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别离
魏来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古怪,又很羞于启齿的梦。
梦里,在一处床榻上,他与一位女子缠绵悱恻。
在那宛如置身仙境的欢愉之中,魏来试图看清女子的容貌,但女子的脸上却始终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让魏来看不清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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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橙……
纪欢喜……
都不对,都不是!
魏来问她:“你是谁?”
那女子却忽然泪流满面,沉默不语。
她说:“我要走了,永远不会回来……”
魏来想问她为什么要走,要去哪,又为什么不回来。
但这些问题悬在他的唇齿边,还未来得及出口,魏来却忽的从床榻上惊醒了过来。
他的嘴里喘着粗气,目光空洞看着四周。
燃尽的烛台,空荡荡的木桌,一切都与昨日并无区别。
只是一个梦吧……
魏来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正要起身,可却忽然发现那大红色的被褥下,自己的身上一丝不挂。魏来的面色有些古怪,他昨日确实与萧牧一道饮了不少酒,回来时脑袋昏昏沉沉,此刻这般模样想来应该是酒后的失态所致。
念及此处魏来摇头苦笑,心底因为那个羞于启齿的梦境而生起的些许不安也散去了不少,赶忙捡起四散在床榻各处衣物,麻溜的穿戴齐整。
随即又穿好布靴,迈步而出,可脚方才踏出一步,便踩在了一团松散的事物上。
魏来一愣,低头看去,却见自己的立脚之处正有一摊灰尘。
魏来皱了皱眉头,疑惑的蹲下身子,看向那摊灰尘,那像是某些木制品被烧成灰烬后遗留的事物。可是,这屋中好端端怎会有这样东西,魏来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屋中的物品应在皆在,并没有缺少什么。难不成是自己昨夜喝得多了,在家里玩火?
这样古怪的念头让魏来的心情莫名有些烦躁,他仰头看了看天色,屋外已经蒙蒙亮,今日是山河图洞开之日,孙大仁等人也要随着曹吞云一同离去,各项事物繁多,魏来没有心思去细究这其中的古怪,他摇了摇头,将自己强行从那般烦躁的心情中拉扯出来,又整理了一番衣物,终是迈步走出了房门。
……
那一顿早饭吃得很是沉闷,对于大都处于十几岁年纪的众人来说,离别永远是一个沉重辞藻。
徐余年更是一早便离开了魏府,说起来魏来与这位徐家少公子的关系还当真称得上是不打不相识,也说不上为什么,自从初到宁霄城那一战之后,徐余年便处处帮衬着魏来,就连这魏府都是徐余年出钱打理的。虽然这背后还有那位赤霄军统领大人的意思在,但被一个男子如此热络对待,细想一番还是让人不免觉得古怪。
依照着魏来昨日得到的消息,徐府上下似乎也开始打点一切,想来亦在为自己谋划后路。
徐家、徐余年……
想着这些的魏来心情又开始莫名有些烦躁,说不上为什么,却总觉得关于徐家他似乎忽略了某些极为重要的东西,却如何都想不起来。
一顿早饭便在诸人各异的心思下,沉闷的吃完。
一行人沉默着一同走到了魏府门前,接下来,魏来得前往翰星碑所在之处,而孙大仁等人则得跟随着曹吞云一同前去天罡山。
龙绣倒是洒脱,与魏来行礼道别,但刘青焰与钱浅姐弟却是孩子心性,瞬间便红了眼眶,魏来忙不迭的宽慰几人,一边嘱咐他们在天罡山要好生修行,不要辜负曹前辈的期望,一边承诺若是得了空闲一定前去看望他们,这才让这几个小家伙收敛起了即将从他们眼眶中奔涌而出的泪水。
做完这些魏来又看向一旁的孙大仁,朝着面色阴沉的壮硕少年灿烂一笑:“大仁,这天罡山虽然比不得无涯学院,但也是天下剑道首屈一指的圣地,去到那处好生修行,将来成就可不见得会比那赵天偃弱上半点,日后走到砚儿面前,咱们兄弟也可趾高气扬,不至于丢人现眼。”
孙大仁平日里脑子确实不太灵光,但这时却也听得明白魏来这话看似调笑,实则是想要宽慰他。
他神情不舍的抬头看向魏来,问道:“阿来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魏来微笑着摇了摇头:“大仁,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有你要做的事,我有我要做的事,今日一别并非永诀,他年再见,你我还是兄弟。”
“可是我听说徐余年他们都要离开,金家还大军压境,这宁州……”孙大仁却还是放心不下,嘴里言道。
“从乌盘城到金牛镇,从金牛镇再到宁霄城,一路走来咱们遇见了多少麻烦,哪一次不是要人命的险境。你看我还不是好端端的活着,我命大着呢,你放心就是。我可还等着你给我寻一个天下第二漂亮的女子做媳妇呢!”魏来神色轻松的笑道。
可无论魏来说得如何轻松,但孙大仁却始终放心不下,他还想要说些什么,可这时,一旁的曹吞云却忽的慢悠悠的说道:“好了,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山河图估摸着也该开了,就别婆婆妈妈了。”
曹吞云发了话,众人也就只好收声,曹吞云走到魏来的跟前,轻声言道:“关于朝暮剑的一切我昨日想了一晚,却始终未得要领,对其的记忆比较模糊,回到天罡山后,我会与门人一道整理关于朝暮剑的一切,若有所得会第一时间寄书信与你。你既然能够催动此剑,那便说明你与此剑有着渊源,你放心带着,勿需挂怀。”
曹吞云用只有自己与魏来能听见的声音这般说罢,身子便有退去一步,咧嘴笑道:“上一次黑蟒送你给自己掘坟你让老夫大跌眼镜,今日把天罡神剑留于你陪葬,你可不要又让老夫失望啊。”
魏来也知曹吞云这话里的意思,他粲然一笑,拱手言道:“晚辈怕是又得让前辈希望落空了。”
“那下一次我可没东西再送你了!”曹吞云开怀一笑,随即便于魏来辞别,领着不舍的众人,迈步离去。
魏来立于原地,与众人挥手作别,直到众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街角,魏来方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一瞬间,身旁忽然清静下来的少年有那么一些不太习惯对于才十六岁的少年来说,让自己释怀永远是一件比宽慰他人要难出太多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却强迫自己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转头看向那立于宁霄城中心的巨大黑色石碑。
他知道,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第四章 殿下说什么?
几日来高耸在衡珞街与浔阳街街道上的擂台纷纷落下,两处整个宁霄城最为宽广的街道又恢复了寻常模样。
但擂台的落下却并未让宁州的百姓消减半点对于这次翰星大会的热情,当魏来来到翰星碑前时,翰星碑外地界早已被前来观礼的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
百姓们交头接耳,不乏听见一些疑惑之言:“咱们不是获得了两百多位山河图的名额吗?怎么今日就来了这么点人?”
“我听说单是昨天夜里,那些外族的宗门都纷纷逃一般的连夜离开了宁霄城,其中便有一些被选入这宗门的宁州子弟一并与之离去,也不知是不是在害怕天阙界的报复,故而如此行事。”
“哼,别说是那些宗门了,今日一大早我就在城门看见徐家带着一家老小赶着车队出了城,看那架势,像是举族搬迁一般……”
“不会吧!徐陷阵可是赤霄军统领,他怕什么?”
“那谁知道呢?我还听说,陆家此刻已经人去楼空。”
……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他们的见闻,但也不知是谁眼尖得很,忽的瞥见了那迈步走来的魏来。
“是魏公子!”那人高声便朝着魏来惊呼道。
周围百姓闻言,纷纷循声望去,也都发现了魏来,于是“魏公子”三字便绵绵不绝的在这翰星碑前响彻开来。
在经历这次翰星大会之后,于此之前在宁州声名不显,最多也就被标上一个江浣水外孙标签的魏来,此刻在宁州百姓们的心中却有了极重的分量。尤其是今日这山河图洞开之时,宁州的子弟大都选择退避的时候,百姓们便愈发需要一位像魏来这样的主心骨来让他们安心。
魏来朝着人群一一颔首致意,百姓们也极为知事的给魏来让出了一条道来,让少年可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翰星碑前。
翰星碑前诺大的广场上,此刻已有多人在此等候,其中最为惹眼的自然是那群以左鸣以及桔宁为首的天阙界门徒,他们的衣衫鲜艳,身形挺拔,近百人站在一起,气势不俗。而另一边则是群龙无首的宁州子弟,数量稀稀落落,不过二十余人,显然大多数的宁州子弟迫于家族的压力,最后都不得不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机缘。
就像萧牧说得那样,依靠着利益捆绑而得来的团结,最终都会在更大的利益面前所瓦解。就连萧牧今日都未有到场,魏来倒是相信萧牧的为人,只是恐怕萧家族中那边也给了他不小的压力,魏来亦能理解他的苦衷。
魏来心底想着这些,那本就烦闷的心情不禁又加重了几分。
“魏公子好大的面子,让这么多人等了你足足半个时辰。”而就在魏来思虑着这些的时候,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忽的响起,却是那站在翰星碑下的袁袖春。
他冷眸看着魏来,瞳孔的深处是丝毫不加遮掩的愤恨之色。
他有足够的理由去憎恶,甚至是杀了眼前这个少年昨日他便听闻了金家的二把手金不阕接到了圣上的谕令,将派出足足十万苍羽卫赶赴宁州,以加固边防巡视名声为由,实则将来宁州行那越俎代庖、喧宾夺主之事。这意味着,他的那位父皇已经对宁州以及袁袖春本人失去的耐心,将解决宁州麻烦的权柄交由到了金家手中。袁袖春理所应当的将自己所遭遇的麻烦归咎到了魏来身上,他认为若非魏来的各处刁难,他岂会落到如此田地?
而困扰着袁袖春的不仅仅是宁州权柄的拱手让人,还有阿橙的背叛袁袖春在泰临城所经历的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阿橙一直与他朝夕为伴,自从凌照娘娘走后,这世上最让袁袖春信任的人除了韩觅便只余下了阿橙。
可素来被他信任的少女,却帮着魏来扰乱了天阙界的计划,逼迫天阙界不得不做出让所有人一同进入山河图的让步,哪怕是昨日他将少女召回府中,好生询问之后,阿橙依然并不赞同袁袖春的做法,为此二人更是爆发了凭生以来的第一次争吵。
一想到这些,袁袖春便恨不得将魏来抽筋扒皮,故而此刻也顾不得平日里那副苦心营造的谦谦君子形象,出言便要给魏来一个难堪。
魏来却是看也不去看他一眼,独自一人便走到了那翰星碑下的广场上,那零零散散的二十余位宁州子弟犹如寻到主心骨一般,凑了上来。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魏兄今日想来是能明白这个道理了吧!”袁袖春见魏来不曾理会他,心头自然愈发怒意奔涌,便又冷言说道。
魏来这一次终是抬眸看向袁袖春,他的目光先是在他身旁的阿橙身上驻足了一会,对方感受到魏来的目光,逃一般的低下了头。魏来并不放在心上,这时才将目光落在袁袖春的身上,他微微一笑言道:“殿下知道什么叫宁缺毋滥吗?”
“我心所向,哪怕孤身一人又有何妨?而若是道不同,许诺再多,又有何异?曾经便有一人在明玉楼中设宴,温言细语,许诺我百般好处,与我言尽大义,但我一眼便看出他不过是跳梁小丑,这样的货色,来再多,魏来也不需要。”
“这个道理,殿下永远不会明白!”
听到这话的袁袖春一愣,但下一刻他便反应过来,魏来所言之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明白这一点的袁袖春面色难看,他恶狠狠的看着魏来言道:“魏公子伶牙俐齿,就是不知,你身边这几位也离你而去,只留你一个孤家寡人时,你还能不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说道这处,袁袖春还寒着目光扫视了一番站在魏来周围的那几位宁州子弟,目光中的威胁意味自然是不言而喻。
这些宁州子弟能够选择站在魏来的身边,平心而论已然需要承担巨大的压力,此刻再面对袁袖春近乎于直白的威胁心底多少有些戚戚然。魏来将这番情形看在眼里,心底却想着昨日听到的一些传闻,看来那传闻确实并非作假,在金家巨大的压力下,这位大燕太子确实已经有了几分丧心病狂的架势。
就在宁州的百姓都未魏来感到不忿时,远处却忽的传来一声高呼。
“阿来!我回来了!”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材壮硕的少年正提着一个鼓鼓的包袱朝着此间跑来。
他来的颇有些匆忙,嘴里甚至还有些气喘。
但当他一路小跑来到魏来身前时,他却对着魏来咧嘴一笑,目光四望了一番,问道:“怎么样,没来晚吧?”
魏来对于对方的到来也是一愣,好一会之后方才回过神来,问道:“怎么回来了?不去天罡山了?”
那身材壮硕的少年很是随意的摆了摆手:“天罡山嘛,连前十的神宗都排不上,不去也罢。”
魏来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嘴里却又问道:“那龙绣呢?”
壮硕少年的脸上少见的露出了些许羞赧之色:“娘们嘛!哪有兄弟重要!再怎么说她有天罡山罩着,可你没有我罩着,能过得舒坦吗?忘了在乌盘城,你大哥我是怎么罩着你的吗?”
魏来的笑容灿烂,正要再说些什么,可远处却又传来一道声音。
“魏兄!”
“魏贤侄!”
魏来循声看去,却见那街角处,萧白鹤领着萧牧连同着数十位拥有参与山河图资格萧家子弟一道迈步而来。
这样的举动传达出了一个很重要的讯息萧家不走了!
魏来一愣之后,亦反应过来,他侧头看向那面色难看的袁袖春,眉头一挑,问道:“刚刚殿下说什么来着?”
第五章 两位大爷
所谓的山河图,不过是一卷画轴。
左鸣的长袖一挥,那卷轴便涌入翰星碑上,宁州的气运在那一刻被此物牵引,涌入其中,于百息的光景之后,魏来等人的身前的空间便猛地一阵扭曲,随即一道道内里漆黑的圆形传送法阵便浮现在了诸人的身前。
“山河图中,一切叵测多变,随时会有性命之忧,诸位若是惜命之人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左鸣于那时冷声言道,目光却看向魏来一行人,言语之中的奚落之意自是不言而喻。
但魏来等人哪会理会他的嘲弄,根本看也不去看他一眼。
左鸣的面色更寒,继续言道:“山河图每过十日便会发出感召,诸位届时都会心有所感,若是回应感召,便会被传回此地,若是不应,则可继续留在山河图中。这样的感召十日以此,一共六次,也就是说诸位最多能在这山河图中待上六十日,若是最后一次再不应允,那边会被永远留在其中。所以切莫贪得无厌,要明白这见好就收的道理。”
说完这话,左鸣的长袖又是一挥,喝道:“诸位请吧!”
听闻这话,魏来与众人对视一眼,纷自点头,随即便没有半点犹豫的迈步踏入各自身前的传送法阵之中。
……
穿越传送法阵是一种极为古怪的体验。
就好像整个人都被置于半空中,身形上下颠倒,来回翻转,眼前的景象更是光怪陆离,各色耀眼的光芒流淌交织,飞快的在眼前闪过,明亮得让人眼睛发疼。
而不待魏来适应这样的变化,下一刻他的身子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重创,让魏来没有半点准备。落地之后他足足在地上躺了十息的光景方才缓过劲来,他艰难的站起身子,但周身传来的剧痛还是让他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他暗暗怀疑,这样的落地方式,是不是天阙界在从中作梗,故意为难于他。
他在心底咒骂着天阙界,可当他平复下神晕目眩的脑袋,看向四周之后,那样的不满却瞬息烟消云散。
倒并非魏来突然顿悟,到达了那以德报怨的高超境界,只是单纯的因为眼前的景象太过震撼,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心思再去叨念天阙界的不是。
他可记得真切,上一刻他还身处宁霄城的翰星碑前,周围围满了宁州的百姓,可现在他却身处一片茂密的丛林之中,周围随处可见数丈高的参天大树,郁郁葱葱得阳光也只能稀薄的照下些许,双脚所踏之地的地面上亦长满了植被,大都生长茂盛,颇有几分世外桃源之相。
魏来虽然打心眼里厌恶天阙界,但此刻却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山河图着实神奇,那小小画轴之中当真藏有一方世界。
这袖里乾坤的法门民间多有传闻,魏来以往只当那是无稽之谈,可今日真的见着,方才觉得大千世界当真是无奇不有。
……
魏来用了好一会时间方才收敛起了心中的感叹,随即他迈出步子,踩着松软的地面走向不远处的一处草木丰茂的矮林之中。
那里生着一丛半人高的植被,叶子细长,花朵黄中透红,其下还零零散散的挂着些拇指大小的红色果实。魏来本是好奇打量,可走进一看却不免眉头皱起。这样的植被,他从未在北境见过,也更为再什么书中看人提起过。他盯得出神,心头忽的一动,像是想到什么,又抬头四望一眼,眉宇间的凝重之色更重了几分。
这密林之中确实各种植被丛生,乍看之下生机盎然,可偏偏无论是地上石板上生有的青苔,还是那些高耸的大树当然也包括眼前这几株结有朱果的植物魏来都从未见过与听闻过。
这绝非魏来大惊小怪,他自小随着阿爹看过不少的书,他爹又是出名的喜欢搜罗各种古籍之人,管他有用没用,还是荒诞无稽,只要没见过的,花再大的价钱,他爹也会买回来,为此没少被魏来的母亲责骂。魏来不敢自夸博览群书,但所读书籍绝不算少,其中亦有不少记录风土热情之物,那亦是魏来最喜书籍中的一类。可魏来绞尽脑汁细想,也未有想到哪怕一处能与眼前这些草木相似的记载。
“难不成这山河图中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于这方世界之中?”魏来皱眉想到。
魏来疑惑,却又觉不合时宜。毕竟他不是来探寻山河图中秘密的,他是来此地寻找机缘。念及此处,魏来便收起了自己忽然涌出的胡思乱想,站起身子,便要离开此地山河图的传送法阵下,众人都已分散,魏来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与孙大仁萧牧等人汇合。
他刚要迈开步子,可心中的念头一动,又鬼使神差的看向身前那些植被上生有的朱果。
世间传言,这山河图中机缘密布,这些朱果生得浑圆透亮,保不齐还真是什么天材地宝。
想到这里,魏来却有自嘲的笑了笑,暗骂自己异想天开,可手却很是诚实的伸了出去,将那些朱果采了下来依照着左鸣的说法,山河图每过十日方才会发出感召,也就是说哪怕一切顺利魏来等人也得在这处天地待上足足十日的光景,将这些朱果随身带着,之后找机会实验一番,若是能够食用,也能凑合着做一顿的口粮。
本着雁过拔毛的态度,魏来索性便将那些朱果一股脑的都摘了下来。
一番忙活下来,魏来只觉口干舌燥,额头上汗迹密布,魏来这才注意到,这处温度燥热,仿佛正处于春夏之际,与飞雪不歇的宁霄城截然不同。
虽然因为修为不俗的缘故,魏来的穿着并算不得繁重,但在这样的毒辣阳光下,还是免不了有些不适,加上双手捧着那些朱果颇为不便,魏来索性便将自己身上的长衫脱了下来,只穿着一件单衣,然后有将那些朱果放在长衫之中,做成包裹,背在背上,这才心满意足。
依照着之前与萧牧等人定下的约定,他们得先寻到一处显眼的地界,并以此为目标朝着那处汇聚,只是这茂林之中哪有什么显眼的存在?魏来思虑着,正想跳上树干上眺望一番,寻找一下可有合适之处。
可就在这时,地面忽的轻颤。
魏来一愣低头看去,却见自己双脚所踏之地四周的地面不断的隆起,并且那样的异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朝着自己靠近。
魏来心惊,脚尖点地,身子跃起,便想要跳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可他的身子刚刚跃起,一只脚还未落在那树干上,地面却猛地发出一声轰响,魏来落脚之地的大树被那股巨力掀翻,轰然倒地。同时那地面爆开,扬起的尘土密布,遮盖了魏来的视线,加上大树轰然倒塌,没有了落足之地的魏来,赶忙伸手抓住了那倾倒大树的树枝,以此接力,将身形再次拉升,踩在了那树干之上,并且趁着大树还未完全倾落,双脚发力,顺着树干不断向上奔行,以此远离那尘埃四起的地面。
此刻敌在暗他在明,魏来不敢托大,此举最为稳妥。
他全力奔跑,终是赶在大树完全栽倒在地前,来到了大树的顶端,不远处正有另一棵大树,魏来心中念头一动,双脚再次发力,想要跃上那棵大树。
可就在这时,尘埃密布的身下忽的传来一声嘶吼,一道巨大的黑色阴影冲破尘埃,直直的朝着魏来袭来。
魏来赶忙伸手,握住了背后白狼吞月的刀柄,双眸一凝,周身三道神门涌现。
下一刻他便没有半点迟疑,白狼吞月豁然出鞘,寒光亮起,直直的劈向那自下而上杀来的巨大阴影。
那阴影也在这时冲破了尘埃,显露出了它的真实模样,竟是一头身形巨大黑色蜈蚣!
魏来哪曾见过这样的东西,心头自然震惊,可却也明白这毒物来者不善,他手中刀刃并未因为心头的震惊而停滞半分,反倒被催动得凌冽无比,豁然斩下。
只是片刻光景,二者便于半空中相遇。
魏来虽然只有三境修为,但战力不俗,就是四五境的强者都有一战之力。这一刀挥出,魏来没有半点留手,几乎是灌注了自己周身全部的力量,威力巨大。
只听“嘶啦”一声绵长的声响。
手持长刀的魏来,身形不断下坠,而那巨大蜈蚣却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身子僵在了原地,任由那雪白的长刀,从他的头顶一直下坠,直到落地为止。
噗!
待到那时,又是一声闷响爆开,蜈蚣的身子猛然被从中切割成两半,喷洒出一道道绿色的液体,随即朝着两侧轰然倒地。
魏来轻振刀身,将白狼吞月上沾染的黏稠液体震落。嘴里长舒一口气,笑道:“气势骇人,打起来却虎头蛇尾。”
只是这话方才说罢,地面再次传来一阵震动,魏来侧头看去,却见四面八方的地面上忽的窜出一大群身形巨大的蜘蛛蜈蚣之流各色毒虫,他们汇聚在一起,宛如化身成了一片黑色潮水,飞快的朝着魏来杀来。
魏来脸上的笑意瞬息僵住,嘴里忍不住吐出了一句孙大仁教给他的辞藻。
“你大爷的!”
……
茂林之中,魏来**着上身,蹲在一处溪水便清洗着手中的衣物。
他的身上与脸上随处可见一道道污渍,就连那头打理好的头发也蓬乱不堪,满是泥土与一些说清来历却黏稠无比的恶心液体。
魏来清洗着衣衫,然后又将沾水的衣衫提起,擦拭着自己的身躯。他倒并非太过讲究之人,只是身上那些黏稠的液体着实太过恶心,沾染在身上膈应无比。
魏来这样做着,但对于之前的遭遇却不免还是有些心有余悸。那密密麻麻涌来的毒虫,数量庞大不说,身形还极为巨大,杀之不绝。魏来废了好些功夫方才杀出一条血路,又一路狂奔这才躲过了那些毒虫的追击。
想到这里魏来一阵苦笑,这山河图果然凶险非凡,他这才来半日不到的光景,机缘什么到是没有碰到,可威胁却是接踵而至。也不知孙大仁他们如今境遇如何,萧牧等人为人谨慎,身手不凡,只要不遇见天阙界的那些恶徒,想来应无大碍,唯独孙大仁修为本就不堪,性子还颇为莽撞,魏来不免有些担忧。
这时魏来也擦洗好了身子,那衣衫虽然清洗干净却湿润浸透,难以穿戴在身,他看了看天色,已经时近傍晚,他的肚子也开始抗议。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底有些犯难在摆脱那些毒虫的侵扰后,魏来曾四处观察过这处林地,他发现这林中的古怪远不止他之前所想的那般简单这林子太静了……
之前初到此地,他并无所感, 但在经历了与毒虫们的追逐后,魏来却忽然发现,整个林中除了那些毒虫,就再无其他任何活物的存在。
魏来倒是无心去探究这林中的生物结构为何如此古怪,只是由此而来便给他带来了一个难题他应该吃点什么东西充饥?
本来以为这处丰茂的密林深处,想要寻些鸟兽以作肉食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如今看来,魏来终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一些。
而那些毒虫,死后粘液密布的场景又着实让人难以下咽,魏来思来想去,只能将自己背后那个以外衣做成的包裹取下,缓缓打开,将其中包裹着的赤色小果们拿了出来。
之前魏来也跳上过树顶远眺了一番,发现在远处有一座巨大的山峰,高耸入云,在这深林之中,算得上是唯一一处算得上是与众不同的存在。只是常言道望山跑死马,魏来也说不真切那座高山距离自己到底有多远,想空着肚子走到那处,显然不是良法。更何况这林中危机四伏,魏来必须保持着全盛状态,应付随时可能面对的危险。他看了看手中的朱果,微微犹豫,还是试探性的咬下一口。
味道甘甜,还带着些许清香。那些许果肉入腹,魏来催动着灵力游走周身,准备对抗随时可能发生的异状。
但就这样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魏来也并未感受到任何异样。但魏来可不愿意就此放下警惕,毕竟身处此间任何小的差池,最后都有可能演变成要人性命的危险。反正天色也暗了下来,魏来没有摸清这林中的门道,夜里赶路反倒为带来更多的不确定因素。魏来索性便又多等了半个时辰,直到确定这朱果并未给自己带来任何异常之后,终是放心了下来。
今日一大早魏来因为心情烦闷的缘故并未吃上什么东西,昨天夜里也不知是不是喝得态度太多的缘故,魏来暗觉睡得并不太好,身子有些劳累。再加上这一来林中,便与那些毒虫大战了许久,此刻是又饿又累,既然确定了这朱果能够食用,魏来也就顾不得什么,大口大口的吃了下来。
整整一大包朱果下肚,魏来才有了七分饱意。加上困意袭来,魏来索性便依靠在背后的大树上,闭目养神,心底却思虑着明日的行动。
这林间毒虫密布,今日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惊扰到了那些家伙,明日得多加小心,虽然那些毒虫单一的战力不足为惧,可动则便是数千数的倾巢而动,还是让魏来应付起来有些吃力,还得注意一路上的瓜果,管他是什么东西,先带在身上再说。毕竟这丛林中看上去是没有鸟兽可以指望了,只有那些瓜果或许能用于果腹。
想着这些,魏来的心头困意更重了几分,他正想着不如好生歇息一番,明日早起,便朝着那远处的山峰赶去,看一下是否能够与孙大仁等人汇合。
可这样的念头方才升起,他忽的敏锐的察觉到,有一道气息正在缓缓朝着他靠近。
“是毒虫?”魏来的心底暗暗想道。
“不对!是脚步声!有人来了!”但下一刻魏来便否定了自己心头这样的猜测,那缓缓靠近的声音虽然被有意压得很低,但魏来还是听出,那绝非那些毒虫爬行时发出的声响,而是人类的脚步声。
“难道是天阙界的门徒?”魏来心生警惕,表面却依然双眸紧闭,暗地里却运集起了周身的灵力,随时准备暴起反击。
而那不速之客,好似并未察觉到魏来的异状,依然小心翼翼的缓缓朝着魏来靠近。
数十息的光景之后,那人终于来到了魏来的身边,魏来周身灵力也在那时被催动到了极致。
魏来能清楚感觉到对方似乎也极为紧张,他甚至能够听到对方浓重的出气声,而就在对方朝着他伸出手的刹那,魏来的双目猛然睁开,眸中凶光暴起,他的一只手伸出,将对方的身形按在了地上,另一手猛地抽出那白狼吞月,雪白的刀光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取对方的颈项。
“拉荷!!!”
那人的嘴里传来一声强调古怪可同时又极为稚嫩高呼。
魏来就要落下的锋刃在那时一滞,沉眸看向身下之人,他顿时心头一震那是一位打扮怪异,皮肤微微泛黑的少女,怎么看都不像是天阙界亦或者宁州子弟。此刻那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被魏来压在身下,正目光惊恐的看着魏来。
魏来怎么也想不到,这山河图中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他不由得有些发愣,嘴里下意识的问道:“你是谁……”
这话方才出口,那股之前萦绕在魏来脑海中的睡意却忽然铺天盖地的袭来,魏来忽然意识到,这股困意并非因为劳累所致,而是某些外力驱使下,方才能让他生出这样的难以抵御的困意……
而什么样的外力,能做到这一点呢?
是那朱果!
魏来这样想着,心底忍不住又说出了那孙大仁教给他的辞藻:“你大爷的,真有毒!”
而这话说罢,他便再也遏制不住自己脑海中的困意,双眼一沉,整个人便在那时直挺挺的栽倒了那少女的身上。
第六章 道理
拉延朵苦恼的坐在大树凸起的树根上,身后两棵大树交织起来的枝叶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夜雨隔绝在外。
荷库林中的晚上总会下雨,从拉延朵出生那年开始,这样的规律便从未改变过。
拉延朵的身前点着篝火,即可取暖,亦可驱赶那些在夜间活动频繁的毒物。
这是阿大教给她的第一件事情,也是每个走入荷库林的族人都应当学到的事情。
火!
是生命之光,是驱散黑夜的利刃,也是迷途者归家的希望。
是的。
拉延朵与进林的族人们走散了。
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阿大,离开族人们,虽然不愿承认,但拉延朵此刻确实很是害怕。
她得面对毒虫密布的丛林,得对抗饥饿,得对抗黑夜,还得面对一位……拉荷!
想到这里,拉延朵愤恨的转头看向那不远处那道被绳索捆绑了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就留下了鼻子与双眼的家伙。
拉荷。
拉在摩撒语中是极致的意思,就像拉延朵的名字,延朵在摩撒语中是美丽的意思,她的阿大给她取名叫拉延朵,就是希望她能成为这世上最美丽的女孩。
而“荷”在摩撒语里代表着恶魔。
拉荷,便是这世上最邪恶的魔鬼……
摩撒族中存在许多关于拉荷的传说,阿大与阿库最喜用拉荷来吓唬不听话的孩童,而当孩子们长到了十四岁,能够进入荷库林的年纪之后,族里的长辈便会不断对他们讲述关于拉荷的事情。传闻中这些恶魔最喜吃摩撒族中的孩童,他们以血肉为食,以恐惧为伍,每一次降临摩撒族所在之地,便注定会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很多时候,关于拉荷的故事,拉延朵都当做是大人们的危言耸听,毕竟她活了十六年,也从未真的见过有这样的魔物存在,甚至哪怕是村子里最年长的老人,无论嘴里说得如何言之灼灼,可他们也同样从未亲眼见过,说到底,这拉荷不过是众人的以讹传讹罢了。
至少在几个时辰前,拉延朵的心底对于自己这样的猜测还深信不疑。
直到方才,她在林间寻到今夜的过夜之所时,她忽然发现了人迹,本以为是终于寻到了自己族人的拉延朵欣喜不已,她快步奔来,却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
生得人形,却皮肤白皙,那是因为这拉荷惧怕阳光,虽能直面耀阳,却始终以秘法相护,故而能保持白皙的皮肤。
穿着华丽又古怪的衣衫,那些衣物都是以人皮支撑,故而与他们的衣着不同。
其中的大多数还能施展各种妖法……
拉延朵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便认出了眼前之人定是那族中长辈口中的拉荷。
这拉荷的本事不小,只是一个照面便将拉延朵制服,只是他或许是有伤在身,眼看着就要取下拉延朵的性命,却忽然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
拉延朵在惊吓之后回过神来,便赶忙将这拉荷捆绑得结结实实,心底对于方才的经历却是依然心有余悸。
她迟疑了一会,又一次提起匕首,走到了那昏死的拉荷身前,她咬着牙,将手中的匕首高高举起,眸中闪烁着杀机,眼看着就要朝着那拉荷的颈项处刺下,可匕首方才落下三寸,便又猛的一滞她终究下不去手,这样的行为在这拉荷昏迷的数个时辰中已经来回上演了十余遍。这家伙确实与长辈描述的拉荷长得太极为相似,可是他又太像人了一些,这当然是一个很矛盾的逻辑,毕竟在长辈们的描述中那些拉荷就是化作人形行走人间的。
但拉延朵却始终无法对一个看上去就是活生生的人的家伙痛下杀手,更何况在刚刚与这拉荷接触时,对方明明有机会先一步杀了她的,他却收了手,这让拉延朵愈发的迟疑,隐隐觉得眼前这家伙似乎与长辈们口中的拉荷似乎并不完全一样。
拉延朵又将匕首收了回来,可又想起长辈们说过的传闻那些拉荷们最善迷惑人心,一时的心软往往会害了自己,也害了族人的性命。
生与死的天枰,在拉延朵的脑海中来回失衡,她一咬牙,又将匕首举了起来,将锋刃对准了昏迷中的拉荷。
轰!
可就在这时,穹顶之上炸开了一声惊雷。
拉延朵的手一哆嗦,待到她回过神来再次看向那拉荷时,对方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
……
魏来又做了一个梦。
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张放有大红罗帐的床榻,还是那个娇柔美艳的女子。
他们赤身**,他们抵死缠绵。
她用双手捧着他的脸,说她要看着他,记着他的模样。
可魏来却看不清她的容貌,他追问她是谁,女子一个劲的摇头,裹起那身白色长衫,转身便要逃走。
魏来的心底焦急,起身便要去追。
可方才推开房门,天际却传来一声轰响,雷光倾落,魏来也瞬息从梦境中清醒。
入目第一眼,是一张愕然却又稚嫩的脸庞,以及一柄闪着寒芒的匕首。
魏来心头一惊,下意识的便要出手抵挡,可这才发现自己的身躯被牢牢困住,而体内的灵力也像是失去了联系一般,无论魏来如何催动,那些灵力都纹丝不动。眼看着那匕首寒芒闪彻,魏来心头惊惧,他根本还未弄清楚的状况,难不成就要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的魏来脑袋中飞速旋转,正想着要如何才能逃出困境。
“啊!”
可就在这时,眼前那少女却发出一声惊呼,脸上写满了比见了鬼还要惊恐的神情,就连她手中的匕首也来不及握住,啪的一声掉落在地,身子连退数步,双手环抱于胸前,以一副戒备无比的神情盯着魏来。
“拉荷!哈古撒!”那女孩高声言道,从怀里又掏出一把弯刀,看模样绝非北境制式,反倒与鬼戎之地蛮子们所用器物颇有几分相似,只是那少女虽然手握弯刀,可握刀的手却还是在不停的打颤,任任何人都看得明白此刻女孩心头的畏惧。
魏来听不懂她嘴里之言,心底却不免暗暗奇怪,明明自己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牛羊,这么反倒这个女孩一副畏他如虎的模样。
“你是哪里人?为何绑我?你我无冤无仇……”但受制于人总归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魏来也没有心思去细究这些,他朝着那女孩高手言道。
但就像女孩的话魏来听不懂一般,魏来说出的话,落在那女孩的耳中也宛如天书一般,难以明晓。
难以沟通的处境,自然加深了二人之间本就不小的误解,女孩双手握紧了手里的弯刀目光依然警惕的看着魏来,嘴里更是不住的说着一连串愈发让人难以听得明白的言语,魏来只是敏锐的察觉到“拉荷”这两个字眼被女孩来回反复的提及,可他还是不明其中真意,正想再说些什么。
轰!
一声闷响忽起,二人之间的地面泥土忽然隆起,伴随着女孩的惊呼,以及一声刺耳的嘶叫身,一只巨大的蜈蚣从地面中涌出,尘土四溅。
“须卟!”少女这般叫到,声音惊恐。
此刻她也顾不得眼前的魏来,将手中的弯刀转眼便对准了那身形巨大的蜈蚣。
……
阿大说过,须卟是地兽,力大无穷,生性凶恶,一旦认准的猎物便是不死不休,逃只会让自己生生被拖得精疲力尽,而后地兽再从地底钻出,防不胜防。因此,遭遇须卟最简单也最有用的办法就是搏命。
那须卟摇晃着自己的身形,张开自己的嘴,生满利齿的爪牙,嘴中令人作呕的腥风从它嘴里呼啸喷出,直吹得拉延朵无法站直自己的身形。
才十六岁的拉延朵是第一次独自面对这样的凶物,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她的双手死死握着手中的刀,指节发白,心底默念着:“我是摩撒阿大的女儿,我是未来摩撒的阿大!”
“我能行的!只是一只须卟!我能行的!!!”
她这样说着,心底终于鼓起了勇气,嘴里大喊一声,就要朝着那须卟杀去。
轰!轰!轰!
可就在这时,地面再次传来阵阵轰响,泥土如炸裂一般翻飞开来,然后一只只身形更加巨大的须卟从泥土中显露出身形,浩大的场面只看得人双眼发昏,耳边响起的嘶叫更是叫人耳膜发疼。
拉延朵的脸色煞白,杀出去的身形又豁然停止。
她又想起了阿大曾交给她的道理:“荷库林中有的是凶猛毒虫,哪怕是最厉害的猎虫人都会有身陷险境那一天。”
“摩撒能在荷库林中繁衍生息这么多年,靠的不仅仅是蛮力,还有脑子。”
“可阿大还是没说遇见了那些毒虫该怎么办?”女孩稚声问道。
拉延朵永远忘不了那一天,自己阿大在回答这个问题时眸中闪动着的智慧,他说道:“逃。”
拉延朵从小就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所以,在那一瞬间她没有半点迟疑,扔下了手中的弯刀,转身便朝着密林深处头也不回的跑去……
第七章 摩撒
“我说!你倒是给我松开再跑啊!!”
浑身上下被缠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魏来在那巨型蜈蚣一个接着一个涌出后,地面震荡,魏来也在那般震荡下,身子如浮萍一般东倒西歪,在一阵晕头转向之后,载入了两处树干的狭缝中方才停滞。
而他抬眼一看,正好瞥见那衣着古怪的少女拔腿便跑的情形,他朝着那少女高吼,可女孩显然被这群忽然窜出的毒虫吓破了胆,竟是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
拉延朵记得很真切,阿大说过须卟是生性残暴的地兽,一旦它认准的猎物便会不眠不休的追下去。
若是打不过,要跑,就要使出吃阿库奶的力气去跑,不回头,什么也不去管。
拉延朵当然是听话的孩子,所以她不管不顾,一路狂奔了不知多远,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与艰难,浑身都被荷库林夜间的雨水打湿。
可跑着跑着,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静了。
整个林中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便只余下了她急促的呼吸声。
没追了吗?
不可能,阿大说了须卟是最残暴的地兽……
但真的就没有一点声音了……
拉延朵想着这些,终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想象中悄悄潜伏在身后的毒虫,也没有耸动的地面,须卟们似乎真的泛过了她。
拉延朵的心底疑惑,暗暗想着莫不是阿大骗她。
可阿大从不骗人,他说过须卟是最残暴的地兽,一旦认准了猎物便会不眠不休的追下去,除非……
除非它们从一开始选中的猎物就不是她。
可那又能是谁呢?
想到这里的拉延朵忽的心头一惊,暗道:“是那个拉荷!”
在摩撒族的传说中,拉荷屠戮过无数摩撒族的族人。他们将摩撒当做牛羊一般圈养,每过数百年便会再次降临,宰杀摩撒族人。拉荷与摩撒是世仇,是燃着火,染着血的世仇。
拉延朵在自己的心底这般说着,她目光凝重的看向丛林的深处,告诫自己,自己没必要为了一个拉荷而挺身犯险。
但下一刻,不知出于何种心思,拉延朵的脚步迈开,还是朝着逃跑而来的方向,跑了回去。
摩撒狼神在上,我一定是疯了。
她在自己心底这样说道。
……
魏来咬着牙在树林间奔跑,他腿上的绳索在那巨大蜈蚣的袭杀下被撕扯开来,这让他有些躲避的能力,可蜈蚣的利牙却也同时在他右脚脚踝上撕开了一大道口子,森然可见白骨,鲜血直流。魏来忍着巨大的疼痛又躲开了蜈蚣们的一次袭击,周围的大树轰塌,尘土飞扬。
魏来沉眸看着不远处散落在泥土下的白狼吞月与朝暮剑。他知道,以他现在的状况,想要活下去一定得想办法取得这二物,挣脱手上的束缚,方才可有一线生机。
可是那些蜈蚣们数量着实太多,魏来此刻体内灵力又不知为何难以调用,不依仗那两把利器根本难以伤到这些凶物们。
魏来一边奔向那处,一边小心躲避着蜈蚣们的袭杀。即使他的反应还算灵敏,但单单是那些巨大蜈蚣来回翻腾,扬起的石块尘土亦或者被撞倒的树干都足以让魏来难以招架,一时间魏来可谓灰头土脸,那件好不容易洗净的衣衫更是破损不堪,可称褴褛。
终于,魏来在一阵左躲右闪之后,终于落在了那白狼吞月与朝暮剑所落之处,他躬身正准备捡起二物,但那古怪女子似乎对其极为防备,给他手上足足绑了七八层的绳索,以至于他只有几枚手指能够露出,根本无法抓住二者。
魏来连连使了几次,刀剑皆因无法握稳而落地,而此刻那些蜈蚣们又再次组织起攻势朝着魏来杀来。眼前的地面仿若被一道巨大的铁铲推动一般,尘土飞扬,遮天蔽日,蜈蚣们巨大的身形涌来,嘶鸣声不绝,震得人耳膜发疼。
魏来看了看自己身下的刀剑,又看了看那些四目泛红的毒虫,想起了方才蜈蚣们袭来,魏来被卡在两处树干之中,他一个侧身躲过袭杀,蜈蚣周身生有的密密麻麻的利足恰巧割开了他脚上的绳索……
他沉下一口气,心头暗暗想道,这些毒物看上去身形巨大,但却并不灵活,只要避开撞击,它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转动身形,这时他再将手臂送上,只要距离把握得恰当,那些蜈蚣锋利的百足便会成为帮他解脱束缚的利刃。
只是这样的想法虽然看似可行,可稍有不慎,便会被那些利足割掉手臂。
魏来却也知道,此情此景已由不得他再去多做思量,于那时眉头一沉,大喝道:“来啊!”
毒虫们自然听不懂魏来所言,却能感受到魏来的挑衅。
嘶鸣声更甚,毒虫们的攻势凌冽,转瞬便杀到了魏来的跟前,嘶吼着便张开血盆大口,扑向魏来。
魏来沉眸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们,身形未动,只是在心底暗暗默算着最佳时机。终于在蜈蚣们的嘴里的尖牙距离魏来不过数寸处,魏来瞥见了一道空档,他的身形一矮,整个人顺势躺下,这般有些滑稽甚至狼狈的做法却让魏来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数只蜈蚣的袭杀。
蜈蚣们的身形巨大,一击失力却无法再行发动攻击,只能任由着身形继续向前,撞入地面,它们嘴里生有里外三层的牙齿可以快速咬合,将泥土撕裂,让自己在地底穿梭,发动下一次攻击,倒并不至于受到损伤,但那此刻在魏来头顶飞速涌动的身子,却也给了魏来等待已久的良机。
魏来没有半点犹豫,将自己被捆绑的双手猛地伸出。
蜈蚣的身形涌动,利足割过,魏来双手上的绳索发出一阵嘶啦的脆响。
魏来赶忙将手收了回来,也顾不得那绳索上沾染的血迹与尘土,张嘴便撕咬开那已经被割去大半的绳索。
这时那些蜈蚣也终于飞跃过魏来的身前,再次钻入了地底,方才飞沙走石的密林中忽然陷入了静默。但魏来却不会天真的以为那些蜈蚣会就此放过他,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魏来赶忙甩了甩自己因为被禁锢得太久而有些发麻的双手,伸手便要去捡起地上的刀剑。
轰!
可眼看着他的手就要碰到白狼吞月的刀柄,也不知是那些蜈蚣是真的明白了些什么,还是只是巧合。
他脚下的地面猛地耸动,身形不稳,脚边的刀剑也在地面的震动之下,豁然飞出,落向远处。魏来见状,心底焦急,伸手便要去抓住刀剑。可这时,他脚下传来一声嘶吼,一头蜈蚣猛然自他的脚下窜出,血本大口张开,三层密布于嘴中的利牙蠕动,眼看着就要将魏来吞入腹中。
魏来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的双脚几乎在同一时间伸开,抵住了那蜈蚣的大嘴,不让那血盆大口真的合下。
但那蜈蚣的身形何其巨大,一张嘴的咬合力极为惊人,魏来此刻灵力难以动用,只能仅凭肉身对抗,可饶是八十一枚神血淬炼出来的强悍躯体,也并不能支撑魏来与这般庞然大物一直对峙下去。
很快魏来的双腿便在蜈蚣大嘴的巨大咬合力下,而开始发疼,他甚至能清晰的问道自己双足的骨头间发出的咯咯的声响,像是随时都会崩碎一般。
魏来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不得不咬着牙支撑。
可摆在他面前的麻烦却远不止于此,围杀魏来的蜈蚣远不止他身下对着他张开血盆大口这一只,在他与这蜈蚣僵持之时,更多的毒虫从四处杀了过来,魏来瞥见此景,心头惊骇不已,看向四方,却寻不到刀剑身影。想来是在方才的乱象中不知落到了何处,没有朝暮与白狼吞月这般神物在手,以魏来如今半点灵力都无法动用的状态来看,却是如何也无法伤到这些毒虫。
他的双足愈发的剧痛,数只蜈蚣也如毒蛇一般朝着慢慢靠了过来。
它们张开嘴,狰狞的嘴中腥风阵阵只吹得魏来腹中翻涌,眼看着避无可避,就连魏来自己也找不到半点自己可以逃出升天的理由。
“西?? 闭馐保?坏乐赡塾旨贝俚纳?艉龅拇?础?/p>
魏来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却见那古怪的异族少女去而复返,不知何时立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她朝着魏来叫喊着魏来根本听不懂的异族言语,然后她朝着魏来猛地一抬手,某样事物就在那时被她朝着魏来扔了过来。
魏来一愣,抬眸看向那东西,他的心头一震是白狼吞月!
他的眼前一亮,没有半点迟疑的伸出了手,握住了白狼吞月的刀柄。
铛!
一声脆响,刀身轰鸣,如泣如诉,如雄狮高吼,如白狼啸月。
不知为何,那自从离开虞家祖地便失了灵魄的虞家祖刀在那一瞬间却传递魏来一些以往不曾有过的感受。
嗷!
一道白狼虚影涌现,仰天长啸,却又转瞬即逝。
魏来并不确定方才那一瞬间所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握着刀,慌乱的心境忽然平复了下来。
面对杀来的毒虫们,他的面色一寒,目光冷冽。
只见刀身闪动,白光展现,一只只身形巨大的毒虫在那白芒之下宛如败革一般,触之即断。
不过十息来回,便有四五只蜈蚣死于刀下。
但那些毒虫却并未因为魏来的神威大发而生出半点的畏惧,反倒愈发汹涌的朝着魏来杀来。
魏来的眉头一皱,也知不可恋战。
他抬头看了一眼在树干上的少女,大声言道:“走!快走!”
但不知是那异族少女未有听到魏来所言,还是被眼前的颈项吓得呆傻,竟然依然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魏来暗骂一句白痴,可终究不能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放着不管,他跃步跳上树干,又斩落一头蜈蚣的头颅,来到那少女跟前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臂,也不管对方作何反应,拉着她便朝着远处奔去。
整个过程女孩都犹如提线木偶一般任由魏来拉扯着,魏来也来不及去管她到底受了些什么刺激。
一连跑出不知几何远,魏来有些力竭,他暗觉这样被追下去不是办法,总会有力竭之时,这时,他恰好瞥见不远处有一道树根凸起交错而成的隐秘之所。
“这边走。”他这般说着,拉着少女便躲入了那树根下。
轰!轰!轰!
二人方才挤入身子,身旁便传来一阵阵轰响,异族少女张开嘴便要发出惊呼,魏来赶忙将之捂住,那是那些巨型蜈蚣过境时地面隆起发出的声响。
那些声音由远及近,又再次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直到这时,屏息的魏来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好一会之后,他方才反应过来,少女的嘴还被他捂住。
此刻那少女因为憋气太久脸色有些泛红,魏来不免有些歉意,正要与她道歉,可嘴才张开,那股倦意又袭上了他的脑海那朱果的毒还未消尽!
魏来这样想着,身子却不受控制的猛地倒下。
隐约间他听见了少女的高呼:“摩撒!”
他不懂得那两个强调古怪的字眼到底是何意……
那是摩撒语,亦是少女族群的名字……
更是他们信奉的神?的名讳……
摩撒狼神!
第八章 同行
还是那场梦,还是那张床与那红得眨眼的罗帐。
还是那个女子,也还是那张蒙着薄雾的脸。
魏来知道这就是一场梦,可这一次他没有再去问你是谁。
他只是抱着她,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感受着她的温软。
他不想再知道为什么总是梦到她。
他只想抱着她,就这样抱着,一直到永远。
“……”
可就在这时,他的耳畔传来声音。
一道不应该出现在他梦境中的声音。
那声音很小、很轻,却足以打破某些应有的平衡。
怀里的女子开始变得模糊,变得缥缈。
“你要走了吗?”魏来问道,语气慌乱。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捧着魏来的脸,看着他。
“摩…拉…”
那声音再次响起,又大了几分。
“摩撒?拉荷?”
“拉荷?摩撒?”
渐渐的魏来听清了那声音,而怀里的人儿却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空洞。
“不要走!”他大声说道。
“摩撒?拉荷?”可那声音还在响起,一声清晰过一声。
“不要走!!!”魏来无暇顾及那声音,他起身想要拉住那个人儿,可整个人却在那时从树洞中坐起了身子。
阳光从树洞中照入,将魏来的双眼刺得发疼,也让那一瞬间,他脸上的慌乱一览无遗。
异族少女慌乱的藏起了手中的书页,快步走到了魏来跟前,低头小心翼翼的问道:“摩撒?”
……
在摩撒族中,一直有这样的传说。
当你无法确定一个问题时,就找上一片西玛树的树叶,西玛树的树叶生有数道小瓣,你便叨念着问题的答案,撕下一瓣叨念一次,来回往复,当撕下最后一瓣时所叨念的答案,就是你问题的答案。
在这荷库林中,到处都是危险,摩撒族能在此地繁衍生息,所依靠的就是西玛树。
这种树生长极快,几乎密布整个荷库林中,他们所结的果实是摩撒族食物的主要来源。他们的身躯是摩撒族建造房屋,求得一遮风避雨之所最重要的木材来源。
摩撒族砍伐它们,却从不滥伐,采摘它们的果实,却只取自己果腹所需,在摩撒族的祖训中,肆意浪费神的恩赐,是一件极为可耻的事情。
摩撒狼神是摩撒族的父神,西玛树神是摩撒族的母神,他们信奉这样的传说,同时也遵循这古老的祖训。
拉延朵很确定那个外族人与父辈们所言的拉荷生得极为相似,但她却又觉得异族人在他们初次相遇时,眸中闪过的迟疑,与所谓的拉荷截然不同。所以,她在昨日选择了去而复返,然后,她便看到了让她困惑了整整一夜的场景。
那个拉荷,不,是那个异族人在握住那把古怪的刀时,她看见了一头雪白的狼,而那头狼像极了摩撒传说中的父神。
她很困惑,也愈发的摸不清这个异族人到底是神还是恶魔。
所以她取下了一枚西玛树的树叶,叨念着拉荷与摩撒的姓名,她相信母神会指引她的子民。
但她正数得出神,那昏迷的异族人却忽的惊醒。
……
魏来对于这异族少女的感官多少有些奇怪。
她曾在半夜偷袭过他,也曾趁他昏迷将他五花大绑,让其险些葬身虫腹,但也曾在危机关头去而复返,救下他的性命。
此刻走到他身前来的少女,身前急迫,目光关切,那绝非是能假装出来的模样。
魏来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身旁燃着的篝火,以及身上都被处理好的伤口,他知道这一夜少女没有少照料他。
他的心头一暖,那些许盘旋在心中的嫌隙也散去大半:“这是哪?你又是谁?”
他疑惑的问道,但摆在他和异族少女之间最大的问题也由此显现。
“拉荷?摩撒?”少女的回答模棱两可,但盯着他的目光却透露着一种急迫、焦虑甚至棋盘交融的古怪神情。
魏来苦笑着叹了口气,他爹也曾经给过他几本记录异族语言的古籍,但那些东西读来空洞乏味,而北境除了鬼戎与流萤国中有一些古老的部族还在使用一些古老的语言外,大多数的北境百姓,所用语言与文字都是大楚制定的官话,魏来以为这些东西读来无用,便从未翻阅过。如今想来若是多看上几眼,说不得还真能听懂眼前少女所言之物,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魏来此刻倒是有了些真切的体会。
“拉荷?摩撒?”就在魏来暗暗感叹间,那少女又凑到了魏来跟前,盯着魏来再次言道。
魏来听不懂少女的话,却能感受道少女似乎已经重复了这个句子很多遍。
他有些无奈,只能起身朝着少女行了一礼:“姑娘算起来对魏来也有救命之恩,但今日魏来却有要事在身,容不得半点耽搁,只好作别,他日若有相遇,必定偿还姑娘恩情。”
魏来说着这些,心底多少有些心虚,这山河图中的世界到底在何处,他可说不清楚,最多六十日他便得离开此地,以后恐难有再见之日,这番话说到底也只能算是一些场面话而已。可是魏来赶着去与孙大仁等人汇合,这事事关重大,魏来不敢耽搁,毕竟他与这少女言语不通,说得再多对彼此来说都是无异于对牛弹琴,魏来暗觉并无再逗留的必要。
而这番话出口,异族少女的脸上不出所料的露出了疑惑之色。
但还不待她反应过来,说完这番话的魏来便转身迈步离去。
魏来明显的感觉到经过一日的休整他体内状况好转了许多,虽然依然无法动用灵力,但却隐约感觉得到灵力的存在,这样下去,最多一两日的光景他便可恢复常态。
但在说完这话后,那少女却并未因为魏来所言而放任魏来离去,当然她也并未阻止,只是跟在了魏来身后。
魏来心底疑惑,又尝试着与那少女言说其中道理,但每次都只能得到对方:“摩撒?拉荷?”这样的询问作为回应。
魏来劝说了几次,少女却只是固执的重复着那句话,让魏来有些无奈,最后也只能暂时让少女跟着,毕竟他昨日遭遇已经让他耽搁了一日光景,他害怕错过与孙大仁等人相遇的机会,故而不愿再与少女多做无谓的纠缠,浪费时间。
魏来的修为还未完全恢复,但八十一枚神血所锤炼出来的肉身决计称得上强悍,一番赶路下来,速度极快,且没有半点停歇,一般人根本难以跟上魏来的速度。但那位异族少女少女却极为古怪,魏来从她的身上感受不到半点灵力波动,可对方虽然吃力,却能勉强跟上魏来的速度,一直从日照方起到耀阳高照的正午,足足三个多时辰,少女竟是真的一路跟了下来。
他拿捏不准少女的意思,可对方对他却又有救命之恩,如此为难对方,让魏来心头有些过意不去。加上时值午晌,魏来的肚中也有些饥饿,便索性停了下来,给了那异族少女些许休息的时间。异族少女见魏来停下,也终于得了些喘息之机,一屁股便坐在了一旁的树干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其间还取下自己腰间用古怪的鳞甲材质做成的水壶,大口饮水。
魏来侧眼看了看,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从来到这山河图中之后,他只吃过一些朱果,而那些东西最后还被证实带着毒性,连番大战与赶路下来,不觉确实有些口渴肚饿,他侧头看了看周围,想要寻到些许可食之物,可这林中的植被他尽数都不认得,误食朱果后,接连两次昏迷,加上灵力被锁,让魏来对于这林中之物颇为警惕,一时间看了半晌,虽然瞧见了并不少植被之上挂有果实,却不敢寻来吃上一口。
魏来为难间,他身旁的异族少女似乎察觉到了魏来的异状,她歪着头眨着自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疑惑的看了魏来好一会,忽然她眼前一亮,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只见她收起了水壶,身子一跃宛如灵猴一般跳上了不远处的树干之上,然后又是几个灵巧的闪身,竟然就这样跃入了密林深处。
整个过程,异族少女的身形都极为灵动,魏来看得诧异,他并未感受到半点少女体内的灵力波动,可对方却能拥有如此惊人的身手,他在心底暗暗估算了一番,这起码需要十五枚以上的神血方才能淬炼出这样的肉身。
想到这里的魏来暗暗摇头,或许是异族的修行法门与北境不同,神血的淬炼极为艰难,若是少女有这等天赋,那不应该在这个年纪还未推开第一道神门。
魏来想着这些的时候,那密林中又传来一阵响动,是异族少女去而复返。
她落在了魏来身前,怀里捧着数个成年男子拳头大小一般的青色果子,她朝着魏来甜甜一笑,便将其中半数递了过来,然后还拿出一个在魏来的注视下,一口咬下,显然是在告诉魏来这些果子是能吃的。
魏来一愣,随即由衷朝着少女道了声:“谢谢。”然后便也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些果子的味道并不算太好,味道很淡,却水分很足。不过反正是用于充饥之物,魏来也不觉有他。
他肚中饥饿一口气连吃了**个那果子才觉腹中饥饿感消减些许,但仍觉不饱,异族少女少女见状,又往返了一趟,给魏来带回十余个果子,魏来将之吃完,这才觉“酒足饭饱”。
但紧接着麻烦也就接踵而至……
有道是那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魏来心满意是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站起身子,却见少女一直站着一旁笑眯眯的盯着魏来,她皮肤比起北境人明显要黑上些许,但却并不难看,此刻眯眼睛,噙着笑意,颇有几分狡猾狐狸的味道。
魏来面露苦笑,却还是不得不拱手言道:“此番谢过姑娘,可在下真的有要事在身,若是姑娘真的有所求,还请明示……”
魏来这般说道,但那异族少女显然在这方面要比魏来聪明许多,她也意识到二者之间的语言不通,说得再多也是徒劳,索性便伸出手在魏来面前比划了起来。她指了指魏来又指了指自己,然后双指朝下,来回拨动。
魏来看出了她的意思,是想让魏来与她一同上路。魏来苦笑,微微思虑,伸出手便抓住了女孩的手。
异族少女显然也未有想到魏来如此唐突,她的面色一红,正要说些什么,可身形就在那时被魏来拉着一跃跳上了最高那棵大树的树干上。
不待少女回过神来,魏来便伸手指向远处那座高耸如云的山峰,想要告诉少女他要去往那处。本想着可以借此摆脱少女,可谁知少女见状之后,脸上竟然露出了惊喜之色,她连连点头,也伸手指了指那处。
“阿大!”她这样说道。
“阿大?”魏来叨念着这个辞藻,他记得在北境的一些偏远之地,会有人这么称呼家中的父亲,他不确定这异族少女所言 是否也是此意。
“阿大!”少女却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脸兴奋的言道。
魏来从异族少女激动的神情中,暗觉自己的猜测无错,心道这少女应当是不知何故与族人走散,想要跟着自己回到家中,既然她父母也在那高山之处,正好同路,魏来也愿意顺带帮助这位曾帮助过自己的少女。他点了点头言道:“既如此,那便同行吧。”
第十章 赤朱果
在摩撒族的传说中。
父神摩撒与母神西玛养育着他的子民,邪恶的拉荷却总是潜伏在摩撒子民的四周,每隔数百年便会出现,屠戮摩撒子民。
摩撒的族人们只能等到父神的归来带领他们登上那座名为洞呼的山峰,方才能逃离被拉荷窥探的命运,也才能走出这无垠的荷库林。
七百年来,摩撒族的子民们一直都在等待着摩撒的降临。
拉延朵很确信自己见过的那头白狼绝非自己的幻觉,她认为这个少年就是摩撒狼神派来拯救自己族人的使徒。尤其是在对方指出了他想要去向之处后,拉延朵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洞呼山是天神的居所,拉荷怎么敢靠近?
他就是摩撒,他会带着自己与自己的族人一道登上父神的居所,带领摩撒族摆脱千万年来的诅咒。
一想到这里,拉延朵的心中便免不了一阵激动。
……
这已经是魏来来到这山河图的第四天了。
“歇一会吧。”他看了看身后额头上满是汗迹的异族少女,停下了脚步。
拉延朵闻言一愣,随即便点了点头,伸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迹,仰头看向四周,目光搜寻着密林中的各处。
魏来瞟了他一眼,便知她要做些什么,他伸出手拉住了作势便要跃出的少女,问道:“西玛?”
三日的接触下来,魏来与拉延朵在相互比划中,多少明白了一些各自语言中辞藻的意思。
譬如魏来知道了她的姓名叫拉延朵,也知道了那日少女带回来的瓜果叫做西玛。而自从他答应与少女同行之后,少女的态度便转变极大。一路上对魏来可谓毕恭毕敬,她似乎看出了魏来这对这丛林并不熟悉,所以每到午晌都会主动给魏来寻来可以食用的瓜果,打来可以饮用的清水。到了傍晚,更是会主动捡来木柴升起篝火。
最离谱的是魏来酣睡到半夜忽的惊醒,竟然看见拉延朵蹲坐在自己不远处,拿着一个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树枝在他身旁慢慢的挥舞着,为魏来驱赶着蚊虫。
那一副分明就是将魏来当做了皇帝来伺候的架势,魏来废了好些口舌,又是比划又是言说之后,方才让拉延朵停止了那番离谱的行径。
魏来也弄不清这异族少女的心思,但这几日随着他修为的恢复,心底顾念着孙大仁等人的境况,赶路的速度也略微提高了不少,少女要跟上他已经有些吃力,若是再让她忙前忙后寻找食物水源,魏来于心不忍。之前他还没有摸清这林中情况,故而让拉延朵去寻找食物。而这几日的观察下来,魏来也多少认清了那种名为西玛的瓜果生长在何处。
故而,他拦下了拉延朵,一番比划下示意她在此等待,自己却是身形一闪,跃入林中,找寻那瓜果的存在。
……
“追!不能让他那小子跑了!那几枚赤朱果是须卟百年滋养才能得来的天材地宝,一枚赤朱果便抵得你我一年苦修,况且那小子偷走的十余枚都是三百年以上的珍品,决不能便宜了他!”罗苦连看向身旁的两位同门,在那时沉声喝道。
身为天阙界的弟子,在进入山河图之前,门中的执事便已经将此次山河图中的一些相关讯息告知了他们。他们此行最重要的任务当然是与桔宁汇合,帮助她取得那神山上的造化,但在赶赴的过程中,一些机缘却也并不是没有时间获取,毕竟左鸣给他们的时间是十日,只要十日之内能到那神山下与大部队汇合,都并无问题。
罗苦连还算幸运,方才来到这山河图中便与门中的两位弟子汇合,三人亦恰巧发现了一处名为须卟的巨型蜈蚣聚集之地。根据门中的情报,大量的须卟聚集,那周围就一定又赤朱果的存在。三人好一阵寻找,终于觅得了赤朱果的所在。三人定下计划,以身做饵,将那些须卟引开,为此还受了些伤势。可当他们满心欢喜的回到赤朱果所在地时,那十多枚赤朱果却被一个宁州子弟给捷足先登。三人直视怒不可遏,奋力追逐。
可那小子极为狡猾,加上被夺了至宝的须卟在身后猛追,三方乱做一团,让那小子暂时逃跑。三人好不容易击退了汹涌而来的须卟,又一次觅到了那小子的踪迹,他们岂能放任对方离开,这便再次开始了那猫抓老鼠的戏码。
身旁的两位天阙界门徒,此刻灰头土脸衣衫褴褛,这一路下来没有少被那些愤怒的毒虫们纠缠。
三人的目光对视,皆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熊熊的怒火,三人重重的点了点头,没有半点迟疑,在那时都全力催动起周身的灵力,顺着那贼人留下的痕迹追去。
……
“不就是几个果子吗!怎么就跟抢了你们媳妇一样追个不停呢?”孙大仁蹲在生有青苔的石头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的心底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义气用事,放着那好好的天罡山不去,非要回来进入这山河图。
外人都说这山河图机缘无限,北境那些个神宗弟子们为了进入山河图那叫一个挤破了头,孙大仁此刻想来只想骂他们一句傻子!
从进入山河图,到此刻足足四日的光景,孙大仁先是吃了一颗参天大树上黄色的果实,然后便整整头晕眼花了数个时辰,又喝了一处小溪中看上去清澈无比的流水,便整整上吐下泻的半日光景,最后饿得不行,便铤而走险挖开了一处看上去像是兔子之类的动物居住的洞穴,可里面却窜出来七八头半人高的蜘蛛,吓得孙大仁拔腿就跑。
已经精疲力尽的孙大仁在昨日傍晚游荡到了一处林间,累得精疲力尽的孙大少爷靠着一处隆起的树根便睡了过去。
他正在梦里拳打赵天偃,脚踩袁袖春时,忽然听见耳畔传来了一阵对话声。
他赶忙趴下身子,顺着那密林的缝隙看去,却见三位一看便不是宁州子弟打扮的家伙在细声细语的商量着些什么。
孙大仁并未完全听清他们话里所言,只是极为敏锐的捕捉到了两个字眼果子。
这几个天阙界的门徒似乎在计划着从某处取来食物,孙大仁暗暗想着,这些天阙界的弟子也不咋地,看样子这么些天来过得也算不得太好,为了取个果子便得三个人凑在一起商议半天。孙大仁本能的想要趁他们没有发现,先行离开,可转念一想自己这空着肚子,恐怕没有走到那山底,便已经被饿死了。
那就是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吧?
孙大仁这样想着,便下定了决心,要凭着自己过人的智慧,来一个火中取栗。
孙大仁的计划实施得极为顺利,那些个天阙界的门徒大抵也是被饿得昏了头,对于跟在身后的孙大仁毫无所觉。而孙大仁也有幸见识了那万虫奔腾的“壮丽”场面。
孙大仁的心底也不由得暗暗咂舌,想不到这山河图中的日子竟然这样难熬,就那么十来枚朱果便要闹出这样的阵仗方才能取得。当然想归想,孙大仁可没有半点迟疑,趁着那些天阙界的门徒引开毒虫之后,便快步上前,将十余枚朱果一股脑的摘了下来。
于是乎便有了他被那些天阙界门徒追了足足一整个晚上的狼狈境遇。
……
四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饱饭的孙大仁此刻已经是精疲力尽,他背靠着一处石台,躲藏着身子,听着耳畔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底是愈发的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去那天罡山。
“就在这附近,他跑不远了!”耳畔传来了天阙界门徒的暴喝。
孙大仁明白自己藏不了多久了,他咬了咬牙,看了看那些被自己兜在衣兜中的朱果,一咬牙,暗自想到:我老孙家,可从来不出饿死鬼!
想着这些,他拿起那些朱果,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朱果肉嫩多 汁,一口咬下,满嘴甘甜。
几日未有吃到像样食物的孙大仁顿觉心满意足,本着自己死也不给天阙界的恶徒们留下半点战利品的孙大仁索性便甩开了膀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那声响不大,可林间太近,天阙界的门徒们很快便听见了孙大仁发出的响动。
“在那边!”其中便有一人高声言道。
又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孙大仁知道那些家伙此刻恐怕已经发现了他。
可已经精疲力尽的孙大仁却没有半点逃跑的打算,他只是加快了自己吃下朱果的速度,并不打算给这些天阙界的门徒留下半点残羹冷炙。
“尔敢!”就在孙大仁吞下最后一颗朱果之时,一道暴喝声忽的传来,却是那罗苦连终于赶到,他第一眼便发现了孙大仁在做些什么,那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才寻来的天材地宝,为此他们被那些毒虫们弄得狼狈不堪,此刻却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被孙大仁吞入腹中。
他岂能不怒!?
当下便是一声怒吼,提剑便杀了过来。
而孙大少爷呢?
大抵是吃得太急的缘故,他看着那把直直的朝他杀来的利剑,身子一顿,目光呆滞,然后打了个饱嗝……
第十章 相遇
孙大仁的双目睁得浑圆,他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前方。
嗝!
他又打了个饱嗝,那声音在这般杀机涤荡的林间显得极为突兀。
这并不能阻止罗苦连的杀意,他的剑锋愈发凌冽,寒芒转瞬千里,直指孙大仁的眉心。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一只手忽的从一旁伸出,他的双指并拢,看似随意,却又偏偏不偏不倚的将那把修长的剑锋稳稳的夹住。
铛!
一声脆响,剑锋连同着那凌冽的杀机戛然而止。
罗苦连的面色一变,看向那忽然杀出的拦路虎,那一瞬间,他的心头一震,只觉亡魂大冒。
“魏来!”他颇为失态的惊呼道,显然魏来在翰星大会上宛如人屠一般的表现给罗苦连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孙大仁也在这时,他的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正要起身,可脑袋里却忽然传来一阵倦意,身子一歪,竟然就那样直直的栽倒了下去。
这时,另外两位天阙界的门徒也赶了过来,只是一如那罗苦连一般,在看清魏来的模样后,二人也是身子一震,面露忌惮之色。
魏来斜眼瞟了一眼昏倒过去的孙大仁,他的心底自然担忧着孙大仁的状况,但却也知道此刻不是去深究他伤势的时候。故而,只是一眼,他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再次看向那几位天阙界的门徒。他的眉头一挑,面露冷笑:“诸位,好巧啊。”
巧个屁!
罗苦连在心底暗暗叫苦,这密林如此广袤,他怎么就那么倒霉,撞见了这个瘟神。
他瞟了一眼已经双手空空的孙大仁,知道就是再纠缠下去,也没办法再将那些赤足果讨要回来。他也是心思果决之辈,念及此处,没了犹豫,一咬牙便朝着魏来拱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阁下既然护着他,罗某技不如人,那便就此别过吧!”
说罢,罗苦连朝着身旁的两位弟子使了个眼色,便要领着二人离去。
“等等!”但三人的脚步方才迈开,魏来的声音便猛然响起。
罗苦连的身形僵硬,极不情愿的回过了头,强撑着自己的脸上不露出半点的畏惧之色,沉声言道:“阁下还要如何?”
只见魏来哐当一声抽出了背后的长刀,笑容灿烂的看向罗苦连:“阁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样魏来会很没有面子的。”
说罢这话的魏来,眸中的笑意散去,杀机涌上,那把白狼吞月更是刀身轻颤,如满弦之箭,蓄势待发。
罗苦连的面色愈发难看,身子几乎是下意识的便退去一步:“你敢杀我!?”
这绝非罗苦连胆怯,而是此时魏来周身所展现出来的气势,便是如此的杀机凛凛。
魏来亦非喜造杀孽之辈,他此行本只是前来寻找食物,却不想听见了林中罗苦连等人的对话,言语间似乎在追杀某人。魏来本想跟着一看究竟,却发现这些天阙界门徒们的目标赫然是孙大仁。魏来手护下孙大仁,却忽的想到方才罗苦连等人之间的对话,谈及到了赤朱果以及须卟等字眼,似乎对于这林中十分熟悉。
天阙界虽然对外宣称,这山河图每次开放所去往之处都大不相同,并无规律可言。但其中真假却绝非他一家之言能够说清,魏来若非机缘巧合遇见了拉延朵,恐怕此刻还在为果腹之事暗暗发愁。而若是能在这些天阙界的门徒口中问出些消息,对于此番山河图之行倒是颇有助益。
当然,想要撬开这些天阙界门徒的嘴,靠说的当然是不行,魏来的计划很简单打!
打到他们说为止!
……
“把你们关于这山河图中的一切都说出来,你们就能活命,若是不说……”
“我会把你们的骨头一块一块的敲碎,然后再扔给那些毒虫蜈蚣!”
魏来眯着眼睛说道,狭长的眼缝中在那时闪烁着渗人的寒芒。
罗苦连闻言,面色泛白。
此次山河图之行,事关重大,办得好,他们这些难以入选山河图将星榜的家伙们可以一飞冲天,成为将星。可若是办得不好,那就是要命的勾搭。眼前这个魏来无疑是对于此行最具威胁的家伙,若是让他知晓了这山河图中的秘密,无疑会对天阙界的计划带来的极大的变数,日后宗门追究下来,他们这些泄露秘密之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可若是不说……
罗苦连瞟了一眼这杀机腾腾的魏来,咽下一口唾沫,他觉得似乎自己也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天阙界不亏是我北境第一神宗,诸位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魏来将罗苦连等人脸上的迟疑看在眼里,却并不给他们半点思虑的时间。
他这般说罢,身形便猛地蹿了出来。体内三道神门亮起,各色光辉交错不歇,浩大的气势铺天盖地的涌来,罗苦连三人在那般气势下,面色煞白,心头尽数被恐惧侵占。
那萦绕在心中的些许迟疑顿时散去,张开嘴便要言说些什么。
咻!
可就在这时,一道破空之音响起。
黑白双色利刃猛地从林中窜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长痕,直直的冲向魏来。
魏来并未料到还有这番变故,心头一惊,赶忙收起攻势,提刀抵御。
铛!
伴随着一声炸响,魏来的身形退开数步,虎口也打颤发麻。
他的修为在推开第三道神门之后,已经有了质的飞跃,虽然还未破境,但三道神门的加持下,四境之内难觅敌手。即使是天阙界中这些自诩为修行手段与常人不同,可越境而战的门徒们,四境之内,魏来杀来都如屠狗一般简单。能对魏来造成此等威胁的,起码是五境甚至六境的强者!
他的面色一沉,知道来者不善。在催动起周身灵力,再次张开自己的气场后,目光凝重的看向那黑白双刃遁回的方向:“何方神圣,可敢出来一战。”
密林之中从双刃遁回之后便陷入了寂静,对于魏来的挑衅,林中之人也没有半点回应的意思。
魏来摸不清对方的虚实,只言道:“藏头露尾,岂是君子行径,阁下既然不愿意出面一见,那这些家伙,阁下也别想再护住了。”
魏来说罢,白狼吞月之上的光芒大作,浩大的杀机在那一瞬间再次对准了那三位天阙界的门徒们。
那样的气势不似作假,罗苦连三人心头大骇,暗觉那林中之人倘若真的再不现身,以魏来的那时决计干得出将他们一刀斩断的事情来的。
为此罗苦连不得不赶忙朝着林中言道:“不知是那位师兄,还请快快现身,此番救命之恩,罗某必定没齿不忘!”
“是啊!师兄快快救救我等!”
“请师兄救命啊!”他身旁的两位天阙界弟子亦在那时高声言道,语调悲切,甚至带着些许哭腔,丝毫没有半点平日里那天阙界门徒高高在上的傲气。
魏来冷笑着看了那三人一眼,目光再次落向黑白双刃遁去的方向:“阁下当真以为我不敢动手?”
他这般说道,手中的长刀豁然举起,磅礴的灵力顿时朝着刀身汇集,似乎下一刻便会朝着罗苦连三人轰然落下。
罗苦连三人自是脸色大变,可却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林中之人终于按捺不住。
“等等!”
那声音响起,出乎任何人的预料,竟是一道女子的声音。
罗苦连三人闻声,暗以为得救,纷纷互望一眼,眸中既是惊喜却也是困惑,他们仔细想了想,此次前来山河图中的同门之中似乎并无一位有如此修为的女子存在。
而三人困惑,魏来却在听闻那声音的刹那,面色凝重了起来,他再也无心去管一旁的三人,而是死死的盯着那声音传来的林中。
那里,树叶摇晃。
一道身着橙色长衫的身影缓缓从其中走了出来。
……
“殿下此言当真!?”太子的行宫中,阿橙看完了手中的书信,抬眸问道,素来冷静的少女,言语中却忽然多出了一份往日从不曾有过的急切与激动。
袁袖春眯着眼睛,满脸如春风般和煦的笑意。
“这信落款处有周老的印章,岂能作假?橙儿若是不信,大可现在修书一封与周老,他老人家终归不会骗你吧。”
听到这话的少女低下了头,拿着那信纸的手死死握紧,指节泛白。
过了好一会,她方才低声言道:“谢谢。”
袁袖春闻言展颜一笑,伸出手双手就要放在阿橙的双肩上,以示亲近。
但阿橙却本能的往后退去一步,避开了袁袖春伸来的手。见此状,袁袖春亦不免有些尴尬,他笑了笑,掩饰下这份窘迫,将自己的手讪讪的收了回来。
“我知道对于近日来我的某些决定橙儿很不赞同。”
“橙儿是楚侯之后,有着那份楚家的血性是理所应当也是楚侯希望的事情。”
“早些日子我离开泰临城前,便已经托周老在朝中活动,寻找机会向父皇言明当年楚侯之事,不让楚侯这等深明大义的英雄含冤。”
阿橙又看了看手中的信纸,脸上的神色不免有些复杂,她皱眉问道:“阿爹的罪责虽是先皇下达,但毕竟事关皇族的颜面,如今金家势大,殿下太子之位本就岌岌可危,这时为阿橙进言,殿下就不怕陛下对殿下生出嫌隙吗?”
袁袖春一脸诚恳的言道:“此次前来宁州之下,袁某就知此行凶多吉少。我曾应允过橙儿一定会为楚侯洗脱冤屈,为橙儿夺回姓氏,我害怕来到宁州之后,有个万一便再无机会实现对橙儿的诺言,故而离去时便委托了周老斡旋。他此刻寄来书信,想来此事应当也有了七分把握,橙儿放心,这事,袖春一定帮你办到!”
……
“阿橙!”魏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从林中走出之人,惊声言道。
阿橙显然也有些不适于魏来的目光,脑袋一直压得很低,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一咬牙在那时抬起了头看向魏来。
她的目光直视向对方,愧疚却又坚决的言道:“对不起,阿来,你不能动他们。”
魏来也从震惊中回了神来,他同样盯着阿橙,问道:“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说袁袖春又给你讲了些什么大道理?”
阿橙摇了摇头,言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旁人无关。”
阿橙身后的那三位天阙界的弟子们显然也都没有料到出手就自己的会是这宁州人,不过此时此刻,对于他们来说,谁救他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或者逃离魏来这个恶魔。
他们三人赶忙狼狈的起身站到了阿橙的身后,目光却依然小心翼翼的盯着魏来,唯恐魏来忽然发难。
魏来却根本无心去看那三个跳梁小丑的行径,只是将目光锁定在阿橙的身上,并无愤怒,而是平静的言道:“这不是我认识的阿橙能够做出的决定。”
这样的话,让阿橙的身子一颤,脸上的神色微微变化,但转瞬却又被她压了下来。
她再次咬了咬牙,身子还是站到了罗苦连三人的身前,言道:“那只能说明公子认错了阿橙。”
魏来也知晓阿橙的性子,他知道以此刻的状况看来阿橙似乎并没有半点退去的打算,而魏来也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三位天阙界的门徒,毕竟若是能从他们的嘴里逼问出些消息,对于此行会有莫大的帮助,虽然无奈,但魏来知道这一场大战看上去是在所难免了。
“说起来,我与姑娘相识半载还未有过交手,今日正好让魏来试一试姑娘的手段。”想明白了这些的魏来面色一冷,手中长刀一震,背后那把朝暮剑也开始轻颤在魏来看来,面对阿橙这样的对手,留手只是给对方取胜的机会,所以他准备从一开始便全力以赴。
阿橙显然未有料到魏来会如此果决,她先是一愣,下一刻周身四道神门亦随即亮起,那道名为斩的黑色流光亦开始在他周身游动。
双方就这样剑拔弩张,眼看着一场大战就要拉开帷幕。
“拉荷!”
可就在这时,密林中忽的响起一声高呼,随即一连串急促又密集的脚步声传来,丛林四周沙沙作响。
众人一愣,纷纷抬眼四望,却见那林中树叶摇晃一道道皮肤黝黑的身影从密林各处窜出,转眼便站满周遭密林,浩浩荡荡足足数千人就这样将魏来等人围在了其中……
第十一章 杀招
阿橙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看着周围那密密麻麻的人群,脸上的神色凝重。
那些家伙的皮肤黝黑,所着的衣衫都是些由鳞甲与皮毛缝制而成的古怪事物。手中所握的武器大都粗制滥造,甚至存在着一些以石头跟木棒捆绑组成石斧之类的事物。这些不速之客的数量众多,站满了周遭各处,甚至连那些高大的树木上亦都有他们的身影,阿橙在心底暗暗算了算,恐怕来者足足有近千之数。
她并未在他们的身上感受到半点的灵力波动,而以这样的修为与粗制滥造的武器,人数即使再多少几倍,只要阿橙愿意,这些家伙也决计留不住她。
真正让她感到困惑的是在于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个由山河图所洞开的世界中还有除了他们外的其他人的存在。
“拉荷!拉荷!”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一位身高九尺开外肌肉隆起的壮汉忽的迈步而出,高举起手中的石斧。
人群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般,那些个衣着古怪的异族人们纷纷高举起手中的武器,朝着魏来等人高声吼道:“拉荷!拉荷!”
包括阿橙在内的众人都并听不明白他们口中的高呼何意,只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随着那一声声高呼,那些异族人看向他们的目光中所充斥的愤怒愈演愈烈,仿若要将他们吞噬了一般。
她看向魏来,却见魏来的眸中并无太多与她一般的凝重之色,反倒面色有些古怪。
她意识到了些什么,出言问道:“魏公子认识他们?”
“阿古撒!”可还不待魏来回应,那为首的男人忽的高喊一声。
“阿古撒!”他身后那数量巨大的异族人也放声高吼,随着此音一落,一道道利箭忽的从他们身后飞出,直扑向魏来等人。
魏来也未曾想这些异族人不问青红皂白一见面便要动手,此刻也就顾不得再与阿橙多做纠缠,转身便快步来到已经陷入昏迷的孙大仁的身侧,伸手将之扶起,而这时那些箭雨也已然来到了他们的头顶,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魏来的双眸一凝,看向箭雨。
周身的灵力浩大,三道神门涌现,四位孽灵仰头高呼,挥舞手中的巨剑,将那密密的箭雨抵挡在外。
平心而论,这些飞来的利箭,做工粗糙,箭头是黑色石头状事物磨利所铸,杀伤力有限,而他们所用的弓弩同样粗制,箭身的速度算不得太快,单凭那四位实际战力不过寻常三境修士的孽灵便足以抵达。
感受到这一点的魏来稍稍心安,他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阿橙与天阙界门徒,他们同样游刃有余的对抗着这看似浩大的箭雨。
不过十余息的光景,箭雨落尽。
“塔图!”那位异族首领,又发出一声高呼。
众多族人应声矮下了自己的身子,以快得惊人的速度纷自躲入了自己身后的密林之中。
方才还将魏来等人围得水泄不通的异族人,在那一瞬间又全部消失不见。魏来有些摸不透这些家伙的心思,更无法理解这些异族人如此虎头蛇尾的行径到底是在做些什么。他又侧头看了一旁的阿橙一眼,却见少女的眉头紧皱显然也有与魏来一般的疑惑,反倒是那罗苦连一方的三位天阙界弟子面色古怪,相互看着对方,似乎在交换着些什么讯息。
魏来一只手扶着孙大仁,虽不明白阿橙为何会忽然转了性子,但也知道此时他并无余力再去对罗苦连等人发难。他皱着眉头从地上摄来一枚被孽灵斩断的利箭,沉眸看向此物。
看上去确实只是用黑色的石头作为箭头而铸成的箭,魏来打量了一会并未瞧出任何的异样。但之前他与那位同为异族人的拉延朵有过接触,虽然语言不通,但魏来却并不认为这些异族人会是行事毫无逻辑的傻子。对方如此大张旗鼓的围攻他们,理应不该如此轻易离去。还是说他们在方才与魏来等人的接触意识到了以他们的武器以及修为根本无法伤到魏来等人半点,所以打了退堂鼓?
“魏公子,这些人有古怪。”
阿橙迈步走到了魏来的跟前,沉声言道。
魏来回眸看了她一眼,态度有些不善:“我看那些天阙界的门徒似乎知道些什么,阿橙姑娘何不与他们商议一番?”
阿橙一愣,自然也明白魏来是在为方才她的出手相阻而耿耿于怀。
她脸上的神色一暗,但转瞬却又言道:“魏公子,此地凶险,异族人目的不明,你带着孙公子独行不便,还是让我一道与公子同行吧!”
魏来盯着眼前这张生得漂亮带着英气的脸,此刻她的眉宇间带着些许恳求的意味,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女子会对着旁人露出这样的神情。魏来的心莫名一软,大抵也猜到阿橙今日的反常与袁袖春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这样的情绪方才漫上……
砰!
一声轻响炸开,魏来手中握着那根被斩断的长箭的箭头忽然爆开。黑色的尘埃四溅,虽并无任何的杀伤力可言,却着实让魏来始料不及。
砰!砰!砰!
而紧接着,更多的散落在四周的长箭箭头一个接着一个的爆开,黑色的尘埃四起,魏来等人所处之地顿时被蒙上了一层黑色的薄雾。
有毒?!
这是魏来在瞥见这番异样时心头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他赶忙聚集起灵力想要驱散周围的黑气,阿橙等人同样效法而行。
他们的反应都极为及时,而且各自修为不俗,那些黑气根本无法近身便被众人驱散在体外。
魏来悬着的心放下大半,暗道这些异族人着实狡猾,否则单凭他们的修为恐怕很难在这毒虫密布的林中存活下去。
“公子,还是快些离开此地吧,咱们还尚且不知他们可否还有后手!”阿橙再次言道。
魏来点了点头,也知此刻他带着孙大仁不是再在这险地逗留的时候。
吱吱吱……
可就在这时,周围却忽的响起一阵密集而又尖锐的响动,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由远及近,让人听得耳膜发疼。
魏来举目四望,神情凝重,他暗暗想到那声音像极了无数蝗虫过境的振翅之音连成一片时发出的响动……
这样的念头方才升起,周遭的密林树枝开始剧烈的摇晃。随后一道道黑云从密林中窜出,铺天盖地的朝着魏来等人涌来。
魏来神情惊骇的看着那一团团“黑云”,那是一只只拳头大小的黑色甲虫聚集在一起所形成的景象。
他豁然醒悟那些黑色粉粒就是为了吸引这些黑色甲虫而被抛洒出来的东西,这虫潮才是异族人们的杀招!
第十二章 流影昙
“我以为只有生得像我这样的家伙才有叛变的可能,却不想阿橙姑娘这样的女子也会做出临阵投敌的事情!”
“整日叫嚷着要为大燕,要为宁州百姓谋太平,可最后还不是与那袁袖春是一路货色!”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魏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耳畔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子,一只手便赶忙伸了过来,将他扶起:“阿来你醒啦?没事吧?”
声音的主人关切的问道,魏来的双眼也在这时终于彻底睁开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那扶着他的人是孙大仁,他下意识的朝着对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目光却开始在四周游离,打量着周围的景象。
他们正身处在一处牢笼中,地上铺着干草,牢笼用某种白色长柱状事物铸成,并非木制亦或者铁器,反倒像极……像极了某种生物的骨头。
魏来认清这一点心头一惊,却见笼中的一旁还有一位橙衣少女正目光担忧的看着他。只是或是因为心头有愧的缘故,在感受到魏来目光的刹那少女几乎是本能的低下了头,避开了魏来的目光。
“没事就好!咱们现在得想办法从这里逃走!”孙大仁的声音再次响起,将魏来有些飘忽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逃走?”魏来呢喃着这个字眼,浑浑噩噩的脑海中彻底清明了过来。
他记起了随着那些黑色的箭头爆开,黑雾漫开,然后密林耸动,一道道由黑色甲虫组成的黑云涌来,它们振翅不绝,那声音连成一片,随即他的脑袋便愈发的昏沉,在不觉间栽倒昏死了过去。
这些事情被魏来在脑海中理了个透彻,魏来也大抵明白那些毒虫是异族人所招来的,而他们此刻也理应是被那些异族人们关押在这牢笼之中。
“逃走?你们有那本事吗?”而不待魏来回应孙大仁,不远处却传来一道阴测测的声音。
魏来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距离他们牢笼的不远处还有一座与他们所处之地一般的牢笼,那笼中关着的赫然便是以罗苦连为首的三位天阙界弟子。显然,这些异族人的诡计不仅将魏来等人擒下,这些天阙界的弟子同样未有幸免。
此刻罗苦连站在牢笼口,冷笑着看着魏来,丝毫没了之前那就差跪地求饶的狼狈模样,反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惬意架势。
“哼!我们没本事你就有本事吗?也不知是谁被阿来打得屁股尿流,就差跪地求饶了!”孙大仁的脾气火爆,当下便朝着罗苦连大声嘲笑道。之前他虽然因为那古怪朱果的缘故陷入了昏迷,但意识却并未在第一时间彻底散失,通过双方对话孙大仁大致也知道了魏来与天阙界门徒间发生了些什么,这也才有了魏来清醒前听到的那番孙大仁嘲弄阿橙的对话。
“你!”罗苦连脸色涨红,对于天阙界的弟子来说,还未交手便被魏来吓破了胆子着实是一件极为丢人的事情,罗苦连对此不免有些恼怒。但转瞬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压下了心底的怒火,他冷笑着看着孙大仁言道:“你知道这囚禁着我们的牢笼是用什么做的吗?”
“是摩撒狼骨!此物可以吸收灵力,一旦被关入其中,莫说是你,就是那萧牧亲至也无法将之打开!现在你我都死笼中囚鸟,想要脱困靠的可不能是你那满身横肉,又或者一张犀利的双唇,得用这个!”罗苦连这般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脸挑衅的看向孙大仁。
“摩撒狼骨?”一旁的阿橙听到这个辞藻,眉头蹙起,绞尽脑汁想要搜寻自己脑海中关于这个辞藻的记忆,可遗憾的是,一番努力之后她却发现自己从未听闻过有关于这个辞藻的只言片语。
而魏来再次之前与摩撒族的少女有过一些接触,加上在密林中摩撒族人出现时罗苦连等人脸上古怪的神色,魏来隐隐意识到这些天阙界的门徒不仅知晓这山河图中的世界,甚至对于这些摩撒族人也极为了解。观对方此刻那并无半点紧张感的神情,魏来不免暗暗揣测,是否这些摩撒族人便是这场山河图之行中获取机缘的重要途径。
但这样的想法终究只是魏来的揣测,他并无半点证据能够证实这一点。
“我们昏迷了多久?”魏来想到这里,暂且收起了胡乱揣测的心思,他也并不理会罗苦连等人的冷嘲热讽反倒转头看向孙大仁问道。
此刻众人正处于一间由木头修筑而成的房门之中,房间四周都被遮掩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处点着火把,插在墙门上,众人根本难以从此处看到外面的景象,自然也就难以判别此刻的时间。
“这个……我一醒来便被关在这里了,哪里知道到底睡了多久?”孙大仁闻言苦恼的挠了挠头。
魏来皱起了眉头,也知道这个问题着实有些为难孙大仁,正要再说些什么,一旁久未发言的阿橙却忽的言道:“三个时辰,此刻应该已经时近傍晚。”
魏来对于少女的回答倒是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异样,他朝着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感谢,然后便独自站起身子走到了牢笼的边缘。他体内的灵力激荡,三道神门豁然涌现,浩大的气势荡开,双手亦随即伸出抓住了牢笼的栏杆。随后他面露狞色,猛然发力。
魏来的修为境界不高,可所能爆发出来的战力却极为可怖,这一点参加过翰星大会的罗苦连自然是曾亲眼见过,否则也不会在面对魏来时生不出半点的反抗心思。
他之前虽然说得言之灼灼,可当魏来激发出周身灵力,试图挣开牢笼时,他还是免不了心头一紧,目光紧张的盯着魏来,唯恐对方逃出升天后再给他些难堪。但接下来的景象却让他那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魏来在奋力拉扯栏杆十余息的光景之后,周身的气机一泄,抓着栏杆的手松了下来,三道神门也随即隐没,身子退到一旁,眉头紧皱的看着栏杆。
瞥见此景的罗苦连自是知道魏来是铩羽而归,他暗暗松了口气,嘴里却嘲弄道:“不过是不知在何处得了些机缘的蛮夷,当真以为就可从此天下无敌?殊不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的那点造化不会让你嚣张太久。”
这话看似嘲弄,可却藏着深深的艳羡,一个能凭三境修为将四境强者如屠鸡杀狗一般碾压的造化,想来任何人都会对此垂涎三尺。
但魏来却并没有心情去回应罗苦连的嘲弄,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牢笼,在方才的接触中他试图动用灵力强行摧毁此物,可却不想此物确如那罗苦连说的那般,可以吸收灵力。他所激发的灵力一旦涌出体外便如泥牛入海一般被牵引着拉扯入了摩撒狼骨之中,激不起半点风浪。
观那些异族人的阵仗,显然是将他们当做大敌,就这样被关押下去绝非良法,念及此处的魏来脸色愈发的凝重,低着头沉默不语。
……
而坐在另一处牢笼中的罗苦连看着此刻愁眉紧锁的魏来,面露冷笑。
来之前门中的长老左鸣便向他们交代过,十日之内众人要赶到那座名为洞呼山的神山之下,而一路上除了赶路与获取可能得到的机缘外,他们还有一道极为重要的任务便是汇聚这些摩撒族的异族人,将他们一同待到神山之下。而待到山河图结束之后,门中长老们会根据带来的摩撒族人数量给予弟子们相应的奖励。罗苦连来到这片密林也有四日的光景,他与两位同门相遇之后,便一直在想方设法寻到摩撒族人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可不想无心插柳柳成荫,他们虽然损失了数枚珍贵的赤朱果,可却寻到了这摩撒族人的聚集地。根据长老所言,这摩撒族散落在林中各处,大都以百余人为单位各自居住,而之前在被摩撒族人围攻时,罗苦连微微估算了一番,足有近千人的样子,这还只是这处摩撒族部落中青壮年的数量,若是再加上老幼妇孺,罗苦连估摸着这处摩撒族的部落中恐足足有逾两千之数的摩撒族人。若是他能将这样数量的摩撒族人带到神山之下,届时宗门清算各方贡献,他此举必定会被算作大功一件,门中长老但凡赏赐下些许功法亦或者灵丹妙药,便足以让他在门中地位节节高升。
念及此处,罗苦连与周围的两位同门们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瞥见了浓浓的兴奋之色,手中更是从怀里拿出一枚白色圆形事物。
那是流影昙,只要轻轻一捏,便可将之捏碎,随后事先被储藏在流影昙中的影响会随之显现。而他们手中的流影昙中所储藏的事物是一头看上去身形巨大的白狼,而这与摩撒族传闻中的摩撒狼神极为相似,有此物在想要骗得这些心思简单的摩撒族人的信任不过易如反掌之事。
吱呀!
就在罗苦连暗暗憧憬着那些愚昧的摩撒族人跪拜在自己面前,将自己当做他们信奉的神?的使徒时……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一群身着古怪衣衫的异族人迈步而入,罗苦连的面色一喜,当下便迈步走到了牢笼的边缘,朝着那些异族人大声言道:“快放我们出来,我们是摩撒的使徒,我们可以带你们去到神山见到你们的真神,快放了我们,我们可以证明给你看!”
罗苦连三人用尽浑身气力朝着那些异族人大声说道,只是无论他们吼得如何的声嘶力竭,语气如何的诚恳真切,落在那些异族人的耳中都是毫无意义的嚷嚷而已。罗苦连三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又不断朝着那些异族人比划了起来,可惜摩撒的族人们对此却聪耳不闻,反倒来到了两处牢笼的四角,蹲下身子忙碌了起来。
他们以木头架设在牢笼的四周,以绳索捆绑加固,然后不顾罗苦连邓然的叫喊,将那两个关着罗苦连与魏来等人的牢笼抬了起来,嘴里含着类似号子一般的口号,抬着众人便走出了这房门。
……
就如阿橙说得那般,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三个时辰,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屋外的景象让孙大仁可谓“大开眼界”。
这是一处相对开阔平坦的空地,到处可见一些由茅草与木材搭建而成的三角状的房屋,其中住着妇孺小孩,他们的衣着与之前袭击魏来等人的异族人不同,都是用皮毛制成,而并未动用那些古怪的鳞甲状事物。此刻那些异族人都被关在牢笼中的魏来等人吸引了目光,纷纷抬头看向魏来等人,对着他们一顿指指点点。
“阿来,他们不会是想把咱们烤了当饭吃吧?”孙大仁看了看这宛如走入蛮荒世代的景象,脸色有恙,加上那各处点燃的篝火,让孙大少爷愈发的心有忌惮。
魏来摇了摇头,他想着之前与那异族少女的接触,那少女曾称呼他为摩撒,而这些天阙界的门徒们也在方才反复提到了摩撒二字,二者之间应当存在着些什么联系,只是究竟是什么魏来却说不真切,他沉默盯着那一座关押着罗苦连等人的牢笼,看着对方与自己一道被推抬着走向这处部落的中心,眉头皱得更深了些许。
“不会,据我所知,北境曾发现的有着食人传统的野蛮部落,大都会将年迈的族人亨食,一来可减轻族中的人口负担,二来这可补充事物,可这族内随处可见年迈的老者,对于在这样的密林中生活的他们来说,年迈的老者并无法独自取得生存所需的事物,是部落供养的他们。这样的部族虽然比不得北境文明,但至少是明晓仁孝之道,想来是做不出食人之事来的。”魏来一边思虑着自己的疑惑,嘴里却也将孙大仁的提问娓娓道来。
“这样啊,那就好。”听闻这话的孙大仁暗暗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随即放下。
但还不待他享受这份安逸,一旁的阿橙却忽的言道:“他们不吃我们,可并不代表他们不会烤了我们,不然他们费这么大周折把我们抓来是为了些什么?”
孙大仁闻言一愣,茫然的看向魏来,却见魏来正神色凝重的看向不远处。他赶忙顺着魏来的目光望去,却见那不远处一大群异族人围在一起,他们的中间有一团巨大的篝火在燃烧着,灼灼的火光冲天,异族人们看向他们的目光亦如那火光一般充斥着炙热的愤怒。
“呼卡!”
“呼卡!”
这时,随着装着双方的牢笼朝着那人群聚集之地越走越近,那些异族人像是收到了某些命令一般,开始不断自嘴里发出一声声魏来等人并无法听得明白的高喊声。那声音不断的响起,却带着一股奇异的节奏,像是在呼唤亦或者歌颂着些什么。人群开始涌动,却并不杂乱,而是围绕着那篝火旋转着,伴随着还有时不时双脚跺地的闷响。他们就像是在进行着某种宗 教仪式一般,整个场面看上去庄严又诡诞,肃穆又阴森。
“咕噜!”
意识到事情远不像自己想的那般简单的孙大仁咽下了一口唾沫,他木楞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再次转头看向魏来,求助似的的问道:“那我们……该……该怎么办?”
正想着心事的魏来听闻这话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一般,他侧头看向孙大仁,神情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然后在孙大仁诧异的目光下,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罗苦连等人,笑着言道。
“你怕什么?不是还有天阙界的少侠们在吗?”
这话出口,不仅孙大仁面色古怪,就是罗苦连也是脸色一变,随即面露怒色。
于他看来方才自己在牢中神情悠哉,可在一番交谈无果后却被如魏来等人一般也被这些异族人一道抬着来到了这篝火旁,魏来此言无非便是在嘲弄他的无能。
他的手死死握住了那枚流影昙,脸色阴冷了下来。
他之所以还未动用此物便是想着要在众多的异族人面前展现出那白狼身形,让他们都信服于他,将他奉为他们神?的师徒。而待到那时,他便可让这些异族的蛮夷们将魏来碎尸万段,一解孙大仁盗宝以及他们被魏来恐吓而失态之仇。
念及此处,罗苦连心头的怒意散去不少,毕竟没有人有必要需要为一个将死之人而发怒。
“阿橙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我天阙界素来有恩必报,有债必偿,姑娘放心,在下待会一定会保姑娘周全。”他这般说道,目光又轻轻的瞟了一旁的孙大仁一眼,语气阴沉了下来:“至于有些人嘛……跟错了主子,就得做好为主子陪葬的准备。”
这时那些摩撒族人已经抬着众人来到了篝火的中心,方才还在进行着某些古怪仪式的异族人纷纷推开,让囚禁着魏来等人的牢笼被抬入了人群中心。
而这,便是罗苦连等待许久的机会,他的眉头一挑,脸上的笑意更甚,那握着流影昙的手猛地用力,眼看着就要将流影昙捏碎……
第十三章 原来我这么厉害
摩塔是摩撒族哈克部落的首领。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从他在上一任阿大手中接过摩撒狼骨后,他带领着自己的族人在短短数十年间便在摩撒族的各个部落间建立起了威信,数个部落接连并入哈克部落之中。哈克部落至今也发展到了足足两千七百余人的地步……
他的心中存在这一个梦想,想要联合整个摩撒族,去往神山,让摩撒族能够逃脱那困扰他们足足千年之久的诅咒。
但这很难,摩撒族分布于整个荷库林中的各处,各个部落之间或存在仇恨间隙又或者各自的首领理念不同,想要将所有摩撒族人联合在一起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摩塔最初的雄心在一次次游说失败后被磨平大半,他意识到单凭他自己是难以完成这项伟大的使命的。
他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己那位可爱的女儿身上,他教给她所有他能够教给她的东西。就像种下了的西玛树,要浇水要灌溉,要呵护也要守卫,这样西玛树才会长大,才会结出果实。但摩塔或许看不到那一天了,他已经四十岁了,他的体能开始下降,已经渐渐无法适应荷库林中危机四伏的环境。而身为阿大他永远无法如那些族中寻常老人一般安享天年。他得带着族人们一次又一次的去往荷库林,猎杀毒虫寻找食物。
这是阿大的责任,也是摩撒族的传统。
他或许无法看见自己的女儿接过阿大的重担,就像无法看到成长周期极为漫长的西玛树结出果实,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知道西玛树终会长成,可以荫蔽后人,而自己的女儿也一定可以成为一位优秀的阿大带领诸人,这便够了。
但是这样的念想在数日前彻底破灭了。
他的女儿不见了……
他带着族人与女儿去到荷库林中寻找一种名为拖提的草药,那是摩撒常备的药材可以祛毒亦可以治疗风寒,这一次他们走得有些远,一路上摩塔很是耐心的与女儿介绍着荷库林中的一切,一切都很顺利,他们找到了拖提草所在之处,收获大批的足以让他们熬过下个冬季的草药。但在返程的途中他们却遭遇了虫潮,在逃亡的过程中,他的女儿与大部队走散了。
摩塔深爱着自己的女儿,他当然想不顾一切的去找回自己的女儿,可是他还带着百位年轻的族人,他们是哈克部落未来的希望,他不能如此自私。只能忍痛带着族人返回,然后想要自己一人孤身去寻找女儿。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族人们听说了此事,都自发的组织了起来,与他一道去往了荷库林中……
然后,他们有了惊人发现。
拉荷!
他们看见了传说中的恶魔,拉荷!
摩塔很快便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摩撒族在荷库林中生存了近千年,他们了解这荷库林中的一切,知道如何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惊动那些潜伏在密林中的毒物们。可那一次他们所遭遇的虫潮却来得极为突然,根本没有半点预警。摩塔之前还有所奇怪,直到看见了那些拉荷,他方才醒悟过来,是拉荷们催动了毒虫,食人的恶魔们再次降临,要席卷摩撒族人!
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也为了为自己死去的女儿报仇,摩塔遵照着族中流传下来的办法擒获了这些恶魔,用摩撒的狼骨将其禁锢,而现在他便要当着众多族人面的烧死这些恶魔,告诉自己的族人也告诉那些远在各处的部落,只要摩撒族团结起来,即使拉荷他们也能战胜!
……
咚!
摩撒狼骨做成的权杖重重的跺地。
手握象征着阿大权利的狼骨权杖,摩塔脸上的神情肃然又愤怒。
他沉眸看着那被关在牢笼中的六位拉荷,嘴里大喝道:“呼卡!”
“呼卡!”周围的族人们满脸同仇敌忾,嘴里也如此高呼道。
呼卡是圣火的意思,摩撒族崇拜狼神,也崇拜火焰,他们认为在火焰之中他们可以沟通狼神,也可以让父神通过熊熊的火焰寻到他们子民的踪迹。
八位摩撒族的壮汉在众人的高呼声中来到了篝火身旁,他们同样神色庄严,下一刻他们便会将狼骨做成的牢笼扔入这熊熊大火之中父神遗留的神骨并不惧怕烈焰,而这些拉荷却会在烈火之下化为灰烬。
“呼卡!”
“呼卡!”
“呼卡!”
……
摩撒族人的高呼声不绝于耳,那声音渐渐变得急促,八位摩撒族的族人互望一眼,都明白时候已到,便于那时纷纷将那狼骨牢笼抬起靠向篝火升起的方向。
可就在这一刹那。
咔嚓。
一声轻响升起,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
嗷!
又是一声巨大的狼嚎之音升腾而起,一道白狼虚影猛然浮现。
白狼的出现让在场的摩撒族人都在那时陷入了惊骇之中,他们忘了嘴里的高呼,也忘了要将拉荷焚烧的怒火。
他们只是盯着那头仰天长啸的白狼之相,目光错愕……
“是……摩撒!”也不知是谁发出这样一声高呼,所有人都在那时回过了神来。
而那头白狼之相也在那时猛地周身一震,身形涌入狼骨牢笼之中的一位拉荷体内。
那位拉荷也在那时站起了身子,神情肃然的盯着他们。
“摩撒!”他的一只手高高举起,身旁的二人也同时站起身子,高举出手,同样大喝道:“摩撒!”
于是乎又是两道白狼之相涌向,盘踞他们的头顶仰天长啸。
这些摩撒的族人哪曾见过这样的场景,纷纷跪拜了下来口中高呼着摩撒的名讳,神情惶恐而又惊诧。
身为哈克部落阿大的摩塔也被这样的变故吓得不清,他在摩撒族的古籍中曾经见过这样的记载,传闻摩撒的使徒可以召唤出摩撒的神相,见使徒如见摩撒。
他迟疑着眼前的拉荷怎么忽然就成为了父神的使徒,他的眉头皱起,但被这番景象所惊骇的族人却早已在那神使的指引下打开了狼骨的牢笼。三位摩撒使徒趾高气扬的走出了牢笼,接受着众人的膜拜。
“摩撒!”为首的一人又发出一声高呼,他的周身忽然有四道闪烁着光辉的圆形轮盘亮起,一股浩大的气势铺散开来,在那样的力量下,摩塔的脸色一变,他意识道自己的族人根本无法与那股力量抗衡……
……
“这他娘的是咋回事?这些异族蛮子不会都是些傻子吧!?”
罗苦连等三位天阙界的弟子开始享受摩撒族人的叩拜,看着三位仇人那一副颐指气使小人得志的甲士,孙大仁可谓气不打一处来。
他盯着那些膜拜罗苦连三人的摩撒族人,嘴里又是奇怪又是气愤的抱怨道。
魏来也皱起了眉头,他想起了自己与那位异族少女之间的事情。
起初相见之时,那少女称呼他为拉荷,将他五花大绑不说,甚至差点将他一个人扔在虫草之中,任其自生自灭。但于后少女去而复返,在手握白狼吞月之时,那把虞家的祖刀不知为何忽的显现出了一道狼影,于此之后少女对他的态度便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开始称呼他为摩撒,对其毕恭毕敬,唯恐有照料不到的地方。起先魏来还想不明白,此刻瞥见这些异族人对于罗苦连三人态度的转变,他忽的意识到,似乎这白狼之相在这些异族人的心中存在着极高的地位,有着类似于北境百姓对于神的崇拜。
“这些天阙界的门徒有备而来,看样子摩撒族人是这次山河图之行的关键!”魏来沉着眉头言道。
只可惜在陷入昏迷之后,白狼吞月连同着朝暮剑都被这些异族人收缴走了,否则白狼吞月在手他或许还可以尝试着是否可以再次激发出那白狼虚影,可如今他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丝毫的办法。
“都这个时候还提什么山河图,咱们得想办法逃出去才是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孙大仁可无法知晓魏来此刻心底的思虑,他一脸焦急的言道。
说道这处,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阿橙,在脸上堆起了颇有几分谄媚味道的笑意:“那啥……阿橙姑娘咱们怎么也算旧相识吧,你看咱们在乌盘城并肩作战,在宁霄城也是互为犄角,待会你可不能看着我们兄弟俩被贱人所害啊!”
大抵是涉及到自己身家性命的缘故,孙大仁说起话来斟字酌句都少见正经起来。
阿橙闻言,看了看一脸笑容的孙大仁,却是丝毫无法将之与之前在牢房中指着自己面门破口大骂的家伙联系在一起。好在她的性子淡然,也并不见之前的事情放在心底,当下便点了点头:“孙公子放下,阿橙一定要保二位周全。”
这时罗苦连等人已经彻底得到了那些摩撒族人的信服,他们三人在摩撒的簇拥下走到了篝火的正中,他的一只手伸出那些摩撒族人便如得敕令一般,纷纷停下了嘴里的高呼。罗苦连冷笑着迈步上前,走到了牢笼之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笑道:“怎么样?魏公子现在感觉如何?”
魏来眯眼看了对方一眼:“有趣。”
“有趣?”罗苦连一愣,不免有些困惑不解。
“看小人得志,狗披人皮,自然有趣。”魏来却脸色平静的再言道。
“你!”未曾魏来想即使身处这般境地却依然敢口无遮拦的罗苦连听闻此言面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他指着魏来便要喝骂,可话一出口,却又压下了自己心头的怒意,转而狞笑言道:“魏公子好胆魄!就不知在这熊熊烈火之下,你还能不能有这般气魄!”
说着他看向周围的摩撒族人,指向魏来言道:“拉荷!呼卡!”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显然是想让这些摩撒族人将魏来当做恶魔丢入火堆中。
而摩撒族人们早已被罗苦连等人方才所展现出来的手段所彻底折服,听闻这话没有半点迟疑,当下便有数十位年轻力壮之人迈步而出,看架势就要将魏来等人一同放入烈火之中。
孙大仁见状彻底慌了神,虽然他与魏来都有修为傍身,寻常火焰在灵力的抵御下难以伤到他们,但灵力终归有耗尽之时,况且这三位天阙界的门徒想来也不会只是看着他们在火堆中被焚烤,到时候在做些下作的勾当,想取他们性命绝非难事。
“阿橙姑娘放心,我天阙界有恩必报,阿橙姑娘救过罗某人的性命,待会姑娘只需以灵力护住肉身,我可保姑娘无碍!”罗苦连又朝着一旁的阿橙言道。
阿橙皱眉看着罗苦连,轻声言道:“我救你们只是因为太子有所托付,你们要谢谢太子去便可,阿橙生死不劳烦诸位费心。”
阿橙这番话说得极为平静,平静得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罗苦连脸上的笑意瞬息凝固,寒声低语道:“既然如此,那阿橙姑娘便自便吧。”
说着,他看了一眼周围的摩撒族人,那些早已蓄势待发的异族人见状没有丝毫迟疑,纷纷迈步上前。当下便有人伸出手将囚禁魏来等人的牢笼抬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扔入那火堆之中。
……
“这些混蛋真的想杀咱们!阿来,我们跟他们拼了!”孙大仁瞥见此境顿时怒声言道。
魏来苦笑,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天阙界的门徒早已对他起了杀心,只是他早已尝试过打开这牢笼,可这狼骨所铸成的牢笼却极为古怪,他的肉身无法将之破坏,而灵力又被其尽数吸收,他对这牢笼没有丝毫办法可言,又和他与他们拼命呢?
念及此处他又侧头看向阿橙,言道:“姑娘大可不必如此,无论袁袖春许诺了姑娘什么,只有活着姑娘才能看到那些承诺变为现实,着实没有必要陪着我等送死。”
少女却摇了摇头,声音极轻却又极为坚决的言道:“阿橙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魏公子不用多言,这就是阿橙的决定。”
“倘若一开始就让阿来杀了这几个家伙,哪来这么多事情!”
孙大仁起身抱怨道,他满脸不忿的站起身子,死死的抓住牢笼的栏杆,试图将之撑开,这样的做法当然并无任何作用。魏来与阿橙于此之前都已经尝试过,对此也只是暗暗摇头,他们知道与其在这样没有任何作用的事情上浪费力气,倒不如好好想想还有什么破局之法。
而眼看着孙大仁咬牙切齿,脸色涨得通红,手臂上青筋暴起,却依然拿这栏杆毫无办法,一旁的罗苦连面露冷笑,嘲弄道:“都是徒劳!”
“早就告诉过你,单凭一声蛮力是做不成事情的,做事要靠脑子,你这辈子想不明白这个道理,那就下辈子好好去想!”
说着罗苦连又看了那些个周围摩撒族人一眼,抬着这牢笼的摩撒族人心领神会,在那时就要将牢笼扔入火堆之中。
罗苦连此刻的心情大好,待到魏来等人被扔入火堆,他只需催动秘法将灵力灌入于烈火之中,魏来等人被囚禁其中根本无法反抗。就算他们实力强悍,能够支撑一会,但决计无法长久下去。如此一来,他不仅找到了这么多的摩撒族人,也将这天阙界的心腹大患一并铲除,单凭这两项大功劳便足以让他在日后的天阙界中平步青云。想到这里的罗苦连看向身旁的两位同门笑道:“二位,记好此情此景,日后平步青云之时,可不要忘了是这几位给咱们带来的福气啊!”
那两位门徒应声大笑,其中一人还看向依然使出吃奶的力气抓着两道栏杆锋利拉扯的孙大仁,言道:“师兄说得是啊,多亏了这几位贵人。”
“只是可惜咱们的贵人现在还在想着挣脱牢笼,却不知这摩撒狼骨铸成的牢笼没有七境的修为是万万不可挣……”
砰!
可就在天阙界的门徒们享受着胜利果实,得意忘形的嘲弄着魏来等人之时……
一声巨响忽的炸开,那位天阙界门徒口中的“脱”字悬在喉咙间,却再也没有吐出的机会。
只见已经被摩撒族人抬着来到了火堆旁的牢笼上,两根被孙大仁死死抓住的狼骨忽然爆裂开来,骨屑散落,巨大的冲击力让身下抬着牢笼的摩撒族人在措不及防之下一阵东倒西歪。那牢笼也随即从他们的肩上滚落了下来,撞入火堆,又滚向不远处的人群。
火堆四溅,人群一片混乱,摩撒族的族人惊呼着使出躲避,直到十余息的光景之后,那撞开火堆的牢笼在一阵翻滚后终于停了下来。
众人陷入静默,都在那时目光紧张的盯着那牢笼。
罗苦连三人更是面色阴沉,怎么也想不到这看上去已是死局的境况会在盖棺定论之时又生出变故。
咚。
咚。
咚。
……
这时那滚落在一旁的牢笼忽然发出一阵轻响,侧翻的牢笼一阵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笼中破笼而出。
罗苦连退去数步,面色随着那牢笼的耸动而不断变化,周围的摩撒族人们更是神情紧张,纷纷拿起手中的木杖石斧看着那牢笼,一派如临大敌的架势。
又是数息之后,牢笼忽的被人从内部高高举起,扔向一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魏来三人的身形显露,此刻他们已经脱困而出。
与诸人如出一辙的是,魏来与阿橙同样脸色古怪。
唯有那位孙大少爷此刻正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紧握的双手摊开,手掌之中满是碎裂开来的骨屑。
他盯着这些东西,想着方才的景象,不禁喃喃自语道。
“原来……”
“我这么厉害……”
第十四章 秘密
摩撒的族人沉默,天阙界的门徒噤若寒蝉,魏来与阿橙相对而看,满脸惊骇莫名。
他们所有人都明白这摩撒狼骨铸成的监牢是如何的牢固,所以他们此刻脸上的震惊才如此真切与难以遮掩。
唯有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孙大仁依旧是一脸的莫名其妙。那番试图挣开牢笼的举措只是孙大仁满心不甘下的垂死挣扎,连他自己都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挣开这魏来与阿橙都无可奈何的狼骨牢笼。
此刻的孙大仁看着自己的双手,目光呆滞,心底还不足回想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他只是如平常一般抓紧了那牢笼,心想着既然这牢笼能够吸收灵力,那他便索性用蛮力对抗。可就在那时,他的四肢百骸忽的传来一股暖流。他说不真切那股力量从何而来,只是当那股暖流汇集在一起时,他的浑身燥热,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想要将那股力量发泄出来。于是乎,也就有了此时此刻的这番场景……
“摩撒拉!哇卡洛西不!”
大多人还处于震惊之中,但那位摩撒族的首领却忽然大声吼道。狼骨权杖落地,摩撒族人如梦初醒,纷纷提起了各自手中粗制滥造的武器,站到了三位天阙界门徒的身旁,将武器对准了魏来等人。
摩撒族人们杀机腾腾,却未曾注意道随着魏来等人的脱困,他们所信奉的“神使”却面色难看,身子竟是下意识的朝后退去了一步。
魏来的手伸了出来,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刀鸣剑吟,被摩撒族人藏在库中的白狼吞月与朝暮剑冲天其起,飞遁着落入了魏来手中。魏来手握着刀剑,如狼伸出獠牙,虽未出击,却气势已成。他将刀剑收归于背后,沉眸看向人群中的罗苦连三人:“三位,现在我们是不是能够再好好谈谈了?”
魏来的目光犹如利刃,让罗苦连根本生不起半点与之对视的勇气。
之前他的嚣张都是建立在那摩撒狼骨的囚禁下,魏来无法动用灵力的基础上。
有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但如今虎站起了身子,归入山林,那百兽便皆得伏首,不可与之对抗。
“拉荷!拉荷!杀了他!”大概是被魏来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势所震,罗苦连三人连连后退,嘴里更是指着魏来大声的朝着周围的摩撒族人高呼道。
摩撒族人心思简单,虽然并不能完全听懂罗苦连的话,却也明白他们的神使是在催促他们杀了眼前的恶魔。他们握紧了武器,纷纷侧头看向他们的阿大,只要阿大的狼骨权杖一落,英勇的摩撒族人便会毫不犹豫的为自己的父神献出生命。
……
摩塔有些犹豫,或者说有些举棋不定。
他被是摩撒族哈克部落的阿大,在摩撒语中,阿大是父亲的意思,从他在上一任阿大手中接过狼骨权杖那一刻起,他便将所有的族人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而身为父亲,他总是试图让自己想得更多,考虑得更周到。
譬如现在。
这些忽然唤出摩撒狼相的神使们浑身便透着古怪,且不说他们为何会与传闻中的魔鬼拉荷生得一模一样,如果他们真的是父神的使徒的话,为何在一开始不表露自己的身份,又为何连摩撒语都只会简单的几句?摩塔从白狼之相出现的刹那对此便有所怀疑,只是自己的族人们见着了父神太过激动,转眼便将那些人放了出来。他自知这时出言反对并无办法改变众人的狂热,故而沉默收声,静观其变。
而随着另一方被所谓的摩撒神使认定的拉荷挣开牢笼,变故再起……
他并不像众多族人那般将目光一直锁定在那几位被神使指认的拉荷身上,从一开始便对神使的身份存有怀疑的他,一直小心的观察着那几位神使。他看得真切,当拉荷掏出牢笼时,神使们脸上的恐惧绝非装出来的东西,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情绪,就像他看见须卟虫潮时所露出的神情。
神使们催促着族人向拉荷进攻,可自己却悄悄的朝后退步,那分明是在让族人去送死……
他们伟大的父神真的会派出这样的使徒前来帮助他们吗?
摩塔心底的疑惑更甚,面对族人们递来的催促的目光,他手中的狼骨权杖提起,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落下。
他是他们的阿大,他们每一个人的性命对他来说都极为重要,他得为他们负责!
“阿大?!”族人们一脸奇怪的看着摩塔。
“拉荷!那是拉荷!快点动手!你们是要背叛你们的狼神吗?”神使在怒吼,用一种摩塔难以听懂的语言。
摩塔犹豫不决,一个人很难凭着自己的直觉与一些模棱两可的蛛丝马迹去否定大多数人认定的事实,哪怕是身为阿大的摩塔也很难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不想伤害你们,你是他们的首领,让你的族人退开。”而这时,那位被认定的拉荷,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也在这时沉眸对他言道。摩塔一愣,他还是听不懂他的语言,但却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令他肃然的威严。
这股令他心颤的威严让他意识到即使那些能唤出白狼的家伙真的是父神派来的神使,他们对着拉荷的畏惧足以证明他们并没有与拉荷对抗的实力与勇气。而连神使都对抗不了的东西,他的族人又能有什么办法。想到这里,摩塔终于下定了决心。
“莫!”他大声的言道,手中的权杖在那时重重的落地。
莫,在摩撒语中是撤退的意思。
本已做好为了父神而战的族人们听闻自己阿大下达的命令纷纷脸色一变,他们转头看向自己的阿大,嘴里吵吵嚷嚷的说着些什么,大抵都是一些或疑惑或愤怒的质问。
摩塔明白,对于素来将狼神当做信仰的摩撒族人来说,背弃神使的命令是一件何其艰难的事情,对于他自己而言何尝不是。
当作为父亲,他理应承受这些责难,也理应做出最好的选择。
咚!
狼骨权杖再次落地,发出一声闷响,他张开嘴重复着之前的命令:“莫!”
摩撒的族人们面色难看,目光在罗苦连与摩塔之间游离了一会,却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阿大!”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的从远处传来,伴随着的还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都在那时纷纷侧头看去,却见部落的门口处一道身影正快步跑来。
摩塔同样看向那处,他的眉头缓缓皱起,眉宇间的神色从凝重渐渐化开,变作了惊喜与诧异。
“拉延朵!”他大声唤着来者的姓名,来者亦快步朝他跑来。
“阿大!”终于,那人一路小跑来到了摩塔的身前,摩塔蹲下了高大的身子,一把将女儿抱入了怀中。
然后他将少女高高举起,大声言道:“阿鹿,库哈!”
他在说,我的女儿回来了。
众多族人也在那时反应了过来,高举起手中的事物大喊道:“阿鹿,库哈!”
拉延朵的面色潮红,显然也极为开心,她午晌在原地等着魏来去取西玛果,但久等未归,便前去寻找,可自始至终未有找到魏来的踪迹,反倒发现了族人打斗的痕迹,她暗暗担心是不是摩撒的神使与自己的族人起了冲突,便赶忙顺着足迹一路狂奔,终于在这时赶回了族中。
她看了一眼此刻部落中的状况,赶忙从归家的喜悦中恢复了过来,随即便大声的将自己在荷库林中的遭遇一一言说了出来。当然,她着重的讲述了魏来手握白狼吞月唤出白狼之相的情形。
听闻这话的摩撒族人们都纷纷面露古怪之色,两边都是摩撒的神使?可他们却似乎又相互敌对,以摩撒族人简单的心思很难想明白这其中的纠葛。
而尚且还未搞清楚状况的拉延朵就要迈步走向魏来,可却被一旁的摩塔一把拉住。听闻了自家女儿所言之事,他愈发的确定自己之前的担忧,他无法确定谁才是摩撒的敌人,又或者说都是敌人。
“莫!”他又一次发出了命令。
而这一次在听闻了拉延朵的讲述之后,族人们也嗅到了古怪,没了方才的坚持,纷纷退了下来。
……
罗苦连的脸色很是难看。
他并无听懂那忽然冲出来的女孩到底对摩撒的首领说了些什么,但却能感觉到这些愚昧的蛮夷们态度上巨大的转变。
他皱着眉头与三位同门向后退步,甚至心底已经做好了逃跑的打算,目光却看向一旁的阿橙,言道:“阿橙姑娘,方才在下可是有心救你,你若是助纣为虐,那太子殿下在长老那里可不好交代了。”
“呸!交代个屁!”孙大仁本着想不明白就不再去想的原则从自己那忽然爆发出来的强大实力中回过了神来,听见了罗苦连这番阴测测的言论,顿时上前骂道。他的为人耿直,之前因为阿橙的倒戈对其恶言相向,而阿橙在最紧要的关头表示要与他们同生共死,孙大仁便不再去计较之前的事情,将之当做了自己人,自然也就无法容忍罗苦连对她的威胁。
罗苦连闻言愤懑的瞪了孙大仁一眼,眸中的瞳孔深处似有火焰升腾。
旁人不清楚,他却明白得很,孙大仁之所以能凭着肉身震碎那狼骨牢笼,靠的是那十余枚赤朱果。此果极为珍惜,百年方得成熟,一枚便可抵三四年的苦修。而这还不是此果最为珍贵的地方,此果最为珍贵的是,他所抵的苦修是肉身上的淬炼。而肉身是一切修行的根基,打好了这最重要的基础日后的修行那便是平步青云,一日千里。
这样的神物即使是在天阙界也难以培养,倒是这与世隔绝的异族居所灵力充沛之下方才有这等神物。而这样的造化本应属于他罗苦连,可如今却落入孙大仁这家伙的手中,念及此处的罗苦连岂能不愤恨?
但更让他愤怒的是,他无法将自己心头的怒火宣泄出来,只能看着狗仗人势的孙大仁,心有忌惮。
当然,罗苦连能在天才妖孽横出的天阙界凭着自己并不出众的天资走到今日,靠的是敏锐的心思。他不愿坐以待毙,心头一横,一只手便藏在了自己的袖口下,一枚黑色的丹药落入手中,他屈指一捏,那丹药顿时碎裂,化作黑色的粉末飘散四方。
随即他抬头看向面露杀机的魏来,言道:“你不是想要知道关于这山河图的秘密吗?”
“我可以告诉你。”
魏来的双眸眯起,他盯着罗苦连神色古怪。然后他瞟了一眼一旁的孙大仁,嘴里却轻声言道:“那阁下可得说快点,我这大哥可没什么耐心。”
罗苦连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他的目光游离似乎在等待着些什么东西到来,嘴里言道:“但你得保证,听到这秘密后放过我们三人。”
“讨价还价?”魏来反问道,目光却看向一旁的阿橙,就在方才罗苦连出言之前,他敏锐的察觉到身旁的少女似乎暗暗催动起了周身的灵力。他知道阿橙似乎还想护着这些天阙界的门徒,只是让他疑惑的是,那位太子殿下到底给了阿橙怎样的承诺,方才让这少女如此拼命的想要护着天阙界。
罗苦连此刻自然没有心思去细究魏来的心底在想些什么,他被魏来的反问气得不轻,可却不得不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压着怒气言道:“洞呼山!”
“带着这些摩撒的门徒去到洞呼山,见到他们的父神,就可以得到天大的机缘!带去的人越多,那机缘便越大!这就是山河图的秘密!”
罗苦连的回答来得极快也极为果决,就是魏来也未有想到这些天阙界的门徒态度转变会如此之大,他皱起了眉头盯着罗苦连问道:“他们与机缘有什么关系?”
罗苦连耸了耸肩膀,言道:“我也不知,但这就是临行时长老交代给我们的事情。”
“少他娘的扯犊子!你给我说清楚!”他这话一落,一旁的孙大仁便听不下去,他快步上前一把抓起了罗苦连的衣襟,将他的身子如小鸡一般高高提起。
此刻的孙大仁的气力极大,加上有魏来在旁掠阵,罗苦连根本不敢表现出半点的反抗之意来,只能任由对方如此对待。
“这就是我们知道的全部,你信不信都是如此!”他嘴里大声的言道,语气中不乏恐惧之意。
“少来这一套,你孙爷爷可不是被骗……”孙大仁哪里会信对方这样的鬼话,打断了罗苦连的话后便要再次破口大骂。
吱吱吱……
可话还未有说完,远处却传来一阵密集的声响。
大地开始震动,密林沙沙作响,所有人都侧头看去。
只见天际、林中、以及地面都开始涌现出一道道宛如黑色潮水一般的事物……
“荷托!!!”
摩撒人发出了惊呼,人群开始混乱。
荷托,摩撒语,意为末日。
……
第十五章 心怀天下的天阙界
拉荷降临摩撒。
黑色的云与黑色潮水席卷一切。
摩撒英勇的儿女们啊。
父神会指引你们。
去那打开黄金铸成的门,登上云端的山。
让父神接纳他最虔诚子民的叩拜。
那时摩撒会成为摩撒。
父神的光辉会永远照耀他的子民。
……
虫。
无数巨大的虫。
从天上、地下与林中涌来。
他们像潮水吞没一切,像火焰燃尽所有。
他们所过之处,人化为白骨,树沦为枯木。
人群在奔逃,哀嚎与惊呼响彻。
“莫!”“莫!”“莫!”
摩塔高举着手中的狼骨权杖,一次又一次的敲击着地面,他高声的大吼着,试图组织自己的族人撤退。
但这一切来得太过突兀,没有半点的预兆。
密密麻麻的虫潮淹没的不仅是摩撒族人的房屋与土地,还有他们的理智。
摩塔的声音被吞噬在众人的哀嚎声中,即使他坚定的站在族人的身前,却依然无法给予他们半点的勇气。
“穆塔拉!”摩塔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手中的狼骨权杖再次坠地,身旁的族人们顿时反应了过来,也纷纷发出高呼。
“穆塔拉!”
那是男人的意思,那声音由摩塔的嘴里响起,再由身旁的族人们传开,很快便在整个混乱的部落中传开。
所有年纪过了十四岁的摩撒族男子都在这时手提着各种棍棒朝着摩塔汇聚了过来,当然这不包括那些已经年纪较大的老者以及某些胆怯之人,但对于从各个意义上来说都称得上勇武的摩撒族人来说,后者的数量少之又少。
转眼间,摩塔的周围已经汇集了近千余人的架势,这几乎是整个哈克部落的男人。
“穆塔拉图玛!阿姆阿库莫!”
狼骨权杖再次落地,摩塔发出一声高呼,男人们提着各色粗鄙的武器在摩塔的身边一字排开,化作一道人墙挡在了那涌来的虫潮的身前。女人与小孩开始后撤,算不得有序,但却好过方才那乱成一锅粥的东奔西跑。
而这时虫潮的大部队也已然杀到了摩撒族人的跟前,摩撒族在荷库林中繁衍生息了这么多年,自然有一套对付这些毒虫的办法。身为阿大的摩塔再次落下狼骨权杖,那些摩撒族人便取下了背后的木工,再从箭头颜色各不相同的箭筒中取出一支红色箭头的长箭,伴随着摩塔的一声高呼,利箭上弦,然后便朝着那涌来的虫潮倾泻而下。
但千于枚利箭在那已经难以计数的虫潮面前,却显得杯水车薪。它们不仅无法放缓半点虫潮涌来的步伐,甚至一些落在毒虫身上的利箭根本无法穿透毒虫们厚重的虫甲,发出一声轻响,箭头碎裂,红色的尘埃在眼前漫开,化作一道绯红的雾气。
“呼卡!”摩塔却并不为这样的战况而露出半点惊慌之色,他的面色沉稳,再次下令。
周围的摩撒族人中便有数位再次取下背后的利箭,但这一次,他们并未直接将利箭上弦,而是躬下身子,用安有红色箭头的利箭轻轻的触碰地上在之前的混乱中散落的火堆。说来奇怪,那石头一般的红色的箭头只是微微触碰火焰便忽然燃烧了起来。而这时,摩撒人方才将利箭上弦,猛地射向虫潮涌来的方向。
这一次射出的弓箭不过寥寥十余支,远没有方才那千枚弓箭如暴雨倾泻一般的浩大场面。
但这带着十余支带着星火的弓箭方才触及到之前千于枚弓箭箭头爆开的绯红色的尘雾……
轰!
只听一声闷响炸开。
那片红雾猛然燃烧了起来。
火浪汹涌,伴随着毒虫们刺耳的哀鸣,一道火墙在众人面前铺开。
虫潮被暂时割断,但依然有一戳冲杀到了摩撒族人的跟前。
“穆塔拉!”摩塔一声高呼,手中的狼骨权杖高高举起,身先士卒的冲杀向前,身后的族人们收起弓箭,提起手中劣质的枪斧与毒虫战做一团。
这些摩撒族人虽然没有修为在身,但肉身却超乎寻常的强悍,与那些身形硕大的毒虫搏杀做一团,竟然打得是有来有回,短时间内并无溃败之相。
可这时他们脚下的地面却忽的一阵耸动,一道道地面隆起的痕迹从虫潮的深处涌出,穿过眼前的摩撒族男人筑起的人墙,直直的冲向那些正在奔逃的妇孺。
不过转瞬光景那一道道隆起的痕迹便在妇孺的惊呼声中,冲到了他们的身后。
随即地面的泥土掀飞,一只只身形硕大的蜈蚣破土而出,龇牙咧嘴的朝着妇孺们嘶吼。
妇孺与孩童被此情景吓得脸色煞白,他们之中一些反应稍稍慢上些许的家伙,直接便被那些毒虫一口咬住,将身躯撕裂,血肉模糊的吞入腹中。
天色愈发的暗,恐惧却汹涌蔓延,将那些妇孺所余的不多理智吞噬殆尽。
在血淋淋的死亡的浇灌下,方才组织起来的人群又开始溃散。
身为阿大之女的拉延朵大声的呼喊着四处奔逃的妇孺,她想要将他们组织起来,但她的声音却被淹没在人群的哀嚎与须卟的嘶吼之中。
她伸手拉起了一位老妪的手,一便躲避着涌来的须卟,一边寻找更安全的所在,这时地面又开始震动,一道道地面隆起的痕迹再次从远处涌来。
一位不知是谁家的孩童走散在混乱的人群中,眼看着须卟涌来,拉延朵用摩撒语大声的提醒着那孩童,可被吓破了胆子的孩子却只是蹲坐在原地,大声的呼喊着:“阿库!”
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他毫无察觉。
拉延朵见情况危急,将老妪安置在原地,快步上前就要救援。
可她的手伸出,就要拉住那孩童的衣襟时,地面猛地爆开,一头须卟破土而出,那巨大而有丑陋的嘴张开,正好将那孩童吞入腹中。
那一瞬间,拉延朵的目光变得呆滞与空洞了起来,她听见了须卟咀嚼的声音,某些东西被它嘴里密集的利齿碾碎,她还听见孩童的哀嚎,但又转瞬戛然而止。
某些炙热的事物倾洒在了她的脸上,她木楞的伸手摸了摸,入目的是一片灼烧得她双目发疼的殷红。
她转头看向四周,这才发现,这样的场景在各处不断上演,孩童妇孺在那些须卟的面前显得如此的无助,只能任由须卟收割着他们的血肉。远处男人们组成的防线随着越来越多的毒虫涌来也开始渐渐出现了溃败的痕迹,只是短短的百余息光景,便有近百位摩撒的族人尸骨无存。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场景还在不断也更快的发生。
“荷托。”
“荷托。”
拉延朵失神的站在原地,嘴里叨念着那样一个字眼。
那时摩撒族传说中的末日,黑色的云与黑色潮水席卷一切,不正是指的眼前的毒虫们吗?
可为什么摩撒族人要遭受这样的苦难,为什么他们的神还不出现,还不护佑他的子民?
她想不明白这样复杂的问题,只是眼前不断的发生的事情将她最后的意志摧毁殆尽,她放弃了抵抗,整个人就要瘫倒在地上,可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忽的瞥见了一位少年正张开三道闪烁着华丽光彩的圆形轮盘,斩杀着不断涌来的虫潮。
那一瞬间,拉延朵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的眸中重新散发出光彩,也顾不得擦拭脸上的血迹与尘土,便快步上前来到了那少年的跟前,也不管少年作何反应她扑通一声便在少年的面前跪了下来。
“摩撒!救救我的族人!”她用摩撒语声泪俱下的言道。
……
魏来一刀将一头常人头颅大小的飞虫斩为了两段,目光四处游历寻找着那三位天阙界门徒的踪迹,不知为何他的心底隐隐有种预感,暗觉这场忽如其来的虫潮与那几位天阙界的门徒们有着些许关联,而奇怪的是随着这虫潮的到来,罗苦连等人却已然不见踪迹,他在混乱的人群中搜寻了好一会光景,已然未有发现他们三人的踪迹。忽然他的眼前一亮,像是发现了些什么。
可这时那位异族少女却来到了魏来跟前,不由分说便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朝着魏来说着些什么。
她用的是摩撒语,魏来自然无法听懂她话中所言,而事实上,魏来也勿需听懂,此刻眼前这宛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加上少女满脸的泪痕,任任何人看上一眼都应当明白她在求救!
孙大仁抓着一只身形几乎与他等高的蝎子的钳子,用力一扯,硬生生的将它的钳子从身上给掰了下来,然后又用力一抛,将那钳子扔入远处如潮水般涌来的虫群之中,将一大片毒虫砸得东倒西歪。然后他这才看向魏来,大声言道:“阿来!咱们得帮他们,不然这些家伙全都得被毒虫们当做晚饭给生吞活剥了去!”
孙大仁的心思简单见到眼前这幅宛如人间炼狱的场景早就将方才自己险些被这些摩撒族人烤成熟食的事情忘到了一边,竟是帮着拉延朵说服起了魏来。
倒是阿橙心有所想,并不理会此刻的双方,只是抽出自己的黑白双刃,肆意挥动,将那些涌来的毒虫一一斩杀。
而魏来的眉头却在那时皱了起来,他看了看眼前跪拜在身下的少女,又看了看周围那些不断被毒虫吞噬生命的摩撒族人。
他沉默了一会。
那是并不长的时间,不过三四息的光景。
但那又是极为漫长的时间,因为每一息的光景过去都代表着又有数位摩撒族的族人死在那些毒虫的利齿与毒刺之下。
而在这样既短暂又漫长的沉默之后,拉延朵等来的是魏来缓缓摇动的头,以及一句她并听不懂的:“对不起,我救不了你的族人。”
拉延朵用了数息的时间方才读懂魏来传递给她的意思,那一瞬间,不解、困惑、甚至恐惧与绝望都漫上了女孩的心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神的使徒会拒绝救助他的子民。
难道今天真的就是摩撒族的末日吗?
“阿来!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咱们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死在咱们面前吗?你忘了当初在乌盘城你是怎么教我的吗?我们可以救他们的,拖住这虫潮,他们便有足够的时间逃跑!”自从走出乌盘城后对于魏来便素来言听计从的孙大仁少见的驳斥起了魏来的决定,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魏来,双目瞪得浑圆,似乎是如何也不愿相信方才那番话是从那个为了乌盘城百姓便敢于向神灵拔刀的男孩嘴里吐出的。
面对孙大仁的质疑,魏来却只是笑了笑,目光看向别处:“何必着急,有人会救他们,咱们就不要抢了他们风头了吧。”
孙大仁一愣,也在那时顺着魏来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处方才消失不见的罗苦连三人去而复返,他们满脸愤恨的瞪了魏来一眼,随即却催动起周身的灵力加入了对抗虫潮的战场,他们一边催动着周身的灵力使出各色强悍无匹的杀招将那些囤积在摩塔等人身前的虫潮逼退,一边朝着摩塔大喊道:“带着你的族人快走!”
摩塔一愣,虽然听不懂这些异族人的语言,但却从对方的行为中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难道这些人真是父神带来保护他们的神使?
这样的念头不可避免的浮现在了摩塔的脑海,但他却也来不及细想,在那时赶忙组织起族人退开,来到那些正被毒虫们驱赶的妇孺身前,以手中的枪斧为妇孺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
孙大仁将这样的场景看在眼里,却是免不了一阵目瞪口呆,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天阙界的门徒的这番行径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看着他们在前方拼命搏杀为摩撒族人争取时间,孙大仁都不免有些汗颜。
“这些家伙,是吃错药了吗?”孙大仁嘴里嘟囔道。
魏来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罗苦连三人的背影,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言道。
“天阙界不亏是北境第一神宗。”
“心怀天下啊!”
第十六章 阿橙是个好姑娘
荷库林的密林中。
“拉荷降临摩撒。”
“黑色的云与黑色潮水席卷一切。”
“摩撒英勇的儿女们啊。”
“父神会指引你们。”
……
有妇孺在给受惊的孩童们唱着摩撒族代代相传的歌谣。
但妇人的声音却因为之前那场灾难嘶吼过度,有些沙哑。
好在怀里的孩童同样在经历奔波之后,精疲力尽,就这样眼角还带着泪痕,沉沉睡去。
魏来轻轻走到了妇人的身旁,将十来枚刚刚采来的西玛果递给了妇人。妇人满目感激,想要起身道谢,却被魏来按住,妇人微微犹豫,却终究不敢忤逆魏来的意思,再次点了点头,终是收起那西玛果,将其中的大半都放入怀中,只选出三两个看上去最小的果子,小声的吃了起来。
魏来也不觉有他,便有带着果子走向下一位瘫坐在地的摩撒族人,将怀里的果子又分出些许,给他递了过去。
“摩撒!”可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魏来转过头,却见来者赫然便是那位摩撒族人的首领摩塔,身边还跟着名为拉延朵的异族少女。摩塔脸上的神情还算恭敬,但那异族少女的眉宇间却是写满了对魏来的不满,甚至怀疑。显然,在此之前,她的恳求未有得到魏来的应允,让少女在心中不由得对魏来的身为摩撒神使的身份有了些许怀疑。
经历约莫一个多时辰的逃亡与追逐,摩撒的族人终于暂时摆脱了虫潮的追击。
在确定短时间内虫潮并无追上来的可能之后,这位摩撒族的首领便安排着自己的族人在此处暂时休整了下来。而这场举族逃亡来的太过突然,在毒虫们的威胁下,逃难的摩撒族人几乎未有来得及收拾半点财物,而大多数摩撒族中的男性,更是在之前与毒虫的战斗中收了或大或小的伤势。
而整个逃亡过程中魏来只是在为摩撒族人开路时出过几次手,其余大多数时候都是那三位天阙界的弟子在苦苦支撑。此刻那三人精疲力尽,正在不远处调养内息,而摩撒族人们经过此战,自然是对于三人的神使身份深信不疑,此刻三人的身旁有不少虔诚的信徒簇拥着,宛如众星拱月一般。
这三人的心头当然将魏来恨得牙痒痒的,却也知之前他们或许可以靠着这些摩撒族的族人威吓魏来一番,可如今摩撒族人的主要战力大都受了些伤势,而他们更是为了保护这些摩撒族人而灵力耗尽,根本不可能能与魏来为敌。而魏来既然未有表现出要对他们出手的意思,他们自然也不会愚蠢到去惹魏来这尊瘟神,双方此刻保持着默契,罕见的和平共存着。
魏来有些奇怪的看了看着忽然到访的摩撒族首领一眼,下意识的从怀里将采来的果子递了上去。
摩塔连连摆手,然后便颇为焦急的对着魏来说了一大通魏来并无法听懂的摩撒族语。
魏来听得头大只能连连摆手,示意对方自己无法听懂他到底再说些什么。而这样的意思传达到那看上去已经年过四十的男人耳中,男人脸上的神色便愈发的着急,他又是一阵着急的比划,可魏来却没有那般悟性,还是只能连连摆手。男人经过那场大战,又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家园,心情自然低落,言说半晌魏来未能领会真意更是让他焦虑无比,一时间脸色涨得通红,却又无可奈何。
“洞呼山!”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一旁传来,却是那位天阙界的门徒罗苦连。
他的脸色有些泛白,瞳孔的深处闪烁着恶毒的光彩,却被他极力压抑着,在脸上极尽所能的撑起一副和善与真诚的模样。
孙大仁与阿橙也被此处的异动所吸引靠了过来,而罗苦连却依然看着魏来,继续言道:“他们想让你,或者说让我们带他们去洞呼山。”
“去那里做什么?”孙大仁不解的问道。
罗苦连对于自己的话被打断有些不满,却还是接着说道:“相传每个数百年,名为拉荷的恶魔便会降临此处,只有带着摩撒的族人去往他们的神山,得到他们父神的庇佑,他们才能从这场天灾中幸存下来。”
“这样吗?”孙大仁听闻此言点了点头,眉宇却依然皱着,显然是对于罗苦连所言之物有所怀疑。
而这时,魏来却忽的出言说道:“罗兄当真是宅心仁厚,方才为这些摩撒族人抵挡虫潮的英姿魏来此刻回想还历历在目。但魏来的修为孱弱,不敢有罗兄这般的大志向,恐耽误了这些摩撒族人前往神山的时间,反倒是拖累。有道是能者多劳,罗兄还是另寻帮手吧。”
说罢这话,魏来却是没有半点迟疑,转身便要离去。
罗苦连见状脸色一变,心底更是有怒气翻腾。
在那虫潮到来之前,他便有意给魏来提及了关于这山河图中的秘密。告知其这些摩撒族人的生死事关此行所得的造化,以他听闻过的关于魏来的传闻来看,这个少年行事虽然狠辣,但在对待弱者时却表现出了无谓的仁慈。这样的家伙罗苦连见得多了,既然他知晓了关于山河图的秘密,又恰巧又虫潮来袭,那魏来想来定然会做出些为这些摩撒族人抵挡虫潮的事情来。如此一来,虫潮一过,魏来等人必然在与毒虫的争斗中消耗严重,这时他再出手,说不得便能将这个天阙界的心头大患除之后快。
可让罗苦连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看上去才十六七岁的少年,心性却远比他想象中还要残忍,竟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摩撒族的族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他的面前。那时,作壁上观的罗苦连反倒坐不住了。这些摩撒族人每一个都代表着天大的机缘,死一个机缘便少上一分,在沉下心神观察了魏来许久之后,见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出手的意思后,罗苦连终于按捺不住,领着自己的两位同门出了手,将这些摩撒族人带到了安全的居所。
只是那些毒虫虽然无法对他们构成性命之忧,却数量庞大,他们有需要顾念那些孱弱的摩撒族人,一番下来,没有坐收到渔翁之利依旧罢了,反倒是自己灵力消耗严重,此刻不得不想办法与魏来联手。
念及此处的罗苦连压下了心底的怒火,皮笑肉不笑的言道:“魏兄说笑了,你的本事罗某是见过的,莫说是在下,就是我天阙界中那些将星榜上的青年俊杰也不见得能比魏兄强出多少。”
“是吗?”魏来的眉头一挑,不冷不淡的应道。
罗苦连见状,咬了咬牙,沉默了一会,方才又言道:“我知道魏兄对我与天阙界都有所成见,这并不奇怪。但魏兄要明白,既然来了这山河图,咱们为的都是机缘,魏兄此刻弃我而去,我等自然会失了机缘,可魏兄何尝不是错失了这天大的好事!?”
“反倒若是你我联手,咱们便可成为这山河图之行中最大的赢家,岂不美哉?”
“哦?”魏来听闻这话,眉头又是一挑,脸上露出了意动之色。“那不如罗兄就好好与我说上一番,这机缘到底是如何得来?”
罗苦连的也知魏来绝不会那么轻易的被他说动,他故作犹豫的沉吟了一番,然后一脸挣扎的言道:“不瞒魏兄,这洞呼山上存在一位神?之事绝非这些蛮夷臆想出来的事情。他们口中的摩撒父神确实存在,只是因为某些在下也无法知晓的原因被困于神山之上。只要我们能将他的子民带上神山,他便会根据我们带去摩撒族人的数量给予我们不同的奖励,而这份奖励便是这山河图中最大的机缘。此举即可护这些摩撒族人周全,亦可取得天大的造化,魏兄有甚好推辞的?”
“既然罗兄知道了这些,而摩撒族人此刻也将罗兄当做了他们的神使,罗兄不应该即刻启程前往神山吗?怎么如此好心还要将这样的机缘分给在下?”魏来却反问道。
罗苦连面露苦笑:“魏兄这就说笑了,以我们的修为对抗那些虫潮便捉襟见肘,而神山之上还有各色妖物拦路,单凭我们三人之力很难带着这么多摩撒族人走到山巅,故而才需要寻求魏兄帮助,只有你我联手……”
罗苦连这样说着,可话未说完却被魏来忽的打断。
只见魏来面露冷笑,声音也在那时低了下去:“那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让罗兄来与我分一杯羹呢?”
罗苦连的身子猛地一颤,脸色煞白。
“魏来!你不要太过分了!”他身旁的另一位天阙界的门徒上前,指着魏来的面门喝骂道。
但罗苦连却伸出手拦下了身旁激动的同门,一脸微笑的看着魏来:“魏兄当然有本事以一己之力走到神山之上。”
“可魏兄却不要忘了,是走到神山之巅的摩撒族人越多,那位神灵的赐福方才越珍贵,魏兄的修为罗某自是心服口服,但此行多有妖物拦路,尤其是神山之上奇兽妖物可谓层出不穷,魏兄不知对方根底,对方若有心奇袭,魏兄或许能凭着强悍的修为将之击败,但这些摩撒族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如此一来,即使魏兄走到了神山之巅,可剩下的摩撒族人又能有多少呢?”
“而我们虽然修为比不得魏兄,可关于神山上的各色妖物却有详尽的资料,到底是要杀我们,还是要与我们合作,魏兄自行斟酌吧。”
说罢这话罗苦连便没了半点再多言的兴致,他缄默收声,将自己的脑袋高高扬起,双眼合拢,一副引颈待戮浑然不惧的模样。
魏来沉眸盯着眼前的天阙界弟子,周围那些摩撒族的族人们虽然听不懂双方在说些什么,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弥漫在双方之间的那股肃杀之气,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下来,紧张的盯着眼前这双方于他们看来都是神?一般的人物。
这样的紧张持续了约莫十余息的光景,众人都暗觉气息凝固之时。
魏来却忽的展颜一笑,言道:“罗兄这是什么话,罗兄既然愿意将这样天大的好事与在下分享,在下岂能过河拆桥呢?”
……
摩塔与众多摩撒族的族人一般都无法听懂魏来与罗苦连的对话,但在最后看着双方笑逐颜开,他也暗觉这两位神使似乎已经冰释前嫌,准备一道带着他们前往洞呼山。这当然是天大好事,准确的说,应当是不幸中的万幸。
哈克部落的族人失去了家园,传说中的末日荷托也突兀的降临,本应就此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的哈克族族人却遇见了摩撒的神使,这让摩塔的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父神果然从未遗忘过他的子民,只要这些神使能消除相互间的芥蒂,那在他们的带领下,摩撒族一定会逃离这千万年来被困在荷库林中的诅咒。
一想到这些,摩塔心中稍慰,他看了看周围睡得正香的族人们,看着他们被篝火照耀着的侧脸,男人们手握着枪斧,妇孺们恬静安详,他的双拳紧紧握住,在心底暗暗说道:父神,我一定会把他们都带到你的跟前。
这时身旁忽的传来一阵脚步声,摩塔抬头看去,却见那位穿着橙色长衫的女性摩撒正缓缓走到一位男性摩撒的身前,附耳说了些什么,然后二人便起身走向密林深处。摩塔一愣,脸上露出了揶揄的笑容:“原来摩撒之间也有凡人的情爱。”
他暗暗想着,却不敢去深究摩撒之间的事情,只是在此沉眸看向眼前的火堆,目光怔怔的出神。
……
“魏公子觉得阿橙做得对吗?”走在密林中,低着头的少女忽然轻声问道。
魏来愣了愣,侧头看向一袭橙衣的女子,平静应道:“我爹常说世事皆有对错,却也无对错。”
“对错由人而定,却又因人而异,姑娘只要自己觉得是对的,何必在乎旁人怎么看。”
旁人?
阿橙在心底叨念着这个字眼,不知为何总觉得从魏来口中说出这两个字,让她莫名有些不舒服。
“但平心而论,我并不想与姑娘为敌。但姑娘既然做了选择,那走出山河图后,你我恐难免会有一战,当然,也有可能等不到那时了。”魏来并不知晓此刻眼前女子心底所想,只是自顾自的再言道。
阿橙愣了愣,眉头皱了起来。
“公子还不明白吗?”
她这样问道,却让魏来有些疑惑:“明白什么?”
“公子所太子心中根本不存天下,只是为了一己私欲而装出一副仁厚的面孔。阿橙以往愚钝,这些日子在重压之下,太子确实做出了些让人不忿的事情来。但公子可有想过,若是一开始公子便给殿下足够的支持,或许殿下就不会做出这些事情来?”阿橙缓缓言道。
魏来一愣,笑了起来:“姑娘的意思是袁袖春今日之状都是在下之过了?”
“不是。公子误会了!”阿橙心头一惊,下意识的便赶忙解释道:“我并无半点苛责公子的意思,只是……只是想要告诉公子……”
“殿下其实也并没有公子想象中那般十恶不赦。”
“袁袖春是否十恶不赦那不是我这一介草民可以评判的事情,我只信我看到的东西,就像姑娘或许见过那位太子殿下仁厚的一面,所以对他才有不同的评价,但我未曾见过,所以无法与姑娘一般感同身受,还望姑娘见谅。”魏来平静的回应道,并无半点恼怒与愤慨。
于此之后,魏来一顿,又言道:“姑娘若是叫在下前来是为了再做说客,恐怕选错了时机,夜色已深,明日我们还要赶路,还是早些休息吧。”
这话一落,魏来便没了言说下去的兴致,转身便要离去。
阿橙见状,心头一紧,也顾不得其他,声音不觉大了几分:“公子现在可不是一介草民,公子是州牧唯一的外孙,又有翰星大会在前,如今的宁州早已视公子为魏来的主人,公子的一举一动牵动着的是宁州数百万户人的身家性命!”
“公子可有想过若是真的与朝廷为敌,宁州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会有多好父亲失去儿子,多少妻子失去丈夫,又有多少二女失去父亲?即使是这样,公子也要这么做吗?”
似乎是被阿橙的质问说得有些动容,魏来离去的脚步一顿,身形停下,回头看向阿橙,问道:“那以姑娘的意思,魏来该怎么做?”
暗以为终于说动了魏来阿橙赶忙再言道:“殿下确实绝非如魏先生那般肯为黎民苍生舍弃性命的大仁大义之辈,但也比那些只知党同伐异的金家一脉强出百倍,古来明君也并非都是完完全全心怀天下之人,只要有人好生辅佐,殿下未尝不能成为大燕的中兴之主!”
这话说罢,似乎是觉得说服力尚且不够,阿橙不待魏来回应,又接着言道:“就像是这些天阙界的门徒,虽为利来,但公子却也不能否认,他们也确实救了这些摩撒族的族人,为己与为公只要能把握还分寸,并非完全不能共存!”
阿橙的脸色在说完这话后微微有些泛红,她很少会有机会用这样急切的方式说完这样一大段话。
然后她便盯着魏来,用一种极为期待甚至隐隐透露着迫切的目光。
但让阿橙失望的是,在数息的沉默之后,魏来还是极为果决的摇了摇头,然后再次转身,要迈步离去。
“为什么!?”阿橙困惑的问道。
“姑娘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爹说,不同的人看不同的事情,会有不同的感受,姑娘总愿意去相信人好的那一面,这很好,真的很好……”
说道这处魏来顿了顿,声音忽的压得很低:“但可惜的是……”
“我早就没了这种本事。”
“只是希望,那个叫袁袖春的家伙,不要让姑娘也失去这种本事吧。”
第十七章 我要你
“摩撒!再往前走半日的路程便是洞呼神山了!”罗西图部落的首领西萨走到了萧牧的跟前,用摩撒语如此说道。
萧牧点了点头,他看了看身后跟着的近千位来自四五个不同部落的摩撒族人,又看了看周围十余位被他聚集起来的宁州子弟,吩咐道:“你们先去前面探路,有什么情况不可恋战,回来与我禀报。”
宁州子弟们闻言纷纷点头,随即一个闪身便纷纷消失在密林深处。
那些摩撒族的族人们瞥见这般手段,一个个自然是面色惊骇,心底对摩撒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而这时萧牧却转头看向那些摩撒族人,用一口流利的摩撒语言道:“诸位暂且等候,等我这些朋友探路归来,再行上路。”
以西萨为首的摩撒族人却是不敢忤逆这摩撒神使的命令,纷纷恭敬的低头应是。
他们很清楚,三日前若不是这些摩撒神使的到来,恐怕他们与他们的族人早已被淹没在虫潮之下,断无半点生机,而正是摩撒神使的到来方才保护着他们走出了困境。而在这几日前往神山的途中,毒虫不断骚扰,也正是这些神使的保护,才使得他们的族人可以毫发无损的走到这里。
“父神摩撒在上。”想到这里的西萨在心底暗暗颂念起了摩撒的名讳,信奉摩撒已久的族群理所应当将眼前的一切归功于父神的眷顾。
西萨有心与这神使大人交谈一番关于摩撒父神的种种,毕竟在摩撒族的传说中,摩撒只是一头白狼之相,关于他的种种对于哪怕自称为摩撒后裔的摩撒族人来说这一切都依然还是个迷。只是那位名为萧牧的摩撒神使在下达了命令之后,便独自一人在原地盘膝坐下,西萨在心底犹豫了半晌终究鼓不起勇气去打扰神使大人,只能悻悻的退到一旁,耐心的等待摩撒的下一步命令。
约莫半个时辰不到的光景,前去探路的宁州子弟一一归来,他们纷纷向萧牧汇报着前方的情况。
萧牧沉着眉头一一回应着这些宁州子弟的回报,他出身行伍,生性谨慎,在此之前他在召集了诸位宁州子弟,又恰巧擒获了一位天阙界的门徒,从他的嘴里撬出了这山河图中秘密,整个过程当然算不得温和,但萧牧却也绝非心慈手软之辈。而在等到这秘密之后,他便与众多宁州子弟四处探查寻到了几处摩撒族人的聚集地,本还在为如何说动这些异族人而苦恼,可却恰逢虫潮来袭,一切便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而也正因为知道带去神山中的摩撒族人越多,那位他们口中的父神所降下的造化也越多,所以萧牧这一路走来都极为警惕,每每前行都要派出数位宁州子弟探路,以确保摩撒族人的安全,这也不仅是为了自己的机缘造化,同样也是为了对得起这么摩撒族人以性命相托信任。
得到宁州子弟传回了前方无碍的回报后,萧牧站起了身子,身旁早已等待许久的摩撒族数位部落阿大也赶忙起身,神色恭敬的围了上来,等待着萧牧下达命令。可这时,萧牧的眉头却忽的皱起,沉声问道:“萧绝呢?”
宁州子弟们闻言一愣,如梦初醒一般侧目四望,这才发现被派出的众多宁州子弟中,唯独少了那位萧牧尚且未有归来。
“我与他大概在距离此处三十里地的方向分开,各自探查东西两侧,他的修为在我之上,此刻想来应该已经回来了啊。”其中一位之前与萧绝同行的宁州子弟皱眉言道。
“不会是遭遇毒虫了吧?”有人猜测道。
“不会!萧绝的修为不凡,就是真的遭遇了毒虫也有办法全身而退,或许是遇见什么事情耽搁了,咱们先等等……”又有人言道。
而萧牧却沉着眉头摇了摇头:“萧绝为人素来谨慎,又随我在紫霄军中磨砺多年,应当懂得军令如山的道理,我让他半个时辰归来,就是有什么耽搁也不会延误这么久的时间。除非……”
说到这里,萧牧微微沉吟,正要再言。
可就在这时,密林中却忽的传来一道阴测测的声音:“除非遇见了他对付不了的麻烦!”
只见密林晃动,一大群身影忽的从密林深处走了出来。
这变故来得突兀,众人的心头一紧,几乎是下意识的纷纷催动起各自周身的灵力,警惕的看向那群不速之客,就连他们身后的那些摩撒族人也举起了各自背后的武器,坚定的站在他们认定的摩撒身后。
那是一群身着锦衣的男女,方才出言之人年纪二十五六的模样,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衫,腰悬玉佩,面容俊俏,他微笑着看着萧牧等人,身后跟着的两位打扮相似的同门正架着方才众人谈论到的萧绝。萧绝的脸色惨白,嘴角尚且还有鲜血溢出,脑袋艰难的抬起看向萧牧,满是愧疚的想要说些什么,可嘴里却艰难得难以吐出半点声音。
天阙界。
只是一眼,萧牧便认出了对方的来头。
他先是用目光安抚了一番身旁的宁州子弟,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随后自己迈步上前,朝着那为首的男子拱了拱手,平静言道:“在下萧牧,敢问阁下名讳。”
“邱贵安!”男子神情倨傲,拱手回礼。
“阁下无缘无故囚我宁州子弟何意?”萧牧再问道,脸上的神色平静。
“无缘无故?”邱贵安闻言仰头大笑,随即侧目盯着萧牧:“萧将军倒是好生会说话,我且问将军将军身后带着的这些摩撒族人从何而来?又要去往何处?”
“又是谁将这些关于摩撒族人的消息告诉将军的?那泄密之人又现在何处?”
听闻这番询问,萧牧的眉头皱起,他知道对方能从眼前的情形推测出他曾擒获过天阙界门徒,可想对方的心思深沉绝非易于之辈。
他并无半点遮掩的打算,在那时眉头一挑,看向对方平静应道:“那个人死了。”
邱贵安大概也未有想到萧牧的回答会来得如此坦然与直白,他不免一愣,脸上顿时泛起了怒意:“所以若是在下杀了这个家伙萧将军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邱贵安这样说罢,只听哐当一声,一柄长剑出鞘,架在了萧绝的颈项上。
这样的做法让萧牧周围的那些宁州子弟脸色一变,顿时怒骂了起来:“你敢!”
“鼠辈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
这样的喝骂声不绝于耳,但萧牧却抬起手阻止了众人,随即目光低沉着落在那萧绝的身上。感受到了萧牧目光的萧绝抬头与之对视,他的脸色又变得苍白了几分,想来在这样生死关头,萧绝的心底还是免不了生出恐惧。但他却自始至终未有说出半决求饶之语,目光坚定的看着萧牧。
萧牧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转头看向邱贵安,语气依然平静得可怕:“天阙界从决定动用宁州气运打开山河图那一刻起,你我便是死敌。”
“我杀了天阙界的门徒我不觉有何不妥,同样你杀了我宁州的子弟,也勿需又半点愧疚。但……”
说道这处,萧牧有意一顿,平静的声音陡然冷冽了下来,伴随着一道冷冽下来的还有周遭的气氛以及他渐渐眯起的眸子。
六道神门轰然涌现,浩大的气势宛如山岳临顶,轰然下坠。
“但你得想清楚,杀了他之后,你和你身后这五十来位该怎么逃,才能保得一条性命。”
那是**到近乎直白的威胁,就一如这个男人给人一贯的感受,坦荡、磊落,哪怕是在以命相胁这件事情上,亦是如此。
邱贵安脸上的得意之色在那时散去了大半,他的面色有些难看,手中握着的长剑微微有些颤抖,对于天阙界的门徒来说这是很少能有的体验,素来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他们并不适应这忽然而来的角色转变。他的脸色紫青,却又难以做出决断。
啪。
啪。
啪。
就在局面僵持之时,邱贵安的身后忽的传来一道清脆的掌声。
伴随着一道银铃一般的声音:“不亏是萧牧,恐怕放眼整个北境都寻不到几个如将军一般的人物。”
那声音响起的同时,邱贵安等一干站在萧牧身前的天阙界弟子们赶忙低着头恭敬的推开,给那声音的主人让出一条道来,萧牧沉眸看去,那来者正是之前一直跟在左鸣身边的锦衣少女桔宁。
而他看着对方,少女也同样抬着这头,用那双好似含有星辰的眸子闪烁着炙热的光彩,毫不避讳的打量着萧牧,嘴里用轻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喃喃言道:“真的像极了他。”
萧牧未有听清少女此言,只是觉得在那样的目光下有些不适。
“这样吧,这家伙还给你们,还有这些家伙……”少女说着身子退开,她身旁的天阙界门徒们也极为识趣让出一条道来,萧牧顺着那条通道望去,目光顿时变得骇然了起来。
他们的身后排着一条长龙,无数摩撒族的族人神情萎靡的站在那里,他们的面色如土衣衫褴褛,显然并非自愿跟随这些天阙界之人,而数量更是巨有足足有三四千以上。
“去到那神山之上,这些家伙所换来的机缘我也可以分你一半,如何?”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话出口,她周围那些天阙界的门徒纷纷脸色一变,这摩撒族的族人就这么多,依照着来之前宗门长老的嘱咐此行的大半所得都得分给桔宁,若是在划去一半给这天阙界的小子,那他们还能捞到多少好处?
可就算心存这样的不满,他们也不敢将之表露出来,只能低着头沉默。
反倒是萧牧的眉头皱起,沉声问道:“那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少女的回答来得极为干脆。
“我?”萧牧却是一愣。
“对,就是你。”
“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