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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七海扬明txt下载     七海扬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章二零四 战争阴云

    李君威吩咐手下人上茶,说道:“海因修斯最近很焦虑,显然,他后悔当初背弃英荷同盟了。”

    尼德兰落得今日的下场,海因修斯其实是要负责的,詹姆斯二世的复辟可不只是帝国与法国的支持,海因修斯在背后也狠狠的捅了威廉三世一刀,直接取缔了奥兰治家族的世袭特权,取代了其执政的位置,然后退出了与英国的同盟。

    但李君威说错的是,海因修斯只是有些无奈,他并没有多后悔,毕竟对于他个人而言,那是他走向尼德兰主宰的必然之路,而且当时如果不这么做,恐怕要为英国陪葬了,假如重新来过,海因修斯还会那么选择。

    “海因修斯派了特使去普鲁士,告诉我,他想让我组织一支军团,前去尼德兰,这支军团的规模要达到四万人,最好能到五万,而其中至少一半是我麾下的常备军。

    而他会为我的军团提供一点五倍的军饷,武装常备军以外的所需军费也由尼德兰出。此外,还会向我们提供相当于六百万华元的无息贷款。”老威廉喝着茶,把这件事说了个清楚。

    “你心动了?”李君威问。

    老威廉点点头:“确实,因为这意味着我有一大半的军队有人帮我养着,而且,不只是我,我的大臣们也很心动,军事大臣和财务大臣尤其如此。只不过我们会增添一些要求,比如免除债务之类的。”

    “大公,你应该知道,海因修斯要这支军团是为了将来对付法国的。”李君威说。

    “当然,那意味着有牺牲,但我认为是值得的。”老威廉说。

    李君威点点头,明白了老威廉的意思,四万人的军队在欧洲不是一支小规模的军队,是可以影响大局的,而老威廉前来,并且把这件事抛出来,显然就是为了寻味李君威的意思,不想他本人的行动与帝国的战略意图冲突。

    “亲王,您怎么看?”老威廉见李君威不表态,于是主动问道。

    李君威想了想,说道:“显然,大战在即,拥有精锐军队的您再次成为了各方争取的对象,但是军队这个筹码只有一个。你应该再等一等,看看能不能换一些更好的东西。”

    “尼德兰是欧洲最富裕的国家,金融和贸易的中心,不会有哪个国家给更好的条件了。”老威廉显然也深思熟虑过这件事。

    李君威说:“那只是在钱这个问题上。但有些东西,尼德兰给不了。比如.......普鲁士国王的王冠。”

    “您是说......奥地利的利奥伯德皇帝。”老威廉眼睛一亮。

    “西班牙王位继承虽然事关整个欧洲,但是谁都知道,这就是法国与奥地利之间的事,相对来说,奥地利一方在军事实力上比较弱。假设到时候您慷慨相助,我认为利奥伯德会把普鲁士国王的王冠亲自戴在您的头顶。”李君威说,但是他话锋一转,又补充到:“当然,在经济上您会有些损失,但这取决您的耐心,沉得住气,或许王冠与军费都能得到。”

    老威廉不得不仔细思索这件事,普鲁士的王冠确实是他想要的东西,而且这是花钱也买不到的。

    而李君威循循善诱,继续说道:“尼德兰想要军队保护,其实很简单,德意志地区有的事愿意当雇佣兵的人,只要海因修斯出的了钱,可以整顿出一支兵马来。

    而且,如果把这支军队提前送到尼德兰,那么你手里就空了,在东欧的战争中,就没有任何可以一搏的筹码。”

    这一点,老威廉比李君威更清楚。

    虽然大半个欧洲被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所吸引,但瑞典与波兰之间的冲突才是迫在眉睫的,在波罗的海的上空,战争阴云已经在聚集了。相反,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还缺乏一个必要条件,那就是西班牙国王卡洛斯还没有死,而即便他死了,也未必会直接爆发战争。

    现在各国都知道,卡洛斯二世国王几乎已经失明,话也说不清楚,走路需要搀扶,不能参与国政,但在几年前,他身体也曾经如此过,或许还能再缓过来,而卡洛斯是一位‘死亡如风常伴吾身’的人物,在过去几年里,屡屡传出他病危甚至死亡的消息。谁也无法确定他是否会在短期内死去。

    反倒是在东欧和北欧,局势已经明朗了,波兰国王奥古斯都正在筹划反瑞典联盟,可以确定的是,俄国的沙皇彼得蠢蠢欲动,另外一个关键国家也被奥古斯都游说之中。

    “帕特库尔那个蠢货的建议,我已经拒绝了。亲王,我想说的是,无论是帕特库尔还是奥古斯都,都是蠢货,不要和他们牵扯在一起。”老威廉非常肯定的对李君威说道。

    老威廉所说的帕特库尔是一支推动反瑞典同盟的一个瑞典贵族。

    这个人是瑞典立窝尼亚地区的贵族,但在瑞典前任国王‘收回王地’的政策中损失严重。一开始,瑞典国王只是收回了瑞典统治时期,在此地经营的瑞典贵族所拥有的土地,这个过程中,立窝尼亚贵族拍手称快。

    在他们看来,这些瑞典贵族简直就是一群强盗,收拾他们那是大快人心的事,可立窝尼亚的贵族阶层却没想到,这种政策会蔓延到自己身上,因为他们的土地都已经经营了几个世纪,传了十几代,而瑞典才统治了他们多长时间,和那些政策完全无关。

    可问题是,瑞典的卡尔十一世国王可没那么好商量,短短几年时间,立窝尼亚贵族所拥有的五千座庄园就只剩下了一千座。

    于是乎,立窝尼亚贵族推选了一位贵族,也就是帕特库尔,作为立窝尼亚士绅代表团的团长前往斯德哥尔摩交涉抗议。在卡尔十一世面前,帕特库尔雄辩的才能展露无遗,给卡尔国王留下了深刻印象,但卡尔国王也仅仅是表现出‘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我认为你说的很好’的模样,对他的提议根本没有理会。

    几年后,帕特库尔又去斯德哥尔摩,这一次,他再次表现出了自己的才能和誓死捍卫立窝尼亚贵族权力的意愿,卡尔国王深受感动,决定把他投入监狱之中,被判处砍手和砍头的刑罚,家产也被没收,好在帕特库尔逃走了,流亡在波兰、普鲁士、瑞士、法国等地。

    等卡尔十一世去世之后,帕特库尔再次有了动力,又去斯德哥尔摩,请求新国王卡尔十二世代的赦免,结果卡尔十二世和他的父亲一样,表示很感动,拒绝了他的要求,帕特库尔再一次逃亡。

    这一次,帕特库尔投入奥古斯都麾下,为其筹划联络立窝尼亚贵族,打造反瑞典同盟的计划。

    事实上,帕特库尔的目标是联络丹麦和普鲁士两个国家,排除了俄国,结果被老威廉拒绝了,认为这个联盟不是瑞典的对手。于是乎,帕特库尔不情不愿的把沙俄捎带上,但老威廉这一次再次拒绝了。

    因为他觉得帕特库尔很蠢,竟然一厢情愿的认为沙俄会担任炮灰,并且可以在胜利后,限制沙俄得到土地、入海口等利益。只不过,虽然老威廉拒绝了,帕特库尔却依旧筹划着,去了莫斯科找彼得商议。

    老威廉拒绝帕特库尔的原因还有很多,其中关键一点就是,帕特库尔和他背后的奥古斯都都太小瞧瑞典了,也太小瞧俄国和沙皇了。

    这些年,老威廉对瑞典的了解是很丰富的,在帝国西津的军事院校里,瑞典的学生比普鲁士的还要多,因为瑞典还要学习海军。而连着两任国王都非常重视来自中国的技术和战术,老威廉访问斯德哥尔摩的时,也发现其禁卫军团比之普鲁士军团都不遑多让。

    而且,普鲁士与瑞典的关系也很密切。这几年,老威廉一直推动普鲁士改革,在发展经济方面,普鲁士选择了两个行业,一个是纺织业,利用波罗的海沿岸的畜牧业进行毛纺织,进口海外的棉花进行棉纺织,然后把产品投入到不能产棉花的波罗的海沿岸。显然,这都和瑞典有密切关系。

    第二个行业就是钢铁行业,更是与瑞典息息相关,因为普鲁士钢铁行业需要的铁矿石大部分都是从瑞典购买的。

    对于沙俄和彼得,老威廉了解不多,但他坚定的认为,这个国家和这个沙皇并不简单,理由很简单,连中国都忌惮的国家,能是帕特库尔和奥古斯都那两个蠢货驾驭的?

    但其实老威廉和帝国方面都不清楚的是,除了帕特库尔之外,还有一个人,一直推动反瑞联盟,这个人就是丹麦的国王克里斯蒂安五世。

    在丹麦南部,有一片领地叫荷尔斯泰因公国,其与瑞典维持着亲密的关系,而丹麦国王一直想吞并这块领地,以防备来自大陆方向的威胁。

    早在十四年前,丹麦就出兵武力占领了部分土地,而当时的瑞典国王借助几年后爆发的大同盟战争,在英国、荷兰和哈布斯堡支持下强制让丹麦退兵,并且签署了阿尔托纳协议。

    而在去年,卡尔十一世去世之后,丹麦立刻撕毁协议,再次武力进入那片土地,卡尔十二世一方面备战,一方面通过帝国、哈布斯堡与荷兰提出调停。但也通过联姻,加深了与荷儿斯坦因的弗雷德里克公爵的关系。

    只不过,丹麦只是表面上参加和谈,实际上早在奥古斯都还未成为波兰国王之前,就已经让丹麦驻扎俄国的大使拜访沙皇彼得,提议两国合作,共同反对瑞典,只不过一开始因为一个插曲而不是特别顺利。

    沙皇彼得在召见丹麦大使盖恩的时候,邀请了他的亲密伙伴海军上将莱福特一起,共进晚餐,到晚餐开始的时候,盖恩才发现,与会者还有一位来自波兰的使者,是奥古斯都派来的,原本这是一件好事,意味着又多一个朋友,但是谁也没想到,波兰使者和丹麦使者会因为吃饭时座位的问题,当着彼得的面吵吵了起来。

    最后彼得骂了句傻瓜,就让宴会不欢而散了。但是彼得对结盟对付瑞典也很上心,因为他要夺取波罗地海出海口。

    谈及这件事,老威廉变的很风趣,肆无忌惮的调侃奥古斯都和帕特库尔,但李君威的一句话却让他神色凝重起来,李君威说道:“大公,你拒绝的有些太早了,一旦波罗地海爆发战争,您和普鲁士,也应该插一手的。”

    “哈哈,是的,原本我是有些疑虑,甚至有些后悔,可是到您这里之后,那些全都一扫而空了。”

    “这是为什么?”

    老威廉说:“我们是个小国家,纵然我的军队能打,但也不过是个筹码。在您的开导下,我已经确信要把军队的价值放在争取王位这件事上,我甚至可以拒绝来自尼德兰的高额补助和贷款。

    奥古斯都那个蠢货能给我什么?仅仅是一个波兰王位,他都要卖屁股了。他给不了我任何我想要的东西。”

    “我可没说让您和奥古斯都结盟。”

    老威廉摆摆手:“和卡尔那个小子结盟也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啊。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国王之位,其余的,都不值一提。”

    “是吗,我却觉得有些东西或许比王位更重要。”

    “不可能,不存在这种玩意,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如果您能说出来这种东西.........。”老威廉指着桌子果盘只剩下的西瓜皮,他说道:“我把这西瓜皮一起吃下去。”

    李君威把果盘向老威廉面前一推,说道:“好啊,如果我的话得不到你的认可,那么我把西瓜皮吃下去。”

    老威廉听了这话,更是来劲了,立刻同意了这个赌约,李君威用手指在茶杯里蘸了点水,在茶几上写下了两个字,老威廉拧着脖子看了一眼,登时愣住了,继而沉思许久,忽然抓起西瓜皮就往嘴里塞。

章二零五 大西洋城

    李君威立刻把老威廉手里的西瓜皮抢了回来,笑着说道:“不至于,不至于,开个玩笑,怎么能当真。”

    “这吃西瓜皮可以不当真,那这两个字呢?”老威廉点了点桌子上那用水写就的字,认真问道。

    李君威说:“当然!”

    李君威在桌子上写的两个字就是——土地。

    而这也是老威廉梦寐以求的东西,因为他知道,领土与人口才是一个国家根本,相对来说,王冠就有些虚头巴脑。而且普鲁士公国在欧洲算不上强国,扩张领土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在1415年的时候,老威廉所在的霍亨索伦家族在神罗皇帝那里获得了勃兰登堡的领地,百年之后,老威廉的先祖通过姻亲关系,获得了莱茵河下游地区,与核心领地不接壤的一块公爵领和两块侯爵领,又过了百年,霍亨索伦家族向波兰国王称臣,获得了东普鲁士,并在三十年战争后,得到了东波美来呀及另外几块小领地。

    此后几十年,霍亨索伦家族的领地就没有变过,而仅有的获得领地的方式,除了联姻就只有购买了,但几率几乎为零。

    如果在领地和王冠之中做出选择的话,老威廉可能会犹豫,但最终他一定会选择领地。

    原因很简单,为什么普鲁士有机会成为王国,那是因为国家的实力,而领地就意味着实力。

    老威廉问:“那具体该如何操作呢?”

    李君威笑了:“这就很难说了,这是一个长久的计划,需要你有耐心,而且我想告诉你的是,领地和王冠并不冲突。这次对你来说是双赢,赢两次!”

    “可我不知道的是,普鲁士是该加入反瑞典同盟,还是与瑞典结盟,请亲王指点一下。”

    李君威想了想说:“不要过早表明态度就是最有利的态度。至于我说的土地,我可以告诉你,帝国为什么要帮助普鲁士获得土地。”

    老威廉明白其中的一些原因,而李君威也说过,帝国是看中普鲁士的潜力的,希望在中欧出现一个能够与法国抗衡的国家。而欧洲任何国家都不会支持普鲁士崛起,只有帝国支持,也就是说,在普鲁士崛起的过程中,两国都会保持合作,而这也为帝国影响欧陆提供一个抓手。

    “是这样的,帝国不希望波罗地海出现一个霸权国家,也不希望看到俄国崛起,假如反瑞典的同盟胜利,我不想看到俄国占领太多的土地,如果帝国不参战,我希望普鲁士可以抢夺一部分沙俄的战利品或者让其冷静一下。

    而如果瑞典胜利,也必然会在波罗的海南岸夺取更多的土地,而这也不行。普鲁士也要去分割其中的部分。”李君威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老威廉笑了:“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与贵国步调一致,无论谁胜谁败,普鲁士都会获得一部分土地,对吗?”

    “是的,但面积不会太多,大公,不要想着一口吃个大胖子呀。”

    老威廉哈哈一笑:“那是当然,我的亲王殿下,这可不是东方,更不是在殖民地,在欧罗巴,每一块领地属于的改变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我不会奢求太多,但是希望亲王殿下保证,我得到的可以和付出的匹配。”

    “这是当然的。”李君威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李君威与老威廉相谈甚欢,但在安排了老威廉住所之后,李君威立刻回到书房,写了一封信,把从老威廉那里得到的消息原封不动的写在了信纸上,甚至还有一封从老威廉那里得到的,帕特库尔代表奥古斯都给他的信件,而这些资料,全都封进外交包裹之中,由一艘通报船以最快的速度送往瑞典斯德哥尔摩,收件人正是已经升任驻瑞典大使的江闲云。

    李君威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打消瑞典国王卡尔十二世的疑虑,因为在瑞典国内有一股思潮,他们不认为有反瑞典的同盟,不认为瑞典会陷入一场战争。

    这主要是因为反瑞典同盟的几个参与方,丹麦、波兰和沙俄都对瑞典进行了外交欺骗。

    丹麦虽然出兵占领了瑞典属地荷尔斯泰因的部分地区,但却表示愿意接受调停,只不过把退兵这种简单的事弄的复杂,要求与瑞典签订友好互助条约,丹麦方面表现的很诚恳。

    而沙俄也是如此,卡尔十二世派遣一支规模超过一百人的使团前往莫斯科,受到了沙皇彼得的亲切接见,双方确认,三十七年前签订的《卡迪斯条约》依旧有效。

    瑞典使团为彼得带去了珍贵的礼物,包括金银器皿和卡尔十二世的骑马肖像画,而彼得也以动物皮毛作为回礼,在离开的时候,他们害得到了彼得出具的皇家凭证,里面这样写到:根据在卡迪斯的永恒协议,波罗地海沿岸和莫斯科的睦邻友好和深情决意,我们欢迎您们与国王陛下。

    只不过,瑞典使团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彼得就已经和奥古斯都签署了反瑞典的军事合作协议。

    而奥古斯都也参与了对瑞典的外交欺骗,他接受了卡尔十二世的请求,愿意以萨克森选帝侯的身份,担任荷尔斯泰因公国的立场担保人。

    可以说,年轻的卡尔十二世被这群老油条给耍的团团转,如果不是有普鲁士的消息传来,或许他会听从部分手下的建议,放弃军事应对侵略的做法。

    当然,李君威并不只是提供情报,瑞典国王态度出现转变,还与瑞典国内爆发饥荒有关系,在老威廉抵达之前,李君威就已经派人去了斯德哥尔摩,答应为其应对饥荒提供粮食贷款,甚至还给予了四千吨小麦作为人道主义救援物资。

    北美,大西洋城。

    六福餐馆的伙计看到门外来了一辆马车,下来四五个男人,立刻掀开帘布,对后面抽烟的老板喊道:“老板,骆二爷来了。”

    老板笑呵呵的走出来,对着走进来的男人中一个年轻的笑着说:“骆将军来啦。”

    那年轻人笑了笑:“齐老板,再打趣我,我就不帮你运货了。”

    “开个玩笑嘛。骆经理别当回事,菜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今天中午就在这里吃,我请客。您还别说,运气着实不错,海军牧场那边淘换来的牛尾正炖着呢,您可是最喜欢这口了。”齐老板招呼着一行人坐下。

    骆飞呵呵一笑:“若是能现吃,您就给我们上,我们等不及,早上十点要开船的,现在还有一个半小时,等不得中午咯。您的货也快些往码头运,别耽搁了。”

    “好说,我先安排厨子把吃的送来,既然要开船,那酒就少喝些。放心,路上吃用的,都准备好了。”齐老板说道。

    骆飞是海军出身,现在是大西洋旅洋船社的经理,而船社的股东几乎都是海军,其中不少是校级军官,但却选了骆飞当经理,于是就有人打趣,骆飞成了将军了。

    之所以那些上校中校这么信任骆飞,是因为骆飞的出身,早年是裕王的侍从官,后来给大西洋舰队司令赵龙城当副官,只不过因伤退役了,虽然看不出来,但其实他一只眼睛是玻璃的。

    这也是大西洋城经济的现状,几乎所有的产业都与海军有关,就连这家餐馆的老板,都是某位海军舰长的姻亲。

    “二飞,是你吗?”正要进单间的骆飞一行被人叫住了。

    骆飞也是一惊,因为叫他二飞的除了司令赵龙城,就只剩下了当年裕王府的人了。

    他回头一看,看到的是个身材高大的青年,骆飞扑上去,与其拥抱在一起,如他所想的那样,这个叫住他的青年正是当年的侍从处的前辈段毅。

    二人好一阵寒暄,骆飞就把段毅和他身边的两个手下都叫到了自己的包间。

    “段大哥,你也从侍从处出来了吗?”骆飞问道。

    段毅摇摇头,掀开衬衫一角,皮带上还挂着一个牌子,说道:“没有,是裕王爷让我来大西洋城看看,你也知道,王爷当年答应了皇上,此生不踏上北美这块土地。”

    “哦,有公务啊,那我可不能耽误你。”骆飞说。

    段毅哈哈一笑:“耽误谈不上,没什么正经事,王爷就是让我看看这里怎么样了。我来,就是转一转,看一看,连官面上的人都不见。说是公务,却也是私人差遣,怎么说,这是咱们王爷的封地不是。”

    骆飞听了这话,心情也放松下来,说:“那咱们就一起吃,我跟你说说大西洋城的事。”

    大西洋城原来叫波士顿,是帝国在北美东海岸的第一块殖民地,在英国统治时期,就已经是东海岸最大的城市和经济、海运中心,拥有超过六千的人口。

    而在帝国得到这座城市七年后的今天,波士顿已经是一座拥有两万一千人的城市,如果算是大西洋城辖区内的两个镇十二个村社、两个牧场和四个农场,人口规模将会达到三万五千人。

    在大西洋城初期,第一批来的移民是流放的囚犯,要么就是贫苦的失地农民,但是很快,这里就出现了一个富裕、文明的移民群体——海军军属。

    大西洋舰队是帝国最新的一支舰队,也是距离本土最远的,因此待遇也就最好。而与国内的舰队不同,前来这里服役的海军军官至少要服役六年,士兵则是四年,比其他舰队的服役期长很多。

    也是为了弥补长期海外服役,帝国海军大力支持海军军属前往大西洋城陪同,如果是定居就再好不过。

    早在帝国二十九年,一支工兵营抵达了大西洋城,他们组建施工队,在大西洋城最好的位置修筑民用建筑,既有海军士兵用的海军宿舍,也有海军四合院和海军独栋小院。

    独栋的小院是为海军军官的家属修筑的,一开始是独栋的二层小楼外加花园,后来考虑到愿意到大西洋城服役的海军军官多出身不高,家属也未必有种花的闲情逸致,于是就变成了二层小楼加菜园。

    任何一位海军军官和三级以上的士官,家属抵达大西洋城,就可以挑选一座小院作为住所,假如愿意在此地定居,那么就拥有了这座小院的所有权。而普通士官和海军士兵则住在海军宿舍,如果娶亲或者老婆到了,就可以得到单身宿舍,而如果有了孩子或者其余家属也到了,就可以住进四合院里。

    除了房子,还有专门的海军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全都有,而且包分配,愿意上大学的还可以去西海岸的金州或者西津上学。至于土地,别说海军军属,任何一个帝国国民来到这里,就可以不加任何限制的开垦土地。

    而最新的福利就是送李君威来到欧洲的那艘名为‘飞翔的河南人’号的皇家游艇,这艘游艇在送小威廉去往哥尼斯堡后,就来到了大西洋城服役,它的任务就是每两个月往来于大西洋城与里斯本、阿姆斯特丹一趟,为海军家属,尤其是军官太太们提供免费前往大城市‘买买买’的机会,而海军之外的人,则也可以有偿使用。

    海军军属是第一批高质量的移民,而在老公爷白敬宇成为北美总督之后,经济的发展又带来了新一批的移民。这批移民是渔业和航运业的从业者。

    要知道,距离波士顿不远就是世界四大渔场之一,其中出产的鳕鱼是欧洲人重要的蛋白质来源,以往这片渔场被英国、荷兰、法国垄断,在上一次战争中,帝国与法国划分了势力范围,而法国捕鱼业本就很弱,根本不构成竞争,英国直接被排斥在外,荷兰渔船也必须向总督府购买捕鱼许可证、盐等必需品。

    而李明勋直接出资,在大西洋城建了一座修船厂,让本地拥有了维修机帆船的能力,为大量帝国渔民提供服务。

    这些捕鱼船的效率远超荷兰人、法国人,因此北美殖民地成为了欧洲重要的海产品提供方,又进一步催生了航运产业。

章二零六 罐头

    大西洋城的捕捞业与移民政策是息息相关的。

    在这里,只要是中国人,就可以申请到捕捞许可证,当然,前提是要有一艘渔船。而殖民地的盎撒人,受到的限制就很多了,比如受到《国家安全法》的限制,盎撒人不准持有配备蒸汽动力的船只,这种限制包含了任何蒸汽动力设备,上到拥有船用蒸汽发动机机帆船,下到哪怕只是有一座小型蒸汽机拥做吊机。

    盎撒人也不允许担任配备蒸汽动力船只的船长、大副、轮机长等关键职位。盎撒人想要参与鳕鱼捕捞,不仅需要资产证明,还要在总督府缴纳押金。与帝国百姓享有各种补贴优惠政策不同,盎撒人不仅享受不到这些,还要缴纳各类税款。

    因为这些政策的限制,所以现在的大西洋城捕捞业基本被帝国移民控制,盎撒人基本只能参与下游产业,而不足的劳动力则由本地的印第安人补充上。

    事实上,很少有中国捕捞船、运输船雇佣盎撒人。雇佣印第安人有个好处,那就是分属不同部落的印第安人说的话不同,为了成为产业工人,就要学习国语,哪怕他们相互之间,也是用国语交流,而盎撒人拥有统一的英语,这让他们在船上容易组成小圈子。

    “这么说,你们旅洋船社在大西洋城也是首屈一指的公司了?”段毅啃着排骨,笑呵呵的问。

    “比我们大的,是两家来自南非行省和开普敦的公司。但这几年利润不错,我们在本地政策支持更多,再过两年,就说不准了,比如这一次,我的工作就是前往纽芬兰岛,在那里建立一个采购中心。”骆飞也是有些无奈,毕竟人家那两家公司已经经营数十年,资本非常雄厚。

    但旅洋船社的实力仍然不俗,其名下有十四艘船,其中五艘是吨位超过一千五百吨的机帆货船,往来于大西洋城与欧洲的港口城市,其余九艘船都是吨位比较小的捕捞船。

    这些捕捞船把鳕鱼捕捞上来,就地腌制加工,在鳕鱼角上旅洋船社有自己的采购部门,连同采购来的腌制鳕鱼一起,装上大海船,发售欧洲。阿姆斯特丹是主要的目的地,其次是里斯本、休达、加勒比海的港口城市。

    而往返的过程中,也做一些其他的生意。而现在机帆捕鱼船越来越多,鳕鱼角已经略显拥挤,而越来越多的大吨位渔船前往纽芬兰岛,这也是旅洋船社要前去那里开办采购中心的原因之一。

    大西洋城渔业的发展离不开欧洲这样一个大市场,大西洋城快速发展的这几年,正是赶上欧洲战争结束的时间,市场逐渐恢复繁荣,对鳕鱼这等消费品的需求量大增,而帝国在欧洲的势力范围扩张也是一大原因。

    比如旅洋船社,今年就会有两艘三千吨的货船进入行列,而这两艘货船要跑的就是波罗地海航线,目的地是普鲁士和瑞典两个国家。这是去年新开拓的市场,旅洋船社去年派去北欧的代表连着签署了几项协议,订购腌鳕鱼的除了当地的一些海产品批发商,就是当地的大企业大公司,比如瑞典的两家铁矿公司就订购了大量的鳕鱼,作为矿工食物补贴。

    而在普鲁士,这几年工业逐渐发展,新增了许多城市人口和产业工人,这些人对鳕鱼等海产品的需求量也很大。

    瑞典和普鲁士又出产大西洋城所需的钢铁制品和手工制品,两边的产业正好互补。

    当然,市场的自我促进只是一方面,大西洋城的发展离不开帝国政府和裕王府的支持。

    在大西洋城,捕捞业和航运业都有补贴,主要是煤炭补贴。在大西洋城建设早期,来自英国的煤炭是主流,尤其是威尔士无烟煤,到现在仍然是帝国海军的战舰用煤炭,不仅是大西洋舰队,就连黑海舰队也是,毕竟那是目前能找到的最优质的动力煤。

    而从帝国三十三年起,西津出产的煤炭逐渐抵达大西洋城,虽然价格比英国煤炭稍低,但却不被商人喜欢,只不过有裕王府提供的煤炭补贴,使得西津煤的价格降低到了威尔士煤的百分之八十五,而因为大量采用机械开采、洗煤、拣选,西津产煤的品控控制的更为稳定。

    在捕捞业还有食盐专供,裕王府垄断的北美殖民地的食盐渠道,因为是集中大规模采购,因此价格一直比市场价还要低。为了保住鳕鱼捕捞这个支柱产业,裕王府还出台了鳕鱼最低收购价政策,使得即便在市场需求量降低的时候,鳕鱼捕捞仍然可以保本。

    大西洋城的发展遇到了好时候,又有各类政策支持,让大量帝国移民到此定居,而盎撒人却在本地被限制,在加勒比海等地却受到欢迎,因为大量盎撒人离开本地,或返回英国,或南下加勒比海,这使得本地的居民构成被迅速改变。

    短短七年时间,大西洋城的主体民族就从英国新教徒变成了帝国国族,而在今年最新的统计显示,英国人连第二的位置都保不住了,因为大量的印第安人脱离部落,加入到了大西洋城的秩序之中。

    显然,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是无法讲述完大西洋城的事,但段毅有的是时间,他的任务就是随便走走看看,帮李君威印证一下报告上说的那些究竟是不是事实,有几成是事实,因此和骆飞一起来一场前往纽芬兰的旅行也就顺理成章了。

    在吃完饭后,一行人登上了前往纽芬兰的杂货船,这艘船属于旅洋船社,往来于鳕鱼角、纽芬兰和大西洋城之间,偶尔也会去法国的殖民地首府魁北克,这艘三百多吨的机帆船装满了货物,主要是纽芬兰那些腌鱼场所需要的食盐以及部分捕鱼设备。

    六福餐馆的货物也在船上,这家餐馆在纽芬兰有一家分店,除了同样开餐馆之后,还提供一切生活所需的东西。

    以前纽芬兰岛被法国和英国分享,后来帝国驱逐了英国人,再加上法国人只有二百多人,几乎算是独占了这座岛屿,就连法国人的一应生活都与帝国移民挂在一起。

    岛上有七个主要的聚集点,完全是为鳕鱼捕捞服务的,最主要的港口就是位于东北角的北新港,这是一个拥有一千七百多人的小镇。

    骆飞代表旅洋商社在这里购买了一座建筑作为采购中心,这原本是英国人建设的教堂。而段毅带着两个手下也帮了他们不少忙,忙活了小半个月,骆飞才知道,段毅此次来,既是受裕王差遣,也兼顾私情,他看中了此地的商机无限,准备好好投资一番。

    “罐头食品.......你想在本地做罐头食品,这......这确实不错。可问题是,大西洋城可配套不了呀。”骆飞说道。

    他是从侍从处出来的,对罐头食品一点也不陌生,早在三十多年前,帝国陆军和海军就开始尝试罐头食品,而现在,罐头食品已经相当的普及。但在大西洋城所在的北美殖民地,罐头食品都是外来产品,多是来自南非地区。

    究其原因就在于,想要做罐头食品,容器非常重要,早期的罐头食品是玻璃,现在是马口铁,但问题就在于,大西洋城作为一个殖民城市,既没有配套的玻璃产业也没有相应的马口铁产业。这里的优势就在于食品价格非常低。

    “这段时间在大西洋城和北新港,我就发现,渔民们捕捞上的鱼不只是鳕鱼,还有鲽鱼、鲑鱼、金枪鱼、三文鱼等等,但是除了鳕鱼,其他的鱼类都不被喜欢。”段毅说道。

    骆飞点点头,这一点是事实,原因就在于鱼类的保鲜技术主要还是腌制和风干,而鳕鱼饱含蛋白质,油脂比较少,天生就适合腌制或风干,其余的鱼类虽然也可以这样做,但有一点,那需要大量的食盐。大西洋城虽然是有食盐补贴的,但份额却有限制,用同样数量的食盐,加工鳕鱼要比其他鱼类要更节约。

    “这确实如此,但是我想问,做罐头镀锡铁你准备从哪里弄来呢,总不会从头开始吧。不过你要是从头开始做,大西洋城肯定是支持的,只不过,段大哥,你有那个财力吗?”骆飞问道,他对段毅还是比较了解的,段家可不算是什么豪富之家,家中兄弟还不少。

    段毅说:“我要做的话,就做玻璃罐头,而不是镀锡铁。欧洲很多国家都有生产玻璃器皿的能力,荷兰和意大利地区尤其如此。可以从这些地区进口玻璃,利用本地低廉的海产品和畜牧产品优势,加工成罐头,再出售到欧洲去。

    你是做航运的,应该知道,从欧洲过来的船,舱室空置的很厉害。”

    这一点骆飞更不会否认了,大西洋城所需要的工业制品,帝国国内都能生产,尤其是靠近的南非地区和西津地区,帝国生产的商品到大西洋城是不会收税的,相反,从欧洲进口的类似产品却要收税,这主要是为了保持帝国商品在大西洋城的竞争力。

    “但能不能产生足够的利润,我仍然保持怀疑,当然,如果你要做,我肯定会支持,但是段大哥,我希望你谨慎投资,可别把身家全都投进去。”骆飞对段毅说道。

    他支持的原因除了二人的交情,也是为了合作,毕竟旅洋船社永远需要合作伙伴。

    段毅则是说:“现在来说,利润肯定不高,同样的海产品,鱼罐头当然不能和鳕鱼干竞争,但问题是,罐头产业在不远的将来,可是具有相当竞争力的。二飞,你要知道,欧洲要爆发战争了,而罐头是能作为军需品的。”

    “可是广口瓶的玻璃罐头不能作为军用罐头。”骆飞想了想,提醒道。

    早期的罐头就是玻璃广口瓶,形状有些类似于花瓶,上面部分比较窄,颜色多是深色。那个时候,只需要把食物煮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加上盐和香料,塞进玻璃瓶里,用软木塞塞上即可。

    但是这种罐头有两种弱点,一种是玻璃容易碎裂,导致罐头破裂损坏。第二个弱点就是即便把玻璃瓶弄成黑色或者褐色,阳光依旧会射进去,导致温度升高,有时会导致罐头破裂,即便不会,温度的升高也让食物容易变质。

    后来帝国商人发明了镀锡铁皮罐头,就是把铁皮放在锡液之中热镀一下,就可以防止铁皮生锈,而且还无毒。

    罐头技术的进步实在大规模战争之后取得的,因此在军中没有得到普及,但也幸亏如此。帝国二十五年的时候,美洲行省派遣探索北极的探险队就因为罐头几乎全军覆灭,因为那个时候的镀锡铁罐头的封口工艺是铅封,导致了大量食用者铅中毒。

    而现在,二重卷边技术的发明,不仅让罐头变的更安全,生产速度也变快了。

    段毅则是说:“海军军用罐头就是玻璃罐头。”

    帝国海军用的罐头就是玻璃罐头,因为海军罐头不经常移动,也就不会碰撞破损,位于货舱之中,也不会因为太阳照射而变质,完美的避开了玻璃罐头的两大弱点。

    骆飞想了想,发现确实有搞头,大西洋舰队的罐头都是从南非运来的,一般是作为战备食物的,而等欧洲打起来,大西洋舰队虽然不会参战,但也肯定会出动,而且来往的商船也需要罐头。

    “可以搞,我觉得可以搞。”想过之后,骆飞也来了兴趣。

    段毅笑着说:“怎么样,二飞,要不要参一股。”

    骆飞想过之后说:“那看段大哥要搞多大了,若只是弄个作坊,那就没什么意思了。可要是搞大了,就必须从国内引进机械,还是要做镀锡铁罐头,那需要的资金可就海了去了。”

    段毅则是说:“那是自然,玻璃罐头仅仅是起步罢了,至于资金,我准备邀请老公爷入股,在北美这块地,他是最有钱的,而且裕王爷说不定也有兴趣。”

章二零七 安全形势

    事实上,整个帝国都在准备欧洲的这两场大规模的战争。不光是罐头等食品,枪炮弹药等武器,帐篷、皮靴等物资都在准备,在休达,在西津,在里斯本,仓库里的货物每日增长,就等着欧洲各国打起来,上门采购呢。

    北美殖民地出现的商机只能算是一小部分,真正得到发展机会的还是西津和苏伊士地区两个地方,无论发展什么产业,人首先是第一要素,北美殖民地终究还是输在了人口不足上。

    就比如段毅与骆飞二人筹划的罐头食品厂,在帝国三十五年末就开始投产,并且顺利说服了裕王府投资,生产出来的玻璃的罐头成为了大西洋舰队的重要的后勤保障,同时也为往来于北美殖民地与其他地方的商船提供。

    但是等镀锡铁罐头生产线开动之后,所生产的罐头就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大卖特卖的景象,主要是受到了帝国同质化商品的竞争。

    世界上最廉价的镀锡铁生产线在帝国的南洋几个行省,靠的就是南洋地区大规模出产的锡矿,在这方面,南洋具备优势。

    而欧洲能接受的罐头食品里,尤其是军队最喜欢的罐头食品,是牛肉罐头和猪肉罐头,在食材方面,西津地区优势明显,因此,南洋生产罐体,卖到西津,利用西津充沛的畜牧和粮食以及发达的工业体系,生产成罐头,然后运输到欧洲各国。

    相比来说,北美殖民地在畜牧产品和罐体方面都没有优势,而唯一具有优势的就是海产品,可是鱼类罐头在军队里远远没有牛肉、猪肉的罐头受欢迎,在提供的能量上也远远不如,更不要说,军粮罐头也不能是纯肉,还要配合粮食、蔬菜和水果,而这些方面,北美殖民地劣势更大了。

    在战争中,瑞典军方曾经向北美的罐头厂下订单,采购他们喜欢的鲱鱼罐头,可是这笔生意只做了半年就做不成了。因为罐头厂就在大西洋城的港口区,鲱鱼罐头的味道实在是让人受不了,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种罐头竟然会发生爆炸。最终,以安全问题被大西洋城法院给否决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罐头食品厂的失败,因为北美罐头食品厂很快发现,随着战争烈度的提高,欧洲各国的百姓水深火热,沿海的城市人口对于廉价的肉食品需求量大增,而最廉价的莫过于咸鱼干了,段毅的罐头厂就是靠着生产廉价咸鱼,向荷兰、英国等地出售,大赚而特赚。

    反倒是厂子一开始主打的罐头食品生产份额下降了许多,仅仅是为商船、军舰提供服务。

    从纽芬兰岛回到了大西洋城,骆飞立刻筹措帮忙建罐头厂,但是他惊讶的发现,段毅在这片地盘上并不需要自己的帮助。

    段毅与北美殖民地总督白敬宇私交非常好,细细打听过才知道,段毅的妹妹嫁给了白敬宇的一个儿子,而且段毅本身这次来,也算是钦差大员。

    “骆飞呀,你说你小子,当兵时嘴严,当了总经理,还是嘴严。段毅到了这些时日了,竟是一点消息没透给我,怎么着,你们两个臭小子要合伙到王爷那里给我穿小鞋呀。”在总督府里,白敬宇笑哈哈的问道。

    骆飞被吓了一跳,反倒是段毅一点也不慌张,说道:“老公爷,您又打趣我们。谁不知道,在这北美封地,王爷是最信赖您的。说实话,上次回国,裕王府里因为这件事闹的鸡飞狗跳,您不知道呀,那么些个国舅想着来这里捞肉呢,都被王爷压下来了,愣是一个不让来。”

    “那是,我这活,一般人干不了。”白敬宇喝的满脸通红,说道:“这不,上个月去海军牧场视察,还有白鬼子打老子黑枪。”

    段毅和骆飞笑了笑,没有戳穿白敬宇的牛皮。白敬宇其实这个总督干的非常惬意,因为他几乎可以公开的贪污受贿,勒索加税,当然,这些损招只能冲着本地的盎撒人可以用,对国民和印第安人就不能用,目的自然是为了把那些白佬赶出裕王封地。

    但实话实说,白敬宇做的非常优秀,作为一个贪财的人,他很能掌握那个度,既压迫的盎撒人难以生存,又不让其联合起来造反,这也是本事。同时,他也能控制住自己,不会因为贪欲,把手伸向本地财政或者海军那边去。

    “你那罐头厂我找人看了,就在港口工业区给你找了块地,地皮上有几座货仓,原本是海军的,也便宜你了。就在这个位置........。”白敬宇指着地图上的一角,说道。

    因为多年没有回来,段毅对本地的地理也不那么熟悉了,他看了一眼说道:“似乎偏了一些。”

    白敬宇立刻不高兴了,对骆飞说:“段毅这小子,以为我坑他,骆飞,你跟他说说,这好不好。”

    骆飞直接说:“段大哥,老公爷给你选的这个位置绝对是好的。说实话,这罐头厂需要的东西无外乎是工人、鱼获和加工鱼用的燃料。这里靠近南城区,那里有很多印第安人,尤其是一些休伦人,是从北面五大湖弄来的,收拾鱼再合适不过了。靠着的货仓是煤仓,用煤问题解决,又在港口,鱼从船上到这个厂房不到一个小时。”

    “嗯,原来是这样呀,老公爷,多谢您了。”

    “都是一家人,至于入股什么的,等你干大了再说吧。”

    段毅连忙起身,去给白敬宇倒酒,三人寒暄一阵,白敬宇放下筷子,说道:“你是准备先把厂子定下来再去休达交差,还是交差完再回来呢?”

    “不瞒老公爷,这厂子我准备给我妻弟办,他家在苏伊士和里斯本都有些产业,在西津也办过罐头厂。我目前主要的,还是要把王爷交代的差事办完。”

    “那你下一步准备去哪里?”

    “我准备这两日把厂房先定下来,我妻弟下一班船到,等他到了,我要先去一趟新沪,再到松江河谷看看。最后还要去一趟内陆,王爷对印第安那边的情况很上心,尤其是易洛魁联盟。虽说从您这边能了解不少,但遵照王爷的意思,还是要走一走,亲眼看一看。”段毅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行程。

    他所说的新沪就是后世的纽约,也是帝国在北美殖民地上,排名第二的城市,而松江也就是哈德逊河。

    北美殖民地发展的前五年,大西洋城几乎是就是帝国在北美殖民地的全部。当年还和菲茨詹姆斯一起攻略北美东海岸的时候,帝国就要了马萨诸塞和康涅狄格两块殖民地,马萨诸塞是经济中心,而康涅狄格是最近的粮食产地。

    七八年下来,帝国对大西洋城所在的马萨诸塞已经有了很强的掌控力,但对康涅狄格的掌控力并不充足,当地的新教徒很团结,如果摧毁他们,殖民地最近的粮食产地就没有了,在移民越来越多的现实下,白敬宇也不得不对康涅狄格地区妥协,以求稳定。

    三年前,英国名义上抵押贷款,实际却出售了北美殖民地给帝国。那个时候,白敬宇就开始寻求康涅狄格的代替地区。

    在对原属英国的殖民地进行深入的考察之后,白敬宇发现纽约地区的殖民地非常适合代替康涅狄格在北美的角色。

    这里的气候与帝国北方的差不多,水土丰美,经过瑞典、尼德兰和英国三国的拓展,大部分的印第安人被驱赶走,本地也发展出了相当规模的农业,种植的正是小麦。

    更重要的是,在攻略北美的时候,此地属于菲茨詹姆斯管辖,其早就返回英国去当爱尔兰总督了,因为已经是英国的军阀,与其父亲詹姆斯二世也已经闹掰了,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菲茨詹姆斯很早就提拔殖民地的手下,而非三心二意的爱尔兰军团。

    结果就是,在菲茨詹姆斯离开之后,以天主教徒为主的中部殖民地,大量人口迁移回了爱尔兰,留下了很多空置的农场还撂荒的农田,而这些几乎拿来就可以用。

    于是在双方敲定贷款协议之后,白敬宇立刻派遣军队占领了纽约,扩建了港口,并且把从帝国迁移来的失地农民全都安置在了这块新的殖民地。本地的名字改名为了新沪。

    新沪地区发展的很快,不仅在于农业,还有商业,与大西洋城这座面向海外的港口城市不同,新沪地区有一条通往五大湖地区的哈德逊河,现在改名为松江,这条河带来的内河航运可以把五大湖地区的印第安人和法国势力联通起来。

    新沪虽然只是一个一千多人的小镇,算上周边的移民也不过七千多人,但发展势头很快。白敬宇是不怕段毅去看的,就算看出点什么,那也是细枝末节的事情。

    “新沪地区,你大可去看,但易洛魁联盟,我建议你暂时不要去。”白敬宇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实话实说。

    “为什么,莫非我们与易洛魁联盟的冲突还没有结束?”段毅主动问道。

    易洛魁联盟是五大湖地区首屈一指的印第安部落同盟,现在拥有五个结盟的部落,是可以出动上万战士的部落同盟,在当年进攻北美的过程中,李君威也派人用丰厚的礼物成功策反了易洛魁联盟,一起击败了盎撒人。

    在之后,双方先是保持了一段友好时期,但在帝国三十年开始,双方逐渐产生了冲突。关键就在于人口问题。

    殖民地发展需要人口,仅靠移民满足不了,殖民地总督府和帝国中央三令五申与盎撒人保持距离,帝国在殖民地的一切政策优惠和补贴都与盎撒人无关。在这种情况下,使用北美原住民是不可避免的事。

    在现在大西洋城,原住民人口与帝国移民不相上下,这就是佐证。

    但人口对印第安部落来说同样重要,只不过其根本竞争不过帝国殖民地。

    殖民地拥有充沛的物资享受,别的不说,酒水是充足的,一些帝国商人去印第安部落招工,只需要宣传啤酒随便喝就有很多人前去工作。

    这对易洛魁联盟的人来说同样有效,甚至效果更好一些。

    因为易洛魁联盟属于母系社会浓郁的社会体系,他们被叫做长屋之人,全家老小住在一座巨大的木屋之中,当家做主的就是女子,男人没有财产继承权,在部落内没有多少自由。

    相反,前往帝国殖民地打工,既有物质享受又有生活自由。

    以为大量易洛魁人去大西洋城之后就一去不返了,双方的关系紧张起来,一开始,易洛魁联盟的酋长、酋帅还会派人去寻找,结果去寻找的人也大多一去不回,在帝国三十二年的时候,双方甚至兵戎相见,在边境地区对峙,是海军调遣了两个陆战营来,才吓住了这群原住民。

    之后,易洛魁联盟的一位酋长亲自带人去大西洋城,才发现,那些人并非如同他们想的,被东方人给害死了,相反,他们活的还不错。这些同胞褪下了兽皮衣服,船上了棉麻衣服,白天在码头扛包或者在工地搬砖,到了下午,领了工钱就跑到酒馆里喝酒吹牛。

    有些来的早的人甚至在大西洋城有了自己的房子,还娶了别的族裔的印第安人。

    他们不是被害死了,而是乐不思蜀不想回去了。

    最终这个问题也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易洛魁联盟不得不把自己的领地往西退避了百里,拉开了和殖民地的距离,并且管制双方之间的贸易,那些易洛魁人也没有返回部落。双方的关系依旧紧张,偶尔还会在边境爆发冲突。

    然而白敬宇却表示:“自上次的对峙后,双方虽然紧张,但也没有爆发大规模冲突的意思,之所以不让你是去,是因为我得到了消息,易洛魁联盟地区爆发了传染病,具体如何,尚未可知,莫要说你,就连毛皮商人都暂不许进入了。”

章二零八 基本稳定

    在殖民地,传染病这种东西是最难处置的,除了隔离,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天花还好说,毕竟帝国方面已经普及了牛痘接种,大西洋城的海军医院就要为每个抵达的人接种,因此是不怕的。疟疾也有金鸡纳作为特效药,但是还有许多的传染病是无法治疗和预防的,比如鼠疫和霍乱。

    而这些疾病在殖民地是经常爆发的,每次爆发都会夺去很多人的性命。

    从去年开始,北美内陆地区再一次爆发传染病,不仅是印第安人聚集的五大湖南侧,就连法国殖民地新法兰西也是如此。

    这些年,帝国虽然与易洛魁联盟磕磕绊绊,但因为易洛魁联盟与法国殖民地及盟友休伦人之间一直有冲突,帝国一直给与易洛魁人支持,让其进攻法国,在帝国支持下,原本就不是易洛魁联盟对手的休伦人彻底被打的崩溃,沿着松江南下,或者沿着河流出海,加入帝国殖民地接受保护。

    因为疫病爆发,从去年开始,这些休伦人都是要先隔离再被允许进入的。

    帝国于帝国三十二年强制全国接种牛痘是被后世视为德政的政策,历经三年推广,城市百姓已经完成了这项工程,接种牛痘防天花也是成为帝国新生儿的必经过程,只不过在广大的农村地区,依旧存在大量未接种的人群,前去农村的接种牛痘的人被叫做‘点花先生’,他们的工作备受农村百姓的阻挠。

    而在今年,皇帝又敕令,暂缓农村地区强制接种疫苗,原因也很简单,在甘肃某县,因为‘点花先生’的错误操作,人为导致了天花疫情,导致上百人死亡,帝国医疗系统认为,牛痘的推广还是需要生产出更科学稳定的疫苗,而不是牵着牛犊子四处给人接种。

    段毅想了想,说:“或许这是一次不错的机会,可以解决我们和易洛魁联盟之间的紧张关系。”

    虽然易洛魁联盟很强大,可以算作北美大陆上首屈一指的原住民势力,但实力也就那样,根据帝国对其的调查,发现这个由五个部落联合起来的联盟也就能拿出上万名武士,而且这还是几年前的数据,这些年随着疾病的流行,实际实力大不如以前了。

    曾几何时,也有人提出军事解决,但推动这一提议的也就是驻军,本地的百姓和殖民地政府都没有这个心思。

    原因其实特别简单,帝国拥有当年英国人开拓的全部殖民地,生存空间已经大大超过了人口所需了,相反,殖民地赚钱的贸易,比如毛皮等,都需要维持印第安人的存在才可以。而且印第安人剽悍善战,并不好解决。

    在拥有了英国殖民地后,总督府整合了各方面的资料才发现,至少到目前为止,印第安人与盎撒人的斗争中是占据上风的。

    (后世统计所有记录在案的数据,到十九世纪初,三个世纪里,印第安人袭杀殖民者九千多人,殖民地杀死印第安人七千多。当然,那只是统计有记录的,没有记录的就很难说清了。)

    而与英国人统治时期与印第安人进行隔离、驱逐等政策不同的是,北美殖民地总督府对印第安人是敞开怀抱欢迎的,印第安人在与帝国移民的接触中,也学会了种植小麦饲养牲口,进入城市的印第安人也成为建筑工人,两个族裔之间的通婚融合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所以军事手段并不在计划之中,现在最重要的是赢得易洛魁联盟的友谊,帝国商人才能深入到五大湖流域,分享那里的市场与毛皮资源。而段毅所说的机会就是协助印第安人处理疫病。

    白敬宇听了段毅的话,说道:“段毅,你到底是跟了王爷多年的人,确实有些头脑,只不过,你把这件事想简单了。而关于这个机会,总督府已经有了布置。”

    段毅觉得这是一次机会,白敬宇当然也一早这么认为,但是他需要确定此次在易洛魁联盟里爆发的疫病到底是什么传染病,即便要提供帮助,也绝对不能把疫病引入大西洋城。在保护好自我的基础上,才能去帮助印第安人。

    虽然目前得到的情报显示,疫病是天花,但在北美,传染病的爆发往往是多种一起来,白敬宇必须防备有其他传染病。

    因此,白敬宇已经让海军医院组建医疗队,尤其是接种天花所需要的医疗资源,并且招募了四十多个易洛魁部落出身的移民作为翻译和助手,只要确定易洛魁联盟疫病的真实情况,这支医疗队随时可以进入其地盘协助。

    只不过,白敬宇这颗脑袋里可不只是这些人道主义的高尚,还有身为政治家的鬼蜮伎俩。

    因为爆发疫病的不光是易洛魁联盟,还有新法兰西的法国殖民地,所以白敬宇准备把这次疫病传播的帽子直接扣在法国人头上,要宣传是法国人带来了传染病,而且是故意传染给易洛魁人,反正这种事法国人也不是没有干过。

    “如果这样做,会引发法国方面的反弹吧。”段毅有些担忧这种做法引发的后果。

    白敬宇满不在乎,说道:“上次大同盟战争,王爷夺了英国和西班牙在北美大陆的殖民地,这一次只要西班牙国王死了,新的战争肯定会夺取法国人在北美的殖民地,我这么做,就是提前做准备。”

    虽然在具体做法上,段毅与白敬宇有些见解不同,但他只能尊重这位殖民地总督的意见,此后的几天,在等到妻弟,把罐头厂的事安排下去后,段毅按照计划坐船南下,先去了新沪,并且在松江之上流连了几天,并依着与白敬宇的约定,没有贸然进入印第安人的聚集地。

    此后,段毅南下,相继拜访了帝国在北美殖民地的几个港口城市,费城、里士满和查尔斯顿,这些城市与所在的殖民地都在盎撒人的自治之下,帝国仅仅是派遣驻军驻扎在港口,遂行缉私、收税和严查走私这种活动。

    在这些港口,段毅看到的都是萧条的景象,这是因为北美总督府在这些地方推行严苛的政策,对进出口增加了许多税收,严厉控制本地的产业。

    比如当年盛况空前的弗吉尼亚烟草种植业就在总督府的打击下完全失去了生机,在白敬宇还未上任之前的军管状态,驻军会派遣兵马清剿烟草种植区,烧掉种植园,因为这些人是支持抵抗军的主要势力,但是随着白敬宇上任后,尤其是去年确定的绥靖政策之后,一切都发生改变了。

    总督府不再控制烟草种植行业,只是对这一行业进行大规模的征税,并且不允许弗吉尼亚的烟草出口到帝国和帝国控制的海外领地,还严厉打击走私行为。

    而在另一方面,帝国出面说服古巴等地的西班牙殖民地,引入这些英国资本,发展烟草种植业。相对于只能靠走私维持上生存的弗吉尼亚烟草种植园,在古巴地区种植的烟草则可以顺利出口到欧洲各国和非洲殖民地。

    在这一政策的推动下,大量的弗吉尼亚烟草种植园主带上自己的黑人奴隶,前往古巴重操旧业,弗吉尼亚地区的经济萧条了下来。再加上来自英国本土的投资断绝,弗吉尼亚等地已经从外向型的殖民地,转变成了封闭落后的小农经济,生活在当地的百姓所从事的只是种植稻米、维持生活罢了。

    段毅在查尔斯顿停留了最长的时间,在这里他发现了一个规模不大的奴隶市场,市场上充斥着各色奴隶,尤其是以黑人奴隶居多,但却不是从非洲买来的,而是本地所有的,而前来购买黑人奴隶的多是西班牙和葡萄牙殖民地的商人,主要是弗吉尼亚本地的各种种植园维持不下去,一些想要返回英国本土的农场主在处理剩余资产。

    不仅是黑人奴隶,白人契约奴的数量也不在少数。而这些奴隶在商人那里相当的抢手,因为奴隶们已经在美洲生存了很长时间,证明了其生命力,即便贵一些,也比初来乍到的黑奴要好的多,而最新一批的黑人奴隶来自龙尾半岛的帝国农场主。

    所谓龙尾半岛就是佛罗里达地区,在美洲战争中,西班牙将佛罗里达出售给了帝国,而龙尾之名因其形状而得之,当地的西班牙殖民者数量不多,被驱逐到了古巴岛上,当地也被帝**方接管,因为其优秀的地理位置和亚热带气候,吸引了不少商人前来此地开辟种植园种植棉花和甘蔗,劳动力就是直接从西班牙殖民者那里接管来的黑奴。

    这是被帝国所不允许的,总督府三令五申,帝国全境,无论是行省还是海外领地,已经全面禁止使用奴隶了,而商人们见招拆招,立刻和奴隶签订了终身雇佣合同,就连孩子都没有放过。

    此后,总督府和海军几次派人来清查,都无法彻底清理。

    佛罗里达这种气候想要发展,就必须以种植业起家,必然种植甘蔗、棉花和烟草等热带亚热带产物,这就必然需要大量的适应此类气候,抵抗热带疾病的黑人奴隶。这是本身的环境所决定的,事实也是,帝国在热带地区的殖民地,都是如此。

    最终,白敬宇在帝国中枢的严令之下,派遣海军进入龙尾半岛,宣布此地为军事区,不许再进行任何经济活动。这才最终清理了龙尾半岛,当地的商人或北上大西洋城经营,或前往巴拿马地峡投资,在本地接管的土地只能上缴,奴隶等生产资料出手专卖。

    暑往寒来,段毅返回休达的时候,已经帝国三十五年的十一月了,在回来的商船上,他就已经写了一份完整的报告,并且让人誊抄了一份,递送回了京城,虽然手里还拿着一份原稿,但是段毅知道李君威的习惯,这位王爷可没有看报告的习惯。

    “你那个小舅子我见过,是个精明能干的家伙。你把罐头厂交给他就对了,段毅,你可不是做买卖的材料。你聪明是聪明,可是太要脸了。”李君威一边批条,一边对段毅说道,他随手就从裕王府批了五万银元,交给了段毅去办罐头厂,虽然不是直接给段毅,但也算是对这个年轻人的奖赏,毕竟他也在殖民地奔波半年了。

    段毅接过批条收好,说道:“王爷放心,定不会让您亏了本的。”

    “说说中、南部殖民地抵抗军的事,这些人闹的还厉害吗?”李君威问道。

    段毅说:“已经不是那么厉害了,我在查尔斯顿与驻军见了面,负责的少校是卑职老相识,据他说,这两年抵抗军的破坏活动已经很少了,尤其是今年以来,只发生过两次,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主要还是老公爷办法多,那些抵抗军说白了就是南部的种植园主组织和支持的,这些人原本靠种烟草和甘蔗发财,结果殖民地归了帝国之后,向英国出口的商路断了,我们又不想其与帝国其他海外领地的同类商品竞争,几番打压,越是打压越是反抗。

    而老公爷主政大西洋城后,给了这些人活路,让其前往古巴岛、牙买加和海地岛上办种植,尤其是前两个岛,听说古巴土地尤其适合种植烟草和甘蔗,就是与当地的西班牙人打交道困难些,而牙买加更是自治殖民地,主事的多是英国人,施行宗教宽容政策。所以很多人去,这些人去了加勒比海,抵抗军也就消停了。

    听说不少抵抗军从内陆出来,到沿海收拾了一些离开者的土地,安顿了下来。”

    “那就好,北美殖民地的管理就是息事宁人,少花钱为好,毕竟花的都是老子的钱。”李君威嘟囔道。

    “是,现在大西洋城的百姓都念您的好,说您是万家生佛。”

    李君威摆摆手:“什么狗屁佛,我就是个掏钱给人花的冤大头罢了。”

章二零九 国际法

    休达大酒店门口,一位戴着羊毛假发的欧洲贵族夺门而出,拉开了一辆马车的车门,身后有几名帝国官员快步跟了出来,喊道:“古兹曼子爵,请等一下,请稍稍等一下。”

    那位名叫古兹曼的贵族一只脚已经踩到了马车上,却回头说道:“不用再说了,你们的提议,丹麦绝对不能接受,我们丹麦绝对不能忍受你们的霸权行径,绝对不能!”

    “不,我只是想说........。”年轻的中国官员解释着,但话再次被古兹曼打断了,古兹曼吼道:“什么都不用说了,上帝赐予我们的,任何人都无法夺走,你们中国人也不行。不要以为你们是强大的国家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要以为你们得到瑞典等国的支持就可以让我们屈服,哪怕你们把价格增加一倍,我们也不可能同意。”

    然而,这番大义凌然的话语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一点共鸣,几名中国官员竟然笑了起来。

    “你们是在耻笑我们吗,这就是你们中国外交官的礼仪吗?”

    为首的一个青年摇摇头:“子爵,您误会了,我们并不是来劝您回去的,我只是奉命把登船证奉上,以免您误了回国的船期。”

    说罢,几个官员把证明递给了古兹曼,转身就离开了,完全没有要和古兹曼辩论的意思。

    古兹曼更是觉得尴尬,直接登上马车,大力关上了车门。一个丹麦年轻人从另一边登车,这人叫哈特,既担任古兹曼的翻译,也是他的私生子。前几年就被古兹曼送到西津留学,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

    “阁下,我们去哪里?”哈特问道。

    古兹曼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登船证,发现全是中文,递给了哈特,哈特看了之后说:“这是中国人专门安排的外交船,下一班船会在四天后出发,沿途停靠里斯本、伦敦和阿姆斯特丹,然后抵达哥本哈根。”

    “回旅馆。”古兹曼说道。

    哈特招呼了马夫前往旅馆,古兹曼陷入了沉思之中,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仍然不能释怀,哈特几次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话,他不想招惹处于暴怒边缘的古兹曼。

    “哈特,你说中国人的倡议会得到各国同意吗?”古兹曼问。

    哈特点点头:“会的,阁下。连西班牙人与奥斯曼人都不反对,海峡国际化这项提议必然会通过。”

    在李君威抵达欧洲后,利用调停西班牙王位继承这件事,不断联络各国,在休达召开国际会议,补充和深化各类国际法。此次国际会议从九月份就开始了,两个月内取得了相当的成果,相继通过了《海战法》《海洋边界法》等多种与海洋相关的法律,丹麦作为一个小国,一直也是亦步亦趋,跟着几个大国表明态度。

    但是最近的一项《海峡国际法》的提案彻底激怒了古兹曼,这项法案要求,在和平年代,商船都有资格无偿通过世界上的一切海峡。

    古兹曼不同意的原因是,这项法案与丹麦的利益息息相关,丹麦掌握着波罗的海唯一的出海口松德海峡,而丹麦政府要求每一条通过松德海峡的船只向丹麦缴纳货物价值的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二作为通行税,这是丹麦政府的一项重要收入,也是被认为金饭碗的。

    丹麦与各国就这么问题已经争论了大半个月,古兹曼在这件事上用尽了手段。

    一开始是中国联合瑞典、英国、荷兰这三个与波罗的海通航权息息相关的国家一起向丹麦施压,提出以重金赎买的方式让古兹曼同意。甚至私下里对古兹曼进行了大额贿赂,可是古兹曼不为所动,不是他不贪财,相反,他很爱财,可是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回了哥本哈根,国王会把他斩首示众的。

    在仔细思索之后,古兹曼决定分化这个联盟,他提出如果让松德海峡自由通航,那就必须苏伊士运河也自由通航。显然把天然形成的海峡与人工开挖的运河挂钩是完全不可理喻的,但一票参加这次国际会议的国家却纷纷提出支持。

    因为欧洲的各海洋国家,全都想在苏伊士运河上插一手,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幸好,有头铁的奥斯曼替帝国出头,奥斯曼的使者直接宣称,宁可把苏伊士运河回填了,也不能免费。

    而帝国也就此了结到了丹麦人在这件事的决心,直接宣布帝国不再承担赎买金额,也表示了帝国的决心。

    其实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既然波罗的海沿岸要爆发战争了,那谈判桌上解决不了的事,就让战争解决吧。

    “那就让他们免费去吧。”古兹曼狠狠说道。

    随着马车停下,古兹曼就要从车上下来,但是打开门却发现,车并未停到旅馆门口,而是停在了距离旅馆正门还有几十米的十字路口了。而眼前是数十辆马车在门口排队,眼见一时半会过不去,古兹曼索性带着哈特下车,步行进入旅馆,登上二楼进入房间,喝着咖啡,古兹曼打开窗户,一股子马粪味传进来了。

    古兹曼直接吐在窗帘上,按理说,帝国官方安排的旅馆是很干净卫生的,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拉开窗帘一看,好家伙,旅馆后院里停着十几辆马车,一群人正在把一个个的货箱卸下,地上被用石灰隔开一段段,或挂着某国国旗,或有某贵族的徽章。

    “他们在干什么?这里是旅馆,不是货仓,真是一群乡巴佬。”古兹曼挥舞着拳头,恶狠狠的吼道。

    哈特重新奉上咖啡,解释说道:“国际会议要结束了,这是各国代表的私人采购。”

    “私人采购,什么意思?”古兹曼问,忽然,他想起了当初前来休达的时候,外交邮轮上传出的恶臭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次国际会议,一共有十九个国家参加,帝国为此准备了五艘邮轮作为外交船只,三艘来往于地中海航线,两艘前往北海-波罗的海航线。只有法国国王路易十四,自己弄了一条船来。

    邮轮是帝国方面安排的,每个国家的代表团多的三十多人,少的七八人。帝国不仅专门为其准备了装修豪华的房间,还在船上为各国代表规划了私人空间。

    这些私人空间,就成了各国代表牟利的基础。早在十年前,各国达成的国际法中,就对外交船只有明确定义,提供各类便利和保护,尤其是不能随意检查更不能对外交物资进行收税。

    所以,很多外交官会利用外交船进行贸易赚钱,包括帝国一些外交人员。

    在来的路上,丹麦代表团和瑞典外交团在同一艘船上,瑞典外交团把大量的毛皮塞进了私人货仓之后,发出了剧烈的恶臭,被迫让外交船停泊在阿姆斯特丹整改。

    因为古兹曼的外交官是临时差遣,他根本没有机会利用前来的机会牟利。但古兹曼很早就决定,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采购一番。

    “收拾下,我们去一趟商业街。”

    休达是地中海的明珠,是帝国面向欧洲的窗口。

    虽然帝国得到休达不过八年的时间,但面向整个欧洲市场,已经发展成一个极为繁荣的贸易城市,休达的商业街上遍布着银行、商场和公司,这里是东西方文明的交汇之地,也是殖民地与文明世界的重合之处。

    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在休达买到,这就是休达。

    而古兹曼作为来自丹麦的外交官,最钟情还是来自东方中国的商品。这与丹麦的贸易政策有关,苏伊士运河以东的贸易,依旧被国王的东印度公司所垄断,任何东方的商品在哥本哈根都会卖出高价来。

    丝绸、瓷器和珠宝,因为过于昂贵,古兹曼仅仅是为妻子采购了一部分,真正花费了他大笔金钱的是茶叶,仅仅是第一天,古兹曼就把随身携带的金钱花费完毕,甚至连国王给的,用于外交开销的款项都花光了。

    而作为丹麦的贵族,帝国的银行家对他并不熟悉,无法贷款,好在休达拥有不少荷兰银行家,这些人对丹麦就很熟悉了,有些人甚至认识古兹曼,让他顺利拿到了六千银元的贷款,在休达大肆买买买。

    “槟城钟表行出品,绝对的好东西。这么说,在休达,类似的怀表确实有几家,但是如此漂亮的玫瑰金女式手表,绝对独一无二。”在休达一家精密仪器商场的钟表行里,经理喋喋不休的向古兹曼介绍那只装在精美礼盒里的怀表,虽然古兹曼一眼就看出这是意大利地区出品的怀表,但他不否认这怀表的美感和艺术气息。

    哈特在翻译过之后,主动问道:“多少钱。”

    经理竖起了五根手指,哈特脸上浮起笑容,他知道,古兹曼手里已经没有这个数目的钱了。

    “维克,过来招待一下。”中国经理看到进来新的客人,立刻对身边的葡萄牙伙计招呼到,本人则很开心的迎上了新客人。古兹曼原本有些不高兴,但听到进来的客人说着瑞典口音的法语,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冲哈特使了一个眼神。

    哈特偷偷一看,发现进来的客人正是瑞典代表团里的几个商人,这些都是瑞典的特权商人,为瑞典国王服务的。

    “把这两件带过来,我们好好看看。”古兹曼对维克说道,然后把两个中国银元塞给了他。

    维克笑着收下,不仅捧着怀表送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还让人端来了咖啡。

    “维克,你是葡萄牙人吗?”哈特与维克攀谈起来,用的是法语。而法语在此时的欧洲最为流行,维克正是因为懂法语和汉语,才在这家钟表行谋了一个差事。

    维克说:“我是本地人,我的父亲是一位葡萄牙军官,可惜他给我的只是生命。”

    休达在过去大部分时间是葡萄牙殖民地,后被西班牙抢占,后又归属于帝国。

    “那真是可惜,如果你的父亲见到现在你,肯定会后悔。”哈特恭维说道。

    古兹曼则是放下怀表,借口去卫生间,悄然来到贵宾室外,偷听瑞典商人和中国钟表商的谈话,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双方在大厅的攀谈中,提到了枪械、燧发机等词语,古兹曼认为这是军事合作。

    只不过,隔着厚重的橡木门,古兹曼听不到多少,后有侍从前来服务,古兹曼只能退避。虽然他没有取得成果,但哈特那边却有收效。

    维克是一个本地混血儿,靠着语言能力得到现在的职位,可是他面临诸多开销,尤其是到了结婚年龄的当前。维克为了钱,愿意出卖钟表行的商业机密。

    哈特与维克约定,下班后去维克的家中交易。

    虽然维克所在的是一个钟表行,但与许多海外贸易公司一样,并不专门经营某种产品,而是会涉及主打产品所在的产业,比如钟表行会涉及所有的精密仪器,从望远镜、眼镜到实验室用的显微镜,再到一些设备零部件,而瑞典商人在钟表行采购的就是燧发枪用的燧发机零件。

    虽然这种零件瑞典也出产,并不是什么高精尖商品,但帝国与欧洲不同,帝国出产的燧发机不仅质量好,价格便宜,而且零部件之间可以互换,和欧洲纯手工出品完全不同。

    “我已经从维克那里打听到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家钟表行要为瑞典海军的蒸汽动力战舰提供技术服务,维修车钟等设备,并且提供一部分望远镜、六分仪等海军设备。

    燧发机是最主要的,这次直接采购三千套燧发机和配套零件,而在去年,他们已经采购了四千套了。这一次是打包采购,包括了生产这些零件的机械设备,由中国方面提供技术,把蒸汽动力改为瑞典当地的水力机械。”哈特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列出了其打探到的采购类别和数目。

章二一零 请君入瓮

    古兹曼看着哈特写出来的类目,眉头微皱,说道:“不对,哈特,这些东西太多了,已经超过了瑞典王国在外交船上的货仓空间。”

    “是的,阁下。但是我已经打听到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在这些之外,瑞典人还采购了其他的军事装备,其中包括火炮,只不过是在另外一家公司采购的,而且他们要雇佣中国商船把这些货运回斯德哥尔摩。

    或许,那个困惑我们许久的问题可以解开了。”哈特说道。

    哈特所说的困惑许久的问题就是瑞典王国的军事装备进出口问题,从卡尔十一世开始,瑞典的军队就开始中国化,但早些年规模比较小,而且循序渐进的,丹麦王国在很长时间都没有注意,可是卡尔十二世登基之后,已经不是大规模换装,而是进行备战状态了。

    瑞典有八万左右的常备军,已经完全燧发枪化,其中过半使用的是中国装备。丹麦方面自从知道这个情况下,一直疑惑,瑞典的这些军事装备是怎么从中国运输到瑞典的。

    如果是海运,船只必然经过松德海峡,而丹麦一直把持着松德海峡,利用收税严查过往船只,发现的几次军事装备进入波罗的海,也都是普鲁士采购的。

    一开始丹麦方面怀疑是瑞典借普鲁士之名采购,后来查明并非如此。后来又怀疑,可能是从波兰或者俄国陆地运输的,可去年丹麦与两国秘密达成军事同盟后,也让两个盟友严查,也没有发现这个情况。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肯定是中国商船送去的。

    “这一次,要抓个正着才行。”古兹曼说道。

    哈特皱眉问道:“就算抓住又如何,我们与瑞典并未处于战争状态,按照国际法,中国向瑞典出口武器装备并不没有什么过错。况且.......有关交战规则和中立国保护的国际条约,丹麦并未签署啊。”

    “税,哈特!我们在抓住过路税这个问题。中国出口武器给瑞典,根本没有给我们交税,就这一点,我们就占了法理。”古兹曼说。

    第二日的下午,古兹曼在哈特的引导下,乘车到了码头,站在港口区的一家餐馆窗前,哈特指着深水码头区的一艘四桅杆蒸汽动力帆船说道:“阁下,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瑞典商人在休达和西津采购了很多军事物资,包括但是不限于六门野战炮,十五吨殖民地产的高品质硝石,一百三十箱线膛枪用的定装子弹,全都装上了这艘汨罗号商船。”

    古兹曼按照哈特指示的方向,拿出望远镜,看清了那艘在深水码头区的大商船,以及船尾上的汉字船名。

    “那他们准备如何通过松德海峡呢?”古兹曼不解,因为通过松德海峡的船只必然要接受丹麦王国的检查,并且缴纳通关税,丹麦王国的首都就在控制松德海峡的西兰岛上。

    哈特说道:“他们是在今天早上装货的,火炮被伪装成农业机械,硝石装在酒桶里,子弹则被装在货柜之中,您看那里,装货区......。”

    古兹曼顺着哈特的手指看去,一群码头工人正在卸货,在搭板旁的码头上,散落着两个被摔裂的酒桶,但是没有酒水流出,相反,地上白花花的一片,定然是硝石了。

    “看来一百个银元没有白花,哈特,你做的很好。”古兹曼拍了拍哈特的肩膀,很开心的说道。

    哈特说:“这艘汨罗号跑波罗地海航线已经有四年时间,这次是第十五次前往瑞典。在港口的公文里,他们向瑞典输入粮食、酒、纺织品和机械,从瑞典买入木材、羊毛和高品质铁矿石。显然,大部分走私的军事装备都是由这艘船做的。”

    古兹曼拿出一个本子,用铅笔在上面素描起来,说道:“你知道这艘船什么时候开吗?我要画下这艘船的全貌,让我们的军舰在松德海峡拦下她!”

    哈特则是说:“马上要到中国新年了,他们是要过完年才会出发。考虑到松德海峡和斯德哥摩尔的冰封期,预计明年二月下旬才会出发。您看他们在卸货,是把西津运来的武器弹药卸在休达的货仓保存。

    这艘船在年前还要走一趟里斯本到巴拿马的航线,把在欧洲采购的建筑材料运到巴拿马去。之后会返回休达进行修理,然后再去波罗地海。但也因为如此,具体的时间还没有定下来,而且瑞典人或许还会采购更多的军事物资。”

    “很好,哈特,你做的很好。现在我要描绘这艘船的全貌。”

    哈特想了想说:“或许我们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

    哈特说:“阁下,您看茶城那边。”

    靠近码头区最近的商业街就是茶城,而在茶城门口有一个巨大的紫砂茶壶雕塑,并且以此弄了一个喷泉。是休达几个标志性的建筑之一,也成为了很多前来休达的旅行者、商人必到的景点。

    而在这个景点,最近出现了一项新的服务,那就是摄影留念,这是一位海军军官的家眷开办的照相馆,在茶壶喷泉前拍一张照片是四个银元。而最近,照相馆异常忙碌,因为国际会议的原因,休达来了很多的外国贵宾,这些贵族出身的家伙第一次见到照相机这样新奇玩意,而不少贵族还带来了女眷。

    欧洲贵族们盛装打扮,在居所或者休达一些标志性建筑前照相留念是喜闻乐见的活动。而在国际会议早期,照相馆也被邀请去会议中心,为所有来宾拍摄照片,大家也因此知道了照相机。

    哈特的意思很明确,素描什么的太费事,直接雇照相馆的人照相多简单呢?

    虽然雇照相馆服务一天需要五十银元,但照片是不限量的,古兹曼还是能拿出这笔钱的。他与哈特吃了饭,进了照相馆,一进门就看到了两面墙壁上挂着的展示照片,左面墙壁上是一身戎装的太上皇李明勋的相片,这几乎是帝国照相馆的标配。

    而在右面的展示墙的正中央则是一张巨大的,有些模糊的黑白照片,是一个在菜园子里躬身锄草的妇人形象。而这正是历史上第一张照片——忙碌的母亲。

    这张照片拍摄于帝国二十一年,那个时候没有照相机却有了摄影技术,发明人是一位年轻的商人,这位锄草的妇人是他的母亲。帝国历史教科书上给这张照片编了一个很励志的故事,发明摄影技术的那位年轻俊杰为了理想不顾一切,他寡居的母亲也支持他,为了发明这项技术,一家人过的非常贫苦。

    而实际情况是,摄影技术的发明人家庭条件优渥,父亲得病死了,给他留下了一大笔的遗产,这位发明人把庄园主楼的二楼改造成了工作室,第一张照片拍摄的是他那位在庄园小菜园里种菜的母亲。

    当然,发明人屡次改进摄影技术,最终真的家道中落,变的贫苦了。一直到帝国皇室投资后,他才发明了实用的照相机。

    《忙碌的母亲》是用最原始的技术拍摄的,当时的工艺也很简陋,是在白蜡板上敷了一层薄薄的沥青,这种沥青被叫做犹太沥青,然后利用阳光和简易的镜头拍摄下了窗外母亲忙碌的景色,并且曝光了八个小时的时间,然后用薰衣草油的冲洗,最终得到了人类历史上第一张照片。

    在帝国二十七年的时候,李明勋从报纸上知道了这件事,在听说发明人穷困潦倒之后,支持他继续研究,并且专门调配人手为其建造了新的工作室,既有改良照相机机体的木匠和机械专家,也有最新的玻璃镜头,就连帝国科学院的几名化学专家也参与其中,最终改良出了银版摄影技术。

    这种摄影技术首先要做一块镀银的铜板,打磨到光亮的程度,然后把它放进碘溶液的箱子里,以此生成碘化银,然后放进暗盒之中利用暗箱进行拍摄。光线的强弱会在这块铜板上产生不同的光影,然后把这块曝光的铜板放进盒子里倒入水银,然后用酒精灯加热,影像就不会消失了。

    这是目前最实用的拍摄技术,因此制造的照相机也是可以商业化生产实用的照相机。

    虽然是工作,但是古兹曼还是像其他贵族一样,换上最漂亮的服装,戴上羊毛假发,在不同背景下拍摄了不少照片,其中就包括汨罗号这艘大海轮。

    而古兹曼还想到一个好办法,让丹麦海军得以更好的控制汨罗号,他故意在一家纺织品公司订购了大量的棉布,到汨罗号所在的船运公司定了汨罗号的运输,使的汨罗号在前往瑞典送军事装备的时候,必然经停哥本哈根。古兹曼还表露了自己的身份,告诉船运公司的人,到了哥本哈根港,可以联络自己,能降低通关的关税。

    而降下来的关税,双方三七分成。因为这一点,船运公司的经理很痛快的答应了。

    十天后,哥本哈根。

    “国王陛下,古兹曼回来了,他没有完成您的嘱托,相反,这位子爵把在休达的大部分时间用于享乐,他买了半船的东方商品回来,现在还在卸货,因为他,我们东印度公司的丝绸商店价格被迫打了七折........。”国务大臣菲尔德在克隆堡宫内,对在书房里看书的国王克里斯蒂安五世汇报说道,言语之中不乏对古兹曼的蔑视。

    克里斯蒂安五世已经五十多岁了,虽然他在位期间打了失败的战争,但这些失败让他得到了很多的教训。

    眼前这位国务大臣的能力在与改善王国的财政,但知人善任是做不到的。而他对古兹曼工作的介绍,克里斯蒂安国王不会放在心上,古兹曼虽然是子爵,却是新封的子爵,是从市民阶层中提拔起来,也是儿子的心腹。

    “他拒绝了松德海峡国际化提案,这很好,很有骨气。”克里斯蒂安五世打断了菲尔德的话,而这个时候侍从来报,说王子弗雷德里克与古兹曼来觐见,克里斯蒂安让人把二人带到会客厅,就把菲尔德打发走了。

    “陛下,我认为我有必要追随您的左右,作为您最忠诚的大臣,我可以协助您的工作。”菲尔德说道。

    “只是私人会面罢了,正事会在两天后的国务会议上谈。菲尔德,我忠心的朋友,你去吧。”克里斯蒂安说道,他对菲尔德最近有些冷淡,那是因为他的儿子弗雷德里克查到了菲尔德与中国、荷兰勾结,出卖丹麦利益的证据。

    等克里斯蒂安走进房间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古兹曼,问道:“子爵,你很缺钱吗,听说你带回了很多的东方商品?”

    古兹曼立刻昂起头,说:“陛下,那只是做出来的假象罢了,给菲尔德看,也给中国人看的。”

    “怎么,中国人在船上监视你了吗?”

    古兹曼说:“没有,是因为我在休达发现了一件迷惑我们许久的事,我终于弄清楚瑞典的武器是怎么到达斯德哥尔摩的,同时,我还为您找到了关键的证据。而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古兹曼把路上跟弗雷德里克说的话再次说了一遍,告知了休达的一切,只不过把他利用外交船走私的事变成了为丹麦做的掩护。最后,他把一沓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国王拿起照片:“这种东方魔法就是证据吗?”

    “不,陛下。证据会自己送上门,这艘名叫汨罗的船会在三月的某个时间抵达哥本哈根,瑞典此次购买的武器都在上面,只是被伪装成酒水、粮仓和农业机械。把这些照片发给我的港口官员,就能清查到证据。

    到时候,中国人就要在陛下您面前弯腰了。”古兹曼说道。

    “你确定那些军备都在这艘船上。”

    “我敢用我的脑袋担保,绝对就在这艘船,而且她会先到我们哥本哈根来。”古兹曼昂着头说道。

章二一一 过关

    帝国三十六年的二月二十四日,休达港。

    “都稳当一些,把这些东西搬到上层货仓里去,这可是上等的染色布,是丹麦古兹曼子爵的订货,千万不要弄潮了。”汨罗号的船长周贤信大声招呼着甲板上的工人。

    蒸汽吊机把货物吊运上船,而工人们则运到指定的货仓里,一系列工作井然有序。

    “船长,汨罗号不是前往斯德哥尔摩的吗?”哈特作为货主代表,站在一旁,皱眉问道。

    周贤信笑哈哈的递给他一壶水,说道:“是啊,汨罗号就是去斯德哥尔摩的。”

    哈特问:“那为什么我没有看到瑞典人的货物?”

    “哟,那是您来的不是时候,从前天早上到现在,装的都是瑞典商人的货。走,我带您去瞅瞅去,说实话,若是看在古兹曼大人在哥本哈根有权有势,我们公司还未必愿意经停丹麦呢,实在是贵国的检查太多了,生怕鸡蛋里挑出骨头来。”周贤信一边嘟囔着,一边带着哈特到了进入货仓。

    中层和下层货仓里堆满了货柜和大桶,借助外面射来的光线还能看的清楚,周贤信说:“哈特兄弟,你虽说在西津留学过,可到底学的不是航运专业。这装船可是一个技术活,重的货物要往中间往下放,轻便的往上放,这样才能让重心更低。

    若是装不好,不仅不安全,而且还费煤,船操作起来还费劲。去年夏天的时候,就在休达,一艘法国船就因为经验不足,直接翻覆在了港口里。”

    哈特问:“这都是瑞典订货?”

    “也不全是,也有普鲁士和波兰的订货,但都是在斯德哥摩尔卸货。波罗的海周边的国家呀,定的粮食、机械、酒水多些,都是沉重货物,所以要早装些,今天早上装的是瑞典定的棉纱,和古兹曼大人的染色布在一块。”周贤信介绍说。

    哈特笑着说:“那我住在哪里啊。”

    “哟,随船可不行,这不合法。现在已经没了货主随船押货的规矩了,古兹曼大人的货都买了保险了,到了哥本哈根,盘点之后有错漏,直接找保险公司赔就行,当时公司的经理为了你们理赔方便,还专门买的阿姆斯特丹一家保险公司的保险呢。

    放心就是咯。”周贤信话说的相当客气。

    哈特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一条香烟递给了周贤信,说:“帮帮忙啦,省的我再去坐邮轮。”

    周贤信看了看那一条香烟,一咬牙就答应了,在船上给哈特找了个舱室暂时安顿,可是等货物都安置完毕验收的时候,周贤信又提着香烟找到了哈特,满脸歉意:“老弟,真是对不住,答应你的事办不到了。”

    他低声在哈特耳边说道:“正好有公司代表去斯德哥摩尔,要让他们看到我私自载运客人,我这船长位置就保不住了,对不住,对不住。我已经让人打听过来,明天就有一条前往阿姆斯特丹的船,您可以乘坐那艘船,到了荷兰再找船回国就是。

    说起来,汨罗号还得七天后出发呢,您能早一步到哥本哈根。”

    哈特连忙请求,但周贤信这回是铁了心。哈特只能选择不跟船,但是想到瑞典人的货物已经确定上船了,也就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地方了。

    哈特被周贤信打发走了,他夹着那没有归还的香烟,忐忑不安的向着船长室走去,越靠近,脑袋上的汗就越多。他这先答应后拒绝,既不是良心发现,也不是真的有什么惹不起的公司代表,而是差一点就因为这点贪念丢了工作。

    敲了敲船长室的门,门被打开,开门的是段毅。

    “大人......经理,那个丹麦人打发走了,这香烟他不肯拿回来。”

    坐在沙发上的中年人微微点头,说:“人家不要,你就收下吧,以后啊,外国人的礼可以收,事不要办。”

    “是,是。”周贤信眼见这位大人物不怪罪了,立刻点头。

    船运公司的经理起身,照着周贤信的后脑勺就是一个耳光:“是个屁是,以后既不能收礼,也不能办事。再有下一次,你就滚蛋吧。”

    “是,不收礼,不办事。”周贤信立刻回应。

    段毅呵呵轻笑说:“周经理,这周贤信船长是你亲戚吧。”

    周经理点头:“大人说的极是。贤信是我叔叔家的堂弟,从小一起长大的。论其经验,他也跑了瑞典航线三年了,还学会不少当地的洋话。论能力,在我们公司十几个船长里,也是排名前五的。

    最重要的是,您安排的是机密事,旁姓外人我也不敢用。说实话,若不是您安排,贤信就要从船上退下来,当我的副手了。”

    “好,那就是他吧,日后两条船都交给他。周经理,你放心,办好这件事,日后你们就是瑞典国王的座上宾了。”段毅拍了拍周经理的肩膀,陪同着李君威离开了船长室。

    “二哥,这是谁啊,好大的气场。”

    “你他娘的真没眼力见,那个段大人是裕王身边的人,你说那是谁。”

    周贤信眼睛瞪大,问道:“这差事这么重要啊。”

    周经理哈哈一笑说道:“那是,知道吗,很快瑞典就要和几个邻国打起来。”

    “这谁不知道,休达那些老板囤货那么多,就等着打仗呢。”周贤信说。

    周经理点头:“告诉你,等瑞典和其他国家打起来,在帝国订购的一切武器装备,都由咱们运输,王爷看重的就是咱们公司能过松德海峡这一能力。”

    “难怪,难怪安排那么复杂。”周贤信一想起从去年开始的安排,心里立刻明白了其中关键。他问道:“那我是不是这一趟就不去哥本哈根了?”

    周经理摆摆手:“还是要一切如常,我们的正常航运全都是为秘密行动做掩护。”

    帝国三十六年三月七日下午,松德海峡。

    已经是三月,松德海峡里还可以看到大块的浮冰,周贤信率领的小船队在海峡西部只看到了少量的渔船。

    哥本哈根港位于西兰岛的东南方向,也就是松德海峡的南面末端,海峡最窄的地方不到四公里,除了很少的大雾天气,在哥本哈根就可以看到海峡全貌。现在的丹麦国王在上一场战争失败后,丢掉了斯堪尼亚的土地,克里斯蒂安五世下令把王宫朝向海峡的窗户全都封上,以免看到对面瑞典人。

    “四点了,船长。咱们加快速度,天黑之前就能入港。”一个船员走到在甲板上抽烟的周贤信面前,说道。

    “怎么,你在哥本哈根有婆姨么?”周贤信回头问这个第一次上船的小老乡。

    船员哈哈一笑说道:“那倒是没有,就是天太冷了。”

    周贤信递给他一支烟,说道:“小子,记住了,以后咱们过松德海峡,就等天黑之后过。”

    船员抽着烟想了一会,恍然大悟的模样,说:“船长,我明白了,我听说丹麦人在这里收过路费,咱们晚上冲过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省一大笔钱呀。”

    “你傻呀,回来的时候也冲出去吗?万一被逮住,丹麦人是要扣船和货的。”周贤信说道。

    “那咱们为什么晚上过海峡,这海峡这么窄,危险的很呐。”

    周贤信说道:“这你就别问了,咱们船上都是老乡,要的就是可靠,可就算是老乡,也尽量少打听。”

    船员点点头,周贤信说:“给前面的资江号发灯号,然后资江号与我们一起减速慢行。锅炉开始热机,准备采用蒸汽动力,引水员要先休息,我们要在晚上进入哥本哈根。”

    这个船员立刻跑到船头,用小旗向五海里之外的资江号发信号。此后他就值守在船头上,一直到下午五点半的时候,船员对船长喊道:“船长,资江号说,有军船靠近,三条桅杆,还有一层炮甲板,是海军军舰,看不清旗帜,不知道是丹麦海军还是瑞典海军。”

    “下来吧,那是丹麦人的海军,也是缉私船。”周贤信招呼老乡下来,他自己则亲自登上了后桅杆的桅盘,点燃了一盏灯,过了一刻钟,灭了灯后,才下到甲板来。几个新上来的船员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伸长脖子往后看去,没有看到什么船,但是也不敢多问。

    不多时,丹麦战舰西兰号靠了上来,周贤信主动登上了对方的船,与舰长寒暄几句,赠送了礼物,说道:“长官,汨罗号的蒸汽机还未预热完毕,又是第一次入港,有些困难。能不能请您先带资江号入港,让另外一艘船来引导我们。”

    “这位长官说,海峡里只有他们一艘船,而晚上港口的引水船也无法出来。”翻译说道。

    周贤信说:“那请带资江号入港,等蒸汽机预热完毕,我们靠灯塔信号入港,如果做不到,就下锚,明天早上天亮再进港。”

    丹麦舰长和手下商议了一会,才做出决定,翻译说道:“这位长官同意了您的建议,但是要留下几个人协助我们,说这是一位子爵的照顾。”

    周贤信问:“古兹曼子爵?”

    “是的,就是古兹曼子爵。”

    双方愉快决定之后,西兰号引导资江号入港,船上的信号员还登上了哥本哈根的灯塔,引导汨罗号入港,但汨罗号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终还是于第二天早上入港。

    “周船长,你们终于来了,可是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四天。”哈特来到码头,握住了周贤信的手。

    周贤信说:“没法子,阿姆斯特丹那边刚解冻,进出的船只很多呀,我们预定航道多花了几天。又对本地航道不熟悉,又耽误了一个晚上。”

    但是哈特并未真的生气,说道:“我们去见古兹曼子爵吧。”

    周贤信被带到了哥本哈根城外的一处小庄园,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根本就没有见到古兹曼子爵,只是被招待在会客厅喝茶,一直到下午三点也都没有见到正主,一开始以为是古兹曼傲慢,后来才察觉不对,于是派遣手下去港口,却被挡了回来,周贤信确定自己被软禁了。

    他仔细回想了自己的安排,确定一切按照计划做的,昨日的灯号也确认无误,又心安了。也就是这个时候,古兹曼的手下又把周贤信和两个手下带去了码头。

    “周船长,货呢,货呢!”哈特冲到了周贤信面前,揪住了周贤信的脖颈。

    周贤信距离老远就看到,靠港的资江号和汨罗号都被军队控制了,大批的士兵上上下下检查,尤其是汨罗号,码头工人正把货物一件件的卸下来。

    “出什么事了吗?我昨天还检查过,古兹曼子爵订购的染色布只有两件被污损了,其余没有问题。难道就因为两件货的损失,就这样对待我们吗,更不要说,已经购买了保险。”周贤信瞪大眼睛说。

    哈特吼道:“我说的不是古兹曼阁下的货,是瑞典人的货物。”

    “都在船上,无一缺损。”

    “为什么没有看到野战炮、燧发机和硝石,为什么!”哈特吼道。

    “为什么要有野战炮、燧发机和硝石!这是军事物资,我们是商船,不能参与运输。这不是你们给松德海峡定的法律吗?”周贤信不卑不亢的反问。

    哈特怒道:“我和古兹曼阁下亲眼看到瑞典人定了这些东西,让你们的船运输。我本人更是亲眼看到伪装成粮食和酒的货物装填进了汨罗号。”

    “你们这是污蔑,是诽谤。”周贤信怒道:“既然你亲眼看到了,就搜吧,只要在汨罗号和资江号上找出任何的违禁品,我周贤信自当负责。若你们找不到,休怪我把这件事上报帝国政府,一切引发的外交后果,你们承担!”

    这个时候,古兹曼子爵从港口的一间房子里走出来,他拍了拍周贤信的肩膀,冷笑几声,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哈特哈哈大笑:“周船长,你有骨气,可是你的手下却有的是软骨头,有个人告诉古兹曼阁下,你们在阿姆斯特丹把一部分货物卸到了荷兰商船马车夫号上,而这艘船很快要到了,到时候事实如何,自见分晓。”

    周贤信冷笑:“看来让我们替古兹曼运货就是个阴谋了。”

章二一二 明暗把戏

    哈特没有回答周贤信的问题,他现在只是想抓住周贤信为瑞典走私军事装备的证据。哈特说道:“等那艘荷兰商船到达哥本哈根的时候,我们就清楚了。”

    周贤信问:“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只是把前往波兰格但斯克的货物转移到荷兰商船上,这样就不用去波兰了,你相信吗?”

    “我信你个鬼!”哈特冷冷说道。

    周贤信无奈耸肩:“那你就查吧,你要是能在荷兰商船上查到我们委托的违禁品,我随便你们处置,可是如果你们查不到,这就是个外交问题了,哈特,到时候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不光是你,古兹曼子爵也是如此,看你的态度,子爵肯定是在国王面前说了大话了。”

    “等证据摆在你面前的时候,看你如何嘴硬。”

    周贤信和他的所有船员被看管在了哥本哈根港的一座仓库里,几天的时间让船员们惴惴不安,但是周贤信表示,他们的所有商业活动都经得起丹麦人的搜查。

    几天后,周贤信被带到了码头边,在远处,两艘丹麦战舰押解着荷兰商船马车夫号抵达了哥本哈根港,马车夫号的船帆破烂,许多绳索被打断,船体上有被炮弹打过的痕迹,还有不少碎肉残肢,显然,丹麦人为了控制这艘船,使用里武力。

    马车夫号是一艘四桅杆钢质飞剪船,满载排水量超过了四千五百吨,是典型的帝国南非地区出产的商船,这种商船速度很快,最高速度甚至可以达到二十节,这可不是丹麦战舰可以追赶上的。

    在帝国限制欧洲人购买带有蒸汽动力商船的情况下,马车夫号这类飞剪船是荷兰人最喜欢的,尤其是跑波罗的海航线的。在合适的海风下,只要丹麦人一个不留神,飞剪船可以用高速冲过松德海峡,就能免除丹麦人的通行税。

    “走吧,周船长,我们去找那些违禁品。”哈特得意的拉扯着周贤信。

    周贤信哈哈大笑,一点也不心虚的跳上了马车夫号,说道:“可以啊,我陪您找,找到了,我是您孙子,找不到,您是我孙子!”

    哈特见他死到临头还很硬气,立刻带着人上了马车夫号,四处搜检,上层的货仓装的多是纺织品或者防止原材料,中层多是金属制品,主货仓是独立的钢质货仓,带有防水罩子,装着满满的一千吨西津出产的,发往哥尼斯堡的小麦。

    哈特先是按照货运清单找到了周贤信委托运输的所有货物,酒桶被砸碎,货柜被拆开,但里面除了各类酒水、纺织品和钢锭没有找到任何的军火装备,周贤信靠在货柜上,淡然的看着笑话。

    不多时,古兹曼子爵也闻讯赶来,听说什么没找到,豆大的汗珠流淌下来。

    国务大臣菲尔德最后出现,斜眼歪鼻,阴阳怪气的问道:“子爵,你信誓旦旦保证过的违禁品呢,为了你,国王可是允许你暴力对待中国人与荷兰人。”

    古兹曼看向哈特,哈特指着满仓的小麦说道:“肯定全都埋在这里面了。”

    菲尔德看向翻译,翻译如实的把问题转给了周贤信,周贤信说道:“挖,随便挖。”

    哈特立刻带着士兵下了货仓,挖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什么,当所有人都神色暗淡的时候,哈特喊道:“挖到了,挖到了。”

    很快,一个密封得当的木质货柜被提上来,打开之后,是十杆被麻布包起来的货物,看外形就知道是枪。

    “哈哈,中国人,这你如何解释?”

    周贤信也是有些意外,说道:“这是荷兰人自己走私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吗?”

    周贤信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但是菲尔德的手下拆开了一杆枪械的麻布外装,露出了里面的火器全貌。

    这是枪械没错,还是中国产的火帽枪,但问题是,这肯定不是瑞典军队订购的军用枪械。

    因为枪管上刻着复杂而美丽的花纹,枪身上装饰着金光闪闪的饰品,就连枪体都是昂贵的陈年胡桃木根,这哪里是军事装备,这是艺术品,是只有贵族才能把玩收藏的枪械。

    “是与不是,您自己不会看吗?”周贤信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而哈特带人把货仓里的粮食全都清理出来,也不过找到了三个货柜,里面都是枪,但都是艺术品,而且其他两个货柜都是手枪,其中一把还是纯金打造的。而荷兰船长蒙特也承认,这是波兰贵族订购的枪,因为丹麦从去年开始,不允许军事装备进入波罗地海,才藏在小麦堆里,企图蒙混过关,蒙特也不明白,为了这几十把枪怎么连国务大臣都惊动了。

    “古兹曼子爵,还有这位哈特大人,你可以再找找吗,大不了把我们这些船都拆了,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些违禁品。对了,汨罗号上几百吨煤你们没翻的吧,翻翻去呀。说不定,我把你们要找的什么大炮藏在煤柜里呢。”周贤信自信满满的说道。

    菲尔德在翻译那里明白了周贤信的意思,挤出了一张笑脸:“哈哈,周先生,不要生气,这可能只是误会。”

    “不是误会,菲尔德大人。你们无故扣留了我们的商船,还拘押我们的船员,破坏我们的货物,这是违法行为。帝国政府早晚会知道,你们终会为此付出代价。”

    菲尔德说:“我们可以道歉赔偿嘛。”

    周贤信笑了:“那是自然,有您国务大臣出面,我接受道歉和赔偿。”

    “很好呀,这样就很好,我们两国就不会有争端了。”

    周贤信摇摇头:“那您错了,我想古兹曼大人没有告诉您,这艘荷兰商船马车夫号虽然是荷兰人的产业,但是却是注册在休达的。而你们对马车夫号开炮,就是对帝国领土开炮。”

    “你们还打死了打伤了我们七个船员,其中就有我的大副,他是中国与葡萄牙的混血,是中国国籍。”马车夫号的船长蒙特高声附和。

    周贤信点头:“是啊,看来这次外交争端是躲不过了,或许不只是外交争端,是军事冲突呢。”

    一干丹麦人的脸全都黑了。

    因为帝国在丹麦境内没有什么贸易,早些年设立的大使馆也早就取消了,丹麦事务都是由驻扎阿姆斯特丹的外交领事馆处置,所以古兹曼可以用联络困难为理由拘押周贤信等人,但荷兰在丹麦可是有大使的,蒙特立刻就把消息传递给了荷兰大使,一场剧烈的外交风波就此引发了。

    显然,在中国、荷兰、英国、瑞典、波兰等国家都推动松德海峡国际化的情况下,这种外交事端肯定会被利用起来,这注定不会是一件小事。

    在得到确凿消息后,李君威派遣段毅前往荷兰,主持与丹麦的交涉事务。在一个月的交涉之中,这件事先是容易,又变的困难。

    容易就在于,丹麦王国很快承认汨罗号事件是错误的,并且处置了古兹曼子爵,处死了哈特作为回应,并且赔偿了所有船只维修和货物损失,所有商人船员也得到了道歉和赔偿,但是,丹麦在松德海峡国际化这个问题上,就是咬住不松口。

    阿姆斯特丹。

    周贤信进了帝国驻此地的大使馆,见到了段毅。

    “一切还好吗?”段毅主动问。

    周贤信连连点头:“有帝国做后盾,丹麦人没有敢把我们怎么样。”

    “那汨罗号和资江号如何了?”

    周贤信说:“汨罗号没有问题,就是丹麦人在检查的时候,把煤柜里的煤炭全都扔进了海里,这次到阿姆斯特丹就是补充煤炭的,三天内可以,前往瑞典。但是资江号出了点问题,上面的船员不少是葡萄牙人和热那亚人,他们经过了这次事件,得到了很多赔偿,不想再干了,可能要下船。

    要招募些新人,所以资江号不能随汨罗号出发。我想,这不影响那件事。”

    “好,周船长,你这次表现的非常好,我很满意,看来这件事交给你真的很合适。你很有勇气,对帝国也足够忠诚,在面对威胁的情况下也没有泄露我们的秘密。”段毅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说道:“这是裕王让我给你的,算是他私人的奖励。”

    周贤信接过来,看了一眼说:“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

    段毅摆摆手:“这是你应得的,去吧,休息去吧,两天后汨罗号出发。”

    周贤信行礼之后,就要开门出去,不过他很快折返回来,说道:“段大人,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说。”

    在得到段毅许可之后,周贤信说:“在哥本哈根的时候我可以确定,丹麦人在休达就盯上我们了,但是我不知道公司哪里出了纰漏,应该是有人泄密,但这个人级别不高,否则也不会查起汨罗号和马车夫号没完。”

    “事情已经搞清楚了,与你们公司无关,是一个叫维克的葡萄牙人和几个港口职员出卖了你们。”段毅说道。

    周贤信这才放心了,乐颠颠的离开了。

    在安抚了周贤信之后,段毅来到了会客厅,海因修斯正在这里,喝着红酒,看着一本书。在看到段毅后,他说道:“我还是难以理解,明明卡尔国王把货物交给你们运输,你们也能输送到斯德哥尔摩,为什么丹麦人查不到呢?”

    对于海因修斯来说,这不是什么秘密,因为瑞典也在荷兰订购了很多军事物资,只不过要求这些物资必须送到休达去,由周贤信所在的北海船运公司运输。但如何操作,这确实是个秘密。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也不能知道吗?”海因修斯有些意外。

    段毅呵呵一笑:“海因修斯大人说笑了,这种小事怎么会隐瞒您呢?我的意思是,因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我不知道如何操作,自然也就无法跟您解答了。”

    “年轻人,你真会说话。来,坐下聊,不要拘束,只当我是长辈就好了。”海因修斯说。

    其实二人的私人关系不错,段毅的罐头厂把大笔的广口玻璃瓶订单给了阿姆斯特丹的工厂,而那个工厂就是海因修斯一个儿子开的。

    但段毅并未说实话,他是知道北海船运公司是怎么操作的。

    北海船运公司走波罗的海这条航线已经有超过十年的历史了,每次往来于松德海峡,都要缴纳高额的通行费。怎么免除这个费用是让公司股东绞尽脑汁。

    最终,周经理想到一个好法子,他看到公司有两艘几乎一模一样的船,就是汨罗号和湘江号,这两艘船是在开普敦同一家造船厂建造的标准船只,就连装修都差不多。

    周经理把湘江号改名汩罗号,汩汩流水的汩。这样只需要在船名上划一道,就能蒙混过关。

    在前往波罗的海的时候,两艘船一般是一前一后,在傍晚进入海峡,然后进入哥本哈根港,夜晚入港,需要灯塔提供信号,汨罗号自然是按照信号进入港口,而汩罗号则借助信号溜进波罗的海,回程的时候,故技重施一次。这样两艘船只需要缴纳一次的费用。

    因为两艘船总是离的比较远,而汨罗号的桅杆是钢质,出奇的高,比丹麦任何一艘军舰的视野都好,因此在海面上只能看到一艘,所以丹麦人在海峡两侧看到哪一艘都以为是汨罗号,根本就想不到是两艘船。

    周贤信这次前往斯德哥尔摩,就是利用了这一点,而在汨罗号上,只有周贤信知道汩罗号在后面跟着,资江号就更不知道了。自然,瑞典人订购的那些军事装备和物资,都在汩罗号上,在汨罗号被扣留的这段时间,汩罗号早就到了斯德哥尔摩卸货了。这也是周贤信为何一定要尽快出发的原因,如果汨罗号不去波罗的海,汩罗号回程就要强闯松德海峡了。

    若是被发现,这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的把戏,就会被人看穿的。

章二一三 战争边缘

    在这次汨罗号事件中,帝国与荷兰两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在赔偿问题上达成一致之后,帝国方面态度已经相当缓和,但是荷兰则完全不同,其抓住荷兰船员被害等事实,要求丹麦人严惩海军。

    当然,本质上还是让丹麦人在松德海峡国际化这个问题上让步。

    而各方也以不同的办法施压。英国人表示,如果英国船过松德海峡要缴纳通行费,那么丹麦船只过英吉利海峡同样要缴纳通行费。这一点,帝国也以直布罗陀海峡为主体附和。

    荷兰人则表示,松德海峡不是丹麦独有,其背面的斯堪尼亚属于瑞典,那么松德海峡的通行费应该交给瑞典一半,并且具体要缴纳多少,需要瑞典参与制定,而不是完全按照丹麦的标准。

    丹麦国王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非常坚决,但架不住他的对手太多,而且杀招频出,尤其是瑞典,直接使出了杀手锏。

    双方的关系自两年前开始就一直摩擦不断,到现在丹麦的军队还占领着荷儿斯坦因的部分土地,而在去年,那里的公爵已经迎娶了瑞典国王卡尔十二世的姐妹,双方已经姻亲了。

    一直以来,瑞典在对付丹麦问题上,找不到同盟,就连荷兰、英国和法国都不愿意出手(三国有一个共同利益,那就是不能让松德海峡被一个国家控制)。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盟友,卡尔国王直接一招制敌。

    在上一次战争中,虽然法国的介入让瑞典的战略目的没有达到,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松德海峡北面的斯堪尼亚已经是瑞典的土地,而瑞典由此得到了松德海峡特权,那就是瑞典船只经过松德海峡,是不需要缴纳通行费的。

    在丹麦连续拒绝各国的请求之后,卡尔国王直接宣布,所有前往波罗的海的海船都可以前往斯德哥尔摩注册,只需要象征性的注册费,瑞典王国就赐予其瑞典船只的身份,这样所有船只都可以自由通过松德海峡了。

    这也是卡尔国王对丹麦的反击,因为在过去两年里,丹麦一直以各种理由对出入松德海峡的瑞典船只进行检查,有时候甚至会炮击。这也是为什么瑞典明明有松德海峡自由通航权的情况下,依旧让中国船只运输关键物资。

    而这个提议,直接把丹麦国王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了。

    面对如此多国家的逼迫,丹麦主动请求帝国调停,保证日后帝国船只出入波罗的海,可以免除检查,不再按照货物价值收税,而是按照船只大小。只不过,段毅可不是鼠目寸光之人,在如此大好形势下,也不会主动拆盟友们的台。

    丹麦上下处于极度的不安之中,在五月二十日的时候,一支荷兰舰队出现在了西兰岛的西面,这支舰队全部由蒸汽动力舰船组成,一共有六艘,在西兰岛附近举行了军事演习。

    而且,各国代表通报丹麦王国,如果其不同意松德海峡国际化的话,那么各国都会接受瑞典国王的好意。组织商船队悬挂瑞典国旗强闯松德海峡,而荷兰舰队与瑞典舰队将会在松德海峡两头武装护送。

    即便是中国代表段毅,也没有表示帝国不会参加,而是说看商船自行其事。

    谁都知道,丹麦人最终会屈服的,在丹麦的高层会议上,国务大臣菲尔德提议遵从各国的要求,把松德海峡的通行权一口气卖了,卖的价格越高越好,否则什么也得不到。

    以王子弗雷德里克为首,则要求维护国家的权益,誓死也不屈服。双方甚至在国王面前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在阿姆斯特丹的总统府里,段毅缓缓走进了会议室,他知道,今天请他来的目的就是组建护航舰队,保护商船队强闯松德海峡的。

    在与各国代表打过招呼之后,段毅表示:“我个人认为丹麦方面还可能会妥协的,克里斯蒂安五世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瑞典国王的建议本来也是合法的。

    基于以上的考虑,我国认为,这是次武装护航只是一次施压,不是最后的手段。因此,我国不会派遣战斗舰艇参与........。”

    这个态度引发了各国代表的哗然,段毅双手虚按说道:“诸位请听我说完,我国完全支持这次正义的行动,为了表明态度,帝国商船可以自由参与,海军也会派遣一艘隶属于海军的邮轮参加行动,顺便把在西津毕业的瑞典海军学员送回国。

    之所以不派出军舰,是为了留一些余地,万一丹麦妥协,要和谈的话,我国还可以居中调停一下。”

    如此一来,各国也就满意了,海因修斯给这次行动取名‘自由使者’,除了荷兰,葡萄牙和法国也派遣军舰参加,瑞典更是在波罗的海准备的一支舰队,别说这些军舰都是加装了蒸汽动力的第一代铁甲舰,对付丹麦的风帆战列舰绰绰有余,哪怕只是舰船吨位,这边也不吃亏。

    而指挥官自然也由出了最多舰船的荷兰人担任,这也是海因修斯主动张罗这件事的原因,希望借此提升荷兰在欧洲的地位和话语权。

    也就是在大家讨论的时候,一位荷兰官员走进来,形色匆匆,在海因修斯面前耳语起来,话没说完,一向强凶霸道的法国,也有一个官员强闯进了会议室,在法国大使耳边说了几句。

    段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明白,肯定是出事了,不然不会发生这么无礼的事。但是能出什么事呢,段毅仔细听法国人说话,他也懂一些法语,但并不精熟,因此只能听清楚最近常听到的词语,丹麦和国王两个字出现的频率最多,肯定是丹麦出问题了,可能出什么问题,让大家大惊失色,丹麦人已经被逼到墙角,还有什么能反抗的吗?

    看了看翻译,这位荷兰翻译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一言不发。

    最终,还是海因修斯站起来,说道:“诸位,请稍稍安静一下,我有一个消息公布一下,是关于丹麦的。恐怕我们的自由使者计划要暂停了。”

    段毅皱眉,他实在想不到丹麦能有什么本事让这个计划暂停。

    可事实就是如此,别说段毅没想到,任何一个人都没想到,就连丹麦人也不想如此,因为丹麦的国王克里斯蒂安五世去世了。

    旧王去世,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要不要进行武装护航,还要看新王的态度。

    海因修斯主持了会议,把这件事确定下来,假如新国王坚持克里斯蒂安五世的立场,那自由使者计划继续进行,假如没有,那就取消。为此海因修斯制订了备忘录,还把各国舰队的指挥官集中起来,形成了一个联合指挥部。

    “段,你留一下。”会议结束的时候,海因修斯叫住了段毅,二人进入了海因修斯的办公室。

    海因修斯说:“一开始我没有让翻译告诉你,而是等了一会,也是在等待法国人说完,了解了他们知道多少,我才好控制局面。

    现在他们走了,真实情况我不会再隐瞒你了。”

    “还有什么情况?”

    海因修斯叫来送消息的官员,一五一十的说了。

    原来,克里斯蒂安五世去世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在哥本哈根还由此引发了一场政治事件。那就是国务大臣菲尔德的逃亡。

    根据哥本哈根回来的荷兰大使说,在克里斯蒂安五世死的当晚,新王弗雷德里克就开始抓捕菲尔德和他的同党,但问题是,菲尔德比弗雷德里克还早知道国王去世的,因此提前进行了准备。

    菲尔德在看到国王死后,封锁了消息,逃回了自己家,他本就是丹麦四大家族出身,又执掌国家多年,在丹麦政府之中盘根错节。但菲尔德更清楚,他与弗雷德里克的矛盾不可调和,他一继位,一切就完蛋了。

    原本菲尔德想要封锁消息,发动政变,先下手为强,可是国王死的太仓促了,他也没有准备,而天亮的时候,弗雷德里克就知道了父亲的死亡,立刻率军对付菲尔德,很快包围了菲尔德的庄园。

    菲尔德还想着可以全身而退,表示可以退出政府,安享晚年,可是弗雷德里克直接宣布他是叛国贼,让菲尔德彻底失去了生机。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菲尔德家的庄园有密道通往外边,这厮一面让属下与弗雷德里克交涉,一面偷偷逃亡,顺利逃出了哥本哈根。

    而菲尔德与弗雷德里克的矛盾很早就已经不可调和了。

    年轻时候的弗雷德里克曾经在法国巴黎住过一段时间,还去考察过阿姆斯特丹。那次游历之中,弗雷德里克深深感觉到丹麦与这些国家的差距,尤其是与邻国荷兰的差距。

    彼时的荷兰正处于快速扩张期,与帝国的关系正常化让荷兰成为了东方和殖民地商品的聚集地,重塑了阿姆斯特丹商业中心的地位。而詹姆斯二世复辟和英国内战更是给荷兰注入了新的动力。

    大量的新教徒从英国逃亡到了荷兰,带去了资本、技术和熟练工人,整个荷兰的经济蒸蒸日上,是第一个摆脱大同盟战争导致国债危机的国家。也成为了欧洲最富有,技术最先进的国家。

    那次游历,让弗雷德里克有了自己的政治理念,他认为丹麦与荷兰人口差不多,国土面积还多于荷兰,应该以荷兰为榜样富国强兵。而让的政治理念有两个,一是取消农奴制度,解放劳动力,二是发展贸易,尤其是与东方的贸易。

    可这两个理念都为菲尔德等传统贵族不容,菲尔德是丹麦最大的四个家族之一,家中有大量的农奴。而菲尔德还为国王管控着有垄断地位的东印度公司,垄断了东方商品。双方在这两个问题上不断的对立。

    段毅和海因修斯要讨论的就是菲尔德要逃亡哪里,可能性无外乎中国、荷兰、法国和瑞典,如果在中荷手里,该如何运用这个人,到了法国瑞典手里,又如何应对。

    只不过,二人的讨论注定不会有结果,因为菲尔德在决定逃亡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去处——瑞典斯德哥尔摩。

    原因就在于,菲尔德手中有许多对瑞典国王非常重要的文件,其中就包括了丹麦与波兰、萨克森和俄国结成反瑞典同盟的秘密条约,甚至连军事计划都已经确定。

    在明年的三月或者四月,三国同时出兵,丹麦进攻瑞典在波罗的海的西波美拉尼亚,并且以海军和岸炮封锁松德海峡,波兰军队进攻立窝尼亚(后世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地区),而俄**队进攻英格里亚,也就是后世的圣彼得堡一带。

    斯德哥尔摩的瑞典王宫。

    “骗子、傲慢的蠢货,小偷,该死的野蛮人.......。”只有十七岁的卡尔十二世国王在王宫里发出了剧烈的咆哮声,从来都是以中世纪骑士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的卡尔国王从未如此失态过,而这次他暴怒的原因就是菲尔德带来的反瑞典同盟条约,上面竟然有俄国彼得沙皇的签名。

    要知道,瑞典专门派过一支代表团去过莫斯科,得到了礼遇,双方还重申了友好关系,而这份条约竟然签署在那次访问之前,显然俄国从一开始就欺骗了瑞典。

    江闲云刚进入王宫就听到了卡尔的咆哮,等到他见到国王最信任的指挥官和密友们,雷恩斯克雷德,斯坦博克,列文霍普三人站在书房前的走廊里一言不发的时候,他就知道出大事了。

    “国王陛下,江大使来了。”雷恩斯克雷德敲了敲房门。

    “雷恩,请你把发生的事情告诉江老师,我要静一静,一个小时后,我们在作战室见面。”门没有打开,里面传出的是国王沙哑的声音。

    雷恩斯克雷德应下这件事,然后对江闲云说道:“大使先生,请跟我来吧,我想您一直以来的猜测成为了现实。丹麦、波兰和肮脏的俄国人要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了。”

章二一四 全面动员

    雷恩斯克雷德与其余两位同僚带着江闲云去了作战室,把菲尔德带来的情报告知,按照国王的意思,他们没有任何隐瞒,江闲云一直皱眉听着。瑞典三位大臣看着他,却没有从这张年轻的脸上看到一丝幸灾乐祸的东西。

    原因很简单,作为帝国的驻瑞武官,后又成为了驻瑞典大使,无论从国家合作还是私人感情出发,江闲云都不止一次的提醒瑞典方面,在波罗的海上,针对瑞典的铁幕将要落下,瑞典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在普鲁士大公在休达见过裕王之后,帝国更是给瑞典带去了诸国针对瑞典的反瑞同盟。

    瑞典方面对帝国方面的好意提醒,一直以来报以警惕,因为很多瑞典人,尤其是瑞典的这些大臣,认为帝国是用制造恐慌的手段让瑞典在帝国采购更多的军事装备,增加对瑞典的影响力。

    而整体来说,瑞典方向相信是有这么一个反瑞同盟的,但万万没有想到,俄国会是其中一员,更没有想到,他们制定了如此激进全面的计划。这已经不是抢夺波罗的海霸权、土地等传统战争目的了,这是要灭瑞典的国。

    “国王很年轻。你们作为他的朋友也是他最信任的大臣,这个时候更是要稳妥一些,要阻止国王做出激进的事。”江闲云缓缓说道。

    雷恩斯克雷德说道:“您的意思是,要我们建议我们的国王忍受俄国的背叛和欺瞒,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对吗?”

    江闲云轻轻摇头,而列文霍普则问道:“您是要我们建议国王避免战争吗?”

    江闲云说:“列文霍普阁下,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了。俄国、波兰、萨克森以及丹麦,加起来拥有将近三千万人口,这可是一个比法国更强大的联盟,等他们发动进攻,瑞典就死无葬身之地。”

    “那您究竟是什么意思?”三人不约而同的问。

    江闲云还待回答,就听到卡尔国王年轻的声音传来:“江老师是建议我们先下手为强,但是要选好目标。”

    卡尔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瑞典陆军常见的军服,年轻的脸上全都斗志,头发有些湿润,显然他刚刚用凉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老师,终究还是我太年轻了。”卡尔轻轻弯腰,用汉语对江闲云说道,这算是这个年轻气盛的国王认识到自己傲慢的错误,对曾经数次提出正告和建议的老师认错的态度。

    因为瑞典的大臣不喜欢江闲云的危言耸听,所以江闲云只能利用私人关系几次提出告诫。但是卡尔终究还是年轻气盛,他对自己和瑞典的军队很有信心,所以感觉即便如江闲云所说,有那么一个反瑞典同盟正在席卷而来,他也可以轻松应对。可惜的是,没有人想到,这个反瑞典的北方同盟里多了一个俄国。

    江闲云微笑说:“不气盛岂不是辜负了这精力旺盛的年纪。国王,瑞典现在需要你的年轻气盛,只有你可以让这个国家斗志勃发。”

    卡尔点点头:“道歉的话我想以后再说,现在我需要老师告诉我,一旦我们与北方同盟爆发战争,帝国可以给我们怎么样的支持。”

    这可把江闲云给难住了,他是帝国驻瑞典的大使没错,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他能决定的,尤其是有关战争的承诺,只有远在休达的裕王才能代表帝国做出。

    “国王,我无法给出准确的回答。但是我想说的是,目前的态势,瑞典处于劣势,而你们的敌人之中有俄国有丹麦,所以帝国肯定是支持你们的。结盟和派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出售乃至于直接援助物资、提供军费融资,我想是没有问题的。”江闲云犹豫片刻,便说出了心中所想。

    卡尔没有任何失望也没有惊喜的表情,这其实和他想的差不多,他问道:“有关冰岛的秘密协定,现在还有效吗?我指的是在俄国会成为北方同盟一员的情况下。”

    “当然,冰岛的协议永远有效。”江闲云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帝国在波罗的海及沿岸有诸多利益,但波罗的海又是世界版图之中帝国唯一一块影响不到的地方。鉴于欧洲不稳定的安全局势,帝国不可能和任何一个国家建立长期的同盟关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此地获得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

    冰岛虽然远,但也控扼北海和波罗的海的出海口,已经是最佳选择了。

    而除了冰岛这个长远利益,帝国在波罗的海也拥有其他的战略利益。其中有两个是关键,其一就是扼制俄国获得波罗的海出海口。其二就是防止出现一个波罗的海霸主,其会阻止帝国利益在此地的扩张。

    俄国虽然有很长的海岸线,但真正能称得上出海口的也就是当年和帝国、波兰一起分享的克里米亚汗国的黑海沿岸地带。在原来鞑靼人卡吉贝伊的基础上扩建,改名了敖德萨。

    但从海洋实力上来说,帝国是海上霸主,而从海洋利用来说,俄国人的船要出海,是受到奥斯曼帝国控制的。

    也就是说,俄国人在黑海的利益需要尊重帝国的军事优势和奥斯曼的地缘优势,也正因为如此,俄国面向海洋的战略,不仅没有自由,反而一直受到控制,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俄国每年通过黑海向欧洲出口的粮食比波兰还多,木材也居于首位,如今煤炭采掘也发展起来了,可是这些出口贸易大多被帝国和部分意大利地区商人把持,赚取的利润也分去了大头。

    俄国一直想得到另外一个出海口,那就是波罗地海出海口,可问题是,帝国不想这样,因为那既意味着俄国的实力会得到提升,也意味着这头奶牛产出的奶不再有帝国专享。

    为了防止俄国在波罗的海方向的扩张,帝国理应支持瑞典。可问题是,瑞典是波罗的海沿岸国家里实力最强的,如果一味地扶持瑞典,就会让这个国家在波罗的海独霸一方。这一点也不符合帝国的利益。

    所以,帝国的战略一直是,扶持瑞典,但只能扶持一点点。

    卡尔站在了沙盘前,看着俄国境内平坦的土地,说道:“好,江老师。虽然我知道,要求贵国与我们结盟是有些过分,但是为了瑞典的利益,我必须要尽最大的努力。

    我知道,现在贵国的对外国家战略是由尊贵的裕王殿下负责的,而我已经想好了,我要派遣四名枢密院大臣前往休达,觐见裕王殿下。去恳求他给我们更多的帮助,并且洽谈一切合作的事宜。

    但您也知道,枢密院的高官都没有与裕王殿下打过交道,他们甚至不熟悉帝国的外交礼仪和准则,所以我想请你随行。并且看在你我二人多年的友谊,提供必要的协助。”

    “可以,既然战争不可避免,我也必须要向裕王殿下直接汇报。幸运的是,段毅大人作为裕王的代表正在哥尼斯堡,我会先去一趟,让他暂领帝国在瑞典的一切职权。”江闲云不假思索,直接答应了下来。

    卡尔点点头,帝国在瑞典不仅有一个大使馆,还有一个商人协会,更有一支一百四十人规模的军事教导团,这些人不能没有人统帅。

    “好的,必要的国书和公文,我会让人在明天早上奉上。”

    “那我就先去准备了。祝您好运,国王陛下。希望在海外,我可以听到您胜利的消息。”江闲云说。

    “是的,老师,我希望您也可以为我,为瑞典带来更多的好消息。”卡尔温和说道。

    很快,江闲云退出了作战室。而两个人一直以汉语进行对话,三位国王的亲信之中,只有雷恩斯克雷德懂一些,但他也听了个稀里糊涂,只不过随着江闲云的离去,他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江闲云不能再呆在瑞典王国的决策层了。

    “陛下,江阁下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军官,尤其是在陆军方面。您怎么能让他离开呢?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他是可以担任您的军事顾问呀。”雷恩斯克雷德说道。

    其实江闲云也没有参加过战争,可问题是,卡尔十二世信赖的这几个亲信同样没有战争经验。区别在于,江闲云接受过帝国正统的军事学院教育,而且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如今瑞典的陆军,尤其是几支精锐,都是按照帝国陆军的标准编组的。

    卡尔国王微微摇头:“如今我们面临危难的局面,必须要依靠中国的帮助,可是又不能完全依靠中国,我们之间的利益诉求是不同的,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保持我与江老师之间的距离。”

    一直保持沉默的斯坦博克出言问道:“那么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雷恩和斯坦博克,我需要你配合枢密院,在瑞典境内进行全面的战争动员。战争既然不可避免,我们就要全力以赴。”卡尔率先说道,继而看向列文霍普。

    在瑞典陆军这些年向帝国学习之中,组建了不少新式的军队,而列文霍普上校指挥的国王军团又是其中最特殊的一支。

    这是从禁卫军中抽调骨干组织的军团,所有的教官都是来自帝国陆军,其中一些军官甚至就是接受招募的陆军退役军官。而这支军团的特殊之处还在于装备。

    国王军团的名号来源于古斯塔夫二世时代的传统,但实际却是一个旅级单位,配备有单独的炮兵、骑兵等,与其他军队不同的是,这支军队的两个步兵营全数装备的都是线膛枪。

    “列文霍普上校,你随我和海军出征丹麦,我们首先要干掉的就是胆大包天的丹麦人。”卡尔说道。

    雷恩斯克雷德问道:“陛下,真的要进行全面的动员吗?”

    “是的!这是国王的意志,这次战争非比寻常,瑞典要么强盛,要么灭亡,绝对不能奢求中间道路。”卡尔说道。

    在整个十七世纪,瑞典的陆军部队都是极为辉煌的,不仅是古斯塔夫二世本人的超卓表现,更在于瑞典领先于全世界的征兵制度。

    早在中世纪开始,所有生活在农村的瑞典男子都有义务保护他们的王国,但是当时法律规定,这些征召兵仅仅是保护王国内的战争。

    而在二百年前,法律发生了改变,民兵也要参与对外战争,而且没有了征召期限的限制,只不过每次征召都要得到农村代表的许可。

    而在古斯塔夫二世时代,王室与农民代表之间因为兵役问题屡屡在议会上磋商。王室代表必须解释征召的合法性和必要性,以及征召的具体措施,双方也要商定一下征召民兵的人数、范围。

    在十七世纪的早期,征召范围是有限制的,那个时候,瑞典的农民分为自耕农、王室名下的佃农和贵族名下的佃农。因为自耕农和王室佃农拥有选举自己农民议员的权力,普通的佃农没有,因此也就有了服兵役的义务,所以那个时候,只有自耕农和王室佃农才接受征召。后来随着战争的扩大,属于贵族的佃农也要被征召。

    只不过,王室佃农和自耕农十五个人出一兵,而贵族的佃农三十个人出一人,后来又调整为十人和二十人。

    三十年战争期间,为了增强征召兵的积极性,缓和矛盾,瑞典政府又退出了一个更被欢迎的兵役制度,那就是不再按照人口来征兵,而是以拥有的土地数量来作为征兵的标准。

    自耕农和王室佃农拥有十块土地就要被征一人当兵,而普通的佃农则是二十块,而且还是轮流服役的。

    这项先进的兵役制度一直持续到现在,几代国王都没有进行改编。

    现在的瑞典陆军的各类军团和雇佣兵加起来达到了八万人,而在征兵制下,半年内就可以达到十五万,最多可以获得二十五万的兵力,卡尔十二世国王在确定加入战争的那一刻,就已经要拼上全部的资源了。

章二一五 政治

    休达。

    在从斯德哥摩尔离开之后,江闲云先是去了一趟哥尼斯堡联络段毅,之后就乘船匆匆赶来,二十天内,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艘外交船上度过的,但是当他出现在李君威面前的时候,仍然表现出的是高昂的斗志。

    作为帝国驻瑞典的大使,现在瑞典陷入战争之中,意味着他拥有了一片巨大的舞台来展示自己的能力。

    “把这份报告抄录,原件发回申京,抄录件一份送里斯本,一份送西津。”李君威只是草草的看了那份外交报告,就递给了身边的侍从官。

    见裕王只是随意看了两眼,江闲云的心中有几分忐忑,不过看到裕王把原件送往申京,他转而欣喜起来,心想并非是自己的工作没有得到认可,而是裕王如传言中说的那样,不喜欢看这些报告文件。

    “中校,我听说你在来的路上还写了一本关于军事的报告,怎么没有见你送来?”李君威示意江闲云坐下聊。

    江闲云说道:“只是草稿,尚未完结,不敢浪费王爷的时间。”

    作为驻瑞典大使,江闲云要提交外交报告,但他依旧是武官和驻瑞典军事代表团的团长,因此还要出军事报告。而江闲云所写的军事报告有一个非常大的课题,那就是有关军事动员的。

    其中关键就是瑞典的征兵制度,当然还涉及到欧洲其他军事强国的兵役制度。

    江闲云在欧洲多年,调查论证了欧洲主要国家的兵役制度和动员制度,认为在这方面,是比帝国的制度更先进的。

    帝国的兵役制度还是募兵制,陆军,海军及陆战队都是如此,而理藩院的藩兵还是军户制度。而在欧洲,征兵制并非只有瑞典一个,募兵、征兵与民兵制度结合,是大部分国家的常态。

    李君威见江闲云是这样一个态度,微微一笑,没有执着于看,而是从办公桌上拿出了一个文件夹,这是向申京提交报告的标准文书,只是没有内容,大片的空白。

    李君威在封皮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盖上印章,并且留下一句批示:送陆军部审阅,并呈递御前。

    然后,这空白报告推给了江闲云,李君威说道:“中校,你选了一个新课题,虽然我认为征兵制度很难短期内在帝国推行,但任何对新生事物的研究都应该得到支持,所以当你觉得你的报告写成的时候,可以誊写在这份上,或许更容易得到重视。”

    江闲云知道这空白报告的意义,连连道谢。

    李君威说:“说说瑞典那边吧,此时你在休达,你的学生在做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卡尔国王在攻打丹麦,或者在前往攻打丹麦的路上。”江闲云说。

    “他向你透露了什么吗?”

    江闲云摇摇头:“卡尔作为一个国王,在保密方面是称职的,但瑞典需要专业的军官帮助他们制定战略计划,虽然计划做了很多,俄国加入北方同盟也在课题之外,但这不影响那些计划。

    事实上,无论是由帝国顾问、军事代表团制定的计划,还是卡尔让本土派制定的计划。第一步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一旦爆发战争,立刻发起对丹麦的进攻,把松德海峡控制在手中。”

    李君威虽然对军事指挥一窍不通,但却是真正的战略大师,显然他也认为率先进攻丹麦是唯一的选择。

    江闲云继而说道:“而且我还得到两个消息,一个是从斯德哥摩尔出发的时候,卡尔已经派遣两个军团七千余人渡海前往西波美拉尼亚地区,直接对丹麦领土形成威胁。

    第二个是我经过丹麦海域和荷兰的时候,从商人口中得到的一些闲言碎语,说丹麦前国务大臣菲德尔在日德兰地区发起了叛变。那里已经陷入了战火之中。”

    “这两个消息能证明什么?”

    江闲云指着地图上的西兰岛说道:“在所有的战争计划中,对付丹麦的办法就是以瑞典的海军优势,直捣丹麦的国都哥本哈根。但两国之间的海军大于两国之间的陆军,虽然瑞典陆军战斗力不弱,但丹麦陆军拥有地利优势,要塞、炮台和城堡系统仍然是这个时代难以快速解决的东西。

    因此,在发动战争之前,尽可能的把丹麦陆军调离西兰岛是非常必要的。”

    事实上,卡尔确实是按照帝国顾问提交的报告行事,只不过在手段上更为丰富。

    江闲云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斯德哥尔摩的两天后,菲尔德拿着卡尔给的大批现金返回了丹麦,在家族土地集中的日德兰半岛上发起了叛乱,因为菲尔德去瑞典时间不长,一直到战争结束,丹麦国王才知道,菲尔德的叛乱是瑞典国王指派的,他一直以为菲尔德从哥本哈根离开后,直接去了日德兰。

    而且,卡尔国王还玩了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北方同盟对瑞典进行了外交欺骗,卡尔国王索性有样学样,装作不知道北方同盟的事,把向西波美拉尼亚派兵的事当成了对丹麦的施压,卡尔还主动联络丹麦国王,表示丹麦应该新国王新外交新气象。

    卡尔十二世还专门写了一封亲笔信,这是难得一见的笔迹清晰,字迹工整的亲笔信。要知道,卡尔十二世有个缺点,那就是书写很潦草,写错了字也不会更改,哪怕是墨水侵染了一些字体,导致完全看不清,他也不会重写。曾经还发生过,写好一封信,墨水瓶被打翻了,覆盖了一部分,卡尔也没有重写,晾干之后就送去。

    这样一封认真的书信,给丹麦国王提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那就是瑞典可以放弃在松德海峡问题上对中国、荷兰等国的支持,换取丹麦退兵,解决两国的领地争端。

    而在卡尔十二世亲自率领瑞典海军和精锐陆军前往西兰岛的同时,还派遣了一支代表团再访莫斯科,宣传两国友好,又派遣军队在英格利亚、立窝尼亚地方封锁道路。这一招使得沙皇彼得,先接到了丹麦战败投降的消息,才见到从萨克森、波兰方向姗姗来迟的丹麦求援使者。

    “中校,你认为,卡尔会顺利的攻下丹麦吗?”李君威问。

    江闲云略作思考,方说道:“应该可以,卡尔国王本人对此信心十足,我个人认为,瑞典在我们的支持下,有一支先进的海军,而丹麦海军虽然规模庞大,但与瑞典海军已经不是一个级别。

    正如当年帝国的舰队在爱尔兰轻松击败英荷舰队,瑞典海军同样也可以丹麦的海军。更重要的是,虽然丹麦有很多盟友,但所有的盟友都没有海军。”

    说到这里,江闲云又补充了几句:“我认为,瑞典会战胜丹麦,区别在于时间和付出的代价。其实这次卡尔国王派遣枢密院的几位大臣来,主要目的还是希望得到帝国的支持,虽然他已经让瑞典进入全面战争状态,但卡尔依旧认为,通过引进帝国先进的技术和战术改革军队,能获得更多的优势。

    因此,卡尔希望的战争是,以最快的速度击败丹麦,占领或者迫使丹麦退出战争,然后通过与帝国结盟的方式,让其余北方同盟的成员国选择停战。”

    “那你认为有这种可能吗?”李君威问。

    “快速击败丹麦有可能,但与帝国结盟,几乎没有可能。”

    李君威满意点头,感觉江闲云虽然是禁卫军官出身,却也很有政治头脑,他说道:“其实能不能做到与帝国结盟,完全要看瑞典本身。”

    “请王爷赐教。”江闲云在来休达的路上想了一路,也没想出有什么办法让瑞典与帝国结盟。

    李君威说:“如果瑞典在与丹麦的战争中付出了重大代价,以至于无法抵抗波兰,尤其是无法战胜俄国,那么帝国就不得不介入其中,通过与瑞典结盟的方式,威逼俄国退出战争,防止其在波罗的海的扩张。”

    江闲云理解了李君威的意思,但他也知道,卡尔绝对不想要这种结盟,那个年轻人宁可死在战场上,也不会接受这类屈辱。

    “但其实对帝国来说,瑞典快速战胜丹麦最好不过了。”江闲云说道。

    李君威笑了笑:“孺子可教也。”

    其实帝国在世界各地的利益并不相同,比如在南洋地区,帝国有几个藩属国,这些国家出现冲突,帝国就会主动出面调停,防止它们陷入战争之中。

    原因就在于,帝国在这些藩属国有大量的利益,这几十年来,帝国一直推动这些国家开放,帝国的商人在这些国家大批的投资,藩属国也全方位的购买帝国的商品,而战争只会促进军火钢铁和粮食等少量产业的发展。

    但在欧洲就不同了,绝大部分的国家与帝国的贸易还处于商品交换这一层级,有各种各样的贸易保护,它们根本不接受帝国的投资,就连普鲁士,也只愿意让本国的企业借贷帝国的资本发展。荷兰虽然与帝国经济密切,但也因为国内利益集团,控制帝国资本进入。

    这就造成了帝国对欧洲的战略趋向于让其爆发战争,近十五年的历史证明,每次战争都能让参战国对帝国更加开放,也更需要从帝国采购更多的物资。如果没有战争,西津也不会发展的如此之快。

    波罗的海,西兰岛海域。

    夏季的波罗的海南部很容易生成雾气,而长年盛行西风的情况下,导致瑞典海军的舰队正在逆风航行。

    瑞典海军引入蒸汽动力的历史已经有十二年,但早些年主要是拖船,一直到六年前,才拥有第一批蒸汽辅助动力的战舰,到要向丹麦开战的帝国三十六年,瑞典海军一共拥有七艘蒸汽动力战舰,其中五艘是三层甲板战列舰的改进版,两艘是单层炮甲板,装备了九十磅重炮的巡洋舰。

    此时,七艘蒸汽动力战舰组成第一舰队,另有十二艘两层甲板的风帆战列舰组成第二舰队,其余战舰则负责保护运兵船。

    瑞典国王此时一身戎装站在期间斯德哥尔摩号上,这是一艘蒸汽辅助动力的风帆战列舰,全长超过七十米,宽十六米,满载排水量超过了六千五百吨,由槟城海军造船厂建造,而斯德哥尔摩号的舰长则是一个穿着瑞典海军军服的中国人。

    这个不到三十年的青年军官名叫魏云帆,是正经的帝国海军,也是帝国派遣到瑞典的军事代表团成员,在段毅接替江闲云后,为了保证瑞典海军,尤其是第一舰队的蒸汽动力战舰可以发挥应有的作用,就必须要保留一部分军事顾问,魏云帆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要暂时以志愿兵的身份加入瑞典海军。

    魏云帆之所以同意是因为他不不想失去这个重要的机会,作为平民出身的海军军官,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清晨,魏云帆亲自举起六分仪在露天指挥所报出经纬度,原本这个时候应该是二副来做,可是原来的二副现在已经去了另一艘战舰上担任舰长,而魏云帆不太相信瑞典人。

    早饭之后是一片风平浪静,火炮甲板上的炮窗按照条例,从上到下的打开,值班的水手开始维护火炮甲板上的大管子,一水的三十六磅短重炮。清理炮膛,整修炮机和炮车,点验发射药包。

    视察中的魏云帆对这些丝绸药包非常亲切,因为他刚刚加入海军时,就是用这类弹药训练的。

    而在白班维护完武器之后,就开始吃早饭。今天已经进入战场,所以早饭很丰盛,每人两个罐头,一个是肉罐头,一个是水果罐头,还有热汤。所有人都排队打饭,斯德哥尔摩号的秩序很好。

    回到露天指挥台,魏云帆看到国王卡尔也在吃饭,这位国王穿着一件普通的军官服饰,吃的也和士兵完全一样,唯一特殊在他有一杯热茶。卡尔正要端那杯茶的时候,忽然一阵风席卷来,震的茶杯与底座嘎达嘎达的响动不停。

章二一六 战胜

    剧烈的海风袭击了斯德哥尔摩号,刮的帆索哗啦啦的响动,而天空之中开始积攒黑色的云朵,一大片黑色的云雾向着舰队席卷而来。

    雨点很快像冰雹一样砸了下来,瑞典的贵族们忙着让年轻的国王躲进安全的舱室,而作为舰长的魏云帆一边让通讯兵用通话管寻找航海长来舰桥,一边下令水手长带领水手收起船帆。

    上百名水手登上了桅杆,在号子声中,利用滑轮组收起船帆,这就是斯德哥尔摩号这艘船的弊端,虽然这艘船花费了超过六十五万的帝国银元,但大量的资金用于装饰豪华的船体,像是收帆、排水用的小型蒸汽机,则被省掉了。

    当然,另一部分原因是,国王的坐舰,要尽可能的保持安静和干净。

    枪炮部门和甲板部门加固了几层甲板上所有物体,各类呼啸声和号子声响彻这艘战舰,而在船体外,海浪无情的拍打着船体,让通讯兵无法用传声筒进行交流。

    是的,在这个时代,声音小是真的开不了军舰。

    通讯兵轮番冲上航海舰桥,与魏云帆、大副商议如何做,成为了船上最为忙碌的人。

    一个小时的狂风骤雨之后,斯德哥尔摩号恢复了安静,舰船在大雨之中稳定下来,锅炉压力变得稳定,唯有那两根烟筒,虽然仍然使用,但黑色的煤烟从烟筒口就被打散了。

    航海长穿着雨衣跑到了舰桥上,在最危险的时候,这位航海长出现在了最高的桅楼上,用旗语、灯光通告全舰队,注意风暴,在风暴袭击来之前把信号发了出去,也被困在了桅楼上一个多小时,刚刚下来。

    风力仍然在加强,暴风逐渐变成了狂风,一阵阵的波浪横扫过来,拍打着斯德哥尔摩号,蓝色的海浪在船身上砸出一片片白色的浪花,舰队已经开始疏散了,特别是运载陆军的运输船队,向北而去,在最危险的时候,他们要搁浅在岸边,来拯救船上的‘货物’。

    风暴变的如同山峦一样,在海面上起起伏伏,魏云帆要向经验丰富的航海长询问天气,航海长原本是民船水手,长年往来于斯德哥尔摩与伦敦之间,对这里再熟悉不过。

    按照航海长的说法,夏季的波罗的海西部地区出现这种天气是正常的,但是不会持续太久,这种暴风骤雨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但航海长依旧很担心,因为每年都会有船只因为这类恶劣天气而翻覆,像是中国商船这类初来乍到的参与者,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会避开这几个月。

    “你说的恶劣天气区域,会包括西兰岛吗?”魏云帆问道。

    “这一次肯定会,我们距离西兰岛已经很近了,等风暴结束,天气晴朗或许就能直接看到哥本哈根。”航海长说道。

    魏云帆轻轻点头:“好的,你表现的非常勇敢,国王已经看在眼里了。现在回到你的岗位。”

    航海长前去了航海舰桥,魏云帆也则去了下层的装甲司令部,进入司令部的他看到了国王卡尔正站在窗边,透过坚固的玻璃看着外面滔天巨浪。

    卡尔换了一身新衣服,头发还是湿润的,虽然此时的斯德哥尔摩就像巨人手里的玩偶一样被甩来甩去,但这位国王却没有一丝恐惧的模样。

    “魏,你看这海浪,像不像一堵又一堵的墙?”卡尔国王问道。

    魏云帆点点头,只是回答了一个是。卡尔脸上浮上了一丝笑意,他一直很赏识魏云帆,因为这位中**官做事一丝不苟,从没有一点的多余。

    “面对此情此景,你就没有什么感想吗?”

    魏云帆说:“有的,国王陛下。”

    “哦,我想听听中**官的想法,就在刚才,我看到你的沉着指挥和勇敢无畏,而我身边的几个贵族已经吓的要尿裤子了。”卡尔说。

    “我只有个人的感想,与军官身份无关。”

    “那我也很想知道。”

    魏云帆说:“我想起了小时候养的一条小狗,在它还是一个幼崽的时候,我喜欢把它抛起来再接住,如此重复不断。

    父亲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告诉父亲,因为我看到很多父亲都是这么和自己的孩子玩的,而且孩子们笑的很开心。

    现在我们这艘船很像我小时候养的那条小狗,或许当初我的想法是错的,它不一定很开心。”

    在魏云帆说的时候,战舰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海浪好似山峦一样席卷而来,把巨大的战舰推到了峰峦顶部,在一瞬间,斯德哥尔摩号大半悬在半空,龙骨都发出嘎嘎的响动,然后战舰在重力作用下落下,重重拍打在海面上。

    坚固的舰首直接撞破海浪,破空而出,即便遭遇了如此蹂躏,这艘战舰仍然如同城堡一样坚固。

    “这就是你们中国古代人说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

    魏云帆呵呵一笑:“似乎不那么恰当。”

    卡尔略略点头,问:“这是我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我其实很紧张,但我的老师江闲云告诉我,作为国王,不能把紧张和害怕这类负面情绪表露在外面,这会影响军心士气。

    魏,你第一次遭遇类似的风暴时,表现的如何?”

    魏云帆说:“很糟糕,那时候我是见习军官,只有十七岁,在南中国海上遭遇风暴。当场被吓的尿裤子,但是不想让人知道,于是我主动参与了甲板上的工作,大家都以为我是被海水打湿的。

    但那一次风暴持续很久,最紧张的时候,我去了轮机舱,帮助铲煤工烧锅炉,累的站不起来的时候,才睡着觉。”

    “看来没有天生的勇者,当人类知道害怕的之后,想要成为勇者,就要战胜恐惧。”卡尔说道。

    两个人聊着,装甲司令部里很安静,与外面的滔天巨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正如航海长说的那样,这里的风暴来的也快,去的也快,等到上午十一点的时候,风暴已经过去,只有雨还在稀稀拉拉的下着,军官们带着人统计伤亡,检查全舰队。

    有七个人失踪,大部分都是帆缆部门和甲板部门的,他们肯定是落海了,但在那么恶劣的天气下,甚至没有人注意到。

    有一个人阵亡,这位年轻的瑞典贵族在风暴中吓的瑟瑟发抖,抱头蹲在了地上不知所措,即便如此,还是被一根断裂的绳索抽打在了脑袋,就像被击碎了个西瓜。

    大副带着几个军官联络周边舰船,得出的结果是,第二舰队有一艘七十二炮战列舰沉没,有一艘折断了桅杆,不得不退出战斗,而运输舰队向北去了,暂时不明情况。

    第一舰队只有一艘战舰断了桅杆,但无碍战斗。

    瑞典的将军们聚集到了司令部,一部分坚持战斗,大部分则主张前往斯堪尼亚地区休整,但双方都希望找到运输船队之后再动手。

    魏云帆也是与会者,他并非贵族也不是将军,身份除了是这艘战舰的舰长,还是国王的海军顾问,一般来说,他只会向国王提出建议,但这一次,卡尔直接问向了他:“魏,如果你来指挥,你会怎么做。”

    既然国王如此问了,魏云帆也不做作,他直接把象征第一舰队的模型向前一推,落在哥本哈根港的外面。

    “让第二舰队退避斯堪尼亚,去寻找汇合运输舰队,第一舰队直接进攻哥本哈根。

    这次风暴是老天爷......是上帝在帮助瑞典,风暴虽然结束,但是暴雨还在继续,丹麦的船都会退避到哥本哈根,我们可以,关门打狗。”魏云帆说道。

    “太危险了,我们要承受来自炮台的袭击。”

    “炮台是死的,船是活的,有蒸汽动力,可以随时调整阵位。”

    “可是国王还在船上。”

    “这会激励我们的将士。帝国的海军出征,每逢大战,都有皇帝或亲王指挥。我们的太上皇陛下,更是屡次出任舰队指挥官。”

    魏云帆直接与瑞典的贵族们争吵起来,最后他用嘹亮的嗓门喊出了一句让卡尔十二世无法拒绝的话:“只要现在进攻,明天天黑之前就可以全歼丹麦舰队。”

    卡尔大笑起来:“看来我们的中国顾问有信心啊。”

    “国王陛下,您是瑞典的国王。海军可以失败,但是您不可以失败,现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一旦出现状况........或许不只是失败了。”一个贵族提醒道。

    卡尔知道,这些贵族根本不懂海战,而且其中不少人被今天的风暴吓住了,恨不得立刻躲避到岸上去。

    略微思忖后,卡尔说道:“谁也不能组织我攻下哥本哈根,我可以死,但必须死在战场上。现在我下达命令,第一舰队进攻哥本哈根。”

    西兰岛海战几乎算不上是一场海战,因为双方的舰队根本就没有展开公平的对决。

    因为风暴的缘故,丹麦海军的主力纷纷躲避进入了港口,而当第一舰队出现在哥本哈根港的时候,丹麦国王和海军司令还很高兴。

    丹麦人在前段时间见识了荷兰舰队的铁甲舰,知晓了蒸汽怪兽的威力,他们认为,瑞典舰队送上门来再好不过,利用炮台,可以把敌人挡在港口外面,让其不得靠岸,而只要再有一场风暴,就可以把瑞典舰队覆灭在海面上。

    铁甲舰再强大,难道还能与波塞冬较量吗?

    但谁也没有想到,战局的发展恰恰相反。

    瑞典海军第一舰队成功机动到了哥本哈根港口之外,与丹麦的炮台发生了交火,只用了两次试探,就确定了炮台射界的盲区,然后把舰队安排进入了盲区,也就是在第二天下午三点的时候,第一轮炮击就开始了。

    或许在这一天,欧洲人的上帝真的眷顾了卡尔国王,在风暴当天的下午,暴雨就停了,夏日炽热的阳光重新统治了这片天地,把被雨水打湿的丹麦战舰晒的干透。

    而瑞典海军虽然远不如帝国海军先进,但丹麦海军与瑞典海军已经有至少一百年以上的技术差距,其中最大的差距就在火炮上。

    丹麦人使用的还是老式的长管舰炮,从四磅炮到三十二磅炮都有,而瑞典海军不同,他们主力装备是短重炮,巡洋舰装备的则是九十磅酒瓶炮,这些火炮工艺先进不说,更是全部可以使用开花弹。

    而大量的开花弹在这次战争中直接葬送了丹麦的海军。

    在风暴之后的第二天下午三点开始,炮击一直持续到天黑,大量的丹麦战舰被开花弹击中,这些开花弹使用的金属圆盘的引信,虽然发火率并不是特别高,但只要在船上爆炸,就可以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

    所有的战舰其实都是火药桶,船上满是易燃易爆的物品,不断有战舰被点燃,继而发生殉爆,沉没在港口之中。

    到了晚上,或许上帝的心情发生了变化,垂怜了丹麦一方,又是一场风暴袭来,只不过这一次风暴要小很多,瑞典海军为了避免战舰相撞,或者搁浅在海滩上,纷纷向外海躲避,而风暴带来的暴雨更是浇灭了被点燃的丹麦海军,给了其喘息的机会。

    因此,魏云帆发下的宏愿没有实现,天黑之前没有消灭丹麦海军。

    可是战争的胜利从来就不是由上帝决定的,帝国的军官也不信这些神鬼之事,在风暴过后的后半夜,魏云帆亲自率领两艘重炮巡洋舰,利用丹麦海军的松懈的空档,进入了港区,对着丹麦海军一阵炮击。

    而卡尔国王也很兴奋,他在船上组织了突击队,有三百多人参加,如果不是贵族们阻止,或许他要亲自率领这支突击队了。

    突击队趁着港区的混乱登岸,封锁港区的两座炮台,并且借助海上战舰的开花弹协助,挡住了丹麦人四次的反攻,一直支持到了陆军主力的到来,当天他们还抓了几个俘虏,给瑞典一方送去了一剂强心针。

    俘虏供出,瑞典的战略欺骗很成功,西兰岛上的正规军加上国王的卫队也不超过一千五百人。

章二一七 秘密接洽

    陆战仅仅进行了两天时间,当瑞典陆军的十二磅野战炮的炮弹敲开丹麦王宫的大门,丹麦新国王弗雷德里克四世宣布了投降。

    只不过,投降仪式却用了三天的时间,因为此时的丹麦国王还未登基称王,卡尔十二世要求其必须先登基,后投降。这一屈辱性的要求之后,还有一个更为屈辱的要求,那就是投降仪式必须在瑞典人攻占的卡马尔炮台举行。

    这座炮台位于高点,视野开阔,可以俯视整片海港,在投降签字仪式举办的时候,丹麦海军的战舰还冒着烟,而这一画面被照相机永恒定格。

    除了保持奥尔登堡王朝的传承,丹麦几乎是无条件的投降。

    丹麦迅速投降的消息很快在欧洲各地传开,尤其是荷兰、英国和法国等西欧国家,这些国家纷纷派遣使者前来西兰岛,共同的诉求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定要借助这次大胜,迫使丹麦人把松德海峡变成国际水道,不能再收通行费。

    卡尔国王没有直接同意这个要求,反而与各国代表讨价还价,在帝国一方获得了大量的军事援助,从荷兰银行家手里拿到了价值六百万帝国银元的低息贷款,又让法国、英国等主要强国宣布不会加入反瑞典的北方同盟之后才同意了这个条款,并且迫使丹麦国王宣布。

    然而,瑞典过分的要求也就只有一点罢了,像是战争赔偿之类的,也仅仅是索要了合理的数额,更是没有夺取丹麦王国的一寸土地,只是把边界恢复到冲突以前。即便是前国务大臣菲尔德,卡尔也没有让丹麦继续留用他,而是让菲尔德收拾了家族财物,以合理的价格把家中土地房产出售给了丹麦王室,然后迁居瑞典去了。

    这也是丹麦快速投降的主要原因,虽然屈辱,但实际利益并未遭受损失。

    而卡尔如此操作的原因就在于,他需要丹麦快速退出战争,好腾出手来对付波兰与俄国的挑战。事实也证明,卡尔的选择是正确的,虽然丹麦很快战败,但无论是波兰国王奥古斯都还是俄国沙皇彼得,都在接到消息的当天就对瑞典宣战,并且迅速调集军队,按照当初的战争计划,分别进攻立窝尼亚和英格利亚地区。

    海牙,尼德兰总统府。

    海因修斯有一间非常安静的小会客室,一直以来,他都会在这里处置一些机密事务,一般是个人的,而非国家事务。只有少数几个朋友才能进入这里,而今天,这间小会客室里来了普鲁士公国的宰相博哈德。

    “我以为我们两国之间的友谊已经结束了呢,大公真是一个绝情的人。”海因修斯嘴上抱怨着,显然还没有忘怀普鲁士大公拒绝派遣军团驻扎尼德兰这件事,但他也仅仅是抱怨几句罢了,如果真的撕破脸,博哈德可进入不了这间小会客室。

    海因修斯熟练的清洗着茶具,给博哈德倒茶。

    博哈德笑着说道:“其实当时大公已经想要答应了,可惜的是,他去了一趟休达,见了那位中国亲王,回来之后就后悔了,说实话,我也有些始料未及,我为那支军团准备了两个月,最终却是无用功,实在是有些令人失望。”

    “我就知道,能让大公拒绝我条件的,只有那位中国亲王。”海因修斯有些无奈,他问道:“中国亲王给了什么价码?”

    博哈德摇摇头:“这我不知道。”

    “老朋友,不要这样,你完全谎报几个数字,却不应该这么骗我。”海因修斯递给了对方一杯茶。

    在现在的欧洲流传着一个传说,普鲁士大公威廉已经疯了,这种疯不是精神失常,而是穷疯了。

    欧洲的金融中心,从伦敦、阿姆斯特丹到威尼斯、热那亚,到处都有普鲁士大公的私人代表,他们到达各地,就是为了借款。一开始大家并不意外,因为普鲁士人总是很穷,又要维持一支规模巨大的军队,可谁也没有想到,普鲁士借钱不是为了军事,而是为了发展经济。而大公甚至愿意抵押一些自己的土地和房产。

    因为知道普鲁士需要钱,所以海因修斯出了那么高的价码。

    但不得不说,普鲁士这些年的发展神速,以往,荷兰商船前往普鲁士的港口,回来的时候往往空船,带回来的货物也多是羊毛等原材料,而现在,普鲁士地区的出口越来越丰富,尤其是钢铁的出口,更是已经达到了欧洲的最高水准,出口量相当大,而且价格也很便宜,足够和远道而来的中国产品竞争。

    而毛纺织品也渐渐可以自给自足,甚至已经开始涉足丝绸纺织和棉纺织,现在的普鲁士,种植桑树的农民是可以得到诸多优待的。

    “数字?没有数字,你以为中国亲王给大公的条款是更多的贷款或者技术解禁?”博哈德问。

    海因修斯问:“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大公肯定两头都要啊。”博哈德摊开手,说道。

    海因修斯更是好奇了:“那是什么呢?”

    博哈德说:“我不知道,我说过了。那个条件就在大公的心中,只有在最合适的时机才会公布。”

    既然普鲁士大公连自己最信任的宰相都不会告诉,海因修斯就意识到他是无法知道了,他问道:“英国那件事,大公如何回复?”

    “大公同意了,并且答应为您和丘吉尔公爵保密。”博哈德给出了一个很干脆的答案。

    海因修斯所说的英国那件事,就是指的一旦因为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爆发战争,苏格兰总督丘吉尔就会发起起义,反抗天主教国王詹姆斯二世。海因修斯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荷兰的压力,不然荷兰将会受到英国和法国的夹击。

    “那大公要出多少兵呢?”海因修斯直接问道。

    博哈德说道:“大公只同意动用八千到一万军队。”

    海因修斯皱眉,摇摇头:“有些太少了,他明明可以出更多的兵马。您可以告诉大公,我们愿意支持他成为普鲁士国王,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这是大公能给出的最大的支持?”

    “可是为什么呢?他的军队不只有这些。难道他要参加瑞典与北方同盟的战争?不.......应该不会,普鲁士需要的铁矿石来自瑞典,一旦与瑞典为敌,这几年发展起来的新产业就全完了。难道要与北方同盟为敌,那岂不是要受到四面围攻?皇帝就绝对不会给他国王称号了。”海因修斯满心疑惑。

    事实上博哈德也说不准为什么,他说道:“大公不愿意多说,我猜测,应该和那个条件有关。”

    海因修斯也无奈:“猜透中国亲王的心思实在是太难了。”

    博哈德继续补充说:“大公也知道,一万名士兵会让事情没有把握,所以愿意出五百名经验丰富的贵族军官,在德意志地区招募佣兵,组建新的军团,并且愿意提供一部分武器支持。”

    海因修斯点点头,认为这是一个很有诚意的条件。普鲁士很早就与中国展开军事合作,哥尼斯堡陆军学院已经有十一年的历史了,培养出来的军官素质很高。论起来,荷兰只有海军学院能与之媲美。

    就此,海因修斯确定,他无法再从普鲁士获得更多的支持了,毕竟,那只是一个小国家。但目前来说,取得的成果依旧令人欣喜。

    海因修斯说道:“从西班牙得到的消息,卡洛斯国王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在前段时间,他甚至昏迷了。”

    博哈德问:“那西班牙内部,到底支持谁来继位呢?”

    “唉,目前来说,支持法国一方的比较多。而且据我所知,西班牙贵族已经前往法国宫廷游说了。他们唯一的要求仅仅是西班牙不与法国合并,仅此而已。以路易国王的贪婪,是无法拒绝这样的条款。”海因修斯颇为有些无奈,要说起来,现在最不想因为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爆发战争的,就只有荷兰了。

    而这段时间,海因修斯的压力非常大,荷兰国内的反对派一直公开说,是海因修斯把联合省带到了现在这个危险的境地,当初就不应该背叛和英国的同盟,那样在对付法国问题上,还有一个依靠。

    海因修斯这段时间做了那么多,他悄悄联络了丘吉尔,联络普鲁士,公开前往维也纳联络神圣罗马帝国。但除了最后一条,其余的都不能说出来。

    博哈德对海因修斯目前的处境很同情,他说道:“有一件事,或许对您目前的处境比较有利。”

    “什么?”海因修斯立刻问道。

    “在来阿姆斯特丹之前,我去了斯德哥尔摩。见到了卡尔国王,那个年轻的国王想要与我们结盟,只不过被我拒绝了。虽然这位国王展现出了与他年龄并不相符合的雄才大略,但到底因为年纪太小,而做事浮躁了一些。

    我感受到了他的迫切。目前俄国和波兰都在准备战争,北方的战争要进行下去了,相比北方同盟的相互依存,互相帮助,瑞典实在是太孤立了,任何国家愿意与他结盟,都会被重视。

    贵国为什么不能去做这个盟友呢?”博哈德说道。

    海因修斯摇摇头:“我们在波罗的海拥有广泛的利益,不参与这场战争最为合适。”

    “是的,未必一定要结盟,但可以摆出这个姿态。”

    海因修斯眼睛微亮:“请赐教。”

    博哈德说道:“瑞典之于荷兰,不仅是重要的贸易伙伴,更重要的是瑞典拥有欧洲前三的海军力量。其实说起来,联合省在陆地的压力有人分担,在海上呢?”

    大同盟战争结束后,英国的海军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早已名存实亡,法国海军凭借引进大量中国先进的船只,成为了欧洲海上霸主。荷兰后来居上,虽然规模不如法国,但非常精干。

    而经过了西兰岛海战,瑞典海军也展现出了相当的战斗力。可以说,瑞典与荷兰两国海军联合在一起,是可以对抗法国的。

    这样既可以解除海洋方向的威胁,还可以控制英吉利海峡,对丘吉尔的行动也有着直接的帮助。

    这个道理,荷兰的政治家们都明白,所以只要海因修斯拿出姿态,哪怕是放出一点谣言来,都可以收获不错的效果。

    海因修斯细细思索之后,说道:“也只是能缓一时,过不了几个月,谣言就会被拆穿,特别是我们的商人会遭受波兰那边的压力,这些压力最终会反馈到我这边来。”

    博哈德说:“那这就是要靠我的第二项建议解决了。”

    海因修斯呵呵一笑说道:“请讲。”

    博哈德看着海因修斯的眼睛,说:“松德海峡因为战争,已经变成了国际水域,但是实际上,汨罗号事件并未真的得到解决。因为丹麦对松德海峡的控制只是世界上的一个特例。

    我想问一下,贵国前往波兰的船只,如果被瑞典舰船阻拦,会怎么样呢?或者反过来,前往瑞典的船只,被波兰的船只劫持又该如何?”

    海因修斯说道:“我想您应该不太了解现在的国际法,这几年,在中国的主持下,已经形成了比较完备的战争法。只要我们不运输战争物资,交战国是无权扣押我们船只的。”

    “那何为战争物资?”

    “这.......。”海因修斯犹豫了,因为在战争法中,规定了枪炮弹药是战争物资,但后缀则是,交战国认为的,威胁国家安全的物资。

    比如粮食,并未写进战争法,如果瑞典认定这是战争物资,那么来自波兰的粮食就要中断了。对荷兰是巨大的威胁。

    博哈德继续说道:“其实您也很清楚,假设交战国铁了心的要阻挠,谁也无法阻止。想要在船上找出点违禁品来,那不是很容易的事情的吗?”

    “确实如此,那您的意思呢?”

    “组建一个针对交战国的同盟,保护合法的贸易。”

章二一八 武装中立同盟

    经过博哈德这么一提醒,海因修斯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目前,瑞典与北方同盟进行的大北方战争如火如荼,在不远的将来,因为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一个反法的同盟将会建立,届时,大半个欧洲都会陷入战争之中,荷兰更是不可避免的进入反法同盟。

    而且是会成为那个同盟之中位置最为危险的国家。

    作为一个工商业为主的国家,荷兰的各种物资都不能实现自给自足,想要坚持下去,就必须与外界保持来往,而回想上一次的大同盟战争,在法国海军取得优势,荷兰未退出战争的那一年多的时间里,只有中国的船只可以凭借武装护航和速度优势来到阿姆斯特丹。

    这导致荷兰的物价一度由中国商人控制,损失了太多的利益。

    如果建立一个中立国同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只不过,目前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还没有爆发,这个武装中立同盟针对的就是大北方战争中的双方。参战国中,唯一拥有海上优势的唯有瑞典,海因修斯要考虑让瑞典接受这样的同盟。

    在仔细思索之后,海因修斯认为,瑞典同意的可能性非常高。

    首先瑞典没有理由拒绝荷兰等国在波罗的海沿岸国家进口产品,毕竟英国、荷兰等国家的粮食多需要进口,如果阻止,就引起全面的仇视。

    其次,各国向瑞典的敌人出口物资应该会被限制,比如军事物资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可问题是,对于荷兰来说,完全没有必要在波罗地海海域挑战瑞典。

    因为在当年的《四国协议》之后,俄国和波兰都获得了黑海出海口,那些不被瑞典允许的军事物资可以走地中海路线。

    虽然荷兰是要以大北方战争为理由筹划武装中立同盟,但实际上,针对的却是未来反对法国的战争。而海因修斯很快想到,类似的同盟对于中国意义也很重要,事实上,在以往的战争中,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当初大同盟战争,各国与法国打的不可开交,中国两头做生意,赚的盆满钵满。

    也只有中国这样的超级大国加入,武装中立同盟才可能得到所有交战国的承认。

    但海因修斯很快也想到了一件事,既然武装中立同盟对中国同样有利,那为什么中国人没有筹划呢,至少以那位中国亲王的智慧,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海因修斯不知道的是,博哈德此次并非主动上门帮忙,而是代替李君威前来当说客的。武装中立同盟的构想就是出自李君威之手。

    大同盟战争时候,帝国根本就不需要构建武装中立同盟,也不担心交战国拦截帝国的船只,原因就在于,那个时候,各国的战舰都是风帆战舰,而帝国的商船要么有蒸汽动力,要么就是飞剪船,各交战国根本追不上帝国的商船。

    但是现在形势完全不同了,随着帝国技术上的开放和装备的出售,许多国家都有了蒸汽动力的战舰。

    试想,一旦因为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爆发战争,必然的结果就是法国与西班牙结盟,届时,英吉利海峡与直布罗陀两大海峡都在这两国海军的控制之下。而帝国商船的技术优势已经丧失,到时候交战国检查帝国商船,该如何呢?

    所以,必须提前构建武装中立同盟,防止交战国破坏中立国的贸易。

    但是帝国方面又不能主动挑起这个头,不然到时候就是各国都上门和帝国方面讨价还价。帝国会就此损失很多的利益,反倒是由荷兰挑头最为合适,这样就成了荷兰请求帝国支持,其他国家要么接受武装中立同盟,要么反对武装中立同盟,无论支持还是反对,各国都会知道,中国的态度才是这个同盟成立与否的关键,到时候,涉及到利益的国家都会前往帝国交涉。

    而最终的交涉就会变成利益交换,帝国也会得到许多利益,一正一反,所得多少,就难以言说了。

    海因修斯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博哈德出的好主意其实是来自中国,但这些主意对他真的非常重要。在离开了小会客室之后,海因修斯认真招待了博哈德。

    虽然是私人宴会,但是出席的人着实不少,作陪的除了阿姆斯特丹的银行家,就是本地的工厂主或者航运公司的老板。普鲁士的经济蒸蒸日上,与荷兰形成了明显的互补,博哈德此次来还带来了很多的生意。

    在宴席上,双方畅快聊着,忽然远处响起了爆炸声。

    “哦,不要担心,不要担心。是一个小型的欢迎仪式,爆炸的也不是火炮,而是烟花。来自中国的庆祝用品,真的很美丽。”阿姆斯特丹的市长马修斯微笑说道。

    “为什么庆祝?”博哈德问。

    “是为了欢迎一艘名叫‘飞翔的河南人’的游艇。那艘船来自新大陆,船上都是新大陆殖民地的中**官家属和有钱人,在距离那里最近的繁华城市,而且安全友好的,就是我们阿姆斯特丹了。”马修斯解释说道。

    海因修斯笑着说:“那艘游艇是第二次来了,上一次来,游艇上下来了三百多个女人,上帝作证,她们简直太可怕了,仅仅一个礼拜,就买走了超过十二万中国银元的商品。

    从衣服鞋子到家具珠宝,所有的东西她们都需要。阿姆斯特丹的商人简直爱死她们了,中国女人真的很可怕,也很可爱。”

    博哈德笑了笑,内心实际是很羡慕的,但是他依旧说道:“我还以为是法国人在闹事呢。”

    “你说的是胡格诺教徒吧,亲爱的阁下。确实,最近他们很不安分,让我很头疼。唉,说起来,也不能全怪他们,现在局势很紧张,荷兰人与法国人的关系就更紧张了。”马修斯有些无奈的说道。

    海因修斯却皱眉起来,因为他已经是第二次从博哈德口中听到胡格诺教徒这个词了。政治家的本能告诉他,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胡格诺教徒都是法国人,也就是法国的新教徒,他们信仰加尔文宗,反对君主**,从而与法国格格不入,在百余年前,还曾爆发过胡格诺战争,后来因为南特敕令得到承认,而在十四年前,路易十四取消了南特敕令,胡格诺教徒遭到迫害,大量逃亡英国、荷兰、德意志地区,乃至出逃新大陆。

    而在大同盟战争之后,胡格诺教徒有向荷兰聚集的倾向。

    主要是英国在大同盟战争后爆发了内战,给英格兰的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显然,法国干涉,扶持詹姆斯二世复辟是主要缘由,而胡格诺教徒虽然是新教徒,但身上却有法国的标签,因此又从英国迁移到荷兰。

    早些年,荷兰对胡格诺教徒是非常欢迎的,因为这些教徒多受过教育,思想与荷兰人比较接近,多是手工业者、市民阶层和商人。但是近些年,情况则有些不同了。

    原因主要是经济方面,胡格诺教徒之中很多是从事纺织业的手工业者,到了荷兰之后自然是重操旧业。可随着中国与荷兰的经济关系密切,大量廉价的中国纺织品进入荷兰市场,摧毁了很多的家庭纺织作坊,联合省的应对策略就是大量从中国进口先进的纺织机械。

    这些机械多是中国淘汰的,成熟的水利机械。但是荷兰海运便利,有来自丹麦、德意志、瑞典地区的便宜羊毛,本地又有成熟的纺织从业人员。而中国商品要不远万里而来,运输成本很高。

    结果就是,荷兰抗住了来自中国纺织品的竞争,还大量往欧洲各国销售。

    可问题就在于,这些完全是靠着机械化程度提高形成的成就,新的纺织厂无一不是大资本的公司,这些对胡格诺教徒从事的手工纺织仍然形成了冲击。

    因为这些,从去年开始,阿姆斯特丹等城市的胡格诺教徒开始抗议,但恰恰这个时候,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摆在了台面上,荷兰境内的胡格诺教徒,他们身上的法国标签也变的明显起来,所以各地政府对胡格诺普遍持有强硬态度。

    而普鲁士对于胡格诺教徒则是早早敞开了怀抱,在1685年,法国宣布废除南特敕令之后,普鲁士大公立刻宣布了《波茨坦敕令》一口气就接纳了两万多胡格诺教徒前往了普鲁士领地,因为这些人有钱有技术,给普鲁士注入了经济活力,这些年来,普鲁士经济一年一个样,与胡格诺教徒、犹太人等移民的进入不无关系。

    虽然对这些事情都很了解,但是海因修斯不准备在这种宴会上与博哈德聊这件事,想着等到宴会结束再聊。不过细细想来,让这些闹事的胡格诺教徒前往普鲁士,似乎也是不错的办法。

    在海因修斯招待博哈德的时候,在阿姆斯特丹的码头,段毅也把从大西洋城远道而来的骆飞请上了自己的马车。

    “产销两旺啊。”见到段毅之后,骆飞立刻拿出了财务报表,兴奋的说道。

    这一点,段毅已经很早知道了,去年他在大西洋城投资了罐头厂,还拉到了裕王府的投资,负责管理人就是他的小舅子,再有就是骆飞,虽然骆飞依旧在船运公司工作,但也是罐头厂的股东了,与段毅不同,骆飞是把大半的身家都投入进去。

    罐头厂在今年初投产的,早先四五个月并没有盈利,主要是服务对象也是前来大西洋城的中国商船,一度罐头厂靠卖咸鱼生存。而咸鱼完全就是向加勒比海和巴西的种植园出口的,利润率非常低。

    但是汨罗号事件改变了罐头厂的命运,在汨罗号事件之后,大西洋舰队立刻出动了两艘巡洋舰和两艘护卫舰前往波罗的海,虽说没有赶上,但这次出航大规模采购的物资之中就包括了罐头厂出品的各类罐头。对于罐头厂出品的罐头,无论是价格还是质量,大西洋舰队都很满意。

    也因为汨罗号事件,中国、荷兰与瑞典已经计划在北海举行军事演习,这次演习大西洋舰队不仅要出动六艘战斗舰艇,还要出动两艘医院船,特别是演习之中有登陆演习,带去了一个团的海军陆战队,更是给罐头厂带来了大买卖。

    “原本听说你来,我安排人在餐馆订餐,但是你猜怎么着,硬是定不到。哎呀,海军的夫人们把阿姆斯特丹大大小小的中餐馆全都定下来了,不管正宗不正宗的。

    咱们只能先在这使馆将就一下吧,你也别以为有什么好吃的,全都是现成的饭。厨子们全员出动,准备晚上的欢迎宴会招待海军夫人们。”段毅很是无奈的说道。

    骆飞哈哈大笑,说道:“不瞒段大哥说,上次海军太太们回到了大西洋城,对阿姆斯特丹的各方面都满意,唯独对吃的不满意,在她们眼里,荷兰人做的东西,还不如她们在船上吃的好呢。”

    二人一起到了大使馆的小餐厅,端来的是从外面订的餐,二人原本就以谈事为主,谁也没有胃口,聊着的时候,段毅拿起了一块面包。骆飞说道:“段大哥且慢,尝尝这个,抹到面包上。”

    说着,骆飞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玻璃罐头,好不容易打开,里面是蓝色的酱料,段毅挑起一点抹在了面包上,吃了两口微微点头问道:“这是什么?”

    骆飞说:“再尝尝这个。”

    又一个罐头打开,里面是眼珠大小的蓝色果实,正是水果罐头,段毅尝了尝,酸甜可口。

    “这是蓝莓酱和蓝莓罐头,也是咱们罐头厂的新品。这次北海演戏,这两样罐头,海军订了五万罐!现在厂子里都忙疯了,就连印第安工人的家属都来帮忙。我这次来阿姆斯特丹,可不只是向哥哥汇报工作的,还要在这里安排下一班的玻璃瓶尽快起运啊。”骆飞张开了五个手指,不无得意的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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