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一九 罐头 还是罐头
段毅仔细观察着这两个长颈广口瓶制成的罐头，问道：“这应该很贵吧。”
骆飞一边从袋子里掏一边说道：“大哥手里那个是军官所用的，一个银元十个，这个是士兵版本的，一个银元十四个。这还是现在的价格，量产之后价格还能更便宜一些。
对比海军从南非订购的黄桃、菠萝罐头，从北美行省订购的苹果和梨罐头，我们的价格并不吃亏，只是人家是镀锡铁的，保质期长一些。但海军为了扶持大西洋城的产业，还是优先订购我们的。
尤其是北海演习这种短程军事行动，半年的保质期就足够。而海军能把瓶子带回来，我们还能打折呢。”
段毅看了一眼士兵版本的那个罐头，个头大了一些，打开之后，发现了区别，里面的蓝莓果子大小不一，与军官所有的都是大果不同。而更大的不同在于颜色，军官享用的颜色是蓝色的，而士兵版本的红的发黑，他尝了一口，很甜，甜的有些发腻了。
“这是谁想出来的？”段毅问道，他说：“能在大西洋城把水果罐头做到这个价格，蓝莓肯定是本地产品，当地有蓝莓种植园吗？我可一点没有听说过。”
骆飞微微摇头：“没有，这些蓝莓都是野生蓝莓。”
蓝莓罐头，其中玻璃瓶和糖需要进口的，恰好，加勒比海地区是世界上几个大的糖料出口地。军官版本的罐头所用的糖料是冰糖，来自南非行省，是当地的糖商进口巴西的糖制作的。而士兵版本的蓝莓罐头用的则是加勒比海当地的红糖和黑糖。
至于主要材料的蓝莓，则是大西洋殖民地的特产。
骆飞还在裕王身边的时候，就曾经与大西洋舰队的一支前往纽芬兰岛过，还去过法国的殖民地，后来因为受伤离开，加入了船运公司，他的足迹遍布了新大陆的殖民地。
尤其是去年在纽芬兰岛设立收购点之后，骆飞发现，在大西洋城北方的土地上，野生蓝莓到处都是，大西洋城的一些妇女，也从北方买来蓝莓，做成果酱、果干给孩子们当零食。
更重要的是，蓝莓的采摘是与大西洋殖民地支柱产业鳕鱼产业是分开的。
在纽芬兰渔场发现的早期，欧洲渔民并不敢上岸，他们只敢在海上‘捕湿鱼’，那个时候，渔民在长长的鱼线上拴上很多鱼钩，挂上饵料后扔出去，只需要半个小时拉上来，就可以收获很多鳕鱼。鳕鱼的容易咬钩，是会让后世那些钓鱼佬流口水的，什么打窝之类的，完全不需要。
而船上摆开几张桌子作为流水线加工鳕鱼，鳕鱼被砍断头，然后由另外一个工人去除内脏，第三个工人去除鱼骨头，之后就能扔进高浓度盐水的大桶，腌制一整天后，然后捞出来放在存放的大桶里。
后来，为了更多收获，渔民开始大着胆子登陆纽芬兰岛，在上面建立了晾晒场，这个时候他们发现，只需要很少的盐，就可以加工出大量的鳕鱼干。
而经过上百年的里程，欧洲渔民发现，二月到五月是纽芬兰渔场捕捞和加工鳕鱼的最佳时期，这是鳕鱼的繁殖季节，在大浅滩的温暖水域会得到很多的鳕鱼，而这个季节，在纽芬兰岛上，很多积雪还在户外，积雪和寒冷的气候让细菌和昆虫不能伤害到鳕鱼。
加工鳕鱼最好的天气就是寒冷且干燥，但是这个寒冷不能太寒冷，最好的气温是略高于零度，而干燥也不能太干燥，略有些雨水才好。
在帝国渔民抵达纽芬兰的时候，还曾嘲笑欧洲渔民懒惰，冬天就不干活了。帝国渔民在冬天哼唧哼唧的干了一个冬天，晾晒了很多的鳕鱼干，结果欧洲商人来到之后，直接不买，本国商船运送到欧洲，也以低于市场价出售。
原因很简单，冬季严寒让鱼肉的纤维发生断裂，导致这类鱼是不能长期储存的。
显然，欧洲渔民不是懒惰，而是有经验。
一般来说，鳕鱼会在木架上晾晒三个月，取下来还要在通风的室内干燥两个月，这个时候，鳕鱼肉里超过七成的水分会消失，但仍旧保持了原有的营养物质。而按照这个流程制成的鳕鱼，保质期几乎无限长，与早期海军使用的僵尸肉差不多。
当然，如此制成的鳕鱼干，吃起来就比较麻烦了，一般是用布把鳕鱼干包裹号，用铁锤敲打，之后去处残存的鱼皮和鱼骨头，就可以加工食用了。
在学习了欧洲渔民上百年总结的经验后，帝国渔民也开始这么做。二月到五月捕捉和加工鳕鱼，因为需要五个月到六个月晾晒和风干，因此一直到年底都可以有鳕鱼干出售。
罐头厂早期时，利润不能保证，骆飞就把收购来的鳕鱼干交由罐头厂加工，所谓的加工也仅仅是挑选一下，按照质量高低分开包装，高质量的鳕鱼送欧洲市场出售，低质量的卖给加勒比海或巴西来的殖民地商人、奴隶商人，他们用这些廉价的肉食品去喂养黑人奴隶，或者直接去西非换购黑人奴隶。
可以说，渔民在下半年是没有工作的，所以这个时候只会留下很少一些人看着晾晒场，和前来购买的商人讨价还价，其余人回到大西洋城打零工。现在的大西洋殖民地，在上半年还是渔民，下半年就会成为大西洋城的建筑工人或者新沪地区的农民。
而野生蓝莓是在八月成熟的，因为纽芬兰岛维度比较高，几乎是蓝莓成熟的季节，冬季也就到了。因此蓝莓得以在野生状态下得到保存。
有充沛的原材料和劳动力，采摘这种大自然的馈赠也就很方便了。而在去年，骆飞就发现了这一点，他专门买了一些回去试制，发现无论是新鲜蓝莓还是蓝莓干，都可以制罐头。
而随着加勒比海出产的糖料抵达，大规模生产蓝莓罐头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更关键的是，野生蓝莓这种东西不只是帝国移民可以采集，印第安人同样可以做，而且大西洋殖民地附近的印第安人有吃蓝莓的传统，不仅吃新鲜的蓝莓，而且喜欢把蓝莓干放在炖菜、汤品里吃。
“牛肉罐头有着落吗？”段毅问道。
“您还是放不下这商机呀。”骆飞问。
段毅叹息一声，说道：“汨罗号事件后，我与江闲云换班，在卡尔十二世身边呆了半年，现在他筹备进攻俄国和波兰。你或许不知道，从英格利亚到莫斯科这大片都是湖泊沼泽，少有人烟。
卡尔国王为了解决后勤，一口气从我们的商人那里定了五十万个牛肉罐头。西津的那几个罐头商人从我这里拿到订单，嘴巴都咧到脚后跟了。妈的，要是咱们也能出产牛肉罐头就好了。”
事实也并非段毅说的那么只能看不能吃，几个罐头商人都给了他不少孝敬，而其中一家罐头厂商也是他的岳父家的产业。
“真心不行啊，段大哥。”
段毅依旧有些不甘心，说：“我听说北美殖民地内部，到处都是一种野牛........。”
“段大哥，不瞒你说，我是真的动过心思，也尝试了一下，结果是不行。”骆飞解释了起来。
第一个不行就是来自海军订单，如果罐头厂能出牛肉罐头，大西洋舰队是有多少要多少，可前提是，所有的牛肉罐头都必须是人工饲养的牛，不能用野生牛，这是军用食品的必须满足的条件。
骆飞也想，大不了不卖给海军，反正欧洲要打仗了，等打的你死我活的时候，谁还管能入口的肉是野生的还是家养的呢。
可问题是，北美野牛很难作为牛肉。
首先是这种野牛野性十足，非常具有攻击性，不存在说，大规模捕捉后拉到大西洋城屠宰加工这种操作。
既然无法捕捉，就只能当场杀死，这不算什么，印第安人有着丰富的捕猎经验，可问题是，春夏秋三季，是做不到的。原因就在于，野牛产区距离大西洋城很远，交通状况也恶劣，杀死的野牛无法新鲜的运抵大西洋城。
那就只能寒冬时期猎杀，虽然解决了部分保鲜问题，可冬季的北美交通状况更差不说。北美野牛还有迁徙的特性，冬季就要南下了，找不到野牛，冬天又有什么用呢，南下猎杀，又要到气候温暖，难以保鲜的地方。
这一环套一环，简直就是死扣。
当然，骆飞的努力也并非没有成果，在丰富罐头种类方面，骆飞已经做到胸有成竹，只不过因为时间太紧张，一些产品还未落地。
大西洋殖民地的畜牧业规模有限，也就能满足本地居民需求，发展牛肉罐头之类的产品是不可能的。
因此，骆飞把罐头厂的主要经营范围定在了瓜菜和水果罐头。
蓝莓罐头就是一个开端，但是水果罐头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原材料不好量产。像是苹果、梨等常见罐头，果树都需要长年培养才能见到产出，更不要说大西洋殖民地根本没有像样的水果种植业了。
因此，骆飞着眼于草本植物出产的水果，当年种植当年产出。蓝莓之外，第二个主打的罐头产品就是草莓罐头。
这种原产于南美洲的水果是帝国海外事务部推广的主要产品，任何一个发展起来的殖民地都是需要水果这种食物的，因为各地气候不同，水土有异，所以中国人普遍喜欢的水果需要五年甚至十年才能培养出来，但是草莓不同，当年就可以见到出产，端上百姓的餐桌。
而且这种水果温带亚热带和热带都能种植，因为在海外事务部出版的移民手册之中，推荐种植的水果首选就是草莓。而且海外事务部还与农业部合作，培育各种气候下适合种植的草莓。
第三种水果就是甜瓜。
而在水果之外，蔬菜罐头也是海军所需要的，甚至说，海军最喜欢的就是蔬菜罐头，主要是比水果便宜。黄瓜、西红柿这类在大西洋城普遍种植的蔬菜也在罐头厂试制之中，而大西洋城的百姓房前屋后那点种植量是不足以满足罐头厂需求的，仅仅是因为培养规模化蔬菜农场，就会导致大规模上市要到明年乃至后年了。
骆飞在丰富罐头厂产品上下足了功夫，但并不总是成功的。
比如他发现，盎撒人和印第安人养殖了很多的火鸡，而现在大西洋城主要的消费市场是中国移民，中国移民对这种新大陆禽类不感兴趣，在尝试做之后，得到的统一评价就是肉很柴，还是喜欢从国内引入的禽类。
由此导致火鸡在当地价格很便宜，于是骆飞就以火鸡肉制成鸡肉罐头，结果在市场上大受坏评，就连海军都不接受。没有办法，骆飞又把主意打在了火鸡下的蛋上，原本以为咸鸡蛋和松花蛋可以得到海军的青睐，但最终却被自己敲了自己一闷棍。
也不知道是哪位懂中医的大牛，表示松花蛋与红糖一块吃不健康，为了保证蓝莓罐头这一主营商品，骆飞还是把那些腌制的鸡蛋低价处理给了葡萄牙的奴隶贩子。
虽然因为原材料的原因，段毅的罐头厂一直无法涉足罐头食品中军民都欢迎的肉罐头系列，但已经走上了正轨，发展的也相当迅速。
而在今年下半年，从西津采购的成品镀锡铁罐头盒就会抵达大西洋城，保质期超过三年的罐头也会上市。
骆飞提着一把开罐器，对段毅说：“段大哥，不要焦虑，你看，帝国研究罐头的历史超过了三十年，可开罐器却是最近几年才发明的。或许我们的生意也是如此，重要的机会可能只是晚来一步。”
段毅呵呵一笑，他可不是骆飞这样的文艺青年。他了解罐头，早期的罐头是玻璃罐头，不需要开罐器，后来虽然有了镀锡铁罐头，但因为加工工艺的问题，罐体很厚，别说开罐器，就是用刺刀也未必能打开，是要用锤子的。也就是近些年，加工工艺的提高，让镀锡铁罐头变的轻薄，才有了开罐器。
章二二零 直布罗陀
直布罗陀小镇，一间成衣店的门打开，走出了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他与店铺的老板娘就在清晨无人的门口缠绵起来，过了一会，街道口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老屁，够了，你快把我弄硬了。”
秃头男人听到这个声音，一点不慌，摸了摸情妇的俏脸，用西班牙语说了几句情话，让她上楼继续休息去了。他转过身，咧嘴冲着街口的中国男人用汉语喊道：“我再说一遍，是老皮，羊皮的皮，不是老屁，跟屁虫的屁。”
“好吧，老皮，羊皮的皮的。”中国商人贾明无奈的耸耸肩。
老皮的名字叫做皮埃诺，是直布罗陀小镇的镇长，他老屁的诨名则源于他以前的位置，阿拉赫西拉斯市长的账房，那个时候，他还只是市长弗朗西斯子爵的跟屁虫。
帝国拥有休达之后，改变了老皮的命运。
休达作为帝国距离西欧最近的领地，无数的商品在这里汇聚，无数的贸易在这里产生，根本不需要任何的移民政策，短短几年的时间，休达就是一个发达的商业城市了。
作为一个城市，需要周围的农村来供养物资，大部分的物资来自已经成为葡萄牙殖民地的摩洛哥北部地区，但是有些东西是摩洛哥也不出产的，而又是休达的中国人所必须的，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猪肉，向休达出口生猪，成为了西班牙南部加迪斯省商人的主要的走私生意。
而作为贵族，兼任市长的弗朗西斯在生猪出口之中占据了大头，仅仅是弗朗西斯掌握的商行，每个月就要向休达出口三百头生猪，连带着也会做些其他的生意，而识文断字的老皮就成为了子爵大人的白手套。
这几年，老皮很好的扮演者这个角色，为了让他做事方便，直布罗陀小镇的镇长落在了他的头上。
“我们要去你的镇长办公室吗？那里可未必说话方便。”一路走向镇中心，贾明提醒道。
老皮头也不回：“我们要去诊所，我的贾明兄弟，你要找的那个因为攀登大岩山摔伤的，可爱的而又无害的学生，还在诊所。”
“原来你知道我为何而来呀。”贾明笑嘻嘻的回应。
到了诊所，贾明看到了四个年轻人，年纪都在二十岁上下，他们穿着学生的校服，但身体精干，眼睛有神，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的学生。而其中一个人在床上躺着，一条腿被夹板固定着，神色有些痛苦。
“我能带他们走吗？”贾明问。
老皮笑了笑：“随意，但是请把医药费结清了。”
贾明打了一个响指，身后的人上前结账，他走向那个受伤的人，这个人强忍着痛苦，拉着贾明贴近后说：“先生，我们的东西还在这位镇长的手里。”
贾明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了里面藏着的铜牌，给年轻人看了一眼，这年轻人眼睛一亮，不再说话。贾明说：“放心就是，这位镇长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只不过是闲得无聊前来爬山的学生，他怎么会为难你们呢。”
很快，四个人离开了诊所，前去码头坐船。老皮带着贾明到了一间干净无人的房间，贾明直接了当的说：“老皮，看在多年朋友的面子上，开个价给个友情价。”
说着，他递给了老皮一根香烟，老皮没有接，反而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镀锡铁盒，用裁剪好的纸卷着里面的烟草抽了起来。他说道：“贾明，要不你试试这个？”
贾明疑惑：“你怎么不抽烟卷了？”
“这可是自家产的烟丝。”老皮不无得意的说。
贾明呵呵一笑：“那我可要尝一尝，话说小卡尔洛可是真够能干的。”
“如果没有他，这些玩意我早就交给市长大人了。”老皮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地图和一个笔记本，扔给了贾明。上面密密麻麻的绘制了很多线条，标准了不少数字和文字，显然，那四个年轻人不是登山消遣的学生，而是海军的测绘人员。
贾明看了一眼，收了起来，问：“这次的价码还要放小卡尔洛身上？”
“我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老皮讷讷说道。
虽然老皮和他幕后的金主都与帝国做着走私买卖，但老皮比之那位子爵大人更进了一步，他可以看做帝**事情报局安插在直布罗陀地区的密探。对于西班牙王国，老皮多多少少是有些归属感的，但是对于西班牙的国王，他心里只有痛恨。
曾经的老皮有三个儿子，其中一个还在休达当兵，帝国海军进攻休达的时候，他的儿子抵抗到底，没有死在帝国海军手上，反而回到了西班牙成为了贵族军官的替罪羔羊。还有一个英俊的小儿子，当初直布罗陀海峡局势紧张的时候，从马德里来了很多贵族处理危机，其中一位宫廷伯爵看中了他的小儿子，那个孩子被抢走，自此杳无音讯。
因为这些苦难，老皮顺理成章的背叛了西班牙。而军事情报局也给了老皮很好的回报，其中大部分体现在了他的二儿子小卡尔洛身上。
小卡尔洛那年十七岁，在军事情报局的安排下，前往了帝国海关与西班牙政府在墨西哥城办的海关学校，成为了第一批学员。理论上，前三批学员都是西班牙的贵族和殖民地乡绅的子弟，小卡尔洛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可是军事情报局稍微动了动手脚，小卡尔洛就以弗朗西斯子爵儿子的身份进入了学院。
小卡尔洛毕业后，顺利进入了古巴哈瓦那港口的海关，几年下来，已经是当地的副长官，算是在当地安家落户了，不仅有了官，还在当地置办了烟草种植园，现在老皮喜欢抽的烟丝，就是来自儿子的种植园。
贾明拿起纸片，卷了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微微摇头，显然有些不习惯这种味道，他说：“老皮，咱们是老朋友，说说吧，什么条件。”
老皮说道：“昨天那些孩子从大岩石上摔下来了，或许别人没看出什么，但我认识你们的文字，他们测绘这片土地，我想你们要占领这里了，对吗？”
“怎么，你也忧国忧民了？”
“我不在乎那些。”老皮吸着烟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们什么时候开打？不是应该等国王死了之后吗？是不是快开始了，我要提前知道，好有所准备。比如转移资产，把我老婆、女儿和妹妹一家带离这里。”
“具体什么时候，我确实不知道，不过你说的没错，如果开打，肯定等你们的国王死后。”贾明直言不讳，他想了想：“虽然咱们关系不错，但你也知道我们是有规矩的，就算我知道确切日期，也不会提前透露给你，不过你可以现在转移资产，先去休达，这一点我可以帮忙。”
“好，但是我不会走。贾明，你是一个很有信誉的人，我贡献越多，得到的就越多对吗？或许到战争开始的那一天，你们还需要我，我还要从你们那里得到更多。”
“这很好，我们有一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便战端开启，我们也需要你的支持，毕竟你对这里很熟悉。但是你不是说，要把筹码用在你儿子小卡尔洛身上吗？”贾明的心里其实也有些紧张，因为小卡尔洛现在已经步入西班牙殖民地的上流社会，可不是几百个帝国银元能打发的那种人。
而如果要价太高的话，贾明私心想着，或许上面人会找个机会把老皮干掉，免的受其掣肘。
但老皮接下来的价码，确实出乎了贾明的预料，他说道：“我的儿子从哈瓦那送来了一封信，他告诉我，殖民地正在酝酿一场大变，据说与一位叫安东尼奥的大贵族有关。
说实话，那种大人物我只是听说过，从未见过。但小卡尔洛说，既然与他有关，那么就与你们国家有关。我不知道卡尔洛说的大变是什么，但他说了，是人生的一次重要机会。
你知道我的孩子，他有能力，也有野心，所以他想参与其中，但是他没有得到机会。而这一次帮助你的回报，就是要给我的儿子一次机会。”
老皮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这一点贾明清楚，他更清楚小卡尔洛说的那场大变，就是安东尼奥正在西班牙美洲殖民地各总督区、检审法院区巡视串联，目的就是当西班牙陷入战争的时候，殖民地可以互助互保，远离战争。
显然，要想达到‘殖民地互保’这个目的，合作对象是殖民地当地的乡绅大地主才行，因为西班牙一直以来强硬的殖民地政策，这些实权人物在西班牙本土没有什么利益，相反，他们要受到来自西班牙本土的贵族欺压。
殖民地乡绅与西班牙本土有矛盾，而每次西班牙陷入战争，都是对殖民地的一次掠夺，所以他们有动力有意愿参加殖民地互保。
虽然小卡尔洛在古巴岛上安家落户，拥有了种植园，但他显然还不属于殖民地乡绅这个类别，更多的被划归到西班牙派遣官员的队伍之中。
但转念一想，虽然安东尼奥未必会用小卡尔洛，但军事情报局会用。殖民地互保虽然是安东尼奥出面的，但帝国方面也有插手，要控制局势，就要在关键的位置有人，小卡尔洛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仔细思索过后，贾明说道：“我答应你，老皮，可是我给不了你什么切实的保证。我能保住的，只是把你儿子的名字放在我上司的办公桌上。”
而老皮却对这个回答很坦然：“这就够了。这已经是我这个当父亲的能为孩子做的极限。如果我要求的过多，我想你的上官会找人干掉我。”
“不会，你是我的朋友。”贾明拍了拍老皮的肩膀，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贾明心里清楚，如果老皮非要自己给出什么保证，或者提出其他过分的要求，军事情报局的人不在乎给这个老东西一颗花生米。
二人从诊所出来，前往港口，这里到处充斥着牲畜粪便的味道，不光是猪，还有鸡鸭鹅之类的禽类。在西班牙的加迪斯省，有一个传言，休达每多一个中国人，西班牙每年就要多运送一头猪去休达。
虽然这个说法有些夸张，但是休达的中国移民一年食用半头猪还是可疑做到的。
“我注意到直布罗陀最近来了不少中国年轻人，是要打仗了吗？”老皮再次确认。
贾明摇摇头，据他所知，这几批前来直布罗陀测绘，是为了战争准备，但不是战前侦查。实际上，这是军事情报局与海军的联合行动，是对未来有可能爆发战争的区域进行测绘。只不过直布罗陀有些特殊，帝国已经确定，一旦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催生了战争，帝国一定要借助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直布罗陀抢下来。彻底控制地中海与大西洋之间的咽喉要道。
“放心吧，老皮，你对我们很重要，战争一旦爆发，你绝对不会吃亏的。”贾明只能这样安慰他。
老皮很是无奈，说道：“好吧，下次再派人来直接找我就行了，你知道我的价码。直布罗陀周围的地方，我都可以带你们去，包括那座驻军的城堡。”
直布罗陀地区最关键的地方就是那座高度超过四百的石头山，是由一整块石头组成的，在半山腰上，有一座摩尔城堡，这座城堡是当年天方教徒征服伊比利亚半岛留下来的，已经有六百年历史，当然，现在的主体是三百年前修筑的，对直布罗陀海湾一览无余。
原本这里是不驻军的，但是在上次帝国抢占了休达之后，摩尔城堡里驻扎了军队，增调了火炮。
“还是不要了，老皮，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如果失去了你这个朋友，我们在本地更为困难。”贾明说道。
老皮呵呵一笑，没有多说话，实际上他早就想离开了，带上家里人，去古巴岛，找儿子过安生日子。
章二二一 卡尔洛
贾明回到了休达，立刻前去拜见荣王李素，汇报直布罗陀发生的事。
然而，在总制官署，他却听到了大楼里不断传出的大笑声，是那种畅快的，控制不住的大笑声。
“继续汇报，你不用管。”李素提醒贾明。
这个在大楼里笑个没完的人是李君威，他之所以这么笑，是因为真的有一件事特别的好笑。
在帝国三十六年的最后几个月，整个欧洲再次处于一种悲观的情绪之中，因为各国因为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进行的最后交涉失败了。
去年，李君威提议由巴伐利亚的费迪南亲王继承王位，被西班牙与奥地利两个国家拒绝，那个时候，法国也是从中阻挠的，各国都喊出了战争口号，路易十四更是不止一次的叫嚣战争，欧洲的局势紧张起来。
局势一紧张，各国就要清点手头的资源，以准备应对战争，可这一清点，让大部分国家打了退堂鼓。
从财政角度上来讲，只有荷兰的财政是健康的，在大同盟战争结束后，法国陷入了英国的内战，奥地利和奥斯曼交锋不断，导致的结果就是两个主要陆地强国的财政状况极为恶化。
于是乎，在帝国三十六年，也就是公元1699年，各国代表纷纷商讨如何和平解决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荷兰虽然财政上不畏惧战争，但战略态势上极为不利，所以最为积极，而法国与奥地利也接连呼应，就连意志态度强硬的奥地利皇帝利奥伯德，也不再坚持让他的儿子当国王，表示可以支持他的外孙，巴伐利亚的费迪南亲王。
在十月的凡尔赛，各国代表齐聚一堂，几乎就这个问题达成一致，只有西班牙代表有异议，因为条款之中，要割让西班牙领地给其他两个继承人。
最终，路易十四亲自出面说服了西班牙代表。
可是，会谈并未迎来和平，各方签订了条约，并且在凡尔赛大肆庆祝，各国代表都高呼，这是欧洲的胜利，是挫败了东方的国家挑起欧洲战争的阴谋，是在没有中国参与下，欧洲也可以和平解决政治问题最好证明。
庆祝持续了十几天，很快凡尔赛就一片死寂，因为巴伐利亚的消息传来，那个欧洲安全系于一身的费迪南亲王在得知自己成为西班牙王位继承人后不久就去世了，他未必是高兴死的，因为他本身就有很多疾病。
全欧洲有关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的最后一次协商宣布失败，费迪南亲王之外，再无第二个中立选项。西班牙要么属于法国要么属于奥地利，整个欧洲或者说全世界都不想看到这么一个强权的诞生。
战争的阴云再次笼罩在了欧洲的上空，如同要落下的铁幕。
据说当初在凡尔赛宫里得到消息的各国代表差点打起来，因为他们很快就旗帜鲜明的在法国和奥地利之间做出了站队选择，无论欧洲人怎么努力，一场全欧洲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了。
“王叔，这么笑可对身体不好。”
李素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李君威还是控制不住的笑着，只不过不再哈哈大笑了，因为他笑的实在是肚子疼。
李君威摆摆手问道：“直布罗陀那边的事解决了？”
“是，军事情报局的人布下的暗子发挥了作用，西班牙那边没有起什么疑心。”
李君威点点头：“那就好，这个当口，绝对不能和欧洲各国有什么冲突，不然很容易给被人借口。对了，和热那亚人那边的谈判也停了吧。”
“已经停下了，不是我自作主张，是热那亚人不敢谈了。”李素说。
在帝国得到休达和马耳他之后，引发了欧洲的大反弹，其中路易十四的态度最为明确，认为这是对整个基督教世界的威胁，一度要组织各国联合起来，逼迫帝国把马耳他岛和休达吐出来。
而李素在这个问题上处理很得当，他先是访问荷兰、热那亚等受到法国威胁的国家，又取得了葡萄牙这个传统盟友的支持，分化离间了所谓的基督教同盟，然后高调与热那亚共和国讨论购买科西嘉岛，引发了法国的不满。
如果说只是通过政治联合和外交抗议，其余的欧洲国家还愿意附和一下法国，但在科西嘉岛问题出来之后，法国直接威胁要进行战争，这下很多国家打退堂鼓了，他们刚刚结束了大同盟战争，可不想再陷入另外一场战争，而且还是和中国的战争。
而更多的国家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巴不得法国和帝国打起来。于是乎，这场外交风波陷入了帝国与法国单方面的唇枪舌剑。只不过，随着费迪南亲王的死亡，法国必须要真的准备战争了，热那亚不敢在冒险，主动停止了谈判。
李素坐在了椅子上，给李君威沏茶，一边认真的请教：“王叔，直布罗陀那个地方，我们一定要得到吗？”
虽然帝国与热那亚就购买科西嘉岛谈的热火朝天，但是帝国方面从来就没想过真的要得到那个岛屿。这一点李素是确定的，只不过对于直布罗陀，他有些拿不准了。
“你觉得呢？”李君威问。
“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的，我们已经拥有了休达。和西班牙分享了直布罗陀海峡，就算再占领了直布罗陀，似乎局面依旧是与西班牙分享这海峡。”李素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虽然直布罗陀海峡以直布罗陀命名，但实际上，直布罗陀并非海峡最狭窄的地方。
直布罗陀与休达都位于海峡的东口，相距超过二十三公里，而最狭窄的地方则是马罗基角和西雷斯角之间，相距只有十四千米。
而如果以海军最新舰炮改造来的要塞火炮论，就算仅仅只有休达，也可以在火炮到位之后封锁直布罗陀海峡。而即便攻占了直布罗陀，西班牙人也可以在马罗基角上设置炮台封锁海峡，并不改变现有的局面。
如从投入和产出的角度来讲，进攻直布罗陀也颇为不合算，那不是休达这样的殖民地，而是西班牙的本土。除了战争，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李君威则是说道：“你说的没错，可是我们必须要考虑第三方的参与，直布罗陀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
帝国对直布罗陀的测绘和侦查有了一段时间，李素对此也比较了解。这个小半岛三面环海，只有北面与西班牙本土相连，最狭窄的地方，只有不到四公里，而且这片狭窄区域的正南就是那直布罗陀巨岩，高度超过了四百米，且面向西班牙本土的一方是近乎九十度的垂直。
从军事角度上来讲，从大岩石上构筑的火炮，配合少量军队就可以抗击来自北方的进攻。同样，大岩石是直布罗陀半岛的主体部分，在这片半岛上几乎没有多少平地，设置在大岩石上的火炮可以完美的封锁所有的海岸。
只需要一支规模不大的军队配合上预先设立的工事、存储的物资，就可以坚守住几十倍敌人的进攻，而如果在大岩石上构筑现代化的炮台，就可以封锁海峡。
正是因为这特殊的地理环境，导致一旦某个国家，比如法国获得直布罗陀，并且构筑工事，就可以几乎不用付出代价的情况下封锁海峡。而这引发的后果则是极为恐怖的，一旦海峡被封锁，就要绕行整个非洲大陆才能介入西欧的局势，可谓一本万利的买卖。
与直布罗陀不同的是，假如法国占领马罗基角，封锁海峡。帝国是可以通过军队优势，发起登陆，重新夺回海峡的。同样的招数用在直布罗陀，那么帝国所拥有的海军优势就会丧失。
帝国三十七年，古巴哈瓦那，海关大楼。
小卡尔洛把一沓文件整理好，签署上自己的名字，向着海关总长的办公室走去，这位总长是一位来自宫廷的贵族，却从来不做正事，所有的事务都是交由小卡尔洛处置，然后他负责签名或者盖章，只要海关每个月给他带去的六千比索的灰色收入没有问题，那么这位贵族也不会有问题。
到了门前，发现办公室的门关着，门前站着一个军官，看到小卡尔洛，无奈的耸耸肩，说：“卡尔洛大人，我们大人正在休息。”
办公室里传来的女人的惊呼声，小卡尔洛自然也就明白了自己的上司在忙什么，他冲军官笑了笑，然后转身要回自己的办公室，却看到助理事务官匆匆上来，对着小卡尔洛说了几句话，小卡尔洛又转身回到了办公室门前。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钱袋，里面传出了银币的碰撞声。递给了守门的军官，军官一点没有犹豫，直接接了过去。
“这上面一共有十四个位置需要总长的印章。”
“我明白，下午会把文件送到您的办公室。”军官说道。
二人一直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如果总长不再，而文件又必须要他的印章的话，小卡尔洛就会找这个军官，而这位从西班牙本土来的家伙，是有抽屉钥匙的。
小卡尔洛说：“港口有些事务，我下午不会在这里，明天早上看到这些文件就可以了。”
军官微微点头，收好了文件夹。
小卡尔洛匆匆下了楼，到了港口，港池之中，蒸汽动力的拖船喷涂着黑烟，把一艘三桅杆的飞剪船拖到了码头上，很快，踏板落下，一排排的黑奴走了下来，让小卡尔洛丢下工作的，正是这艘名为飞马号的运奴船，小卡尔洛在这艘船上订了七十五个黑奴。
骑着马到了码头之后，戴着镣铐的黑奴已经下船，全都瘫软在地上，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一个混血儿提着水桶，把一瓢一瓢的水倒在他们的脸上，每个黑奴都是仰着脖子尽可能吞下更多的水。
“嘿，卡尔洛大人，向您致敬。”贩奴船的老板老远就看到了小卡尔洛，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看起来黑奴数量少了一些，我的货在里面吗？”小卡尔洛问道，一般来说，这个荷兰商人每次会送来三百到四百个黑奴，但是现在眼前的只有不到两百个。
“路上遭遇了风暴，连着四五天，死了很多黑奴。”荷兰商人无奈说道。
贩奴船上，放黑奴的空间很狭小，为了保证黑奴不逃跑，除了戴上镣铐，出入口管理也很严格，在平常天气，奴隶贩子会打开露天甲板通风，可是遭遇了风暴天气，露天甲板就会被关闭，以免进入雨水。那个时候，船上的空气流通会很差，湿热的天气滋生的细菌，会带走很多黑奴的生命。
当然，这只是偶发性的事件，疾病、虐杀和反抗被杀，也是飞马号这次运来的黑奴比较少的原因。
“我不在乎发生了什么，我就想知道，我的货能不能按时到位。”小卡尔洛说。
荷兰商人问：“现在烟草的收获期已经过了，您何必那么着急呢？”
虽然飞马号到了，但是双方约定的日期是在三月十七日，还有四十天的时间呢，而荷兰商人手里显然还有更紧张的订单。
“我买了一片新的种植园，面积是原来的烟草种植园的三倍大，而其中大半还未开垦。我需要人手去开垦。”
“看来您又找到了新的商机。”
“是的，还记得上次和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中国商人吗？”
“出售鳕鱼干的那个？”荷兰商人问。
“是的，就是他。他不仅给我的种植园带来了低廉的食物供给，还带给我了一笔生意，每年四百桶的红糖生意。去年我买的别人的，今年，我要自己来干。”小卡尔洛说道。
荷兰商人一脸惊喜，因为这意味着小卡尔洛还会定更多的货。他想了想说：“卡尔洛大人，说实话，这些奴隶我要卖给其他人，因为还有十五天就要到交货日期了。
我为您准备的货，下班船会来，那是真正的好货，是我从查尔斯顿购入的，全是已经适应了种植园的老手。我按照原来的价格给您，可以吗？”
章二二二 土地
小卡尔洛脸上浮现了喜色，对于查尔斯顿购入的黑奴，他是有了解的，最近哈瓦那港口来了不少，这些黑奴可不是从非洲西海岸购入的那些。
‘原产地’来的黑奴，一般是战俘或者被人贩子弄来的部族黑人，这些人有的桀骜不驯，有的誓死不从，给种植园的管理带来很多问题。而他们在本部落也没有从事过种植甘蔗、烟草的农业活动，做起事来很不娴熟，会有很多损失产生。
而且很多黑奴初来乍到的，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到了种植园后又会折损一批。
但是查尔斯顿来的黑奴就不同了，那些都是英国殖民者殖民弗吉尼亚地区时买入的黑奴，早已习惯了种植烟草和甘蔗。工作起来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很多黑奴已经结成了家庭，这样方便管理，少有逃亡，对新大陆的气候也能适应。
用七十五个原产地黑奴换七十五个查尔斯顿的黑奴，是很合算的买卖。
“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到？”卡尔洛问。
荷兰商人说：“应该会在四月中旬，具体还不好说。”
卡尔洛立刻表现出了不悦，虽然时间上不会耽误甘蔗的种植，可那是相对于熟地而言，他的种植园很多还要开荒的。
而荷兰商人显然是有准备的，他立刻说道：“您看这样好不好，这批黑奴我还有十五天交货，这样吧，我让我的人带他们去您的种植园，免费帮您的种植园工作十四天。
而您只需要为这些黑奴提供一些水和食物就可以了，如何？”
小卡尔洛听了这个建议很是满意，于是立刻接受了。
小卡尔洛亲自带人押送这些黑奴前去了哈瓦那东部的种植园，而荷兰商人菲尔姆也让他的手下负责看管这些黑奴。
开荒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把杂草和灌木清除，晒干后一把点燃了，继而就是翻地，都是重体力活。小卡尔洛一般早上去海关上班，下午就会来视察自己的种植园，开荒的进度让他很满意。
有些黑奴死掉了，菲尔姆就此和小卡尔洛谈赔偿的问题，小卡尔洛一个比索也不想赔，实际菲尔姆也不敢强压这位海关副长，他只是不想让小卡尔洛把黑奴往死了用。
在第十一天的时候，卡尔洛发现菲尔姆不见了，不再种植园烦自己了，他还有些不适应。他以为菲尔姆去了哈瓦那船厂，查验飞马号的修理工作，可问了几个船厂的人，都说没有见到。
等到第十五天，要把人交回去的时候，菲尔姆还没有出现，小卡尔洛以为他或许出事了，就立刻派人去打听，发现他最后出现的地点是一个礼品店，据说菲尔姆买了不少贵重东西，尤其是一整套的中国瓷器，似乎要送给某个大种植园主。
第二十天的时候，卡尔洛还没有见到菲尔姆，心情反而放松了，反正黑奴是免费工作的，多出的几天，他是一分钱也不会给。
也就是这一天，菲尔姆出现了，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二百多斤的黑人大力士不见了，而菲尔姆的脸上多了一些伤痕。他就是这么狼狈的出现在了卡尔洛的办公室里，精神也萎靡不振。
“菲尔姆，你这是遭遇抢劫了吗，你的卫士哈伦呢？”卡尔洛对那个二百多斤的大力士还是很有印象的，那个哈伦曾经扑倒一匹发狂的战马。
菲尔姆叹息一声：“哈伦死了，他被打死了。”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你知道，我在哈瓦那还是有些能量的。”卡尔洛问。
菲尔姆眼睛一亮，说道：“卡尔洛大人，如果可以，我请求您把在种植园为您工作的黑奴买下来，只需要给我百分之八十，不，百分之七十的价格就可以了。”
“你惹到了什么惹不起的人吗？”卡尔洛没想到菲尔姆如此要求，感觉这个家伙似乎是跑路的心态。
菲尔姆说：“我和罗德里格斯大人的生意出了点小问题。”
卡尔洛听到这个名字，问：“市政厅的罗德？”
菲尔姆点点头，卡尔洛笑了：“这好办，我和罗德是同学，也是朋友，当初在海关学校的时候，我们还曾同住一间宿舍。我出面帮你调停一下，他不会把你怎么着的。”
“卡尔洛大人，我们之间的矛盾已经解开了，虽然我对他不尊敬，但也挨打了，哈伦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矛盾已经不存在了，但黑奴生意却出了问题。现在为您工作的黑奴是罗德里格斯大人订购的，可是他.......他现在不想要了。”菲尔姆满脸伤心，也不知道是为他的黑人卫士还是为生意的泡汤。
“罗德不要那些黑奴了？”卡尔洛再次问道。
菲尔姆点点头，卡尔洛也因此犹豫了。
罗德里格斯与卡尔洛是同学，两个人毕业之后都混的顺风顺水，卡尔洛靠的是伪造的贵族身份，罗德里格斯虽然出身不高，但有一张漂亮的脸，在哈瓦那工作的第一年就征服了古巴都督的女儿，从此在古巴风生水起。
与卡尔洛一样，罗德里格斯也在古巴大规模置办产业，尤其是种植园。卡尔洛早就听说，罗德里格斯攀上了一个俄国的商人，这个商人为俄国沙皇经营烟草和茶叶，罗德种植园出产的烟草就此拥有了稳定的销售渠道，连年兼并或者开拓种植园。
卡尔洛的烟草种植园在前几年，就是靠着罗德的关系维持了利润。
卡尔洛还记得，上个月的聚会中，罗德里格斯还说，他要替俄国朋友出面，购买两艘大吨位的飞剪船，专门运输俄国从西印度群岛进口的烟草和蔗糖，罗德还邀请他在哈瓦那开办一座卷烟工厂，表现出一副要进一步商业扩张的势头。
如此情况下，罗德里格斯应该对黑奴劳动力来者不拒才对，怎么忽然不要了呢？
菲尔姆恳求说：“这一船货原本就损失了很多，现在罗德里格斯大人又反悔了，卡尔洛大人，看在多年合作的份上，您一定要帮我呀。”
卡尔洛已经察觉了不对劲，但是他还不太清楚到底怎么了，所以不想立刻答应下来，恰巧，这个时候，海关总长身边的军官到了办公室，说是总长请卡尔洛去办公室一趟。
“菲尔姆，我的朋友，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很忙，不如这样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晚上，到我们家去谈，好吗？”卡尔洛说道。
菲尔姆只能点头，黯然离开了。
来到总长办公室的卡尔洛，立刻就被肥成球的总长问了一个问题：“卡尔洛，你认识市政厅的那个罗德吗？”
“当然，我们是朋友，一起在墨西哥城的海关学校上的学。”卡尔洛回答说。
总长点点头，展示了一下手里的雪茄说：“这是罗德送给我的雪茄。”
卡尔洛笑了：“从烟草种植上来说，罗德的种植园是古巴少有的几块好地，出产的烟草质量最好。”
“罗德也是这么说的，他想把他的两块烟草种植园转让给我，说就在比卢卡村附近的两块。”总长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
卡尔洛一时心惊，因为那是罗德手中最好的种植园。上个月还要商业扩张的罗德，这个月就开始处理手中的优质资产，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肯定是！
这个时候，卡尔洛已经无心回答总长的问题，他只能表示，他本人对烟草种植也是一窍不通，愿意介绍一个经验丰富的人给总长。
从海关大楼出来，卡尔洛没有回种植园，而是进了位于哈瓦那市中心的家。犹豫了很长时间，卡尔洛决心去罗德里格斯家去拜访，然而，准备好礼物，卡尔洛骑马到了门前的时候，他明明看到了罗德里格斯在窗口走过的影子，却被他的仆人告知，自己的主人并不在家。
卡尔洛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罗德里格斯很可能知道了什么，所以他在目前发财前途明朗的情况下选择保存自己的财产，而卡尔洛却只是有些猜测，他不敢确定。
入夜，卡尔洛在床上睡不着，忽然院子里的狗叫了起来。不多时，仆人敲门说道：“主人，罗德里格斯大人来了。”
卡尔洛立刻起身，来不及换睡衣就到了会客厅，看到罗德里格斯也是穿着睡衣。他无奈说道：“我是趁着安娜睡着之后偷偷跑出来的，亲爱的卡尔洛，不要忙着倒茶了，我的时间很紧张。”
“今天我去了你的家，你的仆人说你不在家。”卡尔洛说道。
“我已经二十多天没有上班了，安娜和他的弟弟把我控制了起来。今天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你肯定是听了海关总长要购买我种植园的消息才来找我的，对吗？”
卡尔洛这才明白过来，难怪一向对本地置产不感兴趣的上司忽然有了买入种植园的想法，原来这是罗德里格斯联系自己的办法。
“卡尔洛，你是我的朋友。当年在海关学校，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我或许没有办法毕业。而在哈瓦那，如果没有你的支持，我也不可能娶到美丽的安娜，就连那些情诗都是你替我写的。
你是我最信赖的朋友，所以目前的状况我不能瞒着你。正如你听说的那样，没错我在处理我的资产，这是我岳父的意思。”罗德里格斯焦急说道。
卡尔洛皱眉：“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总不会中国人要进攻古巴吧。”
“不，你还记得去年在哈瓦那居住了三个多月的安东尼奥大人吧。”罗德里格斯问道。
卡尔洛点头，他当然记得那个家伙，整个哈瓦那，乃至古巴的人都不会忘记他，当年正是安东尼奥促成了美洲殖民地与中国之间的和平，而且还带给了美洲殖民地与中国贸易的机会，而无论是卡尔洛还是罗德里格斯都应该感谢安东尼奥，如果没有他，就没有海关学校，也就没有二人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正是因为如此，去年安东尼奥在哈瓦那逗留期间，包括二人在内，海关学校毕业的官员都向安东尼奥献殷勤。
而安东尼奥给人留下印象不光是他的恩德，还有他做的那些事。在古巴逗留期间，安东尼奥和他的手下清点了本地的所有种植园和矿藏，似乎是在做文书工作，只是清点一下这块殖民地拥有多少产业，但很快就有谣言出现，说安东尼奥清点这些产业，是国王想要收回这些土地。
要知道，西班牙在美洲采用的土地制度类似于采邑制度，这种土地制度被称之为大授地制度。
即国王把土地和土地上的土著赐予征服有功的征服者或者前来本地管理的贵族，这些人会成为土地上土著的监护人。
按照法律，这些获得授地的监护人有责任保护土著，并且向他们宣传上帝的福音，而被监护的土著则要为监护人耕种土地，缴纳赋税和服徭役。在早期，这种大授地制度有限制的，当监护人死去或者返回本土，土地就是要被收回的，顶多再传一代人。也就是说，这些土地的所有权属于国王，而非那些获得授地的监护人。
但是这些法律并未得到很好的执行，很多前往殖民地的西班牙人落地生根，再也没有回到西班牙母国，而国王授予的土地也变成了世袭的土地，不断的买卖、兼并，形成了一个个规模巨大的种植园，像是卡尔洛这种拥有几千公顷土地的人，在西属殖民地比比皆是，很多历史悠久的大家族，拥有的土地堪比一个欧洲王国。
在美洲大陆和西印度群岛，也是不同的。
在美洲大陆，主要是奴役印第安人的大庄园制度，而在西印度群岛，早在十六世纪，这里的印第安人就死光了，只能购买黑奴用作种植园，因此形成了以黑奴为主体的大种植园制度。
但本质上，这些土地理论上属于国王。
“罗德，那不过是个谣言，对吗，这你我都知道啊。”卡尔洛摇摇头，依旧坚定说道。
章二二四 时局
古巴岛上在去年就流传着国王要把土地收回去的谣言，很多本地乡绅农场主去安东尼奥那里求证，安东尼奥非常肯定的表示绝无此事。
后来人们就觉得，或许这就是一个小阴谋，安东尼奥装腔作势，想要用这种手段吓唬吓唬本地的乡绅，敲诈些钱财，毕竟很多本土来的大贵族这么干过。人们又觉得，或许这是国王或者国内某些大贵族的阴谋，也是敲打敲打殖民地的乡绅，借机让乡绅们出点血。
在那个过程中，卡尔洛是特殊的一个，他在偶然间得到一个消息，是安东尼奥身边最信赖的人散播了这个谣言，而且安东尼奥也没有借机敲诈古巴的乡绅。
因此卡尔洛认定，谣言是谣言，但阴谋肯定也是阴谋，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小阴谋。
罗得里格斯急迫说道：“那不是谣言，或者说，曾经是谣言，现在这个谣言要在殖民地引发大乱子了。卡尔洛，你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卡尔洛问道。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们的秘鲁总督被绑架了。”罗德里格斯说道。
卡尔洛知道，罗德的岳父是秘鲁总督的侄子，岳母则是秘鲁总督的女儿，这种组合在西班牙贵族之中，尤其是前往殖民地任职的贵族中很常见，西班牙的传统中，这样的组合才是值得信赖的。
如此关系，罗德知道秘鲁总督被绑架倒是合情合理的。
“就因为那个谣言？”
去年一整年，国王要收回土地的谣言在整个美洲殖民地盛行。秘鲁总督区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与那个有关，但也不是主要的，主要是秘鲁总督库拉索大人要逮捕安东尼奥，国王和国内的贵族们怀疑，安东尼奥已经是中国人的间谍了。”罗德说。
卡尔洛倒是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因为这个说法已经存在了几十年，只不过十年之前，人们说安东尼奥的父亲是中国间谍，现在又变成了安东尼奥。但秘鲁总督逮捕安东尼奥这种事，卡尔洛确实没有想到，原因很简单，安东尼奥虽然在国内的政治斗争中失败，但仍然是很有威望的大贵族，而西班牙殖民地与中国的贸易年年高涨，逮捕和问罪安东尼奥是损害国家利益的。
在西印度群岛、新西班牙总督区等地，国王要收回土地的谣言仅仅是一个谣言，但是在秘鲁总督区，这个谣言的威力会被无限制的放大。
原因就在于，秘鲁总督区因为十一年前的那场美洲战争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年裕王李君威一手促成了美洲战争，从美洲行省派遣海军，从拉普拉塔地区派遣陆军，夹击了秘鲁总督区，最终的结果可不仅仅是夺走巴拿马地区和西班牙殖民地的温带部分，还摧毁了秘鲁总督区的秩序。
因为从一开始，帝国就确定了战略目的，抢占的全都是战略要地和富庶区域，对于炎热的地方，可没有占领和统治的兴趣，既然不想占领，也就不在乎破坏当地的秩序，因此在秘鲁以北和巴拿马以南的区域，帝国的军事行动更多的是夺取西班牙殖民者的财富。
直接围剿清算西班牙殖民者只是基础，在这个过程中，帝国解放了印第安人和混血儿，组织他们加入了帝国的大军，横扫了秘鲁总督区。而这批人也是帝国最后的财富来源，在离开秘鲁总督区的时候，帝国远征军把殖民者的土地房产矿业等带不走的东西，以很低的价格出售给了这些人。
后来帝国与西班牙达成和平，确定了势力范围和边界，当西班牙殖民者重新回到秘鲁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变了。
曾经那些属于西班牙征服者的大庄园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归属，这些人占领着曾经主人的土地和房产，手里还有各类枪炮弹药，组成了民兵队伍和地方自治的政府和议会，在利马，最激进的一批人甚至建立了一个国家。
国王的旨意和教会的说和完全没有意义，谁也不能让这批人把吃下去的利益吐出来。
于是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西班牙都要与这些叛乱者进行战争，这可不是两百年前，几百个人就能征服的印第安部落了。西班牙王国用了三年的时间证明，他们根本无力把殖民地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也就只能选择妥协。
最终，西班牙政府承认了，克里奥尔人这种出生在殖民地的白人和梅斯蒂索这类白人与土著混血的利益，把他们已经获得的利益补上国王的授权，然后联合这群人对付印第安部落和少量黑奴的抵抗。
当时的帝国也寻求美洲的稳定，因为只有稳定才能带来商业的扩张。于是帝**方停止了对抵抗者的支持和援助。
只用了两年时间，秘鲁总督区的剩余部分重归了西班牙人的统治，只有少量印第安部落逃亡高山和雨林，进行着抵抗斗争。
但是，殖民地乡绅的利益得到了极大的承认，在利马，他们建立了一个议会，这个议会只要三分之二的人投票反对，那么总督的政策就不能施行，而本土派来的大贵族最多担任都督和重要城市的市长职位，大片地域的官员任免由殖民地人接替去了。
秘鲁总督区还进行了税收、贸易等改革，使得其可以自由的与中国进行贸易，不受本土的控制。
西班牙得到的仅仅是一部分统治权和每年都有增长的税收。
用西印地院某位官员的话来说，国王失去了尊严，得到的却是金币。
在这几年，新西班牙总督区和西印度群岛地区也有效仿秘鲁总督区的趋势，只不过被西班牙本土严厉的镇压了下去，但殖民地乡绅在地方上扩张政治和经济利益已经是西班牙管制不了的事实。
原本秘鲁总督区就对西班牙充斥着不信任，双方对立情绪严重，现在忽然出现了国王要收回土地的谣言，这股子风潮就再也压制不住了。而抵达了利马的安东尼奥高呼保护秘鲁总督区利益的口号，立刻就得到了秘鲁总督区议会的支持。
那些乡绅坚定的站在了安东尼奥身边，与秘鲁总督针锋相对，当秘鲁总督要暗杀安东尼奥的时候，议会毫不犹豫的废黜了总督，收缴了本土驻军的武器，把军队和总督软禁起来，要求本土派船来接替，并且直接表示，安东尼奥担任秘鲁总督。
当然，现在这个消息还处于保密之中，但安东尼奥早就已经暂行总督职权了。
秘鲁发生的变乱和最近国内的形势结合在一起，卡尔洛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这与王位继承有关。”卡尔洛终于追上了罗德里格斯的跳跃思维。
罗德说：“是的，只要国王陛下回到上帝的怀抱，那么必然会引发战争，中国人肯定会参与，十二年前的梦魇重现。尤其是巴伐利亚的那位亲王阁下已经死了的情况下。”
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本质上是奥地利与法国争夺欧洲霸权。如果巴伐利亚的费迪南亲王成为继承人，那么西班牙就与法国、奥地利两个强权都不存在合并的可能。
可是现在，费迪南死了，候选人只剩下了法国国王的孙子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儿子这两个选项，无论谁成功，都会诞生一个欧洲强权，这是中国绝对不能接受的。
那么，中国一定会介入其中。
可以这么说，现在卡洛斯二世国王还没有死，所以到底法国成为中国的敌人还是奥地利成为中国的敌人，尚未可知，可问题是西班牙肯定会再次成为中国的敌人。
本土暂且不说，毕竟无论谁成为继承人，西班牙本土都会得到一个坚强的盟友。可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呢？那是铁定要挨揍的。
这个剧本简直和上一次的大同盟战争一模一样。
西班牙本土陷入战争，中国趁虚而入进攻殖民地，殖民地会怎么样呢？类似罗德里格斯这类来自西班牙本土的大贵族肯定会首当其冲，无论是本地的奴隶还是中国的远征军都会放过他们。
更可怕的是当年秘鲁总督区回到西班牙之后，在美洲殖民地被大为传颂的口号——殖民地属于殖民地百姓。
一旦战略局势发生变化，或许新西班牙总督区会效仿秘鲁，那些克里奥尔人组成的种植园主和庄园主以及梅斯蒂索人组成的市民群体、小商人、工匠和军人，就会主动发起对王国的战争，让所有的美洲殖民地变成秘鲁模式。
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对于罗德里格斯代表的西班牙本土贵族都不会友好，因此他必须清理自己的资产，尽快返回西班牙。因为只要秘鲁的消息传开，会有很多的大贵族会这么做，到时候，种植园和房产都不会值钱了。
“亲爱的卡尔洛，你是我的朋友，在这种关头，我不会瞒着你。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尽快把种植园处理掉吧，那个秘密保守不了多久，很快你的种植园会一文不值。”罗德里格斯最后给出了忠告，慌慌张张的返回了自己的家。
卡尔洛却没有任何焦躁的模样，虽然他不是出生在殖民地，可他也不是真的贵族后裔，本质上，他是属于克里奥尔人这一层级的，他的家族计划也是把一家接到哈瓦那生活，而不是返回西班牙本土。
但是卡尔洛知道，自己的心有所属根本不重要，一旦发生罗德里格斯担心的那种事，自己肯定会因为来自本土而被打击。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靠山，这个靠山就是中国。
“安东尼奥阁下成为了秘鲁的总督，那么我为什么不能主宰古巴呢？”卡尔洛没有一丝退意，相反，他要积极进取。
卡尔洛连夜写了一封信，安排自己最信赖的人返回直布罗陀，他想问问自己的父亲，不是说中国人会主动接触自己吗，怎么到现在还不露面呢？催促父亲皮埃诺再次联络一下中国人。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上一次带来生意的中国商人就是来建立渠道的，没有直接挑明是因为要观察卡尔洛的态度和所拥有的能量。
晚上，在卡尔洛的家，荷兰商人菲尔姆已经喝的晕乎乎，嘴里还不停的感谢卡尔洛：“卡尔洛大人，您真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您知道吗，这次如果不是您买下我的货，我就要破产了。”
“那你准备接下来去哪里呢？”卡尔洛问道。
菲尔姆说：“我要在这里等我的另一艘船从查尔斯顿来，那上面有您定的货。”
“我依旧会按照约定买下，那其他人的呢？”
菲尔姆晃了晃脑袋：“我正在改造我的飞马号，如果那些人继续毁约的话，我只能带着黑奴去巴西碰碰运气。”
“那很危险，在巴西海域走私非常非常的危险，尤其是进行黑奴贸易。”卡尔洛说。
这一点菲尔姆很清楚，他很无奈的说：“没有办法，我只能去碰碰运气。”
“我在休达有些关系，你的飞马号帮我运一趟货怎么样。等你从休达回来，你的另一艘船也应该到了。顺便帮我送一个人去休达。”
“那当然好，请问运的是什么？”
“主要是大米和饲料用的玉米，再有就是酿酒的糖蜜。”卡尔洛说。
“那太好了，至少我不用干等着。明天我就安排好这件事。我亲自押船，保证您的货物.......。”
卡尔洛摇摇头：“不，不需要你亲自去，让你手下的船长去一趟就可以，你和你的手下留在这里，我们还可以谈一谈其他的合作，比如你查尔斯顿来的那批货，我准备全都吃下来。”
“真的吗，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菲尔姆已经不知用什么语言来感谢卡尔洛了。
卡尔洛说：“菲尔姆先生，或许我们合作的不只是生意呀。”
章二二五 不凡的见识
卡尔洛真正看上眼的是菲尔姆手底下那一批能打能杀的奴隶贩子。
作为一个大奴隶贩子，菲尔姆手下必须要有一批狠辣的角色，而这个荷兰商人老早就从德意志地区招募了一大批人手，这些人都是当年大同盟战争中退伍的老兵，而荷兰奴隶商人与其他地区的奴隶贩子不太一样，荷兰商人有时候会亲自下手捕捉奴隶。
而菲尔姆手下的黑奴主要来自西非地区，那是帝国给欧洲各国留下的殖民自留地，法国、荷兰、西班牙、葡萄牙乃至丹麦都在那里有殖民地，就连英国，前几年也有一批拿着皇家特许状的商人把库尔兰公国在冈比亚河口的殖民地抢了。
殖民者之间，殖民者与土著之间，相互攻杀十分频繁，菲尔姆和他的伙伴想要立住脚跟，没有强大的武力是不行的，好在奴隶贸易本就是利润非常高的，可以供养这么一大批的人。
这批狠角色在飞马号上有几十个，不久之后还会来一艘船，这一百个经验丰富的战士就是菲尔姆的最大价值。
卡尔洛没有公开告诉菲尔姆要干什么，但一再提及那些人手，菲尔姆很快就明白了，但是他不在乎，如果卡尔洛要做什么落草为寇的事情，他才不会为了一点钱就得罪整个西班牙王国，毕竟菲尔姆的主要生意就是往来于西班牙殖民地，非洲和欧洲母国之间。
但是卡尔洛如果要做些什么的话，菲尔姆也会视情况参与的，反正他在本地没有什么资产，手中又有船只，一旦事态不对，完全可以上船走人。
在安抚好菲尔姆之后，卡尔洛表面上一副一如往常的模样，实际上心里却很焦急，他焦急的等待着休达的消息，他想要做的一切必须得到中国的支持才能算只赚不赔，如果得不到支持，那就是冒险，卡尔洛不知道这个险要不要冒，他在犹豫，但巨大的收益让他不由自主的还是想试一试。
好在，休达的消息来的很快，在菲尔姆的飞马号还未从休达返回的时候，军事情报局的贾明就已经从休达赶来。
在去年，他代表裕王去了一趟利马，软禁秘鲁总督这件事他亲自参与了，并且与安东尼奥取得了联系，要把殖民地互保计划推行下去。
综合了军事情报局的情报和安东尼奥提供的讯息，贾明认为，卡尔洛这个人的价值比裕王和军事情报局的高层想象的要大的多。
在西班牙的美洲殖民地，分为新西班牙总督区和秘鲁总督区，贾明综合各方面信息发现，在新西班牙总督区，殖民地乡绅是最具有分离主义倾向的，也就是克里奥尔人，他们祖上是来自西班牙的移民和征服者，可以说，这片广袤的殖民地是他们的先祖为国王打下的。
纵然是纯血的西班牙后裔，他们也受到来自西班牙的贵族欺压，是否出生在西班牙本土是政治权力划分的重要标准。克里奥尔人拥有大庄园，也就拥有殖民地最强的经济实力，可他们的经济地位与政治地位完全不能匹配。
但秘鲁总督区经过了当年的美洲战争，社会结构已经变化，西班牙与印第安人混血的梅斯蒂索人占据了社会经济的最重要组成部分，他们曾经让西班牙政府妥协过，与帝国经济关系密切，可以说，离了西班牙他们可以活，甚至活的更好。
但这两种势力之外，还有一种势力，那就是以卡尔洛为代表的派遣官员一脉，这批人大多出身不高，大部分是大贵族家的远支或者破落贵族的后裔，还有不少索性就是商人子弟。
这些人有两个共同点，其一，他们在帝国和西班牙合办的学校了上过学，比如海关学校、税务学校等等，这使得他们与帝国政界有不少联系。第二个特点就是，他们属于西班牙政府的派遣官员，又没有印地院派来的那些人那么有权力，地位虽然不高，但多占据了关键岗位。
派遣官员在西班牙本土的当权者眼里就是工具人，在殖民地乡绅眼里是狗腿子，可谓里外不是人。
他们有一定的政治地位，也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却两头不讨好，不被重视的缘故主要是这些人太分散了，不具备改变一个地区政治生态的能力。
但贾明却认为，派遣官员也是有潜力的，因为他在秘鲁时发现，秘鲁那些梅斯蒂索乡绅是比较能接受这些派遣官员的。但是在一直维持原生态殖民地的新西班牙总督区，克里奥尔乡绅却很仇视这些人。
一旦殖民地有变化，贾明认为新西班牙总督区的派遣官员将会无法生存，而如果把他们集中起来，也是一股政治能量。最重要的是，在所有的政治势力之中，派遣官员这一系与帝国最为亲近，别的不说，这些人全都会汉语。
“您就是父亲书信中说的那位很有能量的朋友。”在卡尔洛的家中，卡尔洛认真观察着和普通商人没有什么两样的贾明，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贾明微笑说道：“我供职于军事情报局，是受裕王派遣来到美洲公干的。你的父亲要我们给你一个机会，所以在这个空闲的时候，我就来哈瓦那看一看。”
卡尔洛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自己的猜测——西班牙殖民地将要有大变。这个大变存在不存在，是什么样的的变化，他都不知道。
贾明说：“你是罗德里格斯的朋友，对吗？你的岳父是古巴都督，你能帮我联系一下那位都督大人吗？”
卡尔洛说：“是因为利马那边的事吗？”
贾明长出一口气：“你都知道了，看来那位都督大人也肯定知道了。”
卡尔洛想了想，决定说些实话：“是的，他肯定知道了，现在他和他的女婿罗德里格斯都在处理资产，似乎想要逃回西班牙本土。”
“罗德里格斯也在这样做吗？”贾明有些疑惑，他此次前来自然不是全然为了卡尔洛，罗德里格斯也是一个考察目标，优先级还在卡尔洛之上。
因为这位罗德里格斯有一位古巴都督作为岳父，军事情报局希望可以说服这位都督加入，当然，那只是锦上添花。仅仅是罗德里格斯也足够军事情报局下本，从其在海关学校的履历来看，这个罗德里格斯虽然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但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人，当年海关学校筹备学生会，学生们第一个推举的就是他，只不过却被另外一个大贵族家的远支子弟抢走了。
罗德里格斯在哈瓦那的市政府工作以来，与帝国商人的关系处理的也很好。从军事情报局给他制定的档案代号就能看出来，罗德里格斯在军事情报局里的代号叫万花筒。
卡尔洛点头，贾明则是皱眉：“可是我们的资料显示，他在成为殖民地官员后，所得到的绝大部分的收入都在哈瓦那附近置办了产业，在西班牙本土什么都没有。”
“是的，所以最近他在秘密出售自己的种植园。”
“怎么会这样。”贾明有些想不通，理论上来说，罗德里格斯应该坚定的留在古巴，用各种手段保护自己的产业才对。
卡尔洛说：“安娜是他的真爱，而且给他生了两个孩子，罗德里格斯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妻子。”
“无可救药。”贾明忍不住吐槽，早知道罗德里格斯是这样一个人，军事情报局才不会那么看重他。贾明问：“卡尔洛先生，您也知道了利马的消息，您是怎么想的。”
贾明只是前来接触一下，他没有卡尔洛详细的情报。
“我刚刚买下了两百个黑奴，扩建了甘蔗种植园。如果价格合适的话，我还想把罗德里格斯那些种植园弄到手。”卡尔洛选择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愿望。
面对贾明的疑惑，卡尔洛说：“我和罗德不一样，他拿着钱回到巴塞罗那，可以继续和妻子在一起，买个小庄园，央求他的岳父给他找个工作。我可没有这样的资源，我回到直布罗陀，可能我冒充子爵儿子的事都瞒不住。
其实我想过了，如果我必须离开，也不会回西班牙，我会去牙买加，或者巴西。”
“你的父亲亲口告诉我，你很敏锐的察觉到了美洲殖民地的一些变化。不过现在看来，你不光是察觉到了，还准备做一些事，对吗？”贾明问。
卡尔洛说：“我不是贵族。在我十七岁进入海关学校之前，我从未奢求过自己能做成什么大事。因为我的平民身份限制了我的未来。
但是在海关学校，我认识到了很多的中国老师，读了很多中国书籍。
我还深刻的记得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刻进了我的骨髓中，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做些什么，尽我所能，倾尽所有的去做。”
贾明轻轻点头，他起身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在犹豫，犹豫要不要告诉卡尔洛殖民地互保的计划，也在犹豫，卡尔洛值得不值得信赖。
“你和海关学校的同学联系多吗？”贾明反问了一句。
“多，也不多。”卡尔洛思索了之后，给出了一个前后矛盾的答案。
他详细解释了一下，所谓的多，那就是所有经过哈瓦那的海关学校同学，无论是回国，还是贸易经停，他都见到招待。而所谓不多是因为这种联系联谊并非是他主导的，而是罗德里格斯喜欢做的，那些人也都是冲着罗德的面子出席宴会。
但是现在罗德里格斯已经要退出了，这些关系网络也就罗在卡尔洛的身上了。
“我建议你多和他们联系一下，尤其是在新西班牙总督区的同学。而利马事件如果公开后，更是要和他们多联络，要形成一个以你为核心的关系网络。这对你的未来非常有用。”贾明提醒说道。
卡尔洛问：“我们究竟要干什么？背叛西班牙王国，还是促成殖民地独立？”
贾明笑了：“如果是这样，你愿意去做吗？”
“我当然愿意，但我认为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卡尔洛老实说道。
贾明点点头，对卡尔洛的回答很满意，他说：“你的想法太激进了，西班牙的殖民地还没有独立的基础。”
卡尔洛对贾明的回答也很满意，因为贾明说的只是现在没有基础，那么未来呢？
“那我只是联络我的老朋友老同学就够了吗？”卡尔洛坚持问。
“还要做什么，要看事态的发展。”贾明说。
而卡尔洛坚定的摇摇头：“那不行，远远不够。”
“为什么？”
“因为我要拿着我的身家性命去冒险，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全面。”卡尔洛说。
贾明知道，卡尔洛是在探寻帝国在美洲的计划，可现在他实在不能把具体的计划透露，他说道：“安东尼奥阁下控制利马的消息如果传到了这里，传遍了新西班牙总督区，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事。”
卡尔洛说：“殖民地的态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西班牙本土的态度和你们的态度。如果你们对立，那么殖民地就会陷入战争之中。不过我认为，西班牙本土不会表现的过于强硬，毕竟利马在大陆的另一边。国王也没有能力组织一支可以重新征服利马的远征军，如果他有能力这么做的话，当年美洲战争结束后，他就这么做了。”
“你知道西班牙王国处于王位继承的漩涡中吧，就这个问题，你有什么想法。”
卡尔洛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他说道：“显然，殖民地不应该随本土而动，那意味着我们与贵国的冲突。在这种冲突里，新国王可保护不了我们。当年美洲战争中，秘鲁总督区发生的事，大家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我认为殖民地应该拥有自己的外交政策，我指的是与贵国的外交关系，本土可以与贵国冲突乃至战争，殖民地不应该陷入那种境地。”
章二二六 一场风雨
贾明笑了笑，说道：“你说的，似乎是大逆不道的言语。”
卡尔洛则是摇摇头，坚定不移的说：“我说的是事实。美洲殖民地远离西班牙本土，它与西班牙的关系完全取决于世界最强的海军大国。在美洲战争之前，这片海域最强的海军是英国与荷兰，因此在那个时候，这两个国家的货物成为了美洲殖民地的主流。
但贵国与欧洲强国不同，你们不是另外一个国家，而是另外一个层级的国家。可以说，在西班牙殖民美洲的两百多年历史中，贵国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取而代之的国家。
也就是说，只要贵国愿意付出代价，美洲的广袤殖民地就是贵国的了。那种情况下是出的多，赚的也多，现在的情况是，你们几乎不用付出什么，也可以大赚。
我说这些的是想表明，美洲殖民地的安全仰赖于贵国，而不是我们的宗主国，所以我们必须与你们保持和平，无论用什么手段，付出什么代价。”
贾明问：“你认为可以用什么手段做到？”
卡尔洛这次认真想了想，才说道：“以我看来，利马事件不足以改变现有的局面。安东尼奥阁下是在国内政治斗争中失败的一个，只要他不在美洲建立国家，只要他仍然承认西班牙的宗主权，那么一切都好说。
真正会改变局面的还是王位继承问题，所以殖民地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应该是我们的国王死后。而这恰恰是一个最好的理由。”
“理由？”
“是的，对于殖民地的人来说，尤其是那些明智的人来说，有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什么理由？”
“王位继承问题上没有达成一致就是理由，西班牙作为欧洲的一个大国，新的国王不仅要得到国内贵族的支持，同样也要得到欧洲乃至世界主要强国的认可。
现在，下一任国王必然做不到，法国和奥地利是站在对立面的，无论是路易的孙子还是利奥伯德的儿子当上国王，必然会引发对方的反对。我们就可以以此为理由，拒绝承认马德里的那位国王，也就暂且不用听他的命令。这样殖民地就可以不遵从马德里的战略，继续维持现在与贵国的和平局面。”卡尔洛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理论。
贾明眼睛微亮，因为这也是裕王李君威的意思。
卡尔洛一开口，就展现出了他非凡的见识，事实上，他说的也无限接近于帝国的美洲战略，这让贾明内心对他的评价又提升了一个台阶。原本想要亲自返回休达报告的贾明，最终决定派遣手下前往休达汇报此次美洲之行，他本人则留在哈瓦那，继续考察卡尔洛。
而卡尔洛接下来的表现则令人目瞪口呆。
贾明的到来让他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对局势的猜测是正确的，虽然不知道中国具体如何操作，但卡尔洛确定，西班牙所属殖民地一定会因为王位继承问题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也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在确定了这件事后，卡尔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秘密把利马发生总督被软禁，秘鲁乡绅‘造反’的消息散播出去，只不过他既没有让贾明察觉是他的散播，也没有让罗德里格斯知道。
正如罗德里格斯预料的那样，这个消息一传开，整个哈瓦那都处于了混乱之中。因为谣言比事实上更为极端，安东尼奥在利马只是做到了夺权，保证殖民地互保计划中，他拥有实权的地位。可在谣言中，安东尼奥已经成王，秘鲁也已经建国了，并且这些行为全都得到了中国的支持。
传言一天比一天离谱，一艘恰巧经过的帝国海军运煤船，仅仅是停靠哈瓦那补充淡水，就被讹传为中国海军已经开始进攻古巴了。甚至有些人声称在中美洲的西海岸，看到中**队向着新西班牙总督区的首府墨西哥城进发。
这些谣言几乎是在告诉殖民地的西班牙人，十一年前的美洲战争要重现了，上一次颠覆了秘鲁总督区的秩序，这一次被颠覆的将会是新西班牙总督区。
未来一段时间，黑人、印第安人和混血儿会造反，杀死本土来的官员，抢夺本地乡绅的土地和财产，几个月内，殖民地就会天翻地覆。
但是谣言终究只是谣言，帝国方面相继派人前往西班牙殖民地通告，宣布与利马事件无关，不支持秘鲁总督区独立建国，拿出了一副竭尽全力保护殖民地现有局面，维护既有利益的姿态，而这也是西班牙本土所愿意看到的。
帝国唯一的诉求就是，和平解决利马事件。
但帝国追求和平，是因为知道这不足以引发战争，更是知道，帝国所追求的和平也不会真的给西班牙殖民地带来和平。
谣言经过几个月的发酵，从一开始的天翻地覆逐渐接近了事实，但即便是事实，也会引发动荡，最大的动荡就在新西班牙总督区。
殖民地乡绅与克里奥尔人联合，并且拉拢了梅斯蒂索人，与西班牙本土出生的白人拉开了距离，甚至发生了尖锐的对立。这股殖民地白人势力坚定的认为，秘鲁总督区之所以弄成现在这个模样，就是本土白人的责任。
是本土与中国的对立改变了秘鲁总督区，新西班牙的殖民地白人要不想重蹈覆辙，就必须维持与中国的和平，并且控制住局面，而不是任由这些本土来的官员胡作非为。
在这股对立的风波中，卡尔洛赚的盆满钵满，因为他的泄密，好友罗德里格斯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处理自己的优质资产，而殖民地对立的情绪与日俱增，一些克里奥尔人的种植园主直接提出要赶走罗德里格斯，还有的人主动上门，要低价收购他的种植园和黑奴。
哈瓦那市内，对立情绪尤为高涨，尤其是那些穆拉托人，他们是西班牙与黑人的混血，平时备受歧视，只能做些低贱的工作，在殖民地稳定被打破之后，立刻展开了零元购活动。
如果在平时，他们肯定会被镇压，但殖民地白人这次并未协助西班牙殖民政府。
当穆拉托人用石头砸了罗德里格斯的窗户，罗德里格斯当晚就让妻子孩子坐船返回了本土，他把自己的种植园全数交给了卡尔洛，价格极为低廉，卡尔洛答应等局势稳定，再还给罗德里格斯。
别说罗德，就连他的岳父古巴都督，都不敢出哈瓦那了，就连在市区活动，都要与卫队在一起。
相比来说，卡尔洛却过的很惬意，一开始他也受到冲击，但是很快就没有了，因为卡尔洛总是与在古巴的中国商人混在一起，很多时候就住在中国租界中，就连古巴的克里奥尔人组成的代表团前往驻哈瓦那的中国领事馆，交流局势看法的时候，中国领事馆的领事也要求卡尔洛作为代表之一，在贾明的授意下，帝国的各方势力都在培养卡尔洛成为古巴殖民地白人的领袖。
到了七月份的时候，就连古巴都督都要通过卡尔洛的关系，与克里奥尔乡绅达成一致，共同维护古巴的安全环境。
随着帝国倡导和平，西班牙本土政府也宣布，要和平解决利马事件，不会轻易诉诸武力，而前往利马谈判的西班牙代表一路经过诸多殖民地城市，向殖民地的百姓传达西班牙本土的意愿。
但局势仅仅是缓和下来，殖民地白人与本土白人之间的裂痕并未因此消弭。实际上，也无法消弭了。因为殖民地白人知道，一旦这场风波过去，本土白人肯定会进行大规模的报复。
利马事件引发的风波中，卡尔洛成为了派遣官员中最为成功的一个。但他也是唯一的一个，在新西班牙总督区，大量的派遣官员在西班牙大贵族与殖民地乡绅之间两头受气，过着里外不是人的日子，当听说了卡尔洛的事后，这些人纷纷找上门来。
这些派遣官员在接触了卡尔洛之后，纷纷做出了反应。做的最少的也表示要与卡尔洛维持联系，要互通消息。
而做的最多的，则是大规模向哈瓦那转移资产，在此地购买土地和房产，有些有背景关系的，索性直接申请调到哈瓦那来。
谁都清楚，这批两头受气的派遣官员们开始联合，准备共同应对将要发生的剧变。
卡尔洛优异的表现让他赢得了帝国高层的信任，贾明把‘殖民地互保’的计划告知了卡尔洛，卡尔洛对这个计划非常认可，并且表示一定会认真实施。
七月里，卡尔洛再一次来到哈瓦那的领事馆，见到贾明他满脸微笑，说道：“进入租界，感觉这里有些变化，似乎人少了很多，不似前些时日那么热闹了。”
哈瓦那的中国租界面积不大，但却占据了核心城区的一部分，这里的中国侨民虽然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人，但消费能力十足，因此往来的人很多，而利马事件公开后，一些西班牙人也住进了租界中，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贾明则是平淡说道：“天气炎热，租界要进行卫生检查，一些小商贩就暂时赶了出去。”
卡尔洛低声说道：“我听说来了一位大人物。”
贾明神色微变，带着卡尔洛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卡尔洛问：“是裕王殿下来了吗？”
“裕王殿下的眼睛盯着欧洲，怎么会到这里来？是另外一位殿下。”贾明说道。
卡尔洛说：“那就是荣王殿下了。”
“是的，荣王殿下要前往巴拿马城，将会负责帝国在美洲的所有事务。”
“那可否替我引见一下呢？”听贾明如此说，卡尔洛更是认真起来。
贾明则是说：“荣王本是要去巴拿马的，可是最近传言那里有瘟疫，因此临时停靠哈瓦那，等疫病过去之后，再赴巴拿马。要待好些个时日，过两日再见，如何？”
卡尔洛轻轻点头，正待离去，却又回转了来，问：“贾兄，有一件事求教，我若见殿下，不知要准备什么礼物？”
“礼物？这却是不用了吧。”
卡尔洛摇摇头：“还是准备的好，兄弟的前途可都在这里了，若不能得荣王殿下赏识，还不如不见的好。”
贾明想了想，说：“寻常礼物，殿下未必放在心上。”
“那不寻常的呢，最好能让兄弟在殿下那里一鸣惊人。”卡尔洛问。
贾明说：“你非要问，那我也就说了，你若有钱，就多买些巴拿马铁路公司的股票，或者劝你那些朋友多买些，兴许殿下对你另眼相待。说白了，现在铁路是殿下最头疼的事。”
其实李素前去巴拿马是一个意外，他在休达一直协助李君威处理欧洲事务，没曾想，西班牙传来消息，说西班牙国王死了，为了保证美洲方面的计划顺利实施，李君威立刻让他启程到巴拿马坐镇。
可谁也没想到，这是一个谣言，卡洛斯二世国王没有死，只是他很早就有癫痫病，那次正是因为癫痫发作，几乎死去，因为帝国在西班牙国内消息不通畅，只有来自西班牙贵族的消息通报，所以误以为西班牙国王死了。
等李素接到消息不属实的通报，人已经到了哈瓦那，而什么巴拿马有疫病，暂时不去，纯粹就是托词。虽说卡洛斯二世没死，但李君威也没有让李素回去，而李素也不想去巴拿马，因为那里有太多让他头疼的人了。
李素可以确定，只要自己在巴拿马城一露面，美洲行省和巴拿马地区的各方人士就会找上门，话题没有别的，只关乎巴拿马运河。
前文也说了，帝国遭遇了铁路投机引发的经济危机，巴拿马铁路正式这次铁路投机中的缩影，只不过与国内大量的铁路公司宣布破产不同，巴拿马铁路公司仍然在苦撑着，而他李素，正是这家铁路公司的大股东，所有的合作方都把扭转局面的希望放在了他身上。
章二二七 巴拿马铁路
帝国二十四年的时候，裕王李君威亲自主持了美洲战争，在此之前，就已经完成了美洲的改制，把美洲开发公司属地变成了帝国的美洲行省，当时美洲行省也不过只有四十万人，这还要把归化的印第安人、少量日本移民包括在内。
限制美洲行省发展的因素很多，主要是地处偏僻之地，与帝国核心领土往来不便。要知道，在美洲刚刚开发的时候，从金州到申京要航行三个月之久，而从申京到金州，则需要半年。后来随着飞剪船的普及，消耗的时间降低了不少，但仍然处于交通不便的状态。
美洲战争之前，帝国的蒸汽动力船舶已经有了发展，只不过在那个时候，蒸汽动力不能作为主要动力来源，事实上，一直到帝国三十七年这个时候，主要的船舶仍然是蒸汽动力与风帆并用的，在大洋上，还是以风帆动力为主，因为蒸汽机的效率比较低，作为商船还无法提供远洋航行所需，煤炭消耗量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帝国也并未等到蒸汽动力船舶成熟，而是建造专门的移民船，这些移民船吨位很大，虽然也装备风帆，但是作为备用动力的，因为不运载货物，所以载重量不大，大量的空间用来装煤，而帝国同时在檀香山、中途岛等地构筑补给港口，使得移民船往来于申京与金州之间只需要消耗一个月的时间，这给大规模移民美洲创造了条件。
一共有四艘国有航运公司的移民船负责前往美洲的航线，因为帝国政府给予各种优惠、补贴和退税等政策，民营航运公司也加入进来。这直接造就了美洲行省人口的大爆发。
帝国二十四年，美洲行省刚刚建立，人口不过四十多万，等到了帝国三十七年的今天，短短不到十三年的时间，美洲行省的人口翻了一倍还多，已经超过了百万人口。
政府提供的移民政策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最关键的是，美洲行省的经济蓬勃发展，与帝国本土之间的贸易因为航运技术的发展蒸蒸日上不说，最大的经济动力莫过于美洲战争之后，帝国全面进入西班牙的美洲殖民地市场。
且美洲战争后，欧洲长期的内乱，让美洲行省成为西班牙美洲殖民地唯一一个稳定提供工业制成品的地方。要知道，那可是一个人口超过三千万的市场，特别是巴拿马公路修通，整个美洲，乃至非洲都在美洲行省的贸易范围内。
在这个过程中，尤其以美非大洋贸易最为兴盛。
这条贸易路线的起始点就是美洲行省与南非行省之间，从帝国行省运输工业制成品到美洲殖民地，然后买入原材料进入另外一个行省，利润是非常可观的。
而大洋贸易的中，有关键的节点，那就是巴拿马地峡。从一开始，美洲行省与南非行省就提议开挖运河，但是一直被帝国中枢所驳回。
两地之间的贸易实在是支撑不起在巴拿马地区挖掘运河所需的资金，更不要说，巴拿马运河需要船闸，技术暂时不能解决，于是乎，修建巴拿马铁路的计划提上日程。
帝国几家国有铁路公司在考察了贸易量之后，认为很难在短期收回成本，而且热带雨林地区修筑铁路，又在远离核心工业区的巴拿马地区，成本也难控制，因此只是进行前期勘探和论证，并未实践。
一直到帝国放开民营资本进入铁路行业，给了巴拿马铁路建设的机会，美洲、南非和开普敦三个行省率先行动，组建了巴拿马联合铁路公司，后来为了拿下帝国政府的批准，又邀请了申京资本的进入，为了解决技术问题，同意南洋铁路公司这家拥有修筑跨马来半岛的两洋铁路经验的公司入股。
帝国二十九年的时候，第一根枕木就在巴拿马城外被安放，让无数的资本家坠入了这个无底洞之中。
商人们还是低估了修筑巴拿马铁路的困难程度，认为一共七十五公里的铁路线，我们八百万银元，怎么也能砸下吧，不够就再掏八百万，反正一口气买下了三十年的经营权，足够回本了，特别是苏伊士铁路的成功，让这些初始投资人认为，只要铁路建成，仅仅是股票上市就能赚回来。
在几家国有铁路公司对巴拿马铁路提出质疑的时候，巴拿马联合铁路公司的董事长甚至宣称，就算是用银子做铁轨，也要修筑完成。
事实证明，用银子做铁轨也无法轻易完成，巴拿马铁路的线路确实只有七十五公里，但问题是这七十五公里的铁路线上需要修筑、挖掘超过三百座桥梁和涵洞，仅此一项就让铁路成本十几倍于苏伊士铁路。
而在巴拿马地区，很难招募到合适的劳工，热带雨林气候下，黄热病等热带疾病盛行，让很多从本土招募去的工人望而却步，工人们往往干不了几天就打包走人，开玩笑，老子有这个忍耐力，去阿拉斯加淘金不成吗？
帝国政府却不允许雇佣西班牙裔和黑人劳工，为了劳工这件事，铁路公司与帝国政府扯皮了无数次，甚至惊动了皇帝李君华，结果得到的却是冰冷的圣旨，圣旨中重申了帝国在巴拿马地区严苛的移民政策。
当然，扯皮还是有结果的，联合铁路公司被允许到日本和安南两国招募人手，结果在帝国三十二年的时候，筑路工地上出现了超过一万两千名来自安南与日本的劳工，但疾病对于这些人来说仍然是重大的考验，远渡重洋外加湿热的环境，让劳工的死亡率超过了百分之三十，直接导致了连续发生的外籍劳工暴动。
各种因素导致的结果就是巴拿马铁路的修建计划很不顺利，原本计划帝国三十五年完工的铁路，一直到帝国三十七年也仅仅是完成了不到百分之四十的线路。而这还是巴拿马联合铁路公司四次追加投资的结果。
但即便如此，巴拿马铁路公司仍然没有选择像国内的铁路公司那样宣布破产，把铁路资产低价卖给帝国政府，相反，即便是建成之日遥遥无期，即便是很有可能中途夭折，即便在国内市场无法再融资，这家公司仍旧摆出了强硬姿态，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巴拿马，是咽喉要道，除了运河，没有任何一种交通方式能取代铁路。
这里必须要有一条铁路，那就是他手中的这一条。
只不过，到了帝国三十五年的时候，铁路公司的股东们形成了一个共识，仅靠民间的力量是无法完成这条铁路了，必须要得到帝国政府的支持，不仅是注资，还要提供政策，也要提供技术支持。
因此，在李素回国奔丧，受封荣王的时候，股东们公推他代表公司游说帝国政府，认为一个亲王出面，一定会改变巴拿马的困局。事实证明，李素做到了，但条款却是巴拿马联合铁路公司不能承担的。
帝国政府答应融资，并且保证铁路顺利开通，但要把股权从原来的百分之二十五，提升到百分之七十，股东们仅仅能参与运营和分红，没有资格制定运价。
李素本人也是不同意这个方案的，但无法抵挡来自皇帝的压制，皇帝保证他本人可以收回成本，但不再保证其他人。更重要的是，帝国政府准备了后备方案，那就是要对巴拿马联合铁路公司进行垄断审查，审查其是否垄断了美洲东西海岸的交通运输，而结果根本不用想就能知道。
资本家们再强大，也无法和一国政府对抗。
荣王在巴拿马铁路上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所以卡尔洛想以购买股票的方式来讨好李素，那真是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幸好，他没有直接去做，因此也就没有引发恶劣的后果，但是李素是打定主意，在美洲局势未有大变化之前，绝不出现在巴拿马城。
皇帝李君华之所以表现的非常强硬，其原因有二，一个就是在巴拿马铁路批准线路的过程中，巴拿马联合铁路公司存在严重的贿赂状况，让其得到了这条至关重要的铁路线路。
而第二个原因更为突出，那就是联合铁路公司实际修筑铁路线路与规划的铁路线路并不完全相符。侵害了帝国的战略利益。
帝国在巴拿马地区最大的战略利益其实就在合适的时候，在这咽喉要道，挖掘一条沟通大西洋与太平的运河出来，因此在苏伊士运河修筑的时候，帝国水利和交通部门就派遣勘探队伍与海军合作，勘探了巴拿马地区，基本确定了运河线路。
在批准巴拿马铁路的过程中，帝国政府明确规定，铁路线路不得与运河线路重合，但巴拿马联合铁路公司把帝国政府的命令当成耳旁风，大规模修改线路，就是铁了心要和运河线路重合。
那是因为，民营铁路公司参与修筑的铁路，拥有铁路沿线的土地开发权，在一些项目中，仅仅是出售这些土地的开发权，就能让投资者赚盆满钵满，开发权少则十年，多能到二十五年三十年。如果任凭联合铁路胡作非为，那将要挖掘运河，就要受这些人的掣肘。
这种为了个人利益，枉顾国家利益，为了经济利益触犯帝国战略利益的行为，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欧洲大陆，立窝尼亚。
落日的余晖在松树的枝头绽放出华丽的光彩，瑞典国王卡尔十二世习惯性的叼着一根香烟，静静听着松树林里传来的声音，不时有枪声在里面响起，却是越来越远了。
作为一个以骑士生活要求自己的国王，卡尔国王不抽烟，但是他发现，烟草已经随着中**事装备进入了瑞典军队之中，而一根香烟可以拉近他与军人的关系，提升威望，于是一种烟盒上印着卡尔国王肖像的卷烟在瑞典军中流行。
在他的身后，数千瑞典军人正在吃饭，罐头分发了下去，士兵们用刺刀打开罐头，嗅着厚厚的牛油，发出了欢呼声。在大北方战争爆发后，立窝尼亚的贵族发生了叛乱，他们不为瑞典军队提供任何的补给，而军队仍然可以迅速进军，靠的就是营养丰富的罐头食品，而现在，卡尔十二世已经带着他的军队进入了战场，按照计划伏击从波兰腹地赶来的萨克森与波兰联军。
“江老师，我会在这里战胜奥古斯都的军队，我倒是要看看，他的军队是否和他本人一样强力。”查理十二世指着松树林外一片河谷地带，意气风发的说道。
江闲云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地形很平坦，非常有利于瑞典军队发扬炮兵和步兵火力，而树林和灌木又局促了战场，可以隐藏瑞典军队骑兵较少的弱点，最关键的是，奥古斯都应该想不到，瑞典军队的主力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
江闲云观察了一会战场，远远看到一支斥候骑兵队奔行而来，正是瑞典陆军的骑兵，这些人押解着不少俘虏，江闲云用望远镜对准那些俘虏，挨个看过，最终摇头说道：“国王陛下，或许不能如您所愿了。”
卡尔问道：“我的部署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
“那为什么您对我没有信心？”
江闲云说：“陛下，战争是两方的事，不由一方面单独完成。您想要在这里获得一场胜利，基础就在于您的敌人真的会到这里，不过我觉得，奥古斯都似乎爽约了。”
在刚才的观察中，他看到俘虏都是本地的立窝尼亚人打扮，而非波兰人，更不是萨克森军队的打扮。他亲自看到卡尔十二世制定的搜索计划，按那个计划，不存在说找不到波兰军队主力的可能。
不多时，一支一支的斥候骑兵回来了，带回来的都是叛乱的贵族和立窝尼亚民兵俘虏，没有波兰人，没有萨克森人，而一位地位比较高的立窝尼亚贵族告诉卡尔十二世，奥古斯都的军队还在华沙附近，并未开拔到此地。原本开拔到此地的是一支波兰军队，此时已经退了回去。
章二二八 分析
这些消息让卡尔十二世错愕了良久，他为了筹划这场战役，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至少在听了斥候的报告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卡尔国王对此并不完全相信，他认为这是一个阴谋，或许是波兰和萨克森联军在引瑞典军队进入波兰腹地。
要知道，此时的俄国大军已经包围了纳尔瓦，一千八百名守军依靠城堡和三百门大炮苦苦支撑数万俄军的进攻，一旦瑞典军队南下进入波兰腹地，很有可能被南北夹击。
但事实就是事实，很容易被佐证，当瑞典军队的行踪也不能完全保密，在这片松林之地停留了一个半月之后，卡尔国王终于弄清楚了事态，没有阴谋，就算有，也不是针对他这个瑞典国王的，而是针对波兰新王，奥古斯都二世的。
虽然几年前，奥古斯都如愿登上了波兰王位，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在波兰的统治一帆风顺，大量的贵族起兵造反，奥古斯都带领他的萨克森军队四处征战，压制了这些贵族，并且以萨克森军队占领波兰的诸多要塞、交通要冲之地，实际上形成了军事统治。
在军事战场上，奥古斯都节节胜利，在外交上，也达成了与丹麦、俄国的北方联盟，但是在内政上，奥古斯都二世仍然无法控制波兰。波兰的瑟姆会议对于大北方战争的态度，一直处于模棱两可的状态。
他们整体上不想参与这场战争，因为这些贵族比谁都明白波兰的实力。
波兰是分裂的，在英雄国王索别斯基死亡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整合波兰和立陶宛的军队。而作为贵族，他们也明白这场战争如果胜利会发生什么，那就是奥古斯都的威望和实力会提升，把波兰变成一个世袭的，绝对君主**的国家，所有贵族的利益都会受损。
战争失败是利益受损，战争胜利也是利益受损，也就不用解释为什么波兰贵族对战争的态度模棱两可了。
几个月前，奥古斯都率领一万四千名联军越过边境，进攻里加城，虽然成功占领，但却也付出了巨大的伤亡。
在如今的立窝尼亚地区，奥古斯都派遣来的少量军队联合立窝尼亚贵族的军队占领了里加，据城固守，而国王本人还在华沙和瑟姆会议扯皮不断，身处立窝尼亚的卡尔在十月份的时候终于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消息的来源是波兰大盖特曼鲁波米尔斯基，他控制着波兰精锐的翼骑兵部队，这位大盖特曼派人送来了消息，而代表的不仅是他个人，还有波兰瑟姆会议中的大部分的贵族。
波兰使者向卡尔国王陈述了他们的立场，那就是现在波立联邦与瑞典的战争，是国王奥古斯都个人的行为，波兰的贵族和军队仅仅是在国王的胁迫之下才参与进去，使者还保证，波立联邦不会派遣超过一万人的军队参战。
而大盖特曼鲁波米尔斯基的个人诉求是，他无力阻止奥古斯都向立窝尼亚进军，无力阻止两国开战，但是他表示，可以向卡尔十二世通告军事情报，只是请求卡尔国王，在两军对垒的时候，不要主动进攻他率领的军队，而大盖特曼也保证，他亦不会在决战中主动进攻瑞典军队。
来自波立联邦内部的消息还不断传来，奥古斯都不仅面临着波兰立陶宛贵族随时随地的背叛，就算是现在，他也拿不到想要的战争军费，更是不可能被瑟姆会议批准建立常备军了。
“因为不能接受胜利，所以现在波兰立陶宛贵族在帮助瑞典。同样，如果有一天，他们遇到不能接受失败的境况，也会帮助奥古斯都。”这是江闲云密送休达的报告中一句话，言简意赅的总结了北方战争中各国的处境。
休达
李君威是帝国三十七年的九月返回休达的，在五月的时候，他得到了瑞典方面传来的消息，卡尔十二世会在下半年亲自率领军队收复立窝尼亚。帝国虽然没有参战，但必须要对战争有掌控力，最佳的掌控力莫过于陆军的刺刀了。
于是李君威匆匆前往了西津，调遣兵马，进行战备工作。
在西津和镇北两地，帝国陆军和藩军在集结，组织了规模超过六万的军队，一旦帝国支持的瑞典玩脱了，这支军队就会北上，组织俄国趁着战争胜利在波罗的海的扩张。
当然，如果俄国遭遇了惨败，濒临亡国，帝国也不介意吃一份现成的。
书房里，李君威正在摆弄一架新的照相机，就听到侍从官走进来通报：“王爷，作战处那边已经准备得当，正恭候王爷呢。”
李君威点点头，对侍从官说：“来，绍杰，我先给你拍一张，站好了。”
“哟，那卑职可得整理整理仪容。”侍从官绍杰笑着说道，这侍从官是禁卫巴图鲁营出身，正是出身爱新觉罗，在外藩改制后，家族爵位得以保留，虽说领地没了，但皇帝通过理藩院、禁卫两大系统，对这些人更为优待，绍杰就是那年入的巴图鲁营，因为做事机敏，李君威从御前要到了身边效力。
李君威把头伸进了操作箱，又钻了出来，说道：“你说你也不笑，照相嘛，不笑怎么行？”
“这.....王爷在前，卑职不敢孟浪。”
“这样，用舌头顶着你的上颚，对了，这样就有了三分笑意。”李君威说着，手里忙活着，但是无论他怎么摆弄，都是不行。又钻了出来问负责照相的侍从官：“你来看看，怎么回事啊，怎么我一弄就不行了。”
照相的人连忙修理起来，李君威则是问：“绍杰，作战处的人你熟悉吗？”
“这段时日是卑职接待的，不熟悉也熟悉了。”绍杰笑着说。
“都什么人啊。”
“禁卫、陆军、海军都来人了，现在隶属关系都在侍从室这边，一共十七个人。据说不少是皇上亲自挑选的，作战处长苏卫华是江闲云的学弟，今年三十七岁，军衔是禁卫准将，曾经担任军事代表团副团长访问过莫斯科，也担任过驻哥尼斯堡的武官，陆军和海军都是直接从军部调遣的参谋，都是中校，其余都是少校和上尉。”绍杰说道。
“理藩院没来人吗？”
“没有，说起来，陆军中校腾铭的母亲是蒙古卫拉特出身，算是和理藩院沾边。”
“知道为什么没有派理藩院的人吗？”李君威脑袋又钻了操作箱，嘴上却是没有停。
绍杰想了想还是老实说不知道，李君威说：“我估摸皇上那边的心思是有你在我身边，再从理藩院调个青年俊杰来，不好安排。”
“卑职何德何能。”
“我让人安排了，你也先进作战处，侍从室这边的事先放放。要想干一番事业，仅仅在我身边混脸熟不行，得有功绩。”李君威说道，绍杰连忙谢恩。
仔细摆弄了许久，才算给绍杰照了一张相，然后又让照相的侍从官给二人合照一张后，李君威说：“把两张照片洗出来，给国内寄一份。独身照张给绍杰他父亲寄去，让绍杰知道他儿子在本王身边混的不错，另外一张直接寄北京绍杰家中。绍杰，我听说你娘在国内给你相亲呢，我寻思着，你们尉官的礼服实在不出彩，还不如和我照一起。
这样你娘给人看的时候，多有面子，能说，看，王爷身边这个帅小伙就是绍杰。这话是一定要说的，别拿着这照片，最后人家姑娘相中我了。”
交代好了侍从，李君威带着绍杰去了作战厅，绍杰苦恼说道：“其实卑职还不想这么早结婚。母亲总是召集，我人尚不在国内，如何能草草定亲。”
“先书信联络着，人家姑娘若是愿意鸿雁传书三万里，未见君面已动情，那就是真的好姑娘。知道不，英王那小子媳妇就这么来的。”李君威说着，带着绍杰进了作战厅。
绍杰连忙上前，挨个给李君威引荐过了，李君威说了几句勉力的话，继而说道：“现在欧洲局势紧张，帝国却也不会草草参战，只不过必要的准备要提前，作战处就是开始。
这个世界太乱，正是军人建功立业的好时候。你们现在的角色，就是担任我的军事顾问。”
裕王李君威长期担任帝国海外军队的最高指挥，帝国开疆拓土从未少过他的身影，可问题就在于，虽然李君威战功赫赫，可他真的不是一位合格的指挥官，也从不主动插手军事指挥。但帝**方从不因此对裕王有闲话，反而认为这位亲王知人善任，从不越俎代庖，在他手下有更多的发挥空间。
“今天的会议主题是什么？”李君威问向绍杰。
绍杰说道：“苏将军从波罗的海前线赶回，向王爷介绍北方战场的局势。”
李君威点头：“苏将军，开始吧。”
苏卫华拉开一个小黑板上的帘布，一张大幅照片展示在了众人面前，照片是黑白的，白色居多，有些此言，看上去似乎是不慎曝光的底片，实际却是记录了风雪交加中，军队挺身进攻的一个瞬间。
“左下角的这个城市是纳尔瓦，当时俄**队正在围攻，而占据照片主要区域的这支在风雪中前进的军队就是瑞典国王卡尔麾下的禁卫军和陆军一部，一共八千人左右。
在立窝尼亚地区，卡尔国王确定奥古斯都的军队暂不形成威胁之后，留主力于里加附近做疑兵，亲率精步骑八千，在寒冷的冬季穿过了二百五十公里的荒原，抵达了纳尔瓦城下，并且迅速发动了对俄国围城部队的袭击，取得大胜。
当时，没有人认为那种天气，兵力相差四倍的情况下，瑞军敢于发动进攻........。”苏卫华显然亲自见证了那场战役，此时谈起来还是意犹未尽。
李君威轻咳一声：“具体的战役过程，是军队的事，你只说结果。”
苏卫华说：“俄军大败，总数不到四万人的俄军损失了至少一万八千人，其中七千人左右死于战斗，其余或淹死或冻死。另外俘虏了十名俄国将军。”
“俄国皇帝彼得呢？”
“在进攻前一天，彼得到阵前视察，看到了瑞典援军，他以为援军规模不大，俄军有兵力和工事优势，又是如此恶劣的天气，不会进攻。而后勤问题不断，他把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一位外国公爵，这位公爵甚至连俄语都不会说。彼得本人后撤去管理后勤.......。”
“彼得没有死或者被俘，对吗？”李君威打断了苏卫华的话。
苏卫华点点头，李君威问：“在你回来之前，瑞军在做什么？”
“他们在庆祝胜利。”
“下一步军事行动呢？”
“殿下，虽然卡尔国王很尊重帝国的军事顾问团，尤其是对江将军，但问题在于卡尔从不向我们透露军事计划。”
李君威看着那照片出神良久，回身问：“你们认为，瑞典军队会不会在集结到主力后，长驱直入，直扑莫斯科。”
“从战略角度上来说，很有可能，挟大胜之余威，趁俄军未曾集结完毕，直扑莫斯科，像丹麦那样达成城下之盟，逼迫俄国退出战争，是很有可能的。”一位陆军少校说道。
李君威摇头：“我要你们做的不是战略预测，而是回答这种计划是否有可行性。”
“我认为可行性不大。”苏卫华主动说。
“怎么说。”
苏卫华说：“英格利亚及靠近的俄国诺夫哥罗德地区我都去过，虽然在波罗的海海边，虽然靠近立窝尼亚，但经济状况完全不同。我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如果立窝尼亚是我国的辽宁，那英格利亚和诺夫哥罗德地区就是吉林和黑龙江。
那里气候湿冷，人烟稀少。瑞典军队孤军深入，必须要等到其余援军抵达。可在那两个地区，没有能支撑起那么多军队作战的经济基础。”
章二二八 作战处
苏卫华一边说着，一边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些资料。率先递给了李君威，李君威看了一段，就眉头皱起了。
他原本就不是能认真看这种文字报告的人，更何况这些资料完全写的就是不着四六，用词上就有很多不准确，有些语言跟小学生的作文似的。苏卫华连忙解释，原来这些资料来自于对瑞典陆军一些文书报告的翻译，是第一手的资料，因为实在太多，又涉及机密，苏卫华从瑞典回来一路整理，最终也有很多没有完成。
好在，李君威不用看完这些，苏卫华可以进行解释。
从审讯被俘虏的俄国将领来看，俄军围困纳尔瓦的军队有三万七千人，并非是俄军只有这些军队，而是这个规模的军队是俄军能供给的极限，就这样规模的军队，也是俄国动员了数十万农奴的结果，还从南俄地区强征了不少会驾车的哥萨克人。
显然，瑞典军队如果只以卡尔国王身边这不足万人孤军深入，简直就是送死，而集中了主力后，就需要组织大规模的补给。而战场南面不是敌对的波兰、萨克森联军，就是背叛的立窝尼亚贵族，这些人怎么可能有组织的为瑞典陆军服务的。
苏卫华就此得出的结论是，瑞典陆军会放弃对莫斯科的进军，而是转而南下进攻波兰。
很快就有诸多军官支持苏卫华的意见，在军官们看来，波立联邦显然是更好击败的敌人，而击败波兰，从波兰立陶宛方向进攻莫斯科，就不存在补给问题，一路上都会人口密集的东欧大平原，而不是英格利亚、诺夫哥罗德那种开发程度很低的北欧荒原。
苏卫华最后说道：“殿下，在担任瑞典军事顾问期间，卑职与江将军一起对卡尔国王进行的深入了了解。我们认为，这位年轻国王的对战争的看法并非是国内所认为的救亡图存或者复仇心切，他的战争计划不会是短期的，并非仅仅是击败反瑞典同盟那么简单，他应该是想成为北欧霸主，他想要征服波立联邦乃至整个俄国。
所以他应该有一个长远的计划，轻兵冒进，直取莫斯科显然不符合长远战略的考量。”
李君威又给了其他人发表看法的机会，听了几个人的发言，感觉并不靠谱，他问过绍杰，作战处的这些军官里，不少出身参谋，军队的参谋人员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要有真知灼见，有时候甚至要语出惊人，拥有独特见解更是不二的法门。
所以这些人多能说出自己的见解，但大部分是对卡尔等参战国领袖的个人风格延伸或者基于战略上的考量，严重缺乏结合事实依据，这与苏卫华不同，他说的意见结合了他能确定的两个事实。
其一，从纳尔瓦前往莫斯科的道路人烟荒凉，无法短时间做到维持大军补给。
其二，波立联邦与萨克森的联军在南，背后有立窝尼亚叛乱贵族，面前还有莫斯科坚城和俄军主力，如果瑞典军队深入，只要败一次，就是全军覆灭。
苏卫华的意见说的有道理而又结合事实，李君威倾向于他的意见，但是他并不会直接予以支持，而是说道：“苏将军，你的意见比较合理，我需要你和军事情报局、外交体系的人碰一碰，看看能不能达成统一的意见，然后呈递给我。”
“是，殿下。”
李君威指了指绍杰：“让绍杰跟着你吧，他在我身边比较长，人头熟，协助你办事更得心应手些。”
苏卫华自然不会拒绝，他正缺少这么一个搞定各方面关系的副手。
李君威问：“作战处的人，今天都到了吗？”
“主要人员到齐了，只不过西津裴长官说，过一段送一些实习军官来，估摸要过了年才来。”绍杰说道。
李君威点头：“那就先不等了，来，诸位，我们一起照张相，庆祝一下作战处的成立。”
在集体相片拍摄后，又按照禁卫、陆军和海军等不同出身体系，与裕王单独合照。
李君威照相完，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这个部门叫作战处，而不叫参谋处吗？”
众人都是疑惑，其实各军队体系接到的命令是，拣选年轻优秀军官，发裕王身前效力，赞画军机。正是因为这个命令，各方面不约而同在队伍里加了参谋出身，或者军校里参谋专业的军官。
可是谁成想，到了休达才知道，这叫作战处。可接受任务的时候，大家又发现，自己现在的职责和参谋没什么两样，实际就是作战参谋的职责。
李君威倒也没有打哈哈，直接与众人解释起来。
这是李君威和李素根据美洲战争的经验教训而设立的一个新部门。
美洲战争期间，帝国从本土、非洲领地和海外行省调遣兵马，然后就地招募兵马进行作战，虽然最后取得了胜利，但是发现了很多问题。其中一个关键问题就是基层指挥官对高层的战略意图领会一直不到位。
要知道，美洲战争期间没有大兵团决战，旅级别的战役都屈指可数，大部分时候，都是以团为单位，或者抽调步兵、骑兵和炮兵组成一个个的支队深入作战，这种支队一般有一个炮兵连，一个或一个半步兵营，两三个骑兵中队，而指挥官多时步兵或者炮兵的中校、上校军官。
其实美洲战争在深入秘鲁之后，李君威的主要意图有两个，第一是‘筹集军费’，尽可能的把殖民者的财富拿到手。第二个就是清算殖民者。说白了，就是抢钱和杀人。
可是基层军官的脑袋一根筋，把歼敌多少俘获多少缴获多少当成战功的最高标准，把两大战略意图置于战功之后，造成了很多问题。
相反，来自非洲开发公司的义从军就没这个问题了，抢钱抢粮抢女人本就是他们干惯了的事，可问题是，这些人是不分敌我不分阶层，胡乱抢掠，也造成了很多问题。
当时前线各级前线指挥官纷纷派出身边军官前去督导，但是这些军官往往也无法直接插手指挥。
更重要的是，军队主官们长期在军中生活，谈不上政治觉悟和思想深度，而在海外殖民地作战，却是最需要军政一把抓的好手，脑袋要活泛。
正是总结了这些经验教训，李君威决定，在自己和荣王李素身边设立作战处，挑选一部分年轻军官培养，一旦爆发战事，就把这些军官派到一线去，或指挥混成部队，或者为军队主官担任参谋长，保证高层的战略意图和政治诉求可以得到实施。
作战处的军官们听了李君威的话，个个摩拳擦掌，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上前线的机会，要知道，帝**队首重军功，历来战争，前线指挥官得到的荣誉和奖励是最多的。
“殿下，我们要参与大北方战争吗？”有个海军军官问道。
作战处的军官们多是笑了，如果参与大北方战争，那就是主力部队直接从西津和远疆区出发，深入俄国腹地，别说他们一群校官，就是少将也未必摸到指挥权，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这群人的。
李君威单手虚压，示意安静，他说道：“作战处的主要作战区域还是美洲殖民地，北美和中美洲为主，所以你们在这里的任务除了为本王提供专业的军事意见，还要熟悉各地域的情况。
另外，我要告诉各位一个确凿无疑的消息，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二世已经去世了。诸位，你们要参与的是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
李君威说完，宣布这次会议结束，也就离开了作战处，而作战厅里，先是沉默了一会，继而爆发出剧烈的欢呼，简直要把楼顶给掀起来。
大家都庆幸在这人生关键时刻，有如此施展抱负的机会。在欢呼之后，绍杰说道：“诸位长官，请稍安勿躁。裕王行营总务处那边给大家安排了办公室，我这里有一张表格，请大家先把工作地点安顿下来。”
在把表格贴好后，绍杰走到苏卫华身边，说道：“苏长官，请随我来，您的办公室已经收拾出来了。”
“绍杰，多年不见你，你可是越来越稳当了。”苏卫华打趣说道，他与绍杰是认识的，绍杰第一年进巴图鲁营的时候，苏卫华就是考官。
“学生是争取在老师面前再立新功呀。”绍杰笑着回应，姿态摆的足够低。
苏卫华摇摇头：“什么老师，我不过长你几年罢了，可是不如你，绍杰现在是裕王身边的得用之人。”
“虽无尊卑，但军中可分上下，再怎么说，您也是我的长官。”绍杰一边说着，一边带着苏卫华进了办公室。
这办公室是绍杰亲自安排的，距离作战厅比较近，面积宽大，采光也很好。苏卫华整体很满意，但问了裕王办公室后，才发现距离很远，绍杰连忙解释：“苏长官，王爷可不喜欢旁人在身边叽叽喳喳。”
说到这里，绍杰压低了声音：“其实王爷的办公室那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罢了。没事的时候，他很少来，来了也多是出现在作战厅、会议室，王爷的办公室里，只要两样东西就行，一是喝茶的茶桌，二是休息的大床。办公桌什么的，其实用不着。”
“日后在这里做事，还要绍杰老弟多提点啊。”
绍杰指着周边陈列说：“提点不敢当，您是长官又是前辈，卑职自当效力。您看，您这办公室是我亲自安排的，沙发必须要软要大，茶桌所需一应器皿也要齐全，还要多几把椅子........。”
“绍杰，我这新官上任，可不敢享受这些。”
绍杰笑了：“那您可想错了，您是作战处的处长，我准备这些，可不全为您，说白了，以咱们王爷的性子，来了作战处，得不少征用你的办公室，与其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添，不如提前准备好。
您要觉得扎眼，这好办，旁边是茶水间，里面空间大，我让人先把这些您用不着的放进去，哪天王爷来了，咱们说用就能拿出来。”
“你考虑的可真是周到啊。”苏卫华对绍杰越发的满意了。
绍杰帮着把苏卫华带来的资料文件放好了，说：“苏长官，天也不早了，卑职在海峡酒店订了位置，还有几个侍从室的同僚，都和您相熟，一起聚一聚吧。”
苏卫华听了这话，心里泛起一阵狐疑，按理说自己初来乍到，虽然和绍杰是旧相识，军衔也较之要高，理应是自己亲近他的，怎么他对自己鞍前马后的，苏卫华久在官场，知道不会没有缘由的，可能性不外乎两个，裕王要重用自己，或者对方有求自己。
但苏卫华思忖了一会，也没想出自己有什么值得裕王重用的地方。那就是第二个可能了。
“绍杰啊，你个臭小子，不会有什么事吧。”苏卫华问道，见绍杰含糊其辞，他又说：“那要是一会吃饭，咱不谈公务。”
绍杰见他是这个样子，只能说道：“要说有事，也还真有。作战处这不刚支开摊子嘛，在这之前，是两位王爷身边的侍从们管着这方面的事，手头有一份作战构想，如今卑职在您麾下，想着.......。”
说到最后，绍杰笑了起来，倒是也不用再明说了。他从文件柜里拿出来那些文件，摆在了苏卫华面前。
苏卫华粗粗看了几份，发现写的实在是不着四六，有些外行，苏卫华问：“作战构想？是侍从室的同僚们出的吗？”
绍杰说：“这文件是我们弄的，您也知道，侍从室很多人不是正规军事院校毕业的，都是些二把刀，所以文件上弄的很差。但这件事是上半年荣王爷在休达的时候牵头搞的，后来西班牙那边传来谣言，说国王死了，荣王爷就连忙去了美洲。
这不作战处的人陆陆续续到了，裕王爷让把这些资料找出来，简单看了看，意思是让您按照这些构想做个人事方案，让什么人管什么事。”
章二二九 苏卫华
人事！
苏卫华一听到这两个字立刻警觉起来，人事即政治，在这作战处里，是最令人头疼的事。
官场之中，无外乎是人和钱两种事，作战处是清水衙门，不会有多少财政问题，只有人事问题是最令人头疼的。尤其是在海外，尤其这作战处里还有陆军、海军、侍从室等各方面的人，别的不说，就连裕王都为此头疼。
为什么裕王到了休达一年多了，作战处才成立起来，无外乎就是他自己不调遣人马，而是把用人大权还给了申京中枢，这是皇帝对皇权的尊重，也是对国内重臣的尊重。要知道，李君威可是在海外有军政外交所有权柄，特殊时候，甚至可以直接调遣海外行省和殖民地的资源。
人事安排这种事，本就是要慎之又慎，更何况涉及多个方面。若只是侍从室的一群小年轻弄的东西，苏卫华大可放置一边，但这些东西是荣王牵头弄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说起来，休达有个作战处，在荣王主持军政事务的巴拿马城，也有一个作战处。
“好，我先看一看。”苏卫华笑着拉过一张椅子，让绍杰坐下，说道：“绍杰啊，别看作战处里人不少，但你我其实是最亲近的，咱们都在御前共过事，情分不能是别人的比的。
依着我，那海峡酒店咱们就别去了，搞一群乱七八糟的人不仅不容易成事，还会被人说拉帮结派。你看这样好不好，就在这办公室，咱们先谈一谈，先给我说说裕王爷是什么想法，我才好做事不是？”
绍杰点点头：“好，也好。苏长官怎么说，那就怎么是，这样吧，您先看着这些资料，我去安排一下，把酒店的局退了，让食堂炒几个小菜，咱们就在这办公室里小酌一番吧。”
“嗯，这样很好呀。”
说罢，绍杰也就先走了，苏卫华打开资料细细去看，发现这确实只是作战构想，根本谈不上作战计划，只不过这构想足够有十二份之多，倒是与裕王今日说的关于作战处人员安排和职责的话很贴合。
这些作战构想是设定的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爆发后，帝国若介入战争，在假定的作战区域内如何实现战略目标。
比如磐石计划，就是攻占直布罗陀，但也考虑多种情况，突袭当如何，强攻当如何，攻占之后如何防守敌人反扑。
飓风计划则是针对法国在北美大陆的殖民地核心城市魁北克，既有海军突袭，又有陆地沿着康涅狄格河谷进攻的方案。
守望计划则是假定西班牙在美洲殖民地与帝国全面为敌，对巴拿马地区进行进攻时该如何防守。
重锤计划是制定海军掩护陆战队袭击古巴殖民地首府哈瓦那。
龙潭计划是陆军进攻新西班牙总督府所在地墨西哥城的方案。
其中一个计划叫灌肠计划，作战目标是法国在北美的殖民地路易斯安那。虽然法国人发现密西西比河流域时间不短，但到达河口处则是近些年的事。一开始在河口处并非建立城市。
相反，在美洲战争之前，李君威就与海外事务部一起制定了开拓墨西哥湾地区的计划，密西西比河在帝国地图上已经被标注为大辽河，并且在美洲战争胜利后，设立了一个开拓点，命名为通辽。
法国一直宣称密西西比河入海口属于法国，因此两国为此扯皮不断，双方时而爆发冲突，因此通辽地区发展比较慢。但是法国在密西西比干流与密苏里河交界的地方建立了加霍齐亚城，从魁北克方向进攻此地很不方便，最方便的就是沿着大辽河向北进攻，这很像是灌肠这种操作，可以一步到胃。
可以说，正是因为有这十二个作战构想，才真正有了作战处。这十二个作战构想，所需要的兵力多不过几千人，少几百人就可以搞定，但又需要海军、陆战队和外**队配合。
一般来说，联合作战就要出动高等的将级军官，可规模不大，又不需要如此。作战处这些军官就是为此准备的，他们直接代表裕王，又提前做了功课。
不多时，绍杰回到了办公室，顺便与厨师端来几个小菜，考虑到苏卫华是南方人，口味上倾向于酸甜口。
苏卫华先是吃了一会，填补了一下空虚的胃囊，才是说道：“绍杰，那些作战构想我略略看了一遍，着实不少，咱们人手可不够啊。”
“这好办，您打报告，从各地调人，大西洋舰队、西津和苏伊士地区，您看中谁就调谁。王爷那边肯定不会阻拦的。”绍杰回答的倒也干脆。
苏卫华心里有了底，他问道：“你小子这么献殷勤，说说吧，你是不是看中了哪片战场，在我这里先定了。”
绍杰嘿嘿一笑说：“苏长官真是厉害，我这点小心思，全都被您看透了。”
“你说你，也是裕王爷身边的红人了，王爷一句话的事，何必再麻烦我呢？”
“说实话，这事我压根就没跟王爷开口。您现在是我的直属上官，我要尊重您的意见不是。”
苏卫华摆摆手：“说说吧，看重哪一块了？”
“直布罗陀。”绍杰立刻说道。
“你个臭小子，还真会挑活。”苏卫华不由的打趣说道。
直布罗陀就是磐石计划的目标，这个计划的执行性其实并不高，主要是其战场所在位置决定的。
要知道，美洲战场就分为两块，一块是法国在北美的殖民地——新法兰西，一块就是西班牙的各大殖民地。介入这两块战场，并不会直接加入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因为理由已经想好了。
如果进攻新法兰西，那肯定是法国因为参与欧洲大战，财政紧张导致抵押新法兰西从帝国这里的借款还不上。既然还不上了，帝国就有充分的理由去收取抵押品，这属于对老赖的强制执行，不能算两国开战。
而介入西班牙殖民地的理由更为充分，除了保护侨民安全和资产，维护正当贸易之外，还可以让殖民地的西班牙人出面邀请，这样出兵虽然称不上名正言顺，但怎么着也算师出有名。
当然，这些理由的前提是，西班牙和法国都不会因为这种事与帝国开战，而李君威对此很有信心。西班牙国王一死，各国使者齐聚休达，西班牙和法国的使者来的最快，就是希望帝国与其结盟，至少不与对方结盟。
直布罗陀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是西班牙的本土，进攻其本土就是直接的宣战。因为这道义问题，所以磐石计划的政治属性尤其浓厚。
但这个计划的参与者也更容易平步青云，因为政治属性浓厚，就必须要与裕王行营保持联络，而直布罗陀就在休达对面，显然指挥部也要在休达，那指挥官就在裕王身前奔走，这就不只是混脸熟那么简单。
直布罗陀与海峡直接挂钩，海峡与对欧贸易挂钩，与东西方航运安全挂钩，拿下这块地盘，那是真的青史留名的。
第二日一早，绍杰去了裕王行在，在客厅和书房都没有见到人，好在他在行在人头熟，略微打听，就听说裕王去了暗室，正在洗照片，于是他也钻进去，发现李君威戴着口罩，看着照相馆的师傅在忙活，学习的样子很是认真。
“别乱动，这水有毒。”眼见绍杰毛手毛脚的，李君威呵斥道。
绍杰呵呵一笑，在一旁跟着看，李君威学了好一会，又亲手操作了一把，才是走出了暗室。
“怎么样啊，那苏卫华答应你了没？”李君威一边洗着手，一边问道。
绍杰很不好意思：“昨天我百般殷勤，苏长官就是没松口。”
“他怎么说的？”
绍杰只能如实说，绍杰昨天忙活一天，今天又是先去的作战处，结果苏卫华也没有松口，反而定下了章程。
早上上班之后，苏卫华召集作战处的所有人，一同工作，把侍从室那些并不成熟的文案重新写了一遍，弄的井井有条。之后，苏卫华分派的任务，让作战处的军官们，按照军种、专业各自从中挑选方案，可以重复，最多不能超过三个，但不许和专业相悖。
比如陆军军官是不允许挑选护航、登陆之类的行动。
这些作战构想也属于有肥有瘦，有难有易，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心思，有些想立功的，就专门挑选磐石行动等重要行动来做，有些则比较保守，挑选了护航等一些不容易出乱子的行动来做方案。
也有一些根本没有人挑，比如守望计划，就是防守巴拿马地峡，就无人问津。大家都认为，美洲的西班牙殖民地不存在联合起来进攻的可能，而且荣王行在就在巴拿马城，自己又不在荣王身边，就算做了方案，到了荣王面前，也是无用。
苏卫华把无人问津或者不被重视的方案挑选了出来，强制给每个人摊派了一个，让所有人把手头的项目全都做出一个可行性方案来，交叉对比后，择优分派，然后再组建团队详细规划。
绍杰手头就有三个项目，其中只有直布罗陀的磐石计划是他挑的，另外一个与人合作，还有一个被硬塞到手里的。
李君威听后，点头不止，直接冲绍杰伸出手：“你输了，来吧，五个银元。”
绍杰无奈，只能愿赌服输。原来能不能从苏卫华那里走下后门来，是两个人打的赌，显然绍杰是输了。绍杰说：“说来也怪，这苏长官嘴上说话是好听，可就是不松口，我可是把您和荣王爷都抬出来了。”
“对他来说，此间也是机会难得，怎么可能随意安排重要任务呢。”李君威掂量着五个银元。
绍杰一想，觉得裕王说的有道理，他自己把磐石计划当成了一鸣惊人的机会，可这位苏卫华长官也很看重这次执掌作战处的大好机会，虽说和绍杰有旧，可毕竟分开多年，对其能力不甚了解。
磐石计划既重要，又在裕王眼皮子底下，还涉及各个方面，除非李君威亲自开口安排，否则苏卫华也肯定是慎之又慎的。
“王爷，我是来求您帮忙的。”绍杰开口说道。
李君威耸耸肩：“得看是什么忙了。”
“您能不能安排我下部队历练历练，不用远了，休达就行。”
“陆战队可没你的职差。”
“不，我想去高加索团待一段时间。”绍杰说。
李君威眼睛一亮，拍了拍绍杰的脸：“你小子，有点道行哈。不只是想体验一下领军打仗吧。”
绍杰点点头，低声在李君威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李君威点头：“真是有点小聪明。”
高加索团不是帝国的经制之师，算是一支雇佣兵团，军官都是由哥萨克共和国的贵族担任的，而成员构成比较复杂，多数是巴尔干或者南俄逃亡的农奴，斯拉夫族裔外加东正教信仰，是这支军队的标志。
这支军队的武器装备和军费开支都从帝国海军支出，分为两支，轮换驻防休达，主要是防备南面的摩洛哥人，清理非法移民。一部分作为机动力量配合海军作战，比如前往北美裕王封地，不定期清理弗吉尼亚等地的盎撒抵抗军，或者到巴哈马、拿骚等地攻击海盗，亦或者配合葡萄牙、热那亚军队在马格里布地区的行动。
在大部分时候，高加索团只是作为陆战队的协助力量，但有些帝国方面不适宜直接出面的战场，高加索团就可以出面践行帝国的意志，比如马格里布地区，当初帝国与葡萄牙、热那亚等方面联合，以打击巴巴里海盗的名义出兵进攻，事实上把这一带变成了殖民地。
但随着奥斯曼逐渐从与俄国、奥地利的战争中解放，埃及地区的叛乱也有所缓和后，又出动军队准备重新夺回此地的控制权。甚至要更进一步，原本马格里布地区多是称臣纳贡的藩属，奥斯曼准备直接统治。
由此引发了与葡萄牙、热那亚的军事冲突，帝国要想继续享有此地的利益，自然也有拿出军事力量来表态，高加索团就是最合适的力量了。
章二三零 西班牙新国王
虽然在磐石计划的主导权上，绍杰面临多位军官的有力竞争，但李君威对这个绍杰年轻人还是很有信心的。
因为磐石计划的政治属性远远超过军事属性，绍杰在自己身边时间比较长，基本了解帝国对直布罗陀的态度。
所以，当几份磐石计划放在苏卫华那里评比的时候，绍杰的计划很容易脱颖而出。其余军官过多的重视了军事属性，根据军事情报局侦查来的资料，制定了详细的进攻计划。可磐石计划的核心从来不是怎么做，而是什么时机做。
绍杰的计划把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分了几种情况，在帝国不主动介入欧洲战争的情况下，计划的第一步是尽可能的通过外交手段维护直布罗陀海峡的畅通和维持军事现状。
即帝国不向休达增兵而西班牙也不增兵直布罗陀，而各国都不可在直布罗陀地区进行军事活动，亦不可封锁直布罗陀。
在维持现状的情况下，帝国就可以安然享受战争红利，在战争后期寻机占领直布罗陀。
但帝国也不许其他国家染指此地，高加索团就是方案之一，如果发现欧洲其他海洋国家意图利用战争占领直布罗陀，就派遣高加索团，以哥萨克共和国的名义出兵直布罗陀，并且在战后移交给帝国。
只不过，这个备用计划是闪击方案，一旦有不可抗力的事情发生，帝国必须直接出兵，占据直布罗陀。
显然直布罗陀是与欧洲战局发展和帝国战略直接挂钩的，那些初来乍到的军官们可没有绍杰这等在裕王身边多年的家伙那么有见识，甚至他们都不了解帝国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中的态度。
在确定西班牙国王离世的消息后，李君威一面派遣段毅前往法国进行外交活动，一面向李素和裴元器发布命令，调遣帝国在西津、南非诸行省和非洲殖民地的军队提前布置海外，并向申京请掉本土兵马派遣至巴拿马等地。
为了不刺激欧洲各国，各路兵马汇聚地点不包括休达和马耳他，而是向北美大西洋城，中美洲巴拿马和佛得角群岛的明德港集结。
十三年前帝国与葡萄牙签订《里斯本条约》其中就包括了租借佛得角群岛圣维森特岛的条文，因为葡萄牙在佛得角的核心在圣地亚哥岛，对于面积较小，不甚开发的圣维森特岛不在意，而当时葡萄牙巴不得与帝国利益牵扯的更深一些，因此很顺利的签署。
因为是租借，帝国没有擅自更改圣维森特岛的名字，而岛上的优良海港明德卢则成为了帝国海军港口，在称呼上，人们习惯性的去了一个字，改为明德港，其实在文件中，尤其是和葡萄牙的国家文件中，还是称之为明德卢。
帝国三十七年十一月九日。
法国皇太子匆匆赶到了曼特农夫人的住所，在门口，国王秘书蓬查特兰已经在等候，皇太子问：“发生了什么事，与西班牙有关吗？”
蓬查特兰说道：“是的，国王已经在等候了，参加会议的都是国王亲近的人和外交部长土西。西班牙摄政团派来了一位大臣，他提出，只要安茹公爵到达西班牙，并且宣誓遵守西班牙法律之后，摄政团和贵族就会接受安茹公爵为西班牙国王，但大使也说，他等不了太久，如果我们的陛下拒绝，那么西班牙摄政团就会前往维也纳，把同样的条件交给查理大公。
西班牙贵族的唯一诉求就是，西班牙绝不分裂。”
路易皇太子匆匆走了进去，而他的父亲已经和朝臣们议论起来，完全没有等候他到来才开始的意思。
这位皇太子在法国宫廷的地位比较尴尬，因为路易十四并不喜欢这个儿子，认为他懒惰愚昧，反应迟钝，二人唯一的话题就是打猎，这是二人唯一的共同爱好。
年轻时候的路易皇太子与他的堂妹坠入爱河，但国王为了与西班牙联姻，强迫堂妹玛丽路易斯嫁给了卡洛斯二世。在政治上，皇太子没有多少地位，他为人称道的除了艺术品的收藏就是他的平易近人。
大部分时候，他都在默顿生活，与其生活在一起的是路易国王的私生女，也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妹，而这两个姐妹都深爱着这位皇太子，三个人被认为是一个阴谋集团，而他们的政治对手则是皇太子的儿子，有小太子之称的勃艮第公爵和他的妻子。
在小会客厅里，国王听完了所有臣子的表述，才看向自己的儿子，示意他表达自己的看法。
这位已经当了近四十年皇太子的路易，立刻用洪亮的声音表达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支持接收西班牙的请求，让他的次子安茹公爵腓力成为西班牙国王。只不过，皇太子并非出于私心。
他的理由有两个，其一，奥地利的皇帝利奥伯德肯定会接近完成奥地利与西班牙的合并，为此不惜进行战争。其二，如果拒绝了，法国将会再次陷入四面合围的处境，这意味着过去两百年，太阳王奋斗大半生的事业付之一炬。
接受西班牙请求，进行战争，至少会得到西班牙的支持，而如果不接受请求，至少也要去瓜分西班牙，到时候也会被西班牙仇视。
路易十四听完了儿子的话，只是轻轻点头，表示同意，事实上，大部分的臣子都是这个态度，只有外交部长土西反对，但他反对的仅仅是战争罢了，土西明确的表示，接受西班牙王位的结果就是再次陷入一场大同盟战争式的与全欧洲的战争，这样的战争除非得到来自中国的全面支持，否则很难完全取胜。
而如果只是和西班牙联合对敌，法国无力进行这样规模的战争。
“亲爱的土西，你对我一向尊重，是谁给你这样的胆量，如此直接的表达自己的看法，与我的国务大臣们对立？”路易十四看向外交部长，问道。
土西谦卑的说道：“尊敬的陛下，没有任何人指使我，但我认为您恭顺的人民不想再次打一场大同盟战争。”
路易十四点点头：“你认为可以说服我吗？”
“不，我认为战争不可避免。”土西说。
路易十四笑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针锋相对呢？”
土西说：“即便战争不可避免，我们也要为和平付出全部的努力，至少让您恭顺的子民相信，为了他们的安宁，您倾尽了所有。”
路易十四闻言，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是啊，土西，法兰西已经无法像十年前那样进行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了，除非我的子民更加支持我。你说的很对，做的也很对，所以我希望你能出面再进行一轮外交活动，证明我对和平的向往。”
土西点点头，他知道，和平已经死了，现在只是要向承担战争代价的法国百姓展示一个姿态罢了。
“那么，现在我们去阿波罗厅吧，相信大臣们已经很焦急了。亲爱的儿子，去把你的儿子，我的腓力带到那里去。”路易十四吩咐完，起身去换衣服了。
一个小时后，太阳神阿波罗厅，当路易十四抵达的时候，所有讨论的人都闭上了嘴巴，这是凡尔赛宫的礼仪。国王盛装出现，以微笑面对所有的朝臣，踏着深红色的波斯地毯，走向了中央纯银铸造的御座，坐在了两米六高的御座上，他环视一周，发现没有看到安茹公爵腓力，问道：“我的腓力呢？”
“快去找腓力公爵。”皇太子也才发现，刚才还站在身边的儿子此时不见了，立刻对身边人吩咐说道。
此时的阿波罗厅的小花园里，两个侍从正蹲在安茹公爵的面前忙活着，安茹公爵还一边催促着：“快点，快点。”
十七岁公爵的急迫是因为他实在尿急了，而这身华丽的盛装实在不好褪下，但好在，他忍耐力不错，还是在喷薄出来之前，释放在了裤子外面。淡黄色的尿液直接洒在了阿波罗厅的外的草坪上，让这个原本就骚气冲天的角落再增了一点尿骚味。
这就是这个时代凡尔赛宫廷的现状，在几米开完是优雅的雕塑和漂亮的喷泉，十几米外就是华丽的阿波罗厅和一群被华丽衣服和昂贵香水包裹的贵族，而在各个阴暗的角落里，到处都是贵族排泄的屎尿。
其实按照规矩，当贵族们要方便的时候，可以呼唤侍从搬来马桶，可是没有人有那个耐性，随便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解决是常态，当然路易十四国王除外，并非他多爱干净，而是国王出恭是可以向贵族‘直播’的，当然，这是收费项目。
听到了阿波罗厅里响起自己的名字，腓力慌慌张张的提起裤子，连忙跑进了阿波罗厅，刚才还差点被尿憋的尿裤子的腓力立刻变成了雍容得体安茹公爵。
路易十四在御座上起身，招手示意腓力走上来，然后握住了他那只刚刚摸了老二的手。安茹公爵脸上闪过一点窘态，但很快消失了。
不是因为方便了没有洗手而愧疚，而是这里的味道实在不好，他的爷爷又好几年没有洗澡了，却喜欢用酒精擦洗，又乱喷各种香水，身上的味道实在是怪异，但是大家不敢表示出来，曼特农夫人除外，她在国王面前会捂住鼻子。
路易十四拉着孙子的手，面向所有臣子，说道：“诸位，这位即是西班牙的王，由于他高贵的血脉，卡洛斯国王的遗嘱中指定了他继承王位。这是全西班牙人的愿望，并且谦卑的恳求我同意，这是上帝的旨意，而我乐意履行。”
激烈的掌声响起，安静了之后，路易十四对腓力说道：“亲自的腓力，你现在第一的职责就是学会做一位优秀的西班牙国王。但永远不要忘记，你是法国人，因此要保持两国的联合，这才是让两国人民高兴的事，更是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和平的基石。”
“遵守您的教诲，陛下。”安茹公爵躬身施礼。
法国的臣子们退了下来，路易十四召见了来自西班牙摄政团的使者查斯特侯爵。
“侯爵，这就是你们西班牙的国王，亲爱的腓力。我要把他托付给你们了。”路易十四微笑说道。
查斯特先是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路易十四答应的如此痛快，在片刻之后，查斯特立刻反应过来，对腓力行了效忠的大礼，说道：“尊贵的国王，从今天开始，您会得到我和全体西班牙人所有的忠诚，愿得到上帝庇佑您，拥有伟大太阳王血脉的您，带领西班牙，走向富足与平和。”
腓力轻轻拍了拍查斯特的肩膀，表示接受了他的效忠，而查斯特侯爵则又对太阳王路易十四躬身行礼，说出了即便在后世极为出名，以至于让人误以为是路易十四说的明言：
比利牛斯山——不复存在了。
在宣布接受西班牙王位之后，路易十四派遣外交部长分别通知各国驻法国的大使，并且在这一前提下，讨论实现欧洲的和平。建议在巴黎举办关于新一轮的磋商会议，只不过，这一轮的磋商就不是关于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而是欧洲和平的磋商。
但路易十四不知道的是，各国驻扎欧洲的大使此时不在巴黎，大半前往了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原因很简单，在卡洛斯二世死后，各国都派遣使者前往阿姆斯特丹讨论应对问题，而这些使者需要驻法国的大使提供法国的确实态度。
当法国派人抵达阿姆斯特丹之后，各国使者都表示，绝不在巴黎举行会议，经过妥协，会议的举办地点定在了法国与西属尼德兰的边境城市里尔城。
而这一次会议，李君威也派遣段毅作为帝国使者参加，而段毅在汇报中，直接把这次会议称之为——阴间会议。
显然，仅仅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这次会议不会有任何的进展。
章二三一 各方反应
帝国三十八年二月十五日，英法荷奥中五国在法国北部城市里尔举行了共同解决西班牙问题争端的会议，然而，这场会议从一开始就充满了阴间气氛。
段毅代表帝国出场，在会议前期，只是发表了关于和平的倡议，并非再提出任何解决问题的方案。之所以不提出，是因为四国，尤其是法国和奥地利两个强国已经完全不相信帝国的立场，他们坚定的认为，帝国就是希望欧洲爆发战争。
这个认知显然是正确的。
因此，会议中前期，都是各国代表表达立场。但气氛非常的诡异，只有荷兰代表在会场与法国代表进行了简单的沟通。荷兰的意见是可以接受安茹公爵腓力成为西班牙国王，但是必须有两个前提，其一，西班牙与法国要保证永远不会合并。其二，必须对西班牙的在欧洲的领地进行瓜分，尤其是荷兰与法国之间的西属尼德兰。
荷兰并无意扩充土地，但是希望这片领地归属于奥地利。
哈布斯堡皇帝利奥伯德一世的代表是发言最多的，他从各种方面想各国表述哈布斯堡拥有对西班牙王位继承的合法性，好像法理基础还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似的，他的长篇大论没有得到多少反应，来自英国伦敦的代表更是昏昏欲睡。
英国代表的反应确实超出了大家预料，要知道，英国国王是詹姆斯二世而不是当年大同盟的领袖威廉三世，詹姆斯二世是法国国王扶持上位的，理应支持法国才是，但结果并非如此。
从立场上，詹姆斯二世愿意与法国结盟，但詹姆斯二世不愿意因为西班牙问题爆发战争。
因为英国国内的政治局势也很诡异，詹姆斯二世仅仅直接统治了南英格兰，苏格兰依旧掌握在马尔伯勒公爵丘吉尔手中，他的私生子在帝国支持下，坐稳了苏格兰总督的职位，并且把手伸向了威尔士地方。
英国内战不过停止了一年多，詹姆斯二世很担心国内的稳定会随着欧陆的战争再次引爆。在以往，他可以在路易十四的支持下打压叛逆，但一旦欧陆战争爆发，路易十四自顾不暇，就没有余力支持他了。
而这位英国代表更有意思，他虽然名义上是詹姆斯二世的代表，议会的议员，在来之前，国王给他的任务是促进和平，搞好和各国的关系。但议员本人显然并不感冒，原因自然与在场众人无关，是国内的政治斗争。
法国代表是仅次于奥地利代表的发言人，他不断的呼唤和平，但却没有一点实际行动，也没有一丁点的退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政治作秀。
里尔会议从年初筹备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法国人是一点也没有闲着。新年刚开始，马德里的贵族就宣布了效忠新王腓力五世，西班牙摄政团派遣代表前去了意大利地区的米兰，把同样的消息传递到了西班牙在亚平宁的所有领地。
西班牙在欧洲的领地在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宣布承认腓力五世为国王，紧接着英国、巴伐利亚等国也宣布承认，只有荷兰是特殊的，他们先是宣布承认，那是因为法国代表说在里尔会议上，法国会退让，但是现在看来，海因修斯被骗了。
不仅在政治上，在军事上法国也有所行动。
要知道，西属尼德兰地区与荷兰的边界上有很多堡垒，按照大同盟战争的和平条约，这些堡垒和城镇属于西班牙，但荷兰人可以在此地驻扎一些陆军，但是现在，法**队已经开进了西属尼德兰，驱逐了荷兰军队。
当然，已经开始军事行动的不仅只有法国，奥地利名将欧根亲王已经奉命率领精锐开赴意大利地区了。
各国态度很明确，但又没有争吵，各说各话了几天后，法国外交部长赶到，开始了表演。
与土西一起赶来的还有西班牙国王腓力五世，土西亲切的向大家介绍了腓力，目标很明确，一切的和谈都要在承认腓力为西班牙国王的基础上。这引发了奥地利代表的抗议，其甚至在言语上冲撞了腓力。
而很快，奥地利代表无礼蔑视西班牙国王的消息在法国和西班牙传递开来，两国百姓群情激愤，人们愿意相信，是奥地利的皇帝破坏了和平，因为与会各国都承认国王是腓力，只有奥地利一方死鸭子嘴硬。
眼见一场政治作秀演变成了政治闹剧，荷兰代表表示谈判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建议暂时休会，也就是这个时候，里尔会议谈判的最**到来，法国人以为自己是主角，却没想他们只是搭台的，唱戏的主角是帝国特使段毅。
段毅在会议中拿出了一份条约《武装中立同盟条约》，而加入武装中立同盟的国家却是让各国代表都惊呆了，除了帝国之外，还有热那亚共和国，威尼斯共和国，丹麦与挪威王国，意外是，与帝国一直关系最为密切的葡萄牙王国并不在其中。
而且，俄国、瑞典、波立联邦和萨克森也在其中。
这表明，武装中立同盟并不是针对法国或者奥地利，而是针对欧洲进行的一切战争，在大北方战争中，瑞典和俄国是交战国，可是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中，这些国家又是中立国。
意思很明确，你们是单开一局，咱们各打各的。
最让各国无法接受的是，最后一个签署盟约的国家竟然是教皇国，教皇克雷芒十一世的花押尤其的刺眼。
要知道，帝国与教皇曾经存在了长达五十四年的敌对关系，是在帝国与西班牙签署和平协议后，两国的关系才正常化。
当然，随后两国就进入了蜜月期，帝国给予了受西西里大地震影响的意大利南部各地人道主义协助，而教皇也暗中帮助帝国取得了马耳他岛。
此后双方的关系一直发展的不错。教皇也禁止了天主教各教会到中国境内传教，虽然不会承认中国境内的天主教会，但双方也不再进行论战，进入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
因为教皇国这几年帮助帝国在地中海尤其是在意大利的商业扩张，解决了不少中国商人与天主教会之间的冲突和误会，帝国也投桃报李，给予了天主教会诸多优待，比如帝国牵头教皇国与非洲开发公司，同意天主教会在非洲殖民地传教，这也是非洲开发公司多年的诉求，因为他们发现葡萄牙人用宗教可以低成本的管理当地的土著，也想效仿。
而现在的教皇克雷芒十一世是去年末才上任的，卡洛斯二世在死之前选择了他成为教皇，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位教皇在关键时候，背刺了西班牙。
教皇如此选择，是多方面因素决定的，首先教皇本人就是一个软弱的人，他根本就不想在奥地利和法国之间做出选择，更不想教皇国和意大利再受兵灾。
其次，帝国也对其进行了拉拢，许诺把申京、西津、槟城这三地长年驻有欧洲使节的城市，各选一座教堂交给教皇派去的人打理，为各国使者提供宗教服务，各国的商人、侨民都不得使用。
借助里尔会议，帝国正式推动了武装中立同盟条约，这与其说是一个同盟，一份条约，不如说是一份国际法，因为段毅代表帝国，邀请四国签字同意。
荷兰代表直接在上面签了字，因为荷兰总统海因修斯曾经也推动了武装中立同盟，只不过响应者寥寥无几，再看这份条约，与当初海因修斯提出的几乎一模一样。当然，在会议前几天，段毅私下接触了荷兰使者，使者签字是得到了海因修斯同意的。
其他三个国家就没妄动了，英国使者仔细阅读了条约，表示他很想签署这份条约，但需要得到国王和议会的同意，希望段毅派人去伦敦。土西和奥地利使者只是冷冷的表示，要请示国王。
与此同时的维也纳美泉宫。
利奥伯德皇帝的核心决策层全部由奥地利的大贵族组成，宫廷财务主席，宫廷战争主席和宫廷大总管这三位伯爵是他最信赖的，然而，他的王储约瑟夫与欧根亲王等一部分实权贵族形成了另外一股势力。
在处理外交事务上，奥地利有一个秘密会议，此时三位伯爵和约瑟夫王储就在其中，讨论着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会引发的危机，以及要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欧根需要更多的支持，我认为首要的任务是满足他。”约瑟夫王储高声说道，毫不避讳的支持欧根亲王。虽然欧根亲王是王储的人，但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他的不是，因为这场战争需要那位战神再次超卓的发挥。
宫廷战争委员会主席曼斯菲尔德伯爵说道：“这好办，陛下还有几支军团可以调遣。”
约瑟夫王储说道：“我说的是财政支持，欧根缺少的是军费，前线欠饷尤其的严重。已经发生了士兵逃亡，如果维也纳不送去军饷，就要向当地百姓征集，这意味着，我们在意大利地区又会多很多敌人。这不是好事，现在是赢得支持的时候，不能树敌。”
管理财务的宫廷财务主席萨尔堡伯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很无奈的说道：“为了赢得勃兰登堡的支持，我们已经拿出了所有的预备金，而现有的资金还在扩军。
阿姆斯特丹那边也给不了我们足够的支持，他们也在扩军，要把军队扩充到十万人。”
“陛下已经许诺勃兰登堡选帝侯可以称王，还要给他多少赏金呢？”
“一千八百万泰勒，尊贵的王储。”萨尔堡伯爵说道。
“一千八百万！这足够武装五万军队了，你才勃兰登堡选帝侯那里要到了八千普鲁士士兵！”约瑟夫惊呼起来，他没想到眼前这位大臣做了这么亏的生意，但更让他们不明白的是，皇帝陛下也是知道，并且支持的。
利奥伯德皇帝已经六十一岁了，精气神已经大不如以前，他不想再看着重臣与王储争吵，于是咳嗽了一声，待安静了下来之后说道：“这是我的决断，约瑟夫。那八千普鲁士士兵不值这个价钱，但普鲁士王值得。他手下有四万精锐，在大同盟战争中就已经证明了实力，除了欧根，没有哪一方能比得上他。
甚至从军队战斗力来说，普鲁士军团是欧洲最强，我们靠的是欧根的天赋。我们必须得到普鲁士的支持，否则他就有可能投向路易，那是绝对不可以的，绝对不可以！”
约瑟夫王储低下了头，而萨尔堡伯爵神色更紧张了，他一咬牙说道：“陛下，普鲁士王的宰相博哈德来到了维也纳，他又......又开口要求六百万泰勒的支援。”
“那他们准备出多少士兵呢？”利奥伯德问道。
萨尔堡伯爵只能如实说：“博哈德大人说，只愿意和您或者王储殿下谈。”
利奥伯德思索后说道：“我不能会见他，约瑟夫，你替我去见他吧。注意，要保持友好。至于六百万泰勒，这笔钱可以给，但前提是要再要一万普鲁士精锐。”
“可如果博哈德提出更苛刻的条件呢？”
“这要考验你的智慧了，约瑟夫，你是要继承我位置的人，要有自己的决断。”
约瑟夫躬身退下，选择在一旁的小会议室见那位勃兰登堡，不是普鲁士国王的大臣。待博哈德进来，约瑟夫立刻起身，很亲切的说道：“亲爱的博哈德阁下，普鲁士王实在不体恤您的辛劳，您年纪这么大了，还匆匆来到这里，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出席哥尼斯堡的加冕典礼吗？”
“当然不是，事实是加冕仪式规模很小，只花费了一千多个银币，省下的钱都用于扩军了。尊贵的王储，现在没有什么能比军队更重要的了。”
“我觉得钱更重要，六百万泰勒，可以武装一万两千精锐。”
“而如果您把这笔钱给我们，普鲁士可以出十万，不，二十万的军队！”
约瑟夫闻言一愣：“您以为我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吗？”
章二三二 密谋改朝换代
博哈德欠身表示不敢，而是非常认真的说道：“尊贵的王储殿下，我希望您清楚，最新需要的这六百万泰勒的款项不会有一个银币花费在普鲁士，这是为英国朋友准备的，这是安妮殿下的亲笔信。”
“安妮殿下？”约瑟夫有些不解，他想不出欧洲还有哪一位尊贵的领主可以被这么称呼。
博哈德没有解释，而是把亲笔信递了过去，约瑟夫打开一看，发现是英文写就，他略微思忖，就着人请来了自己的家庭教师，家庭教师精通英文，他的阅读让约瑟夫知道，这位安妮殿下就是目前英国国王詹姆斯二世的次女，丹麦乔治亲王的妻子，安妮公主殿下。
而如果不是詹姆斯二世复辟，在威廉国王、玛丽女王死后，且二人没有子嗣的情况下，这位安妮公主理应是现在的英国国王。
更出奇的是，安妮公主表达了自己坚定的意志，她自称得到了英国国内天主教徒的支持，不日将会前往英国，废黜他的父亲，把英国再次变成一个新教国家，安妮以未来英国国王的身份，请求哈布斯堡王朝的支持。
“........尊贵的陛下，您或许因为支持一个新教徒夺取天主教国王的王位而心中不安，但英国是特殊的，现在您支持的是路易十四的敌人，我获得的只是英格兰的王位，而尊贵的您得到的将是一个强国的支持........。”安妮公主在亲笔信中，如此说道。
约瑟夫也终于明白了博哈德所说的那句话，六百万泰勒的钱款，如果真的能够让安妮女王夺权成功，那意味着法国失去了一大臂膀，而大同盟又多了一个强国盟友。一进一出，效果确实能超过十万兵马，达到二十万兵马倒也不为过。
“我需要与陛下商议一下。”约瑟夫拿不定主意，对博哈德说道。
约瑟夫王储匆匆而去，来到了皇帝陛下面前，利奥伯德和他的大臣听约瑟夫王储讲述完这件事，几乎要炸锅了。六百万泰勒换取英国对法国的背叛，实在是太划算了！
只有利奥伯德犹豫了片刻，但也仅仅是片刻，他因为兴奋，脸色都有红润了，利奥伯德说道：“我同意这笔政治资金的调动，它的优先度还要超过给欧根的军费。
原本以为，我们失去了英国盟友，现在看来，又有机会恢复到大同盟时代的辉煌。这一次，路易十四逃不掉了，我要让他知道，就算是太阳，也会落下的。”
利奥伯德非常高兴有这样的结果，其中两点尤其开心。
安妮公主即便是失败了，六百万泰勒也可以让英国陷入内战之中，这样路易十四就失去了一个重要的盟友，对于哈布斯堡来说极为有利。
其二，利奥伯德发现，安妮女王复位计划是普鲁士国王与荷兰总统海因修斯一起制定的，对于东方的中国一直隐瞒。现在，他们来求自己的协助，这意味着利奥伯德提出的一个政治理念在欧洲各国是普遍接受的，这就是：欧洲的事由欧洲人解决。
利奥伯德已经厌倦了来自东方的，黄种的中国人，这些年来，欧洲的战争，他们想参与就参与，想不参与就不参与，想支持谁就支持谁，想得到多少好处就得到多少好处，往往各国付出了无数的代价，最后的蛋糕却由中国来切。现在，利奥伯德有了结束这一切的希望。
博哈德被请到了利奥伯德皇帝面前，在皇帝亲口答应了计划，并且要亲笔回信给安妮公主后，博哈德又拿出了一封信，众人看过后，对这个计划成功的信心又增添了三分。
这封信是英国马尔伯勒公爵，苏格兰总督丘吉尔所写，写给安妮公主的，他在信中向女王献上自己全部的忠诚，并且派遣他的妻子，安妮年轻时代的闺蜜萨拉前往普鲁士，接洽这件事。
安妮公爵要岁萨拉秘密前往阿姆斯特丹，等时机一到，立刻迎安妮返回伦敦，加冕为王。
在奥地利的君臣看来，有马尔伯勒公爵起兵，至少英国陷入新一轮的内战是必然的，那么六百万泰勒就已经发挥了作用。
帝国三十八年，四月，伦敦煤炭交易所。
这座大楼原本是纺织品交易所，以往英国出产的呢绒等毛纺织品都在这里交易。
但是随着大同盟战争后，英国陷入内战，纺织工业已经衰落，伦敦在欧洲的纺织地位让位给了法国的里尔与荷兰的阿姆斯特丹，来自中国的棉纺织品占据了英国中高端市场，相反，英国的煤炭采掘业却发展起来，只是因为中国人来了。
中国人在美洲新大陆的贸易年年增长，蒸汽动力商船往来于欧洲与东方之间，而中国的蒸汽抽水机也出现在了英国、葡萄牙、西班牙和法国的矿井，还有那些殖民地的矿井。而在欧洲，尤其是西欧，能够大规模出产煤炭的只有英国。
英国煤矿多靠海，埋藏浅，容易开采而且距海比较近，且与铁矿区靠近，条件得天独厚。
在内战之前，英国每年开采的煤炭只有两百万吨左右，但是随着中国和欧洲需求量的提升，以及本国从东方引入的冶铁新技术，让煤钢行业得到了巨大的发展，这煤炭交易所自然也就辉煌起来。
煤炭交易所所在的街道是伦敦最繁华的所在，三楼的一间包厢打开了窗帘，端着咖啡的丘吉尔公爵用失望的眼神看着窗外的景色，除了这一条街道，整个伦敦萧条了很多。当年拥有四十多万人口的伦敦城，现在不到三十二万人口了。
“公爵，没想到这么早可以见到您。”四五个老人进入了这间包厢，其中一个微笑对丘吉尔说道。
丘吉尔放下咖啡杯，亲切的迎接这些老人。这些老人是当年辉格党与托利党的元老，光荣革命时，正是他们接引威廉取代了詹姆斯二世成为国王，那个时候，丘吉尔虽然拥有兵权，但在这些人面前还是小人物。
后来詹姆斯二世复辟，这些人被追杀，有些逃亡海外，有些遁避乡下，也有人领兵与王军对抗。当詹姆斯二世要结束内战的时候，又赦免了他们，这些人才得以出现在伦敦城里。
曾经高高在上的议会大佬，现在聚集在了丘吉尔身边，真的可以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
这是詹姆斯二世复辟之后，丘吉尔第二次来到伦敦，现在他在苏格兰的势力已经稳固，不怕詹姆斯二世摆下鸿门宴了。
“我听说国王要扩充常备军，今天要到议会去。”丘吉尔说道。
几位大佬异口同声的说道：“国王不会如愿的，英国不能再陷入一场大战中。”
詹姆斯二世为了寻求内战停止，在四年前重新召开了议会，只不过与当年的议会不同，大量天主教贵族充斥其中，但资产阶级新贵族与新教贵族仍然占据不少席位，更重要的是，曾经对立的托利与辉格两党，在对付国王问题上已经达成了一致，有他们在，詹姆斯二世注定要失败。
“如果不同意，国王会解散议会。”丘吉尔说。
“这不正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吗？安妮女王应该回到伦敦了。”
丘吉尔点点头：“我来是与你们讨论一个关键问题的，那就是在我们计划成功后，如何处置詹姆斯国王。”
让众人坐下后，丘吉尔说道：“你们要知道，安妮与玛丽不同，她是一个软弱的人，当年光荣革命，安妮公主就对詹姆斯二世这位父亲抱有愧疚，还给在法国流亡的他写信请求宽恕。
我的妻子更是告诉我，安妮在抵达阿姆斯特丹后，曾经与海因修斯阁下讨论，是否可以在计划成功后，拥立詹姆斯三世为国王.......。”
“这绝对不可以。”
“是的，绝对不行，虽然詹姆斯三世年幼，但他也是天主教徒，只要我们成功，英国的国王再也不许天主教徒染指。”
一时间，群情激愤。
“不要激动，幸运的是，海因修斯阁下已经替我们严词拒绝了这个提议。我们只承认安妮为女王，虽然她没有后嗣，但未来我们必然也只支持新教国王。”丘吉尔重申了这一理念。
在众人安静后，丘吉尔说：“我说这些，只是让众人明白，詹姆斯二世必须让位，但我们要温和而体面的处置他，有一点绝对不能发生，那就是不能暗杀或者以其他理由伤害他的性命。”
几个人相互看看，纷纷点头。原因很简单，安妮深爱她的父亲，而在场所有人都是未来新英国政府中的要员，虽说安妮女王不会拥有绝对的权力，但仍然是女王，可不是吉祥物。大家总不能以杀父仇人的身份在安妮身边效力。
尤其是这位安妮是个感性的人，如果背着杀父仇人的身份，政治前途也就终结了。
“我建议把国王囚禁到苏格兰去。”
“流放海外如何？”
“不好，我们在海外已经没有稳固的殖民地了。”
“交给中国人吧，詹姆斯二世与中国人关系不错的。”
“那还不如故意放他走，像威廉国王那样，让他继续流亡法国。”
几个人讨论着，逐渐变成了争论，丘吉尔有些无奈，显然这些政治老手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大家讨论了许久，得出一个大体上被接受的意见——抓住詹姆斯二世一家，交给安妮女王处置。但也有人担心，女王会因为自己的软弱和仁慈，给英国留下祸根。
慢慢的，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屁股，话题又转向了如何对待爱尔兰总督，詹姆斯二世的私生子菲茨詹姆斯。
但这仍然是没有结果的问题，虽然这些人很想得到他的帮助，但问题就在于，承受不起其中的代价，因为菲茨詹姆斯与中国来往密切，而从一开始，这个计划就必须对中国保密，否则永远不会成功。
十年时间，英国这些实权人物早就明白了。中国方面不在乎谁来当国王，不在乎那位国王是天主教徒还是新教徒，中国真正不能接受的是光荣革命后的英国，而这些英国有志之士却希望英国再次恢复光荣革命后的荣光。
至于理由，光荣革命后的英国就是君主立宪制，而现在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也是这个政体，君主立宪已经是欧洲政治学中的显学。英国有识之士们已经明白了，当年中国支持法国进攻英国，支持詹姆斯二世复辟，不是只是贪图英国的殖民地，而是因为光荣革命这条路，他们走对了。
敌人越是反对的，我们就越要去做。英国人也懂的这个道理。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从窗外传来，玻璃窗户由此震动了一下，继而又是一声爆炸，然后是模糊的枪声。
房间里的人都蹲了下来，丘吉尔脑袋钻出窗户看了一眼爆炸升腾起的方向：“是议会方向，现在这个时间，国王应该要抵达议会了。”
“丘吉尔公爵，是你安排的吗？”
“你是蠢货吗，如果是我的安排，此时我应该在苏格兰。是不是你们哪个有了糊涂的主意。”
“当然不是。”几个人大呼冤枉。
这个时候，丘吉尔的卫兵进来，要求丘吉尔立刻离开伦敦，丘吉尔思来想去，认为此时离开，就等于承认是自己干的，他决定留下。
伦敦陷入了两个小时的混乱中，一直到下午的时候，两个托利党的议员来到了煤炭交易所，带来了爆炸事件的详情。
确实是国王詹姆斯二世的车队遇到了袭击，当时国王车队刚刚抵达议会门前，但有数千人在议会前抗议，这些人身份很复杂，乡下来的农场主，城市里的工坊主，以及大批的工人和农民。
他们要么是纺织业从业者，要么是产业的上下游从业者，要求议会对来自法国和荷兰的毛纺织品增税，保护国内纺织业。
这种抗议已经持续了三天，在今天得闻国王要来，抗议加剧，还有一个谣言在抗议者中传播——国王要扩充军队，为法国效力，为此要对纺织行业加税。
章二三三 第二次光荣革命
虽说英国农民也有用炸药炸国会的‘光荣传统’，但是谁也不会在抗议的时候，尤其是没有结果之前就发动袭击。
只不过，丘吉尔现在在乎的不是谁干的，而是结果如何了，在爆炸发生之后，丘吉尔派人去了国会现场，报告说国王的马车被炸毁，现场至少有四十多人伤亡，其中被炸死有六个人，而目击者称，国王被卫兵拖拽进了国会大楼里。
但托利党议员给出的答案却让丘吉尔安心下来，詹姆斯二世没有被炸死，甚至在爆炸发生后，按照计划在国会内进行的演讲，两位年轻议员正是在演讲结束后，才来这里报讯的。
按照议员的说法，当时国王抵达议会门口，车马刚刚停下来，抗议人群之中有人向国王的敞篷马车扔过去了三个爆炸物，其中一个落在了国王的身上，詹姆斯二世眼疾手快，抓起爆炸物扔下了后面，他没有受伤，但却把乘坐卫兵的马车炸上了天，满车的卫兵当场死伤。
而另外两个爆炸物落在了马车附近，其中一个没有爆炸，另外一个引信较长，在第一声爆炸之后十几秒才发生爆炸，而因为第一声爆炸，国王马车的马匹受惊，拉着国王在大路上狂奔，反而躲开了第二次爆炸。
枪声是负责安全的国王卫队对袭击者开火，可能也有人冲国王的马车开枪，但国王并未受伤。
“国王坚持进行了演讲，但国会里人心惶惶，演讲持续了大约二十五分钟.......。”年轻的议员如实告知着。
丘吉尔忽然打断了他：“二十五分钟？”
“是的，公爵阁下，二十五分钟，我记的很清楚。”议员说道。
两党元老们也察觉了不对，这次詹姆斯二世是要说服国会同意拨款扩建常备军，他亲自出面，势在必得，绝对不可能只演说二十五分钟。
“投票结果呢？”
“没有发起投票。”
丘吉尔更是狐疑了，他感觉很不对劲，于是再问：“你确信国王没有受伤吗？”
“确信，国王的衣服完好，没有任何破损的迹象，只是假发有些火燎的痕迹......。”
“国王的脸色很苍白。”另外一个议员忽然插嘴说道，在得到许可后他继续说道：“是的，国王脸色很苍白，就像被吓坏的小孩子，但也不一样，他的嘴唇发青........。”
丘吉尔轻轻点头，再问：“那国王演讲结束是不是有些突兀的感觉，内容是不是草草结束的。”
两个议员面面相觑，都摇头表示不知道，事实是爆炸让很多议员都害怕，大家都是心惊胆战的听的演讲，至于讲的细节如何，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进耳朵里。
虽然最后一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清楚，但是丘吉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曾经是詹姆斯二世的好友，知道詹姆斯二世有心脏问题，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显然都是心脏供血出现问题导致的。
“好了，你们去吧，国王安全，我就放心了。”丘吉尔摆出了公爵的架势，让两个年轻人退下。
“公爵，你认为这是一次好机会吗？计划是不是可以开始了。”托利党元老问道。
丘吉尔摇摇头：“说不清楚，我们至少要等结果出来，是谁要炸死国王，这一点必须知道。还有，国王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丘吉尔在伦敦等了三天，并且在国王遇袭之后的第三天见到了詹姆斯二世，他的身体比较虚弱，脸色苍白，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真的没有受伤。
但是，袭击者的身份依旧是一团迷雾，国王的卫队抓了很多人，但是当天抗议的有数千人，在爆炸和枪击之后，一哄而散，根本无法确定是谁扔了炸弹。
在审讯之后，只有几个人看到是一个女人从裙子里拿出了炸弹，交给另外一个男人实施的，可问题是，那个扔炸弹的家伙被当场打死，而抓获的人里，没有一个女人。
几天时间里，伦敦谣言满天飞，很多人传言这是新教徒的阴谋，有人说是逃亡荷兰的威廉派实施的，也有人说是国内的新教徒实施的。还有传言，这次袭击与政治无关，只是因为詹姆斯二世勾引了人家的老婆，这是绿帽男的报复。
而那个被打死的家伙被确认了身份，他不是新教徒也不是天主教徒，而是一个清教徒。他的家人在内战中全都死了。
但是，爆炸案的实际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在爆炸案之后的第七天，詹姆斯二世国王在汉普顿宫中去世。
伦敦百姓在当晚只是听到了王宫方向传来了一声爆炸声，据说詹姆斯二世是在这声爆炸声后发出了一声叫喊，等仆从冲进去的时候，国王用力揉搓着胸口，最终僵硬的死自了床上。
但这是汉普顿宫廷公开的说法，根据王宫仆人们所说，事实或许并非如此，因为宫廷公开的信息中缺乏了一位关键的人物，那就是国王的情妇，仆人们可以确信，在国王死的那天晚上，情妇是在场的，只不过，在此之外，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位情妇。
发生在议会门口的爆炸案对于丘吉尔等人来说不算是好机会，但国王死于心肌梗塞确实是一个机会，而且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因为詹姆斯二世的所指定的继承人在半个月前刚刚从伦敦启程，前往凡尔赛宫拜会路易十四。
在詹姆斯二世死后的第二天，丘吉尔就消失不见了，等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苏格兰，在消息传递到凡尔赛宫的时候，路易十四当即支持詹姆斯二世的儿子成为新的国王，称之为詹姆斯三世，但英国‘叛党’行动更快。
四月二十日，詹姆斯二世逝世，四月二十一日晚上，消息就传递到了阿姆斯特丹，并且在在四月二十二日，安妮公主出现在了阿姆斯特丹的大广场，发表了政治演说，逃亡荷兰的英国人，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无论是新教徒还是清教徒，无论是托利党还是辉格党，全都出席了会议，安妮公主的演说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英国要恢复光荣革命之后的制度，恢复新教的地位。
两万多英国人在现场高呼女王万岁，而阿姆斯特丹的荷兰人非但没有觉得争吵，反而加入其中，在四月二十二日，阿姆斯特丹进行了‘女王大游行’，盛装安妮公主，不顾肥胖的身材，走遍了阿姆斯特丹的主要街道。
四月二十五日的时候，安妮女王出现在了苏格兰地方，与丘吉尔一起宣布进军伦敦，整个不列颠岛上，从贵族到商人，从市民到农夫，安妮公主到来的消息都已经知道，尤其是在靠近苏格兰的地区，百姓自发的欢迎安妮公主，而贵族则带着自己的佃农组织的军队加入其中，就连商人也动员了手下的工人，为大军摇旗呐喊，运输物资。
从爱丁堡出发的时候，丘吉尔只有两万七千人的军队，主要是过去几年，詹姆斯二世中断了不少军饷，他只能维持这么多人，但一路南下，抵达伦敦的时候，已经有十二万的队伍了，当然，这已经不是军队，而是一次武装大游行。
一路南下，都没有爆发战斗，沿途忠于詹姆斯二世的军队并未主动攻击，甚至没有抗拒，这支队伍所到之处，英**中的新教徒往往自发走出军营、城堡加入其中，即便是最忠诚的军队，也是在大军抵达之前，撤离驻地，返回伦敦。
五月一日的时候，詹姆斯三世返回了不列颠，但局势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军队秩序混乱，只有原本驻扎在本地的两千法**队欢迎了他，其余军队都以各种理由拒绝调遣，因为伦敦也在配合武装大游行。
伦敦的商人、工人在两党议员的带领，手持各种武器，包括但不限于枪炮、木矛、铁锹、锄头和叉子，占领了伦敦的主要街道，释放了伦敦塔里被詹姆斯二世关押的贵族和官员，虽然他们号称要保护议会，保护宪章，但这些人加起来足足超过十万人。
在詹姆斯三世的军队抵达伦敦城郊的时候，面对的第一道防线就是由妇女组成的，这些人全都手持锅碗瓢盆，在街道两侧敲打锅盖或者锅底，抗议饥饿。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让詹姆斯三世退却了，他退到了多佛尔港，虽然公开表示要夺回自己合法的王位，但态势上却是随时退回法国的模样。
只有来自爱尔兰的军队是坚决的，在爱尔兰得到消息的菲茨詹姆斯立刻带兵过海峡，登陆不列颠，八千军队直接控制利物浦港，并且进军内陆地区的曼彻斯特，而大军主力一路南下，企图控制整个威尔士地区，但遭遇了阻碍。
菲茨詹姆斯可不是他那个‘根红苗正’的弟弟，直接对阻挡者开枪，顺利占领了威尔士地区的主要交通要道，但因为各地反抗，菲茨詹姆斯也不想制造血腥，因此暂时未能实现统治。
而到了五月十五日的时候，安妮公主在一片欢呼之中进入了伦敦城，紧接着，报纸铺天盖地的宣传詹姆斯三世在法国的‘外交成果’，这报纸上，詹姆斯三世与法国结盟，要一起入侵荷兰，并且同意免除纺织品税，并且把英国在地中海的利益交给法国，以换取法国给的每年一百万英镑的年金。
如此内容，让英国群情激愤，詹姆斯三世被迫公开他与法国达成的协议，虽然没有报纸上说的那么丧权辱国，但为了得到法国支持他的王位，詹姆斯三世确实答应了很多有损英国利益的条款。
就此，英国议会宣布詹姆斯二世叛国，失去了英国王位继承权，英国议会代表全体国民，拥立安妮为女王。
安妮在加冕仪式上宣布，恢复新教为国教，但是实行宗教宽容政策，包容天主教徒和清教徒，恢复十二年前通过的，旨在限制王权的《权利法案》，同意议会提出的《嗣位法》，确定英国国王必须是新教徒，因为安妮女王没有子嗣，因此确定，神圣罗马帝国的汉诺威选帝侯，也就是安妮女王的曾祖父，詹姆斯一世的外孙女，索菲亚的儿子路德维希为英国王位第一继承人。
这些政策的公布，让安妮女王迅速得到了整个英国的支持，在詹姆斯三世所在的多佛尔港和菲茨詹姆斯占领的威尔士地区、利物浦、曼彻斯特等地，和北爱尔兰地区，都爆发了支持安妮女王的游行，尤其是多佛尔港的市民，敲锣打鼓的围住了詹姆斯三世的居住地，没日没夜的唱歌庆祝，持续了五天后，休息一天，故意给詹姆斯三世一个破绽，法国驻军解救了詹姆斯三世，逃回了法国。
休达。
“这是卑职失职，在阿姆斯特丹，卑职就听闻海因修斯与博哈德来往密切，原以为只是商议对付法国之事，但未曾想过，两国竟然图谋英国.......。”段毅从阿姆斯特丹赶回来，惶恐至极，直接跪在了李君威面前。
李君威捏了捏头疼的额角，说道：“起来吧，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重点是如何应对。”
在李君威看来，段毅是有责任，可这种事谁也想不到，这几年，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是外交场上的主要议题，而英国第二次光荣革命是完全被这个问题所笼罩，参与的各方，都可用应对法国为掩护，更令人惊讶的是，荷兰与普鲁士这两个帝国友好伙伴，竟然甩开了帝国单干，这是李君威都没有想过的。
“调兵，绝对不能让英国落到新教徒的手里。里尔会议之后，即便是法国与西班牙合并，但因为法国糟糕的财政，已经落入下风，如果再失去了英国，让英国也与法国为敌，平衡就完全被打破了。”段毅说道。
李君威摇摇头，调兵遣将需要时间，而伦敦不断传来的消息却已经证明，新政权更得人心。时间已经不在帝国这一方了，除非立刻与法国结盟，但问题就在于，这与帝国战略又是相悖的。
“你立刻去一趟菲茨詹姆斯那里，我要知道他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