败露,刚刚登上帝后之位的母后便对外宣称把我送到了卫流芳的那处为徒,而实际上我则以纪欢喜的名字生活在她的身边,成为了她的心腹,为她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只是在某些需要的时候,才以五皇子的身份易容出现。事实上不仅是殿下,整个燕庭真正看到过袁钰的人,少之又少,甚至有时候我自己都分不清,我到底是纪欢喜,还是那位五皇子袁钰。”
纪欢喜苦笑着幽幽言道,脸上的神情不免有些苦楚的味道。
魏来也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事情,他费了好些气力才消化掉这些消息,然后看向纪欢喜,正要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纪欢喜脸上的阴郁之色忽然散去,她展颜一笑说道:“骗你的。”
“我是燕庭的皇子,我娘做的一切无论我喜欢不喜欢,最后这燕庭她都会交到我的手上。”
“哪有自己的皇子背叛自己的朝廷的道理?又哪有自己的孩子背叛自己的娘亲的道理?殿下你说对吗?”
“所以,我到底为谁效命,这样的问题,殿下还是不要再问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奉命,诛杀贼子!
“你确定魏来那家伙会自投罗网?”坐在六虎城的城主府中,袁白玉看着眼前的众人,沉声问道。
这府门中的众人眉眼恭顺,面对袁白玉的询问,白同袍赶忙拱手应道:“将军有所不知,那位魏王早已被纪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纪姑娘早已定下了计策,她早早的便在城外等候着。以纪姑娘的聪慧,想来诱引魏来入城绝非难事,将军不必心急,在此等候即可。”
提到那纪欢喜的名讳,袁白玉稍稍心安,他沉声道:“纪姑娘是娘娘的心腹,跟随娘娘多年,做事素来滴水不漏,我自然放心,只是那贼人奸诈圆滑,为何非得如此行事,不如早些让我进城,我也好以大军埋伏城中,直接将之伏杀。”
听闻这话,在场的数位宁州各部而来的士族首脑都微微色变,其中一位老人迈步上前言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们虽然诚意归降,但军部,尤其是三霄军所在的几大家族,对于那个魏来可谓是死心塌地。将军若是在城外将之伏杀,三霄军必然作乱。到时候宁州战火连连,想来也不是朝廷愿意看到的结果。”
“故而我们纪姑娘商议最好的办法便是在此处生擒拿那贼人,以此威吓三霄军交出兵权,这才能让朝廷得到一个安稳的宁州。”
“做好这事,于将军是一件大功劳,从此封狼居胥不在话下,于我们这些罪人也是一个将功补过的好机会,届时还望将军不要忘了我们今日的帮衬,在朝廷那边为我们这些的罪人多美言几句。”
那老者说得言辞恳切,让之前还心生疑窦的袁白玉再次打消了心头的顾虑,他笑道:“老先生这是什么话,你们的难处我早已听这位白兄弟说过了,这如何怪得你们,你们且放心,待到此事一了,我自会向朝廷如实禀报今日一切,你们不仅无过,朝廷反倒还要好好的奖赏你们!”
在场众人听闻这话顿时纷纷面露惊喜之色,纷纷赶忙在那时朝着袁白玉拱手拜道:“谢过将军!”
袁白玉的心情大好,在那是连连摆手,对于众人的千恩万谢那是一并收之。
咚。咚。咚。
而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忽然传来,在场众人都是脸色一变,在这个时候能够敲响这城主府府门的人会是谁?众人的心底都有自己的盘算。
袁白玉更是身子一震,询问似的看向一旁的白同袍,白同袍赶忙示意这位袁大将军稍安勿躁。
随即他迈步走到那处,将房门打开,而门外站着的两道身影让在场众人皆是一震,那来者赫然便是之前众人所念叨的纪欢喜与魏来二人。
袁白玉在泰临城时见过魏来的画像,自然是一眼便认出了对方,几乎是出于下意识的,袁白玉一把握住了腰间的佩刀,眼看着就要拔出。
“袁将军稍安勿躁。”而就在这时,魏来身旁的纪欢喜忽的迈步而出,她这般言道,
神情平静。
相比于只在画像上见过的魏来,对于纪欢喜袁白玉显然更加的熟悉。听闻对方这话,他先是一愣,但很快还是按捺下了自己心头的冲动,将手中的长刀收了回去。
“袁白玉,燕庭上将,魏王殿下应该听说过吧。”而这时纪欢喜转身看向魏来言道,一副好生与魏来介绍在场众人的架势。“至于剩下的这些,都是宁州的熟人,想来就不用欢喜一一给魏王殿下介绍了吧。”
魏来的目光在袁白玉的身上只停留了一息不到的光景,便转头看向这屋中的众人,这些人魏来大都认识,或许有一些叫不出名字,但却多少知道他们得身份——宁州各大士族中的一些首脑人物。
宁州各部,或者说整个燕庭因为某些历史原因所造成的状况便是如此,除了朝廷委派的官员,各地的权柄有半数以上都落在这些豪绅士族的手中。甚至在有些时候,一个官员想要调动地方上的百姓,很大程度上需要依赖这些士族以及豪绅的关系。
因此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这豪绅士族盘根错节,已经成为一股可以与朝廷相互影响的巨大势力。而哪怕是当年的江浣水,也并没有却动手铲除这些士族在宁州的影响,一来当时宁州面对外族侵扰,各个士族倒也都表现出了足够的大义,在江浣水的争取下,各个士族几乎都是鼎力相助,而后宁州稳固,江浣水的威望也抵达了极点,民心所向之下,这些士族无论心头做何想,表面上对于江浣水那都是恭顺至极,江浣水自然也就没有对他们动手的理由。
而今日江浣水已逝,魏来初登魏王之位,各个士族对于魏来当初在宁霄城人尸之祸时的表现都还算满意,各方也表现出极大的尊重与顺从,这士族问题因此也就从未进入魏来的考虑范围之中——一来他的麻烦太多,这些琐事难以入眼,二来他毕竟年纪尚小,虽然经历过诸多变故,但这权谋之事,很多时候需要的是经验而非其他的东西。
但此刻这些士族的首脑出现在这里,很大程度上便说明了他们得选择,而唯一让魏来稍稍欣慰的是,眼前这些家伙至少都不是各大士族的一把手,而是一些族老亦或者世子之流,显然这是族中的分歧,毕竟林子大了,有些不同心思的鸟,也并非怪事。
魏来的目光落在他们得身上,那些人纷纷在那时下意识的低下了头。这毕竟是背主之事,说得再光明正大,事到临头都免不了让人心生顾忌与些许羞愧。
而最让魏来诧异的是,那位白家的少主白同袍豁然也在其中,与其他人不同的是,面对魏来的目光这位白同袍倒是表现得极为淡然,但从这一点看,无论立场如何,这位白家少主的心性却远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
“诸位也在啊。”这样的感叹在魏来的心中之持续了数息不到的光景,他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笑吟吟的这般说道。
那些士族的首脑闻言纷纷将头低得更深了些许,而这样的景象落在那袁白玉的眼中,他自然颇为不满,在那是冷哼一声说道:“他们都是识时务的俊杰,倒是魏王殿下你,现在有一条生路摆在你的面前,就看你要不要做这个俊杰了。”
“生路?”魏来笑了笑,对于对方所言不置可否,只是张开手朝着一旁一摄,一把太师椅便落在了他的手中。他慢悠悠的再那太师椅上坐下,这才看向袁白玉言道:“你是燕庭的将军,我是陛下亲自册封的魏王,你见了我是不是先得跪下与我问安之后,才有资格与我说话呢?”
袁白玉闻言一愣,他当然有想过很多种与魏来见面后的场景。
这位年轻的王爷或许会气急败坏,或许会胆怯求饶,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还敢与他摆谱,他亦不知道,到底是对方太蠢,还真的胆大包天。
他当下冷笑一声,说道:“王爷?你这王爷是怎么来的,你自己不清楚吗?如今你众叛亲离,若是想要活命,就立刻交出兵权,让三霄军归顺朝廷,否则今日我便拿你祭旗,在平定你手下的那些乱臣贼子!”
魏来听了这话,顿时恍然大悟,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纪欢喜,言道:“原来姑娘处心积虑的把我带到这处是想要三霄军俯首。”
纪欢喜闻言只是低着头,似乎是羞于回应,对魏来此言也就不置可否了。
“没用的,就算我死在了这里,三霄军依然会打下去,他们是宁州的脊梁,是宁州的魂,他们散不了。”魏来继续说道。
而这时,那些之前在魏来面前有些羞愧首脑们也纷纷回过神来,知道这时是表忠心的好时机,其中之前那位向袁白玉进言的老人第一个跳出来指着魏来说道:“哼!魏来你这贼子!与江浣水二人荼毒我宁州,你当真以为我宁州百姓如你们这般嗜血好战?殊不知我宁州上下苦你爷孙二人久矣,早就盼着王师亲至,事到临头,你还想着负隅顽抗!当真是要让我整个宁州和你陪葬吗?”
老者这番话说得是义愤填膺,一旁的袁白玉闻言自然是甚是欣赏,他冷笑着看着魏来继续说道:“老先生不必惊怒,此子贼心不死,那便送他上路,我王师一到,贼首伏诛后,那些魑魅魍魉自然做鸟兽而散。”
说着,他看向身后的白同袍言道:“白兄,那就有劳你出手斩杀此子了!”
白同袍闻言面色一寒,浑身杀机乍起,于那时暴喝道:“听白将军令,斩杀贼人!”
这话一落,周围的房门猛然爆开,数百位身着甲胄的甲士从房门后涌现,一道道冷冽的箭雨猛然朝着此处爆射而来。
而坐在那处的魏来心头一凛下意识的就要运集起周身灵力对抗这些箭雨,可这样的心思方起他却忽然发现那些箭雨所去的方向并非是他本人,而是那些宁州各部的首脑……
第二百六十三章 水落石出
利箭飞出,伴随着阵阵哀嚎之声,那些来到此地的宁州各部首脑措不及防,纷纷在那箭下殒命。
这般变故魏来始料未及,而那位袁白玉同样对此没有半点的准备。
“你们在做什么?”他回头看向身后的白同袍大声的质问道。
此刻白同袍面色冷峻,对于袁白玉的质问仿佛充耳未闻,而是直直的走到了魏来的跟前,在魏来的身前跪下,嘴里言道:“白同袍剿杀宁州叛徒已毙,现将燕庭贼将袁白玉交由魏王处置!”
袁白玉听到这话,就是再过愚钝,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一场引他入瓮的骗局。
在回过神来之后,袁白玉勃然大怒,他一把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大喝道:“尔敢诓我!”
做势他就要提刀上前,同时另一只手握住了自己从袖口中滑出的兵符。
燕庭的大将出征,大都会佩戴这样一道兵符,兵符分为主副两份,互为一队。一般由统领执主符,其亲信执副符。凭借此符双方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消息传递,同时在危机关头也可让驻守的一方调兵遣将。这也是为什么袁白玉敢只身来此的主要原因之一,毕竟如今这六虎城中驻扎得有三十余万燕庭大军,他但凡有些许不测便可催动这兵符,门外的大军顷刻间便可将这城主府夷为平地。
这也是如今袁白玉最大的底牌与杀招。
他自以为这佯装暴怒进攻,实则暗地催动令牌,让大军入城的办法毫无破绽,但他却漏算了一个人——一个队燕庭了如指掌的人。
就在他催动兵符的刹那一柄红色长剑忽然伸到了他的面前,炙热的剑尖直抵他的咽喉。
“袁将军总是将俊杰二字挂在嘴边,妾身希望将军自己最好也是这俊杰中的一员,否则那兵符只要亮起半点,将军恐怕就得去太庙面见先帝了。”红衣少女盯着他,一字一顿的如此言道。
这样的话落入袁白玉的耳中,袁白玉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向纪欢喜,问道:“纪姑娘……你!”
“你这是在做什么?”
袁白玉之所以在最后关头打消了疑虑诚然是因为他自己手中有着兵符这样的底牌,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白同袍递给他的那封纪欢喜所写的书信。
在他看来,所有人都可以背叛燕庭,包括他自己。但唯独这个叫纪欢喜的人,是不会背叛燕庭的。
因为她本身就代表着燕庭。
是的。
袁白玉知晓她的身份,在离开燕庭时,金芸儿曾单独召见过他,将这燕庭少有人知道的辛密告知了他,让他在此次行动中完全信任纪欢喜。毕竟太子袁袖春已死,其余的几位皇子要么沉迷酒色,要么就早已被皇后打压得身陷泥潭,自顾不暇,而以陛下对皇后的宠爱程度来看,五皇子继位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燕庭说到底日后也就是纪欢喜的燕庭。
这世上哪有自己造自
己反的道理。
纪欢喜何其聪明,自然一眼便从这袁白玉的表现中看出了端倪,她言道:“看样子母后什么都跟你说了。”
“在下是皇后娘娘的心腹,皇后娘娘也极为信任在下,纪姑娘,哦不,五皇子殿下,以往在下并不知晓殿下的身份,有什么地方得罪过殿下的还望殿下海涵,但今日之事事关殿下日后执掌大权后的国家安危,殿下切不可犯了糊涂。”袁白玉赶忙言道:“我现在城外便又三十万大军正严阵以待,只要殿下一声令下,大军便可将此地夷为平地,保殿下日后江山永固!”
哪怕即使到了这时,袁白玉依然没有办法摸清纪欢喜的立场到底如何,他依然大声的诉说着自己的忠心耿耿,以此希望改变自己此刻的处境。
“皇子。”
“是的,我是燕庭的皇子。”
“在很长的时间内,我对于母后给我许下的未来都深信不疑。”
纪欢喜的语气忽然变得柔软了起来,她这样说着目光却转过,看向身旁的魏来。
显然这些话,并非说给袁白玉听的。
“她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世间事本就黑白混淆,从来没有非黑即白的事情。想要改变这一句腐朽到了极点的国度,就得用非常的手段。”
“牺牲一些人,只是为了从根本上改变这个国家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相对于一切成功之后,受益的大多数,这样的牺牲是完全值得的东西。”
“这样的想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左右了我行事做事的风格,直到遇见了魏公子……”
说到这里,纪欢喜有意的顿了顿,然后又才言道:“魏公子在古桐城里横冲直撞。非要给这世上的事划出一条非黑即白的道来,那时我才明白,或许母后是错的。”
“有时候我甚至不明白母后要的究竟是什么?是这天下至高无上的权柄?她其实早已做到。要再进一步,以她在燕庭的影响力也绝非难事。我不知道她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更不明白我在她的心中又算得了什么,为了她那我不曾知晓的目的,她甚至不惜在我这个女儿的身上动用因果之法。”
“说起来甚是可笑,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甚至认为我与公子之间的记忆,只是母后编织出来的虚假记忆,以此来迷惑公子,但现在我渐渐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母后的算计。我不想再陪她走下去,我要改变她,要救她,而公子是我唯一的选择。”
“从今天起,我不是袁钰,也从来不是那个什么伪装出来的五皇子。我是纪欢喜,我要做纪欢喜。”
纪欢喜这样说着,她眸中的光芒在那时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
就像是在黑夜中跋涉的旅人终于瞥见了光明的前方,虽然路程尚远,但心存方向之人,却永不迷茫。
说完这些,她看向了身旁还似乎处于惊讶之中的魏来言道:“早前我收到了母后的消息,让我调走六虎城大军,以此让燕庭军队入主
六虎城,从而一举拿下宁州。公子为人磊落,想来不会明白,宁霄城也远不是铁板一块,有人愿意追随公子,也有人沉溺于如今安逸的生活,不愿意与公子一同冒险,我只是稍稍引诱,这些人便顺藤摸瓜一窝蜂的围了上来,所以我便接着今日的机会将这些家伙一并除去。公子要做大事,宁州的麻烦也源源不断,可不能后院失火,我执掌了魏王印,就得为公子考虑,此番自作主张的行径还望公子恕罪。”
纪欢喜说完这话,赶忙朝着魏来拱手一拜,态度陈恳平静。
魏来听闻这话,在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终于算是摸清了事情的始末。
“宁州的麻烦很多,燕庭也好,鬼戎也罢,都只是这些麻烦的冰山一角,我是宁州的魏王,我的职责是保护宁州的子民,他们心生胆怯,说到底是我这个做魏王的失责,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魏来皱起了眉头这般说道。
虽然说纪欢喜最后选择站在了他这一边,这样的变故让魏来心头暗暗松了口气,但眼前这惨死在魏来身前的众人,却让魏来有些于心不忍。
“公子心底善良,恶事从今日起,就全交给欢喜来做,公子就当它们从未发生过。”纪欢喜拱手再言道。
魏来闻言苦笑:“既然是为我做的事,那就是我们的事,哪有让姑娘一个人担着的道理。”
魏来这样,忽然脸色一正,他迈步上前,正色的看着对方言道:“谢谢。”
魏来这话言出由衷,纪欢喜也是一愣,在回过神来之后,朝着魏来展颜一笑。然后她这才看向身旁的那位袁白玉言道:“此人手握兵符,我可带他出门,调动那些兵马,只是这足足三十万人,当如何处置,还望公子定夺。”
事情走到这一步,似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就连袁白玉的心头也是如此认为,他握着兵符的手紧了紧,在那时不是没有想过拼了性命不要,催动这兵符,让大军警惕。但那架在他颈项处的剑刃却让他心底发寒,至始至终也鼓不起勇气,做出这般舍身取义的行径。
他低下了头,胸中被愤怒与羞愧所充斥,对于魏来伸过来要夺走兵符的手,也并未有半点反抗的心思。
“我对你很失望。”
可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传来。
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纷纷朝着那处循声望去,眼前的空间一阵扭曲,一道身着白色宫装,眉眼俏丽,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勾魂夺魄般气息的女子从那扭曲的空间中一步步的走了出来。
瞥见了那来者,在场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而袁白玉的反应最为激烈,他的身子一颤,几乎下意识的便跪了下来:“末将无能,还请娘娘恕罪!”
他高声言道,对于这到来的女人显然是恐惧到了极点。
但他却似乎表错了情,那女子根本看叶不去看他一眼,而是直直的将目光落在了纪欢喜的身上。
第二百六十四章 魏来的依仗
金芸儿的到来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魏来的眉头皱起,而纪欢喜的身子却是明显一颤,几乎下意识的便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对方。
魏来赶忙上前,拦在了纪欢喜与金芸儿之间。
不可否认的是,在面对对方时,魏来的心底多少有些发怵。当初在逃离泰临城时的遭遇,哪怕是如今想来,魏来也觉得有些心有余悸。
但心底警惕却并不代表着魏来会做出让步。
他盯着金芸儿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金芸儿在那时嫣然一笑,媚意丛生:“魏王殿下怎么连我的家事也要管上一管?你和欢喜又是什么关系,能插足到我和她之间?”
这话出口让魏来一愣,但随即便言道:“欢喜是宁州的人,我是宁州的魏王,自然容不得你伤她半点。”
魏来的语气坚决,目光直直的落在金芸儿的身上,他周身的气机在那时翻涌,神门若隐若现。他当然知道金芸儿的实力深不可测,极有可能已经抵达了圣境,但饶是如此魏来也没有半点退避的意思——纪欢喜如此待他,他又岂能相负。
而面对魏来这般决然的态度,金芸儿却只是淡淡的一笑,说道:“但我现在是以母亲的身份在与我的女儿说话,这……魏王殿下也要插手吗?”
这话倒是让魏来有些始料未及,他还在发愣,金芸儿的目光却在那时越过了魏来看向纪欢喜,言道:“你的选择,是出于你的本心?还是说,掺杂得有其他的心思呢?”
金芸儿的语气古怪,明显话里有话。
听闻这话的纪欢喜低着的头,宛如触电一般,忽的抬起,她看向金芸儿脸上的神情复杂,沉默了好一会之后,方才喃喃言道:“母后,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你这么做是不对,对于燕庭的未来没有任何的帮助,如今大楚虎视眈眈,鬼戎也步步紧逼,内斗只会……“
“不亏是我的女儿。”而就在这时,金芸儿却忽然摆了摆手,打断了纪欢喜的话。她神态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缓缓伸出了手,温柔的替她擦去眼角隐隐闪现的泪光,轻声言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那点心思,又如何瞒得过我?”
说着金芸儿的目光轻轻的瞟了一旁的魏来一眼,又才看向纪欢喜言道:“你喜欢他,对吗?”
这个问题在此时此刻,显得颇为突兀,纪欢喜不免一愣,而一旁的魏来也面色古怪。毕竟此刻的状况事关宁州与燕庭的兴衰存亡,怎么看也不是讨论这儿女私情的好时候。
纪欢喜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金芸儿却笑眯眯的收回了那只为自己女儿擦拭眼泪的手。她语气温柔的继续说道:“我们母女可真是太像了,为情所困,一往无前。”
金芸儿这话出口,纪欢喜的脸色一变,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母亲的这番模样, 一时间有些动容。
但这样的情绪才刚刚在她的心头蔓延开来,金芸儿脸上的温柔之色却在那一瞬间尽数瓦解。
她再次恢复
了她平日里那美艳绝伦却又高高在上的仪态:“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从今日之后,你我便是敌人。”
这样的变化来得着实太快了一些,饶是纪欢喜也未有反应过来。
而金芸儿却从那时起看也不再看纪欢喜一眼,反倒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魏来言道:“好了,我的私事聊完了,咱们该聊聊公事了。”
魏来在这时终于回过了神来,他看向金芸儿言道:“你想聊什么公事?”
“臣服燕庭,亦或者死。”金芸儿眯着眼睛这样言道。
金芸儿的话简单直白,魏来倒是并未感受到半点的意外,他只是笑了笑,然后反问道:“做买卖也得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皇后娘娘想凭着一句话便让我宁州臣服,会不会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一些。”
金芸儿抿嘴一笑,说道:“这六虎城中的三十万大军不够吗?”
此刻六虎城里有三十万燕庭大军盘踞,确实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当年大楚铁骑都无法叩开宁州的门楣,娘娘觉得,就凭燕庭的三十万大军够吗?”
魏来反问道。
“江浣水在治军方面确实有自己的一套本事,即使放眼整个北境,三霄军也决计称得上最顶尖的那么一支军队。燕庭的三十万大军与三霄军对垒,确实胜算不高,但打下去,三霄军的损失也会不少。”
“我听闻魏王殿下游历了大楚,想来也见过听过一些事情,宁州接下来要面对的是鬼戎,是大楚,三霄军的主力在这里被消耗,接下来的仗,魏王又准备如何去打呢?”金芸儿这般笑盈盈的问道,显然对于某些辛密,她是了如指掌。
魏来对于金芸儿在言语中隐隐透露出来的讯息,心头暗暗有些惊讶,但表面上却装作不动声色,他皱眉言道:“宁州曾经是燕庭的门户,娘娘自然知道这么多,那也应该明白,鬼戎也好大楚也罢,他们想要的远远不是一个宁州那样简单。三十万燕庭大军算得上燕庭如今所有的精锐了,这一仗我们打了,宁州惨胜,燕庭也再无战力,宁州被迫之日,难道就不是燕庭亡国之日吗?”
“惨胜?”金芸儿闻言却抿嘴一笑,说道:“谁告诉你,宁州会赢呢?”
这话说罢,还不待魏来反应过来,金芸儿周身的灵力猛然开始奔涌,一股浩大的气息从她的体内席卷开来,将房中的众人笼罩其中。在那股气息之下,魏来只觉呼吸不畅,体内的灵力运转也变得滞后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稍稍平复这一瞬间金芸儿给他带来的巨大的压迫感。
果然是圣境。
魏来在心底暗暗想到。
虽然从一开始他便预料到了这位金皇后的实力不容小觑,但当事实摆在他面前时,他的心头还是不免一沉。毕竟金芸儿这位圣境强者可不是诸如那拓跋邢与山猿王一般空有其表的纸老虎,除了徐玥,宁州似乎并无能与之抗衡的战力存在。而这样的战力,在很大程度上,是确实有能力影响宁州与燕庭的战局的。
“这份筹码不知道够不
够让魏王殿下做出决定呢?”而这时金芸儿的声音却再次响起,语调戏谑轻佻。
魏来的脸色在那时阴沉到了极点,他盯着金芸儿对于对方戏谑似的询问,并不回应。
而他这样的作态落在金芸儿的眼中显然成了一种怯懦的表现。金芸儿脸上那魅惑至极的笑容在那时更甚了几分,她微微一笑,伸出手又轻轻的打了个响指。
在一声脆响之后,眼前的空间忽然一阵扭曲,一道身影缓缓从那扭曲的空间中走出。
那是一位背负长剑的中年男子,面容刚毅,魏来看见对方之后,身子一颤,一眼便认出了对方:“卫前辈!”
那来者赫然便是之前与魏来有过过命交情的卫流芳。只是不同于之前,此刻这位卫流芳脸上的神情陌生冷淡,就好似从不认识魏来一般,他听闻魏来的呼喊,转头看向魏来,眸中在那一瞬间有些许疑惑之色升腾,但转瞬又消失不见,换做了一脸的冷峻之色。
甚至在那时他还有意催动起了体内的气机,将魏来笼罩其中,那毫不遮掩的敌意,自然是显而易见的东西。
魏来将这样的异状看在眼里,很快便明悟了过来,定然是那位金芸儿故技重施,又以因果之法控制更改了卫流芳的记忆,方才让他又一次站到了金芸儿那方。
而这也意味着,此刻燕庭一方又多出了一位圣境强者。
“不知道这样的筹码,够不够帮魏王殿下做出决定?”金芸儿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语气愈发的轻佻,大有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有这样的资格。对于宁州来说,两位圣境大能的筹码,确实足以更改很多东西。
纪欢喜与白同袍的脸色也在这时变得极为难看,显然也意识到了此刻事态的严重性。
“这就是娘娘所有的底牌吗?”而就在场上的气氛变得凝重与肃杀起来之时,那之前一直沉默的魏来忽然出声问道。
大抵是听出了魏来这语气中隐藏着的某些东西,金芸儿的眉头一挑,脸上隐隐有些许异色涌动。她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怎么?魏王殿下觉得不够?还是说你有把握对付……”
她这样说着,但话还未说完,便被魏来所打断。
“当然不够!”魏来这般言道,他的声音在那时提高了数倍,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让在场的众人都在那时一愣。
“准确的说,是远远不够!”
“仅凭二位,要动摇我宁州,无异于是在痴人说梦!”
圣境强者放在任何地方那都是让人敬畏的存在,魏来这话让金芸儿都有些诧异,她一时也摸不准这魏来是真的有所依仗,还是在虚张声势,但就她所掌握的情报而言,似乎对方除了徐玥并没有任何能与圣境对抗的战力。而至于那位斩尘宫的少宫主,与之师出同门的金芸儿自然有对付的办法,那如此一来,魏来的依仗又是何物呢?
而就在这样的疑惑在金芸儿的心头蔓延开来时,远处,六虎城外,忽然有一道高亢纯粹的剑意轰然升腾而起……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天罡祖剑
孙大仁与徐玥等人站在六虎城城外,二人都有些紧张的时不时的朝着城中张望。
魏来跟随纪欢喜去往六虎城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此刻没有半点回信。
“不行!我进去找他!”这时,徐玥终于受不了这始终被担忧紧张所折磨的情绪,在那时这般说罢,便迈开了步子,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但她的脚步方才迈开,阿橙的身子一闪便来到了她的跟前,将她拦住。
“不可。魏王说过若是没有他的命令,我们都不能入城。”阿橙这般言道。
徐玥的眉头一挑,看向阿橙,眸中满满的都是敌意:“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要进去,你如何能拦我!?”
徐玥的心思机敏之前便一眼看出这个叫阿橙的姑娘看魏来的目光与众不同,她自然心底对其不喜。只是当时的状况危机,大家都在讨论宁州与燕庭的战事,徐玥不愿给魏来添乱,便只能暂时将此事作罢。
此刻她心底担忧着魏来的处境,自然就没了好的脾气与阿橙多言。
“魏王的命令……”阿橙的性子有时候古板得可怕,对于徐玥的询问她的眉头一皱,依然准备搬出魏来的名头。但可惜,徐玥显然并不吃这一套。
“他是你们的魏王,你们可以听他的命令!在这里看着他身陷险境。”
“但他是我的夫君!我得去救他!”
夫君。
这两个字眼从徐玥的口中吐出,阿橙的身子明显一颤。
从之前赶往蛮鸿关时,她同样也察觉到了这个陌生女子与魏来的关系匪浅。但一来当时情况紧急,二来她的性子使然,故而不愿多问。
此刻徐玥道出她与魏来的关系,这着实让阿橙的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陈。
一旁的孙大仁倒是有些眼力劲,在那时赶忙上前言道:“二位姑奶奶,都这个时候了,咱们就不要起内讧了。”
“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弄明白,这六虎城中到底是什么情况,阿来又到底有没有危险。”
“可魏王说过,要等他的命令……”大抵是关心则乱的关系,听到孙大仁这话的阿橙也有些犹豫不定。
“可问题是,若是阿来真的在这六虎城中遇到了危险,他又该如何通知我们呢?”孙大仁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问题一出,阿橙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显然这个问题,一语戳中了要害。
铛!
而就在这时,远处忽然有一声高亢的剑鸣之音猛然升起。
一股纯粹又强大的剑意从那剑鸣升起的方向猛然升腾而起。众人在那是赶忙回头看去,却见那处,数道强横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朝着此处涌来。
那几人的速度极快,周身所弥漫的气息也极为浩大,孙大仁等人感受到那股气息不免心头一颤,心生警戒,几乎是下意识的纷纷聚集起周身的灵力,以防对方做出任何可能的祸事。
只是这样的心思,在那群人来到他们跟前,看清了他们得容貌后,又豁然消减。
孙大仁脸上的神
情从警惕变做了愕然,又从愕然变做了呆滞。
徐玥虽然不认识这些来者,但却从众人的反应中看出了到来之人并非敌人,也就收起周身弥漫的气机。好在阿橙的反应还算迅速,她在那是赶忙上前,朝着那群来者中为首的老人拱了拱手言道:“徐玥见过曹前辈,曹前辈这是……”
那为首的老人赫然便是天罡山的曹吞云。
曹吞云在那是抚须一笑,背后一条背着酒葫芦黄狗跳了出来,抖了抖自己的身子,好奇的看着四周。
“魏来那小家伙非得让老朽来宁州救援,老朽毕竟当年欠他爹一个人情,没有办法,只能拖着这把老骨头……”
曹吞云这样说着,可话还未有说完,一位三十出头,背负长剑,嘴角胡子拉碴的男人便迈步而出,在那时打断了曹吞云的自言自语:“老头子就别不好意思了,也不知道是谁,一收到了别人的信便忙不迭的把我们拖着出了天罡山,可怜我天罡山本就人丁稀薄,还要为了你的私情到处奔走,这一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大楚,喝上一壶白姑娘酿的美酒。”
邋遢男子这样说着,脸上不免有遗憾之色涌现。
徐玥的眉头一挑,目光落在那邋遢男子的身上,对方虽然形容不整,但周身隐约弥漫出来的气息却让她心生警惕。
她虽然久居百萝山,但对世间事并非毫不知晓。事实上,为了以防她日后行走世间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当初孟悬壶还刻意花了几日世间为她讲解北境各大势力宗门中某些不能招惹,亦或者最好不要招惹得存在。
虽说现在因为心魔作祟的缘故,徐玥的记忆有些混乱,但这方面的尝试却并未出现偏颇。
而关于天罡山中,便有两位不要招惹得存在,其中一人便是以嗜酒著称的剑道大圣满朝元,与眼前之人行为举止如出一辙。
就在徐玥暗暗定下对方身份的时候,又有一位年纪与满朝元相仿,却身着锦衣,模样俊朗的男人迈步而出,笑道:“白姑娘生得美艳,如画中玉人,可惜满师兄不解风情,只馋那几碗杜康,未免辜负了美人恩情。”
这应当就是天罡山另一位喜欢沾花惹草的剑道大圣古应龙了。见那位锦衣男子的谈吐,以及周身秘而不发的纯粹剑意,徐玥又在心底暗暗想到。
曹吞云见自己这两位同门就要在别人面前为了酒与女人到底什么更重要而吵起来,虽说这样的事情,在天罡山中也算是见怪不怪,但如今这毕竟是在外人的跟前,方才他们出场时曹吞云可是特意摆好了架势,催动了出了体内的剑意。就是要在这些宁州人的面前,展示一番他天罡山身为曾经的神宗的底蕴。
只是,自己这两位门中后生,却显然不明白他这位长辈的良苦用心,又要开始如往日一般的争吵。
曹吞云在那是赶忙咳嗽了一声,阻止了二人即将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的行为。
但二人却并未听见曹吞云的咳嗽声一般,依然是大眼瞪小眼,看彼此的眼中满是怒火,眼看着一场争吵就要一触即发。
“呆子,怎么还在发呆。”而就在这时,人群后忽然传
来一声纤细的声音,那人如此说罢,便迈步上前,从身子越走越近的满朝元与古应龙之中穿过,将二位放在平日,足以让这北境大多数势力都感到头皮发麻的二位剑道大圣,推到两侧,直直的迈步走到了孙大仁的跟前,挑眉看着孙大仁。
孙大仁闻言这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他木楞的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之后方才言道:“龙……龙绣……”
“怎么?这才多久没见,这就认不出我来了?”龙绣很满意孙大仁这样的反应,她眯着眼睛笑道。
而这时被龙绣推到两侧的满朝元与古应龙也反应了过来,他们对于龙绣这般有失体面的行径并未感到半点的气恼,反倒是好奇的看着龙绣身旁的孙大仁。
然后二人凑到了曹吞云的身旁小声的问道:“这家伙就是小绣儿的那位?看上去呆呆傻傻的,不太行啊。”
满朝元这般说道,还不待曹吞云回话,一旁的古应龙却冷哼一声,然后言道:“满师弟,你啊,只知道那杯中之物,哪里明白,这男女情爱之事,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缘法,可不能只凭一眼便断定喜恶。”
“你!”满朝元闻言顿时面露不喜之色。
“怎么?师弟还懂这男女之事?”古应龙却不待他发言,便反问道。
这个问题显然一句戳中了满朝元的痛楚,他一时语塞,却又不愿意就此低头,涨红了脸色憋了半晌后才言道:“我比你早入门两个时辰!论辈分我是你师兄!”
“修行之道,达者为尊,我可比你早推开圣门三个时辰。”古应龙反唇相讥道。
眼看着这二位又要纠缠在一起,曹吞云顿时满脸的阴郁之色。
“够了!”他跺了跺脚,在那时大声言道,那你一言我一句眼看着就要吵得不可开交的二人顿时停下了嘴里的话,转头看向曹吞云。
曹吞云又咳嗽一声言道:“我家阿来正在苦战,我嗅到了圣境强者的气息,你们两位要吵等解决这麻烦,我让你们吵个够!先救我家阿来再说!”
二人当然也明白那个叫魏来的家伙对于曹吞云的重要性,否则曹吞云也不会在收到魏来的书信后把整个天罡山都搬空了前来救援。二人回过神来,也纷纷收敛了起来。
而正与孙大仁叙旧的龙绣听闻这话,也回头看向曹吞云,她恭恭敬敬的朝着曹吞云行了一礼,然后言道:“师尊,徒儿原为先锋。”
曹吞云闻言点了点头,龙绣这便再次转身就要朝着那六虎城走去。
一旁的孙大仁见状赶忙言道:“龙绣,小心,那城里……”
“没事。”龙绣却只是淡淡一笑,将孙大仁未有说完的话生生打断,随即再次转身面朝那座城门,她的一只手伸出,在这时将自己背上的那般长剑缓缓拔出。
瞬间,璀璨的星光从穹顶之上亮起,爆射而来,落在了她的剑身之上,将她的身形笼罩其中,一时间看上去恍若神明……
一旁的徐玥看到这里,顿时想起了之前见过的记载,她认得这般笼罩在星光之下的剑……
它叫。
天罡祖剑。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各有底牌
那道忽然升起的纯粹剑意,让这城主府中暗以为胜券在握的金芸儿不免脸色一变。
她看向魏来的目光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她沉声言道:“是我小瞧了你,天罡山的人你也能请来。”
从剑意的升腾到众人的感知,整个过程才刚刚过去数息光景,以魏来的修为也只能察觉到那股剑意的浩大与强悍,除此之外,却是难以从剑意中所透露的气息判别来者的身份。
由此可见这位金芸儿的实力强大到了何种地步。
虽然心头如此作想,但魏来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言道:“娘娘的眼界倒是不错,不知在下这样的筹码,够不够让娘娘带着燕庭臣服呢?”
这话出口,金芸儿顿时掩嘴轻笑,那模样当真是媚态丛生。
“魏王殿下当真是有趣得很,也怪不得能把我家欢喜迷得五迷三道。要是人家年轻个二十岁,估计也得被魏王殿下这说大话不眨眼睛的本事弄得神魂颠倒。”
“天罡山是个好地方,但这得放在百余年前,如今的天罡山只是一只快要瘦死的骆驼,吓唬一下寻常宗门或许还行,想要与燕庭对抗,却未免痴人说梦了一些。”
金芸儿这样说着一只手缓缓的伸出,金色的光芒猛地涌向魏来,她眯着眼睛言道:“看样子魏王殿下当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冥顽不灵,如此一来,妾身就不得不使用下策了。”
“虽然说有些可惜,但只能委屈魏王殿下从今日起做一做奴家的傀儡了。”
随着金芸儿这话出口,那些笼罩在魏来周身的金光猛然开始收缩,疯狂的朝着魏来体内涌去,一副要钻入魏来体内的架势。
这样的手段魏来自然清楚无比,毕竟当初在逃离泰临城时,他便曾着过金芸儿的道——对方是想要更改他的因果,从而达到控制他的目的。
不过自从着过金芸儿的道后,魏来对于此事便多有警惕,体内的那道佛魔之相,更是能极好的对抗这样的法门,故而魏来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虽然心头有所警觉,但却并未太过慌张。
只是这样的心思方才升起,魏来便明显察觉到,这一次涌入他体内的金光与之前所遭遇的因果之力有着明显的不同——这股裹挟着因果之力的光芒中所蕴含的力量,明显比起之前更加狂暴,也更加具有侵略性。
魏来的心头一颤,赶忙运集起灵力对抗,体内的佛魔之相也在这时似有所感,猛然在魏来体内亮起,血光与金光涌动。二者与那因果之力交错在一起,一时间谁也无法将谁击溃。
而就在这时,纪欢喜却猛然迈步来到了魏来的跟前,她的眉心,那道火焰印记猛然涌现,炙热的烈焰从她体内涌出,奔向那道金芸儿所激发的因果之力,试图帮助魏来对抗这股力量。
轰!
一声闷响随即炸开,纪欢喜的身子一颤,面若惨败,身形在好一阵摇晃之后,方才堪堪稳住。
“我的乖女儿,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就不明白,我的手段,远不是你可以对抗的吗?”金芸儿将纪欢喜的行径尽数看在眼中,但去而并不放在心上,似乎是笃定了自己的女儿根本无法阻止她要做的任何事情。
纪欢喜闻言咬了咬牙,强压下了方才触碰中自己体内变得混乱不堪的内息,然后再次催动出体内的灵力灌注入魏来的体内,她知道自己的力量相比于二者之间的对抗可谓杯水车薪,但她总想做些什么。
“这样的法门,你在我的身上到底用过多少次?”
纪欢喜咬着牙看着金芸儿问道。
她在被派来潜伏在魏来身旁的日子里,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曾对于金芸儿给她下达的命令深信不疑,对于魏来对自己的热络,只当魏来是被金芸儿修改了因果而毫不自知的可怜人而已。但在后面的接触中,种种事迹却表明,是她被修改了记忆。
这样的感觉让她分外纠葛。
她一边无法详细自己的母亲会对自己做出这
样的事情,另一边无数事实又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她的思绪,让她不得不去怀疑她怎么也不愿意去怀疑的事实。
这样感受一直折磨着他,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中,她都没有办法去分清其中的真假,
哪怕是到了这时,她依然对此抱有些许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希望。
纪欢喜问完这个问题,目光便直直的看着金芸儿,金芸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此刻纪欢喜心头的波澜,她的眸中在那一瞬间闪过一丝愧疚之色,但转瞬却又恢复了原来那般冰冷的模样,她笑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眼,彻底摧毁了纪欢喜的心防,她有些委屈,眼眶泛红。
她当然想在对方的面前表现出足够的坚强,与足够的无所谓,但……
但话到了嘴边,从她嘴里吐出的声音还是带着些许难以被遮掩的哭腔:“为……为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权势?如今的燕庭早就是她金芸儿的东西。
再进一步?她若是真的想这么做,纪欢喜也不见得不会帮她。
那为什么,她要做到这样的地步,无所不用其极,就连她这个亲女儿也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个问题让金芸儿微微一笑,她轻声言道:“和你一样。”
这样的回答显得有些模棱两可,纪欢喜也是一愣,并无法在第一时间领会到金芸儿话里的意思。
但金芸儿似乎已经厌烦了这般拖泥带水的对话,她的手中所激发的金光愈发的璀璨,魏来的身子一震,脸色顿时惨白了几分。
同时,金芸儿也在这时看向一旁的袁白玉言道:“去,调集你的大军,准备出兵宁州,收复失地。这一次,我不希望再有纰漏。”
金芸儿的语调冰冷,让还在因为这一连串事态翻转而发愣的袁白玉用了数息时间方才回过神来,他显然对于金芸儿畏惧到了极点,听闻此言后,赶忙点了点头,就要转身走出这府门。
而就在这个档口,一道璀璨的星光忽然从房门外亮起,透过窗户直直的照入此间。
……
一旁的卫流芳脸色一变,几乎就是在第一时间大喝道:“娘娘小心!”随即身子一闪,背后的长剑猛然拔出,直面上那道星光。
长剑与星光相撞,一声闷响在那时荡开。
身为圣境强者的卫流芳的身子竟然在那时一颤,然后在那星光的冲撞下,身形退去数步,这才堪堪稳住阵脚。
这样的变故显然是金芸儿始料未及的,她当然知晓来者是天罡山之人,但天罡山的圣境强者无非那古应龙与满朝元二人,虽说这二人的天赋卓绝,才堪堪三十出头便抵达了圣境,但毕竟推开圣门的时间尚浅,想要与得道已久的卫流芳相提并论还是有些差距的。卫流芳以一敌二虽然不见得能够获胜,但想来抵挡一些时间应该不成问题。
故而金芸儿方才能在这时,施展因果之法,慢慢料理魏来。
只是这样的计划在这时显然出了纰漏,随着卫流芳被击退,城主府的大门被人轰然推开,一位提着星光大剑的少女大大咧咧的迈步走入了其中,她瞟了一眼屋中的状况,目光随即便落在了魏来的身上。
“哟,小阿来,离开你龙绣姐姐的日子,看样子你过得不太舒心啊。”那少女这样言道,身后数道身影也随即走入其中。
那些人在看清屋中状况之后,没有多言一道道凌冽的剑意便在那时如潮水一般朝着金芸儿袭来。
其中徐玥的反应最为激烈,她看见被压制在地上的魏来,当下便是脸色一变,在那时爆喝道:“休伤我家夫君!”
说着,她便首当其冲的冲杀了上来,手中的长剑一震,金光璀璨,直取金芸儿的面门
各种圣境的杀招袭来,金芸儿心头的惊骇,也不敢硬接下这样的杀招。她虽然心头惋惜尚且还差上一步,便可蛊惑魏来的心智,但在此时,也
不得不收回了自己所激发的因果之力,身形一闪,退避到了一侧。
轰!
一声轰向在她方才立身之地炸开,金芸儿拂了拂自己衣衫上所沾染的尘埃,眯眼看着众人。
她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那一脸心疼之色的将魏来扶起的徐玥身上。
“也不知道师尊是怎么想的,怎么老是喜欢养出些白眼狼。”金芸儿这样言道。
魏来平复下方才与金芸儿的因果之力对抗后,而变得有些紊乱的内息,听闻金芸儿这话,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看向金芸儿的目光中有那么些许诧异之色一闪而逝。
他很明显的感觉到金芸儿这话时对着徐玥说的,再一联想金芸儿所掌握的因果之力与斩尘宫的斩尘之法二者之间的联系,有些东西便在那是呼之欲出了。
但魏来也没有急着却求证这一点,他侧头看向一旁的龙绣,又将目光落在了曹吞云的身上,正要说些什么,背着酒葫芦的阿黄却汪汪的叫了两声,直直的扑到了魏来的身上。
那般热络的表现连魏来都觉得有些诧异,他拍了拍阿黄,这才朝着曹吞云行了一礼,恭敬言道:“谢过曹前辈相助。”
曹吞云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架势,但眸中的笑意却是如何也藏不住的东西。
“要不是看着你爹娘与我有矫情,我才懒得来趟这趟浑水呢。”
曹吞云这样说道,而这话方才落下一旁的金芸儿便言道:“可你还是来了,天罡山可真是不长教训,当年南疆魔宗入侵,北境正道执牛耳者尚未出手,你天罡山便雄赳赳气昂昂的赴死,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今日还要管闲事,就不怕天罡山一脉就这样断在你这老头子的手中吗?”
“天罡山的传承是道,不是剑,也不是名号。你现在不懂,以后也不会动。”曹吞云眯着眼睛说道。
“况且,天罡山的传承或许真的会遗失,会断绝,但一定不是今天。”
曹吞云说着他背后的剑匣猛然一颤,数道神剑从剑匣之中飞出,凌冽的剑意如浪潮一般层层叠叠的铺开,整个房门中剑意回荡,纵横不息。
随着他此言落下,他身后的古应龙与满朝元也纷纷抽出了自己的佩剑,神剑出手,滚滚剑意奔涌,这房门中的一切在这剑意之下,仿佛就要被摧毁一般,摇摇欲坠。
面对这样强大的阵容,金芸儿的脸上却不见任何的诧异之色,她神色如常的看着众人笑道:“确实有些进步,我都没有想到这世上会有人真的能拔出那把天罡山的祖剑,看样子这一次,你天罡山是捡到宝了。只是这孩子还未成长起来,便急着来送死,还是不够明智。”
金芸儿这样说着,忽然抬头看向屋顶,她言道:“你呢?准备看戏到什么时候?再不出手,我可就准备走了,这说到底是你的事情,总不能让我一人出力吧。”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而随着此言落下,那穹顶之上忽的响起一声闷雷之音,一道粗大的雷霆轰然落下,重重的轰击在房顶之上,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房门在那一瞬间轰然炸裂。
这一下荡开的威势极大,但好在屋中的众人都是修为高深之辈,凭借着各自体内的灵力,很轻松的便抵御下了这道雷霆爆开的威能。
而由此,他们也看清了此刻穹顶之上的情形,本来一道早晨微微发亮的天色猛然暗了下来,雷云翻涌,雷霆闪烁。
一张巨大的人脸在那雷云之中慢慢凝聚成型。
他低头看着此间,目光阴冷,嘴里响起了那阵阵宛如闷雷一般的声音:“燕庭社稷,天命所成。”
“逆我燕庭者,有违天道,人神共诛之!”
那声音之中裹挟着滚滚威严,让人暗觉心神动荡耳膜发疼。
但魏来却并未感受到半点的恐惧,他只是抬头看着那张人脸,双拳死死握紧,嘴里低语道:“袁渊!”
第二百六十七章 剑光乍起
穹顶之上的人脸将目光落在了魏来的身上,他眯起了眼镜,眸中寒芒毕露:“小子,你没有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吧?”
“阴神妄动,看样子燕庭是铁了心要杀我了。”魏来面对那人脸的嘲弄,并不惊慌,而是平静的言道。
只是一眼他便认出了这张人脸的主人就是那位燕庭祖帝,袁渊。
他与这个家伙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袁渊杀了江浣水,灭了江浣水的阴神。
而魏来也当着泰临城文武百官的面,杀了燕庭的太子,甚至还从他那里吞走了数量庞大的气运。
二人之间的仇怨,可谓罄竹难书,此刻见面那自然是分外眼红。
“死期将至还在嘴硬!这一点倒是和你的外公很像!”袁渊这样说道,那密集的雷云开始不断翻涌,身着黑色龙袍袁渊在那是显现出了身形。
他没有与魏来多言的兴致,在第一时间便朝着魏来伸出了手,他周围翻涌的雷霆在那一瞬间尽数涌向他的体内,他的身躯被笼罩在雷霆之下。然后这些在他的体内一阵翻涌,最后顺着他的手臂朝着魏来轰击二来。
这雷霆化作的电蟒速度极快,只是眨眼的光景便从万丈高的穹顶上落到了魏来的头顶。
“休伤我夫君!”徐玥心系魏来,见此情景,她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在那时爆喝一声,身子猛然跃起,斩尘神剑之上剑意涌动,就要为魏来挡下这一剑。
而这时一旁的卫流芳也提起了手中的剑,欺身上前,攻势刁钻的直取徐玥的空门。
徐玥的心头一惊,卫流芳是实打实的八门大圣,徐玥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将一位八门大圣的进攻视若无睹。她在那时咬了咬牙,不得不收回来去向雷霆的剑势,抽剑回防,与卫流芳战作一团。
而一旁的龙绣以及天罡山的众人也在那是反应过来,纷纷催动其各自体内的剑意准备帮助魏来抵挡着声势浩大的一击。
但就在这时,一旁的金芸儿却衣衫涌动,浩大的金色光芒从她体内涌出,直逼那众人而去。
要知道天罡山一行人中,单是圣境强者便有古应龙与满朝元二人,加上虽在七境,但却底蕴雄厚的曹吞云,以及手持那把天罡祖剑的龙绣,四人叠加在一起的战力足以昂这世上大多数的圣境强者退避三尺。但金芸儿只是一人,那激发出来的金色光芒便能与这四人所唤出的浩大剑意对抗,而丝毫不落下风。
两大重要的援军都被抵挡了下来,魏来就不得不依靠着自己来对抗这道足以让圣境大能心底发寒的雷霆一击。
魏来眯起了眼睛,佛魔之相在他的背后涌现,阴龙咆哮而出,宁字轮盘亮起,无数把金色神兵闪耀,还有那数以千孽鬼都纷纷涌现,直面那一道雷霆。
轰!
伴随着一声闷响,魏来所唤出的浩大声势瞬息便被淹没在了那雷霆之下。
“阿来!”
“夫君!?”
数道惊呼声响起,无论是敌是友,双方都并无人相信魏来能够抗下这道雷霆之威。
众人发出惊呼,想要在那时救援,但早已将他们盯得死死的金芸儿与卫流芳却纷纷看住机会,直击众人要害,众人不敢托大,不得不再次回防,如此一来,众人不仅未有救援到魏来,反倒因为心神分散险些被各自的对手寻到机会,一时间自己也险象环生。
……
于此同时,一旁的袁白玉也终于从这场圣境大能的对决中回过神来,他深知这样的大战绝非他可以参与的事情,但同时也看出了场上的情形,魏来等人已经落了下风。
摆明了自己的立场也好,想要戴罪立功也罢,他在这时赶忙催动起了手上的兵符。
而在六虎城中各处刚刚安顿下来的燕庭大军收到消息,纷纷朝着此处开拔,数以万计的大军将这六虎城的城主府围得是水泄不通。
但无论是穹顶上祖帝显圣的异象,还是府门中刀光剑影抵挡的场景,都让这些士卒心底发寒,不敢妄动,
也不知道该如何参与到这场乱战中来。
接替袁白玉指挥这场大战的袁钺,在派出数百名士卒冲入府门,却转瞬被这各种力量碰撞后的余波所击溃撞飞后,心头一凛,这一来城主府不算大,三十万大军更笨施展不开,就是此刻摆在城主府外,都已经有些调度不开,更不提进去救援。而二来,这样的大战,在没有足够的地方施展后,杀入其中反倒会白白牺牲。
袁钺心思机敏,便换了办法,从大军各处调配除了修为六境以上的精锐,共计八百余人,杀入府门,准备策应金芸儿等人。
六境的修为不可小觑,更何况是数量如此庞大精锐。
一旁插不上手的孙大仁感受到了这股气机,与那虞桐一道带着宁州的千余名精锐与之搏杀在一起。
但宁州些精锐修为虽然不俗,同时年纪大都不过三十,皆是未来可期的好苗子,但此刻他们得修为比起袁钺组建起来的精兵却相差甚远,双方对撼在一起,宁州一方便瞬间显露出颓势。
可幸好孙大仁与虞桐的修为不凡,二者在人群中搏杀,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生生给宁州的千余名精锐拉扯开了空间,让这些宁州子弟不至于被完全屠杀,反倒是可以在二人冲杀开的阵型中寻到落单之人,将之逐一击破。
一时间双方也是你来我往,勉强维持住了僵持之势。
……
城主府中,大战刚起,而这一边,那落在魏来身上的雷霆也泄 尽了它的浩大威能,缓缓散去。
而魏来的身形也渐渐显露。
魏来挺立在那处,并未有像诸人想的那般,就在这一击之下彻底灰飞烟灭,但情况也远远算不得乐观。
雷霆余威散去,漫天的尘埃消减。
魏来的模样却甚是狼狈,他的衣衫破裂,露出的皮肤各处都有焦黑之处,想来是被雷霆灼烧所致,神情也有些萎靡,身子耷拉着有些站立不稳,嘴角亦有鲜血溢出,看样子,似乎随之都可能倒地不起一般。
众人将这样的情形看在眼里,心底极为焦虑,但奈何无论是曹吞云一行人还是那徐玥都被卫流芳与金芸儿看得死死的。
众人就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一时间也难以挣脱这二人的纠缠。
“我燕庭有天命在此,命数未尽之前你以为凭你以及你外公这些许年的经营就能逆天改命?殊不知是井底之蛙,岂能明白天命之数,不可易也!”而则是那穹顶上的袁渊居高临下的看着魏来,神情轻蔑语调戏谑的言道。
魏来有些艰难的抬起头,他背后无论是佛魔之相还是阴龙之相都周身气机暗淡,显然在方才的大战中都受到了极重的伤势。
但他的眸中并无惧色,他沉声道:“魏来从来不信什么命数,燕庭百年早已尽失民心,燕庭会亡,你这以苍生气运为食的阴神,也会亡!”
魏来这样说罢,那周身本来已经暗淡的气机在那一瞬间又涌现出浩大的气息。佛魔之相与阴龙之相再次抬头,他的身子猛然从地上跃起,直扑穹顶而去。
这样的变化是袁渊并未料想到,事实上在他看来,方才那一道天威雷霆之中所包裹的力量已经极为强大,哪怕是圣境强者也不见得能够硬扛下来。于他看来以魏来五境的修为,在这样一道雷击之下,本就应该灰飞烟灭。可对方不仅好端端的活着,竟然还有能力与他对敌。
虽说当初在泰临城太庙中,袁渊便已经见识过了魏来的古怪,但显然经过了一趟宁州之行后,这样的古怪比起以往更甚了几分。
他的心底惊讶,但对于杀来的魏来并未表现出太多的畏惧,毕竟此刻的他身负燕庭气运又有大燕国运命数加成,在这燕庭之地,说是所向睥睨也是毫不过分,魏来区区一位五境修士,他想不出对方有任何可能能将他击败。
面对袭杀过来的魏来,那位袁渊面色一寒,漫天雷霆再次被他催动,汇集于他的周身。
虽说在他的心头对于魏来充斥着轻蔑,但这一次他所催动的力量比起之前却强出数筹,显然还是准备
全力应对魏来。
浩大的雷霆转瞬便凝聚完毕,直直的轰向魏来。
魏来将白狼吞月与朝暮神剑一并抽出,刀意与剑气交错,他将二者横于胸前,同时佛魔之相光芒亮起,半身修罗的法门张开,黑色的甲胄浮现在他的周身,阴龙与金色神兵呼啸而去,与那雷霆冲撞在一起。
二者的对撼看上去威势甚大,一时间竟然给人一种势均力敌的错觉。
但错觉终究只是错觉。
魏来所召唤出来的各色手段虽然威能巨大,但相比于袁渊所唤出的雷霆中蕴含的天道威能,二者对边就宛如云泥。
只是刹那,魏来的手段便尽数崩碎,只能以刀剑硬接下这道雷霆。
这一次,他坚持了稍稍长上一些的时间,但终究还是免不了手中刀剑在巨大的雷霆之威下被振飞,同时那雷霆并未消减,这时直直的轰击在了魏来的身躯之上。
魏来的身子一颤,脸色瞬息惨白,若非他此刻已经动用了半身修罗的法门,而这法门所唤出的甲胄极为不凡,恐怕此刻他已经在这雷霆下灰飞烟灭,但饶是如此,因为他修为本身的限制,并无法完全发挥出这半身修罗的威能。
这法门能帮他抵御的雷霆之力也是有限,不过三四息的光景,那甲胄之上便开始浮现一道道裂纹,似乎已经到了兵临崩溃的边缘。
……
魏来的状况堪忧,这一点众人看在眼里急在心底。
但就像之前那般,他们依然无法从自己各自的困局中抽身,前来帮到魏来半点。
徐玥的心头焦急,她一剑荡出,剑身中裹挟的威能巨大,让卫流芳不得不暂时退开,她瞅准机会再次催动起体内的力量,想要以最快的速度逃脱卫流芳的纠缠千万救援魏来。
这样的想法固然是好,但卫流芳却早有预料,在退开的同时,一道剑招积蓄,朝着徐玥悍然攻去。
那剑势凛冽,裹挟着滚滚杀机。
徐玥的眉头一皱,心头固然有所疑虑。她很清楚若是任由此招轰杀到她的身子,很有可能会危及自己的性命,但此刻魏来的状况却又不容乐观。
她在那时咬了咬牙,却对于那轰杀来的剑招视而不见,转头看向穹顶的魏来,没有了半点犹豫。
金色的神剑被她握紧,她的眉目冷冽,体内的力量在那是被催动到了极致,金光涌向剑身,一道剑气便在这时从斩尘神剑之上脱体而出,以快得惊人的速度直直的斩向那道雷霆。
徐玥可以调用体内盘踞着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上神之力,这股力量的本质已经无限趋近于袁渊所掌握的命数天道之力。
二者相撞,一声轰向荡开,巨大的余波席卷开来,整个六虎城的城主府都在这股力量下,轰然崩碎,甚至就连此刻正严阵以待的待在城主府外的燕庭大军,也难以幸免,不少人被这股余波冲撞得身形倒飞出去,一时间哀嚎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
……
魏来对此并无预料,雷霆被震碎之后,他终于从那巨大的压迫感中恢复了过来,他大口大口的揣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直冒,方才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他回头看向徐玥,正想着要朝她递去一道感激的目光时,却对上了徐玥站在半空中,朝着他微笑的模样。
魏来的心头一暖,正要说些什么,可这时他眼角的余光却正好瞥见徐玥的身后,一道紫色的剑芒正呼啸而来。
魏来的瞳孔在那时放大,他张开手朝着徐玥大声的呼喊,但徐玥却朝着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似乎,她已经洞悉到了那即将到来的命运。
魏来的高呼声终究是被淹没在了那剑光爆开的轰响中。紫色的剑芒掩盖了一切,魏来的双目睁得浑圆,他看着那女孩,那女孩嘴角勾起的笑意,看着背后绽放出来的血光,耳畔仿佛又响起了她的轻吟。
“不!”
他这般言道,声音沙哑又绝望……
第二百六十八章 我喜欢公子
时间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止。
或者说不仅是时间,空间也在这时变得模糊,一切的一切在魏来眼里都失去了色彩。
他的眼里在那一瞬间只剩下了那个少女从天际坠落的身影。
他顾不得其他,在那时催动起了周身的灵力,朝着徐玥坠落的身影扑去,想要赶在她坠倒在地前,将她的身子扶住。
只是这时那位穹顶之上的燕庭祖帝袁渊,显然不打算成全魏来,他的眉头一挑,周身的长袍涌动,又是数道雷霆激发直扑魏来而去。
魏来的心头一震,虽然徐玥的出手为她解了之前的困境,但在与那雷霆对撼的过程中,他却受了不小的伤势,若是此刻再被这雷霆击中,他恐怕就得当场殒命。
只是此刻徐玥的状况本就让人担忧,她硬生生的接下了卫流芳的一道剑气,若是再任由她摔倒在地,二者叠加的伤害,恐怕会让徐玥的状况愈发的危险。
魏来在那时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准备就算硬接下这一道雷霆,也要救下徐玥。
抱着这样的想法,魏来的心头一沉,没了犹豫,就在那时催动起了自己体内全部的力量,打算朝着徐玥奔去,而对于身后滚滚而来的雷霆,却是视而不见。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那徐玥的身后一把抱住了徐玥,将她的身子稳稳接住,同时将之缓缓的放在了地上。
那人赫然便是阿橙。
本来这场大战远不是阿橙能够参与的层次,她之前一直在府门外与虞桐以及孙大仁等人配合着对抗那燕庭派出的千名精锐,但随着战况的进展,城主府的府门被碾碎,府门中的战况也一览无遗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阿橙心系魏来在那样的异响升起的瞬间,便转头看向那处,一眼便瞥见了徐玥受伤坠地的情形,也从魏来的举动中看出了魏来的心思。她在那时来不及多想,双刀出手,将眼前杀来之人生生拦腰斩断,同时脚尖点地,身子猛然飞出,赶在魏来出手之前接住了徐玥。
魏来先是一愣,但很快便回过了神来,他朝着阿橙递去一道感激之色,同时赶忙回身再次硬憾,那轰来的雷霆。
这一次,袁渊所激发的雷霆同样也来得极为仓促,并未来得及动用全力,这样的做法也只是为了让魏来无法再短时间内顾全到徐玥。
此刻魏来收回了分出的心神,转身全力应对那到雷霆,虽然依然有些力有不逮,但还是堪堪抗下了这道雷霆。
而这时,阿橙安顿好昏迷后的徐玥,也来到了魏来的身旁。
“她受了重伤,但短时间内性命无忧,我已经封住了她的心脉,想来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来到魏来身旁的阿橙这样轻声言道。
魏来抬头看着穹顶之上又开始聚集起雷霆之力的袁渊,点了点头,嘴里轻声言道:“谢谢。”
阿橙从魏来的语气中感受到了这个少年此刻的疲惫,这是阿橙于此之前,从未在魏来的身上感受到过的情
绪。
无论是如何艰难的处境,在阿橙的记忆里这个少年,都始终保持着昂扬的斗志,似乎在他的心底便从未有过放弃这两个字眼。
而现在在面对这位燕庭祖帝时,魏来的心态似乎发生了变化。
阿橙转头看了看不远处,金芸儿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众人的预料,天罡山一行人底牌进出,却竟然无法将之奈何,她的手段着实太过诡异了一些,哪怕是放在八门大圣之中,也是如此。那被她所催动的金色能量,里面包裹着的因果之力,可以透过外物,直击人的心神,而她又选择不与众人正面交锋,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动用这法门,扰乱众人的心神,让众人颇有几分有力使不出的憋屈之感。
而随着徐玥落败,那位卫流芳也在这时加入可战场,有了卫流芳的助力,天罡山一行人的状况愈发的危险,甚至隐隐露出败绩。
“这一次,我倒要看看,谁还能救你?”而袁渊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魏来,面露冷笑,浩大的雷霆之力再次开始凝聚。
这一次,他所召集的雷霆之力比起之前威势更加巨大,但比起威能,这道雷霆更大的不同在于,紫色的电蟒之中隐隐有金色的光芒涌动,那是燕庭的气运之力。
这股力量威能巨大,同时也对于燕庭,或者说每个王朝而言都极为重要,只有太庙中的祖帝阴神方才可能驱动。但一般而言,除非万不得已,也决计不会有人去驱动这股气运之力。
毕竟气运多寡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处地界的兴衰,此物虽然威能巨大,但一旦在动用的过程中出了岔子,让气运受损,给王朝带来的损失却也是不可估量的。
而袁渊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动用气运之力,一来是想要一举歼灭魏来,而更大的原因却是魏来当初闯入太庙时,从他这里偷取了数量庞大的气运,魏来身为宁州的魏王,这股气运自然凝聚在他的身上,他要借着剿灭魏来的机会,一举夺回这些气运。
这样想着,袁渊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他直直的看着魏来,浑身的气势开始无止境的攀升。
在那股气势之下,浩大的威压也从他的身上倾泻而下,笼罩在魏来的周身,魏来的呼吸开始变得不畅,体内的气机流转也变得滞后。
以魏来的修为尚且如此,一旁的阿橙的状况更是堪忧,她不得不全力以赴的催动着体内的力量,方才能勉强与魏来并肩而立。
她收回了落在众人身上的目光,转头看着魏来。
“阿来,我们今天会死在这里吗?”她忽然轻声问道。
魏来一愣——自从他登上魏王的位置后,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阿橙对他的称呼始终都是恭敬的魏王二字,而于此之前,称呼魏来也是魏公子,这阿来二字说起来还是第一次从阿橙的嘴里吐出。
魏来隐隐意识到了些许不寻常,但此时此刻也由不得他去多想,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或许会。”
“你怕死吗?”阿橙又问道。
这时,袁渊周身的雷霆之力还在不断凝聚,气势高昂,一股毁天灭地般的巨大威能在他的周身凝聚。
这个时候还讨论这样的问题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魏来再次苦笑道:“说不怕那是骗人的。”
“我也怕。”阿橙在那时应道。
魏来听闻此言,几乎下意识想要说出让阿橙避一避的言辞,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太了解阿橙的性子了,且不说她能不能在这个关头听下魏来的劝解,就是真的这么做了,恐怕这件事情也会在余生成为悬在阿橙心中的一根刺。
“以往我觉得我不会怕。”
“就像我爹一样,心存大义,为大义而战,为大义而死,那应该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
“直到后来,我遇见了你……”
“当然也不是从第一眼开始,是过了许久之后,但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说不真切,从那时起,我便没有那么不怕死了。”
“我怕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就再也……再也见不到你。”
阿橙极为平静的说道,但这些话给魏来带来的冲击却远不是阿橙那平静的语气所可以比拟的。
魏来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自然听明白了阿橙话里的意思。
但这个时候,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对方,只是有些木楞的看着阿橙,张开嘴,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眼来。
而这时,那位燕庭祖帝周身的雷霆却终于汇集到了顶点,他眯眼看着魏来,冷笑道:“遗言都说完了吧?”
“乱臣贼子的女儿,配上乱臣贼了的孙子,倒是不错,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
“哦……不对,这道雷霆下去,你们应该已经魂飞魄散了。”
袁渊这般说罢,那道雷霆便猛然朝着魏来与阿橙立身之地袭杀过来。
雷蛇电蟒的速度极快,转瞬便跨过了百余丈的距离,直扑魏来二来。
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气机也在这时将魏来的身形锁定,除非有超越圣境的战力,否则断无法从这股气机的锁定中逃出,故而此时此刻摆在魏来面前的便只剩下了一个选择——硬接下这道雷霆。
“虽然这个时候说已经有些晚了。”面对这样强大的攻击,阿橙的脸上并未露出任何的恐惧之色,她依然自顾自的言道,脸上的神情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释然。
“但我还是想要告诉公子……”
说到这里,阿橙顿了顿转头看向魏来,朝着魏来嫣然一笑,说道:“我喜欢你。”
这样的话来得太过突然,魏来一时也未有反应过来。
而阿橙似乎也并不打算给魏来太多反应的机会,她接着又言道:“所以,让我死在公子之前吧。”
这话说罢, 阿橙周身的气机猛然奔涌,双刀握紧,身形便要朝着自穹顶落下的雷霆杀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鸠蛇吞龙
阿橙的心底已经有了赴死的决意。
这并不是一时兴起的念头,这些年来,她经历了许多,与魏来一道。
在这生死关头,她终于醒悟了过来自己对魏来的情感。
她只是有些遗憾,遗憾于没有早些发现这一切,但却对此刻的决定并不后悔。
她体内的气机在那时被她催动到了极致,而穹顶之上的雷霆也在这时轰击到了她与魏来的身前。
她眉目一沉,就要出手。
而就在这时,一只手却忽然伸出,抓住了她的手臂。
阿橙的心头一惊,回眸看去,却见那只手的主人赫然便是魏来。
“阿来……”阿橙有些诧异与疑惑。
但还不待她问出心头的疑惑,魏来的声音却忽的响起:“你不会死。”
“我也不会死。”
“一切交给我吧。”
魏来这样说着,脸上的神情极为笃定,说着他抓着阿橙的手猛地用力,将阿橙的身子生生的拖拽了回来。
阿橙意识到了这一点,几乎是下意识的运集起周身的灵力想要抵御,但魏来的修为却强出她远不是一星半点,她仓促间所调集起的力量却是难以与魏来抗衡。
她的身子便在那时被魏来生生的拖拽了过来,然后被魏来抛向了地面。
魏来这一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念头,用力极大。阿橙的身子在半空中打转,眼看着就要狼狈的摔在地上,这时一股力道从身下传来,将她的身子稳稳托住,她这才缓缓的落在地上。
这一系列的变故,说时迟那时快,其实整个过程也就只有数息不到的光景。她回过神来,惊骇的看向穹顶,却见魏来微笑着朝着她点了点头,而做完这些,魏来方才安心,他这才转头看向穹顶那道已经来到他身前的雷霆。
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了笑容,嘴里轻声言道:“袁渊。”
“该还债了。”
……
轰!
一声轰鸣之音在穹顶炸开。
魏来的身形转瞬被笼罩在了那雷光之下。
没有人觉得魏来能够在那道雷霆之下活下来,众人纷纷发出惊呼,但这样高呼对于某些既定的现实并无法起到任何的作用。
雷霆爆开的光芒极为刺眼,任任何人都无法再这时看清其中的情形。但相比于满心担忧的众人,袁渊却更能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些什么。
他虽然同样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但却能真切的感受到,随着那道雷霆落下,雷霆中所包裹的气运之力在那一瞬间触碰到了同样的气运之力。
要知道,气运之力这样的东西,除了诸如他这样的入主太庙的阴神外,其余的生人,只能镇压气运,却不能动用。
魏来作为宁州魏王,自然有能力镇压宁州的气运,而这些力量他无法动用,只有当他死去时,这股被他镇压的气运方才会因为失去镇压而溢出。
气运之力的溢出意味着魏来已经战死,一切在袁渊看来都已尘埃落地。
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感受着从魏来体内溢出的
气运,然后整个宁州再次回归燕庭,他便有时间将整个燕庭剩余的气运一并吞噬,这百年来的辛苦耕耘,在这时终于到了可以收获的时节。
想到这里,袁渊脸上的笑意更甚,他催动着法门,便要将这些气运吞纳入体。
而就在他这样做的刹那,袁渊的脸色却忽然一变。
宁州如今确实已经到了自立的边缘,朝廷的任何命令在这个地方都是石沉大海,并无任何回应,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燕庭以及丧失了对于凝后的控制。
但无论怎么样,燕庭依然还是如今宁州名义上的主人。
作为燕庭的阴神之主,他有能力驱动燕地之中任何没有被镇压的气运,可这时,他想要吞纳这些气运之时,却发现这些气运的存在极为牢固,他使出的法门竟然无法将之吞噬。
袁渊的脸色变得古怪,而这样的古怪,在下一刻又化作了惊骇——他的法门催动之下,不仅没有吞噬这些气运,反倒在数息之后,自己所唤出的裹挟在雷霆之上的气运开始被那处的气运所拉扯,竟然是开始反噬,开始吞噬他的气运。
这一来一回的的反差,让袁渊措手不及。
“怎么……怎么会?”袁渊惊骇的自语道。
“陛下很害怕,是吗?”而就在这时,那雷光之中忽然响起了魏来的声音。
魏来的声音响起,这大大出乎了在场每个人的预料。
宁州的众人自然面露惊喜之色,而以袁渊为首的燕庭众人却是满目惊骇。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魏来是凭什么在那道威能骇人的雷霆之下活下来的。
而这时,那笼罩在方才魏来立身之所的雷光开始渐渐散去,魏来的身形也随即浮现在众人的眼帘之下。
他身着那声半身修罗的黑色甲胄,发丝散乱,身上各处不乏有被雷光冲击后焦黑的伤口,模样颇有几分狼狈的味道,但他眸中的光芒却极为明亮,而周身更是闪耀着金色的光芒,那金色光芒一路牵引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细线与穹顶之上的袁渊的身形连接在一起。
那些金色光芒透露出来的是一道道让人心神宁静,仿佛置身绿林间的舒适气息。在场的众人都是眼界非凡之辈,他们很快便从那股气机中反应了过来,这些连接魏来与袁渊之间的力量,便是气运之力!
“怎么可能?”众人的心头诧异,而袁渊心头的诧异比起他们却多出千倍万倍不止。
他很清楚方才被他所激发的雷霆何其强大,以魏来五境的修为断然不可能抵御,并且这气运之力是阴神才能驱动的东西,魏来可是一个活生生的家伙,他凭什么能够驱动属于大燕朝廷的气运?
这些疑问在那是一股脑的涌入袁渊的脑海,却得不到答案。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陛下是在太庙待得久了,见识不如从前了。”魏来将袁渊此刻脸上的神情尽收眼里,他微笑着这般说道,神情戏谑无比。
“邪法!你这是什么邪法!”魏来这般淡定的表现愈发加剧了袁渊心头的惊骇,而这样的惊骇转瞬就化作了恐惧,他朝着魏来大声的喊道,同时试图再次催动起周身的雷霆。
这样的行径落
在魏来的眼中,魏来却并未如之前那般露出半点凝重之色。他微微一笑,一道法门被催动,那时,连接在他与袁渊之间的金线猛然光芒大作,然后一道道金色的气息便顺着那些金线被从袁渊的体内拉扯而出,涌向魏来。
本来已经将那雷霆之力催动到了半道,约莫还有数息光景便可轰向魏来的袁渊却在那时身子一颤,那已经凝聚过半的杀招就此散去,而恐惧之色也随即浮现在他的脸上。
在这时,袁渊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气运之力正在不对被拉扯吞噬。
而作为阴神,尤其是他这样的太庙阴神,所存在的唯一原因便是社稷香火,这是他的力量来源,也是他存在的支撑。而社稷香火这东西说来玄妙,归根结底便是气运。
一旦魏来将他体内的气运偷走,那他不禁没有办法再与魏来为敌,甚至他的存在也会因此而彻底消失。
“邪法?陛下,这可不是什么邪法,这是陛下口口声声说的天命之数啊。”魏来眯着眼睛笑道。
“怎么可能!?天命之数?天命我燕庭气运未绝,气运又岂会被旁人所噬,更何况,这只有受了太庙香火的阴神才能催动气运之力,你凭什么能够如此!”袁渊大声的质问道,语气中裹挟着愤怒与恐惧。
“燕庭的国脉是篡周而立,周是篡虞而立,周的得位不正,燕的得位更是荒唐得一塌糊涂,陛下问我凭什么?跟我讲天命?”
“我现在便请问陛下,我替失去这东西的人要回这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魏来这话落下,他背后一道阴龙之相猛地升腾而起,随即十万虞家阴魂显现,他们的面容平静,周身金光璀璨,一道道金色的光晕笼罩之下,他们的模样显得神圣而恬静。而之前那些连接在魏来与袁渊周身金色光线,也在这时,由魏来的身躯转移到了那十万阴魂的身上。随着气运之力不断被吸纳过来,那十万阴魂周身的气息也开始不断的升腾。
直到这时,袁渊方才醒悟过来,并不是魏来用什么邪法吞噬了他体内的气运,而是这些阴魂在吞噬他的气运。
他陷入了震惊之中,但下一刻便明晓了这些阴魂的身份——他们时大虞朝当年被周氏屠戮的十万皇族,依照天命之说,虞朝还有四百年国运,却被周朝篡立,虞朝命数未尽,他的宗族阴魂从某种程度上便是与他一般的太庙阴神,只要足够强大,确实有可能吞纳气运之力。
只是他受了这么多年的太庙香火,阴神强大无比,而这十万阴魂看上去数量庞大,却如何能与他比拟?
而他哪里知道,魏来此番大楚之行,在周氏祖庙中从那位周氏祖帝的身上吞噬了数量庞大的气运,为这十万阴魂滋养,为的便是今日之战。从见到袁渊起,他便一直在等待袁渊泄露出气运之力,如此一来他才有机会将之一击而溃。
并且为了以防死亡阴魂难以对抗强大的祖帝阴神,魏来还有一道杀招未有显露,而此刻显然已经到了最佳的时机。
他的面色一沉,在那时看向身后的十万阴魂,沉声喝道:“鸠蛇吞龙之法……”
“开!”
第二百七十章 恶毒之策
“开。”
随着这个字眼落下,那十万阴魂的周身一道道古怪的气息涤荡开来,伴随着的还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荡开。
而这股吸力随着那些连接在他们与那位袁渊的金线传递开来。袁渊的脸色大变,在那时,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运之力开始被那股吸力不断的拉扯,不断的从自己体内涌出,顺着那些金线,遁入那十万阴魂的体内。
而随着气运之力的散去,他的实力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他很明白如此下去,若是自己体内的气运之力被对方抽干的话,等待着他的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愤怒与恐惧在那一瞬间填满了袁渊的脑海。
“救我!”他朝着身下正在与天罡山一行人酣战的卫流芳与金芸儿大声的吼道。
卫流芳一剑荡开了龙绣袭来的长剑,正要反身去往穹顶,可就在这时,一只手却忽然伸出,将他拉住。
他心头一惊,侧眸看去,却见这只手的主人赫然便是金芸儿。
只见对方朝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意思自然是再明白不过。
卫流芳的心头疑惑,而就是这疑惑的档口,深知魏来此刻处于关键时期的天罡山一行人已然再次杀到,他们的刀剑明亮,灵力荡开,是使出了全力也要扼制卫流芳,不让他能够干扰到魏来半点。
卫流芳不得不在那是再次运转起体内的剑意,对抗那些袭来的剑招。
双方再次缠斗在了一起,而这样的状况也就让那位燕庭的祖帝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废物!”将这样情形看在眼里的袁渊爆喝一声,嘴里如是言道。
但愤怒并不能让他此刻的处境有半点的缓解,他依然遭遇着体内气运之力不断被吞噬的窘境。而此消彼长的是,随着气运之力的涌入,那十万阴魂的体内气息高涨,他们的眉宇间金光灿烂,隐隐有神圣的气息从他们周身溢出,袁渊清楚得很,那是这些阴魂要化为阴神的前兆。
虞家当年有四百余年的命数未尽,天道往复,从不偏袒一人,这四百年命数只要虞家根基未曾断绝,那这四百年的命数便一直摆在那里。而一到这些虞家先祖的阴魂吞纳气运成为阴神,便意味着天道之数流转,落在了虞家的身上,这燕庭就得从此更名改姓。
而他袁渊这么多年不惜牺牲燕庭命数的计划,也会由此彻底破产。
想着那本应即将到来的美好未来,以及此刻摆在他面前的悲惨命运,这二者所带来的落差让袁渊彻底陷入了疯狂。
“我不会死!”
“我才是这燕地的主人!”
“我不会死!”
他这般疯狂的怒吼着,试图以此发泄出心头的怒火与恐惧。
……
穹顶的雷霆开始翻涌,一声声闷响不断的炸开。
袁钺的心头很是郁闷。
他所带来的千余名精锐,
那可都是燕庭最顶尖的好手,几乎囊括了整个燕庭所能找到的所有六境修士。
这股力量说不得如何强大,但也决计不容小觑。
更何况他们的对手也不是什么圣境大能,而只是一群四境亦或者五境修为的宁州子弟,论作战经验,这些家伙看上去更像是学院亦或者宗门中的弟子,自然无法与久经沙场的士卒们比拟。
而修为更是差上一个甚至两个大境界,数量也略微少上一些。
以袁钺看来,这样一群对手,以他手中这些精锐的实力最多一刻钟的光景便可将他们击败,从而让他可以带着大部队援助战场中心的皇后娘娘以及祖帝阴神。
但偏偏,这些无论实力还是经验都比起他们差上些许的宁州子弟们,作战的意志却是异常的坚定,加上孙大仁以及虞桐之流的战力强悍,他们一时间竟然难以攻破对方筑起的防御圈。
而更让袁钺郁闷的是,此刻这六虎城中分明有他燕庭的三十万大军,但却因为双方将做战地点选在了这处,三十万大军根本无法在这样狭窄的地形中发挥出半点作用,此刻只能再原地待命。这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着实让人觉得憋屈。
就在袁钺想着这些的时候,穹顶之上传来了袁渊那撕心裂肺的高呼。
他抬头看去,以他的眼界当然无法想到气运之力之间的博弈,只是却不难看出那位燕庭祖帝的阴神似乎此刻正处于险境。他虽然看不出就里,但却明白祖帝阴神对于燕庭的重要性。
袁钺的心头焦急,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提刀大喝一声:“祖神危在旦夕,诸位随我冲锋。”
说着,他也顾不得其他,一时间灵力荡开,几乎是本着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做法,生生在宁州弟子之间撕开了一道口子。
要知道就如之前袁钺心头所想的那般,宁州的精锐无论是数量还是战力都稍逊他们一筹,一番大战下来,虽然挡下了他们的数次进攻,但也是到了强弩之末的关头,此刻燕庭一方忽然发力,众人自然有些力不从心,时间且战且退,生生被其逼到距离战场中心不远的地方。
“祖帝!末将袁钺前来救驾了!”袁钺眼看着距离袁渊所在之处越来越近,他赶忙朝着对方大声喊道,一来是为了震慑魏来,让其束手束脚,二来也是希望袁渊能给他些许指示,告诉他如何才能解决此刻的危机。
……
袁渊在怒吼,在咆哮,在试图能聚起雷霆之力,改变自己此刻的处境。
但他体内的气运之力完全不受他控制的开始流失,他每次试图凝聚起体内的雷霆之力,但最后都因为体内力量不断被拉扯,而让雷霆之力的凝聚受阻,这足足数十息的功夫下来,雷霆的凝聚依然进展缓慢。
依照着这样的速度,他体内的气运之力恐怕会在这道雷霆凝聚成型之前,被那十万阴魂彻底吞噬。
袁渊明晓了这一点,心底的恐惧几乎抵达了极点。
而就在这时,袁钺
的声音忽然传来,他下意识的看向那处,却见袁钺带着一群精锐杀到了距离他不远之处。
袁渊在那时先是一愣,但下一刻,他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忽然眼前一亮,沉声言道,把府门外的三十万大军带进来。
正在一边抵挡着宁州一行人的反攻的袁钺听闻这话,顿时有些发愣,他朝着头顶的祖神大声言道:“陛下,此地狭窄,我三十万大军走入其中根本施展不开,况且……”
“我叫你做!你就去做!”但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袁渊打断。
袁渊的语气极为愤怒,根本不给袁钺任何反应机会,袁钺皱起了眉头,他隐隐觉得不妥,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也由不得他去多想,他很明白若是袁渊落败,对于燕庭来说是不可承受的巨大损失,想到这里,袁钺的眉头一皱,也不再多言,一只手握住了手中的兵符,大喝道:“大军入府!”
门外的大军早已被城主府中这般的战况吓得不轻,听闻袁钺的调令,众人都有些犹豫,但他们毕竟是久经沙场的精锐,就算心底发怵,但总归是做不出这临阵脱逃的事情。终究还是在那时依照着袁钺的命令开始涌入府门之中……
那自然是极为浩大的场面,这城主府根本容纳不下这般数量的大军,只是十余息的功夫,正城主府中便满满当当的沾满了燕庭的大军,可这般数量的大军涌入,城主府内根本就是水泄不通,大军也无法施展,更不敢靠近,那战场的中心地带。
“祖帝!大军已经进入府中,但府中狭窄施展不开,反倒被各种余波所伤,祖帝有什么命令还请快些下达!”袁钺见这大军已经挤满了府门,便在那时朝着穹顶大声的喊道。
袁渊将这样的情形看在眼里,此刻他体内的气运之力已经被那十万阴魂吸纳了大半,他的状况十分危急,体内的气息也有些孱弱,而那被他寄予厚望,用于想要击溃魏来的雷霆之力的凝聚依然才进展过半,他听闻这话,低头看向袁钺微笑着言道:“你做得不错。”
“那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战况危急,袁钺并无心感谢这位祖帝的夸奖,他高声再次问道。
而这时,袁渊的嘴角忽的扬起一抹笑意,他言道:“很好了,什么都不用做了。”
“嗯?”袁渊这样的回答,大大出乎了袁钺的预料,他在那是一愣,神情困惑。
但下一刻,他心底的困惑便迎刃而解,转而在他脸上涌现的是惊骇之色。
只见那时,袁渊的一只手朝着身下张开,一股气机忽然自他体内荡开,那股气机将身下的那些燕庭的甲士笼罩其中。他并未遮掩这样的法门,那些甲士也感觉到了那股笼罩在他们周身的气机,然后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这股气机到底是做何用。
下一刻,他们便看见自己周围的同伴的身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下来,而自己的有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全身,只是眨眼光景,这走入府门中的数万人,都在那股气机之下化为了枯骨。
第二百七十一章 身合天地
袁钺的双眸在那时瞪得浑圆。
他怎么也想不到袁渊所谓的办法,会是这样的办法……
因为府门大小的限制,进入这六虎城城主府的军队大抵只有两万到三万之数,自然算不得燕庭大军的全部主力。
但这不过是眨眼的光景,这数万大军便生生的再袁钺的面前化作了枯骨,这样的场景给袁钺带来的冲击却是着实太大了一些。
“祖帝……你这是做什么……”袁钺这样说道,脸上的神情错愕震惊无比,他多年来跟随着大军南征北战,也算是见惯了生死,对这些事情早已是看得稀疏平常。
但面对眼前的场景,他却不由得双脚打颤,身子隐隐有些发寒,就连吐出的话语也变得有些颤颤巍巍。
而那些化作枯骨的甲士的身子中溢出一道道淡淡的血光,那些光芒被那股袁渊体内所荡开的气机牵引着涌入袁渊的体内。
袁渊的脸上在那时露出了迷醉之色,他眯眼看了一眼袁钺,言道:“只是为了我大燕国泰民安,所付出的一点小小的代价罢了。”
袁渊这般说罢,也不给袁钺半点消化他此言的机会,身子一震,双手张开,那之前在凝聚过程中屡屡受挫的雷霆,在这时随着那些血气的涌入,顿时变得迅速了起来。
魏来将这样的变故看在眼中,眉头也不免随即皱起。他之前之所以能抗下袁渊那最后一道雷霆完全是因为袁渊想要夺取他体内的气运之力,故而施展的法门中包裹着雷霆之力。
而魏来正好利用了这一点,通过吞噬那雷霆中的气运之力。将那道雷霆中的力道卸去了大半,这才有了如今这攻守之势易转的境遇。
只是此刻,这袁渊不知道用什么法门,将那些燕庭士卒的生机抽走,从而化作力量,用于凝聚那雷霆之力。
这道雷霆之力显然不是依靠着之前那样取巧的法门所可以解决的。
一旦这道雷霆落下,魏来并不觉得凭着自己目前的状况能够抗下。
魏来想到这里脸上的神色愈发的阴沉,他却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更加迅猛的催动起体内那鸠蛇吞龙的法门,试图赶在袁渊凝聚起那道雷霆之前,将之体内的气运之力抽干。
但这样的做法,能起到的效果却是微乎其微。
袁渊身为燕庭祖帝,这些年居于太庙之中,蚕食了数量庞大的气运。那股力量数量之巨,哪怕是十万虞家阴魂全力施为,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之吞噬完全。
而反观袁渊,有了那股血气之力的注入,凝聚雷霆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增快。不过十余息的光景,气势浩大的雷霆便已然凝聚成形,伴随着袁渊的一声怒吼,那道雷霆便在这时,朝着魏来的面门轰然落下。
魏来的身子一颤,在那雷霆之下,巨大的痛楚在那一瞬间传遍了魏来的全身,巨大的灼烧感从他皮层传到他血肉,再涌入他的骨头深处。
那种感觉仿佛要将他撕裂,他五脏六腑开始碎裂,阴冷的气息不断涌入,仿佛死亡将至。
这种感觉魏来觉得很是熟悉……
就在魏来以为自己真的就会命丧于此之时,这样古怪的念头,忽然漫上魏来的心头。
是的。
这股雷霆之中夹杂着的气息让魏来无比熟悉,魏来的神识有些恍惚,但心中这样的念头却挥之不去,他隐隐意识到这样的熟悉感,似乎是他破局的关键。
但此刻的恍惚,让他难以聚拢心神去洞悉其中的奥秘,但至少他明白了事情还依然有着转机,而这哪怕是幻觉而来的些许希望也让魏来有理由却抓住他。
这样想着,魏来努力的想要保持自己脑海中的清明,但越是如此,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便越是让他难以自已。
怎么办?
这样的念头在魏来的脑海中不住的回响,一次又一次冲击着魏来的心神,忽然魏来的念头一动,心中忽然想起了某个字眼——身合天地。
那是大圣之境才能进入的特殊状态,在那样的状态下,他的思维与洞察力都会变得极为敏锐,或许在那样的状态下,他才能有可能记起这股忽然涌出的熟悉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只是身合天地的状态,以往的魏来,需要耗费许久的时间方才能够进入,虽然随着他修为的提升,进入身合天地的状态的速度也有显著的进步,但却依然不是一两息的时间可以做到的事情。更何况,此刻魏来正被那雷霆包裹,剧烈的疼痛正一刻不停的撕裂着魏来的身躯与神志。
想要在这样的状况下进入身合天地的状态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对于此刻的魏来而言,这才是如今他唯一可能的破局之法。
这样想着的魏来,心头一横,便在自己的心头催动起了那身合天地的法门。
可想要进入身合天地的状态本就需要让自己的心神放空,再反复运转法门,方才可能做到,可这不断传来的撕裂感,却让魏来难以自已,根本难以静下自己的心神,更不提进入身合天地的状态。
魏来仿佛尝试了几次,却依然不得其法,反倒是因为自己体内的五脏六腑不断被那雷霆撕裂而神志渐渐昏沉。
魏来在那时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
但这样的做法却是收效甚微,并不能让魏来在多大程度上改变自己的处境。
一定有什么办法的!
感受到自己的身躯越来越虚弱,魏来在心底不断的告诉着自己。
也不知是这样的念头起到了作用,还是人之将死时魏来的眼前出现了幻觉。
魏来恍惚间又回到了乌盘城,他看见了自己的阿爹,在不远处的书房中读书,看见了自己的身前自己的娘在缝着什么东西,嘴里唱着歌谣。
“灵山客,灵山客,独自去游天上月。本欲带上花一朵,无奈山上百花谢。灵山客,灵山客,群仙为谁来鼓瑟?遥闻天上鼓瑟声,声声悲愤声声切……”
魏来听着那歌声,嘴里却不由得跟着哼了起来,就仿佛冥冥
之中,自己的母亲又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将他拥在怀中唱起了这歌谣。一种难以言明的宁静感,随着那歌声在魏来的心头荡开,魏来的心神在那时竟然缓缓放空了下来。
“山客,灵山客,舍身忘情情亦烈。不闻雄舟从君走,唯见潮起潮又落。灵山客,灵山客,从此相伴唯黄鹤。昔日良弓和骏马,至今无人能骑射。灵山客,灵山客,悠悠长恨何时灭?”
那歌声还在继续,魏来仿佛忘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他双眸放空的看着身前,仿佛感受到了某些东西的存在。
“阿娘,是你吗?”
他这样问道。
这话一落,眼前漫天的雷霆之中,一位妇人的虚影缓缓凝聚,她微笑着看着魏来,一只手缓缓的伸出,抚摸着魏来的脑袋:“小阿来,你长高了。”
“娘!”魏来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心神动荡,在那是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要冲上前去,保住那个妇人,但周身密布的雷霆却让他动弹不得,他奋力的想要挣扎,但灵肉仿佛已经脱离一般,他的身躯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这样感觉让魏来有些抓狂,而那个妇人却微笑着言道:“没事的,有娘在。”
“这些年,你一个人过得很辛苦吧。”
妇人温言问道。
“不苦,阿来不苦。”魏来连连摇头,眼眶却有些泛红,像极了远游归家的孩子回家见到父母,将所有在外的委屈都一并咽回肚中,只为了让父母心安。
但这世上又哪有瞒得过父母的孩子?
妇人又笑了笑,却并不点破魏来的强装。
她又言道:“快好了,一切都快好起来了,我们还差最后几步路要走。”
“虽然很难,但娘相信阿来,一定可以走下去的,对吗?”
魏来有困惑,他并不太明白自己的母亲到底在说些什么。
“娘在说什么,阿来不懂。”魏来这样问道。
妇人言道:“娘这些年一直跟在你的身边,看着你受苦,看着你难过,每一次娘都想现身安慰你,保护你,但娘却不敢这么做。”
“娘只有一次机会,这是你爷爷、你外公、你姑姑,还有很多你认识与不认识的人一并用性命为你换来的机会,所以娘只能一直忍着,忍到实际成熟,告诉你答案。而现在这个机会终于到了。”
“娘到底是什么意思?”魏来闻言却愈发的困惑,他这样问道,心底不知为何,却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娘知道你有很多问题,别急,娘现在就把所有的答案都告诉你。”妇人这样说着,一只手伸出轻轻的点在了魏来的眉心。
那一瞬间一道璀璨的金光亮起,魏来的心神动荡,而下一刻,他的身子忽然一颤,脑海与周身那股剧烈的撕裂感猛然褪去,一股无比清晰的感受涌遍全身。
身合天地!
只是一瞬间,魏来便明白了。
他进入了身合天地的状态!
第二百七十二章 看看他们
天下着小雨,并不急促,夜风轻抚,带着凉意,却不生寒。
诺大的府门中灯火通明,仆人们来回奔走,端着各色事物,神色匆忙,如临大敌。
“啊!”忽然伴随着女人一声痛苦的大叫,随即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忽然在府门中升腾而起。
所有的人都在那时停下了手上的活计,纷纷面露惊喜之色,而这时,那女人大叫的房门中,一位老妇人抱着襁褓中婴儿。快步从里屋中走出,来到了屋外,那里有数人正在焦急的等待,老妇人见着他们,赶忙言道:“恭喜老爷,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那里的众人之中,便有一位年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男人在那是一愣,整个人都有些呆滞,周围的众人赶忙伸手轻轻碰了碰他,这才让陷入恍惚中的男人回过神来。
然后他一脸狂喜之色的伸手就要去抱起自己的孩子,但这动作太过孟浪了一些,那方才被接生婆止住啼哭的婴儿,被他这一碰,又吓得哭了起来。接生婆大抵也是个直肠子,在那时忘了二人之间的身份,抱着孩子躲到一边,还伸手打了一下男人伸来的手臂,嘴里言道:“老爷,慢点!别伤到了孩子!你这样可不像是个当爹的人!”
这话出口,那男人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一时间神情尴尬,而周遭的众人更是在那时哄堂大笑了起来。
……
魏来进入了身合天地的状态后,那之前萦绕在他心头的那种熟悉的感觉,转瞬便将他笼罩。
然后一个个幻境便在那时浮现在魏来的脑海。
而第一道幻境便是自己父亲以及吕观山,还有一些魏来看着有些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人的幻境,那似乎是自己出生时的场景。
而还不待魏来想得明白,眼前的幻境忽然画面一转。
……
魏府的厢房中,两个男人坐在桌前,神情微醺,似乎喝了些小酒。
模样还颇为年轻的吕观山看着同样年轻的魏守言道:“小魏来长得像他娘可比像你多一些。”
魏守有些不喜好友的调侃,嘟囔道:“那又如何,重要的是内在。你看他双眸灵光四射,一看便是遗传了我的聪明才智,将来一定是一方大儒。”
“将来?”方才还推杯换盏,好不热络的吕观山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忽然脸色一变,神情有些沮丧。
“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陪着他们走到那个将来。”
他这样说着,深深的叹了口气,在那时低下了头。
魏守也是一愣,像是想到了些什么,随即陡然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方才言道:“砚儿今年两岁了吧?”
“嗯。”吕观山点了点头,有些困惑的看着魏守,似乎不解他为何会在这时提起这事。
“让他们结个娃娃亲吧。”魏守看向吕观山这样说道。
还不待吕观山反应过来,他忽的一笑,仰头饮下一杯酒水,这才又言道:“若是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他们俩在一起,至少能相互有个伴。”
“不至于孤苦伶
仃的在这世上……”
……
换面在那时又是一转。
青冥学宫的尚龙殿中,一群人围坐在那处。
这些人魏来大都认识,当然也有不认识的。
不过那样的不认识,与通常情况下的不认识却有所不同。
魏来看着那些人,觉得熟悉,却又觉得陌生,然后在这样古怪的感受中,他们的名字,纷纷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
魏振、吕长袖、魏锦绣……
所有人的眉头紧皱,一派如临大敌的架势。
魏来极为熟悉的那位秦台翊还并未到垂垂老矣的地步,他端坐在首座,沉眸言道:“事已至此,我们学宫已无退路。”
魏振在那时迈步上前,言道:“此事终究因我与吕兄所起,一切后果,让我们二人承担,不可牵连学宫。”
“事已至此,也不是牵不牵连的问题了,我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就算现在将你们逐出学宫,亦或者干脆杀了谢罪,也无济于事,宗门之祸已经铸成,如今不是推卸责任,亦或者承担责任的时候。”
吕长袖却一拂衣袖言道:“东西二境粉饰太平已久,既然他们做得出让南疆归于灰烬的事情,就不见得到了某一天会放过东境。他们维持自己光鲜亮丽的法门本就是饮鸩止渴之道,南疆的命运迟早也会落在北境,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我们想办法先下手为强。”
“东西二境何其之强,与我们几乎是云泥之别,说是先下手为强,可我们又该如何下手?”一旁的魏振皱眉言道。
而周围的众人听到这话,脸色都难看了起来,显然这个问题一语中的,戳中了此刻众人心头的痛处。
“那就用东境的办法。”而就在这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人群中响起。
那是一位年纪看上去四十出头男子,魏来见他的模样有些熟悉,却始终记不起对方的姓名。
而他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显然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个人口中所谓的东境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胡闹!这么做我们与东境那些家伙有什么区别?靠着这样的办法,就是战胜了东境,那又有什么意义?”魏振大声的斥责道。
那位男子面对魏振的指责却并无半点恼羞之意,他沉声言道:“有史以来,那些开创了千秋盛世的君王,哪一个是靠着怀柔之法,先以王道威服四方,再以圣人之道牧泽万民,所谓先王后圣,不外如是,这么做,能有何问题?”
“这岂是王道圣道的问题,那个办法,已非人道,二者岂能相提并论!?”一旁的吕长袖也厉声言道,显然在这个问题上,他与魏振是站在同一边的。
“人道也好,鬼道也罢,我们要做大事,岂能妇人之仁?”那男人反驳道。
双方就在这时,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
……
接下来的许多幻境,都是这些人在青冥学宫的各处不断的争吵,直到某一天,那个男人负气离去。
然后当他再次回来
之时,一场颠覆青冥学宫的大战开始了。
他裹挟着东境神人的威严,一路将青冥学宫搅得天翻地覆,一直冲杀到学宫的龙商殿之前。
无数人指着他的面门破口大骂,什么卖祖求荣,什么大逆不道,一切可能的口诛笔伐,都在那时一一落在男人的身前。
男人却面不改色,对于这些骂名坦然受之,然后他看向为首的那几人,言道:“大湮亦或者整个青冥学宫从此烟消云散,诸位该做选择了。”
众人似乎都明白走到这一步一切已成定局,为了不牵连更多的人,吕长袖与魏振在那是相视一笑,接着二人便一同迈步而出。
显然这便是他们的选择……
而这让周围那些学宫的弟子们纷纷发出一阵阵痛哭声,那哭声连成一片,响彻不绝,悲切万分。
躲在角落处的两个小孩看得心惊胆颤,他们并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但却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爷爷似乎正处于某种极为危险的关头。二人的手牵在一起,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平息彼此心头的恐惧。
“害怕吗?”而就在这时,一个温软的声音忽然从二人的背后响起,两个孩子闻言,回头看去,却见一位老者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外公。”男孩看向老人这样说道。
“江爷爷。”女孩也这般俏生生的唤道。
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要对爷爷们做什么?”男孩又问道。
“没什么,只是要带他们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老人说道。
“有多远?多久能回来?”一旁的女孩又问道。
老人沉默了一会,这才言道:“要很久才会回来,也或许永远无法回来,这取决于你们。”
“我们?”男孩的脸上露出了困惑之色。
老人在那时伸出手,一张上面刻满了黑色纹路的金箔忽然浮现在他的掌心,他言道:“我得在你们身上藏着点东西,有一天你们若是能记起它,找到它,那或许我们就能回来。”
“你们愿意吗?”老人微笑着问道。
两个孩子并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却还是在那时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愿意。”
“乖孩子。”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他掌心的那道金箔忽然一颤,在那是一分为二,分置涌入了二人的体内,转瞬便消失不见。
两个孩子并未觉察到有什么异样,他们困惑的看向老人,其中那男孩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老人摸了摸他的脑袋,指向大殿中心,这时,两道金色的光芒从那男人的手身上涌出,将魏振与吕长袖包裹其中,璀璨的光芒闪烁,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但老人却直直的看着那处,嘴里喃喃言道。
“剩下的事情,就是看看他们……”
“用你们的权利,尽可能的看看他们……”
“毕竟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会忘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