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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七海扬明txt下载     七海扬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章一七四 你大爷

    济州岛。

    新一届的蒸汽动力大赛在帝国皇室的土地上再一次的举办,这一次盛况空前,其中最具有看点的就是火车竞速、拉力两场比赛,与以往胜利者会得到太上皇召见,颁发证书、奖金等荣誉气味更多的奖励不同,这一次的蒸汽动力大赛可是事关四百多万元的机车竞标。

    在李君威参与印度事变那件事后,李君华与兄长李君度在国家事务上的合作更进一步,第二次重要合作就是叶尔羌贵族迁移印度之事。而这件事的背后,帝国付出的是实打实的东西,那就是铁路技术的开放。

    帝国支持印度斯坦帝国修建一条从首都阿格拉到卡拉奇港的铁路,提供技术支持。而迁入的叶尔羌贵族也参与其中,李君度向这个群体开放一部分的股权,解决了他们的安置问题。

    而这条铁路的修筑合同已经完全确定下来,印度的铁路公司开始在帝国境内预采购铁路机车与筑路设备,第一批的采购金额就多达四百一十二万帝国银元,帝国几家动力公司为此挤破了脑袋,甚至闹出了贿赂丑闻。

    最终选择了招标的办法,但竞标资格之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标准,那就是必须赢取蒸汽动力大赛的前五名。

    游客、学生团体、外国使团和本地百姓齐聚比赛场地,把这场工业大赛推向了新的**。

    而傅礼烨也在邀请的宾客名单之中,他甚至有资格坐在火车上,亲自感受了最新型号的客运车厢的减震功效。

    “各位旅客,请下车,看清脚下,注意车厢与站台之间的缝隙。”

    “请看管好自己的孩子,十二岁以下的儿童必须有家长陪同。”

    “请注意卫生,不要随意乱扔果皮。看看人家外国使团的看台,是多么的干......好吧,他们比咱们更脏。我们不要和别人比,我们要做好自己。”

    在小车站和看台,一群志愿者举着小旗,在进行组织和宣传工作,这些志愿者有些是本地的学生,大部分则是来自申京、苏州、江宁和杭州等帝国富裕的大城市。正是暑假要结束的时候,经历了一个多月志愿活动的志愿者们被带到了济州岛,为蒸汽动力大赛提供服务是他们的志愿活动的最后一个任务,结束之后,所有人就可以在本地旅游,作为志愿者组织的团建活动。

    “李瑢学弟。”

    李昭瑢正在拿着水壶喝水,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回头看到一个女孩,他放下水壶轻轻点头。这个女孩比他大了一些,是申京女子中学的学生。二人在同一个志愿者组织里,只不过被分在不同的班组,他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学姐你好,有什么事吗,是哪里需要帮忙?”李昭瑢问。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女孩问道。

    李昭瑢摇摇头:“只知道学姐姓白。”

    “我叫白歌。”

    “我叫李瑢。”李昭瑢小声说。

    “我知道。”

    “那学姐有事吗?”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吗,我想和你聊聊,现在正是午餐时间。我们去领份餐,一起吃吧。”

    李昭瑢难为情:“我中午还有事。”

    “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白歌爽快说道。

    “我是要去见一个......一个朋友。”

    “你不是申京人吗,在济州也有朋友吗?”白歌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而在远处的凉亭里,两个侍从官各自吃着盒饭,不时看一眼李昭瑢,他们是李昭瑢的护卫。

    “啧啧啧,这英王小爷不行啊。”一个年级稍大的说道:“这都一个月多了,愣是连个姑娘的小手都没摸到,看到漂亮姑娘脸都红。这也太丢人了吧。”

    “我像王爷这么大的时候,连话都不敢说。”另一个年纪小的说。

    年纪大的说道:“你能和王爷比?这是皇家的种儿,老弟我就这么跟你说,当年我跟着裕王爷远征美洲,这一路上王爷就没歇着,撩骚个没完没了的。哎呀,这英王爷平时也没少和裕王爷走动,怎么这方面一点没学到呢。”

    “到底不是亲生的,打小也没跟着。没听说么,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嘿,你小子还真说对了,我看咱们那位皇子小爷可是得了裕王爷真传了。这才多大呀,逗起姑娘来嘴皮子利索着呢。”

    “那是,我可听说,裕王爷五六岁就爱掀女孩裙子。”

    半个小时后,车站的餐馆。

    李昭瑢走进餐馆,寻找着那位傅礼烨傅先生,还未见到,就觉得有人拍自己肩膀,回头一看,还是那个漂亮学姐白歌。

    “好呀,难怪不肯和我一起吃份餐,原来跑这里下馆子来了?”

    李昭瑢说:“我是来这里接朋友的去吃饭的。”

    “切,满口谎话。”白歌才不信,拉着李昭瑢坐在空桌子上,服务员走来,她只是想点一杯茶,李昭瑢却接过菜单,点了几个精致的小菜,而服务员也连连夸赞李昭瑢,因为他点的都是本地特色。

    白歌看菜单上的价格,吐了吐舌头说:“喂,学弟,太贵了,我可没带那么多钱。”

    “我请学姐吃饭,一会朋友来了,学姐可莫要再纠缠。”李昭瑢说道,然后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金属卡片,问道:“这个可以记账,对吧。”

    服务员一看,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郎可以拿出这种卡片,说道:“当然可以。”

    账单递过去,李昭瑢随手签了自己的名字,白歌问:“你不是叫李瑢吗,怎么写了三个字。”

    “那学姐可是看错了。”李昭瑢随口应付。

    白歌也不纠结,问:“昨天在半山别墅站,那个孩子受伤后,你怎么那么快找来了马车。”

    昨天李昭瑢和白歌所在的几个小组在半山别墅值班,有几个游客孩子顽皮,把铁钉放在了铁轨上,让过去的火车压成铁片,结果被崩起的铁片砸了脑袋,白歌进行了简易包扎,而李昭瑢偷偷跑到半山腰的别墅借的马车。

    “那车夫好心眼呀。我刚进别墅区就遇到了他。”

    “骗人,那明明是成王府的马车,车上有标志的。”

    李昭瑢说:“其实皇室和几个宗室心眼都挺好的,你去成王别墅也能借来马车。”

    “真的,那我明天去试试,省的我们搬着帐篷上山了。”

    李昭瑢心里叹气,但愿那成王府的管事对待别人也和对自己一样吧,阿弥陀佛。

    二人聊着,菜品上桌,白歌一边吃一边问这问那的,李昭瑢只能应付,不多时就看到傅礼烨,和描述的一模一样。他放下筷子主动迎上去问:“傅礼烨,傅先生对吗?”

    “你是安全局的?”傅礼烨只是按照李君威的要求在此与人接头,但是看眼前这个少年郎怎么看也不像个安全局的人。

    虽然李昭瑢为了行事方便,身上也有安全局的证件,但他没有亮出来,而是很实在说:“裕王是我三叔,他安排我带您去见爷爷。”

    说着,李昭瑢拿出了李君威给的信,傅礼烨这才信了,二人并肩出了餐厅。

    “喂喂,你去哪里呀。”白歌擦着嘴跑出来,见李昭瑢正带着人上一辆马车,李昭瑢连忙迎上去阻拦。

    驾车的是两个侍从官,年纪较大的那个拉开车窗,对傅礼烨说道:“傅先生,这是英王殿下,他微服行事,化名李瑢,身边人不知他身份。”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他不让那个小姑娘上车就是了。”傅礼烨问。

    “这可就难了,我们这位小爷就不知道怎么拒绝姑娘,而那位小姑娘性格开朗脸皮厚,九成九会上车。”

    果然,一阵拉拉扯扯之后,白歌主动上了车,李昭瑢很是无奈。

    侍从官笑着问:“客人,这姑娘上车也是去见老爷子和大爷的吗?那可要多付一份车马钱。”

    “一起去见就是了,这是我朋友,无碍的。”李昭瑢知道侍从官在询问自己是否能让她去见太上皇,只好说道。

    “老爷子是谁?”白歌很好奇的问。

    “我爷爷。”

    “你不是说去见朋友吗,你爷爷是你朋友吗?”

    “那大爷是谁?”

    “爷爷的义子。”

    “你大爷也是你朋友吗,谁会把自己大爷当朋友,你大爷他愿意吗,你大爷知道了会生气吧,你大爷好不好打交道,老人家应该没事儿,但中年男人不好打交道,你大爷如果看我也去了生气怎么办?”

    “你别你大爷你大爷的成吗,你大爷!”

    马车顺山道而去,到了山另一边,那里有一片小湖,湖边的树林里,几个侍从已经打开了烤架,牛羊肉、蔬菜和烤鱼的香味很远就能闻到。

    “好呀,你想把我留下吃餐馆,你们出来野餐。”白歌嗅着空气里的香味,激动说道。

    马车停下,几个人下车,看清楚了湖边的两个人,湖边是两个钓鱼佬,都穿着大裤衩子,戴着斗笠,手里的家伙事都很有个性。

    中年男人面前是一根超过十米长的大鱼竿,简直就是一根旗杆,用架子支着。而老年人面前则是一张桌案,上面并排放着十几根鱼竿,跟马其顿方阵的长矛似的。

    李昭瑢带着傅礼烨走过去,白歌也小心跟在后面,眼前两个钓鱼佬,一个是太上皇李明勋一个是退休的成王李海。

    李昭瑢低声说:“爷爷,客人到了。”

    李明勋扭头看了一眼,李昭瑢让开身子,介绍说道:“这位就是三叔让我带来的傅礼烨傅先生。”

    李明勋又看向白歌。李昭瑢脸一红,说:“这是我朋友。”

    “学姐还是学妹?”

    “是女子中学的,虽说不是一个学校,但现在在一个团里.......。”李昭瑢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

    白歌则是大大方方的说道:“爷爷你好,我叫白歌,是李瑢的学姐。”

    “哈哈!我赢了。”坐着椅子上的李明勋差点跳起来,伸出手向义子李海:“我猜对了,是学姐,不是学妹,给钱给钱!”

    李海无奈摇头:“得咧,又亏五块钱。义父真是好眼力,隔着那么远就能看出这姑娘比小瑢子年纪大。”

    说着掏了五个银元递给了李明勋,李明勋乐颠颠的收了去。

    李明勋站起来,一本正经的对白歌说道:“小女娃,既然来了,就一起游玩吧,这里风景不错,还有烤串,啤酒也很好。你大可去尝尝,小瑢子,好好招待你学姐。”

    李昭瑢连忙应下,正要转身走,李明勋一把捏住孙子的脖颈,拉了回来,脸上是笑容,嘴上却用严厉低沉的语气跟孙子说道:“没出息的玩意,我在望远镜里就看你不对劲,人家一看你你脸就红。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开始包养妓女了!

    大大方方的,主动点,别给老子丢人。这么大人了,连恋爱都没谈过,把咱们家优良作风都丢了。别跟你二叔学,他在这方面屁都不懂,跟你三叔学点好。”

    “爷爷,我们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就是因为不是,才要你变成是!你大哥在印度,老子能不能抱上重孙子,就指望你个小王八蛋了。”李明勋推了孙子一把。

    “你爷爷跟你说什么?”白歌问。

    李昭瑢更脸红了:“没说什么?”

    “又骗我,他明明一边说一边看我。到底说什么了,是不是我来的突兀,他不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他真没说什么。”

    “你不说我就问你大爷去。”

    “你别你大爷你大爷的行吗,我大爷最烦别人叫他大爷了。”

    “他为什么不喜欢别人叫他大爷?”

    “因为我爷爷以前都是叫他的名字,阿海,可是自从我们这些孙子们出来,当着我大爷的面,就成了你大爷怎么着,你大爷怎么着,跟骂街一样。”

    白歌听了这解释,笑的前仰后合:“你爷爷还真有意思,真逗呀。”

    “我爷爷有意思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要是以后不你大爷你大爷的说,我就跟你讲讲更有意思的事。”

    “我以后再也不说你大爷了,那你爷爷为什么.......。”

    “你怎么又你爷爷你爷爷的了,这不还是骂大街吗?”

章一七五 赠书

    “陛下.......。”

    湖边,阿海很识趣的让开了位置,傅礼烨站在李明勋身边,见他长久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于是轻声呼喊。

    李明勋放下鱼竿,仔细观察着傅礼烨,说道:“我没想到你会喊我陛下。你来之前我想过,或许你会直呼我的名字,或许会加上先生等敬称,没有想到你和普通人一样叫我殿下。”

    傅礼烨说:“您是开国的帝王,是把我们民族从封建压迫之中解救出来的先驱,我没有理由不尊重您。而如果叫您的名字,那就太没有礼貌了,只是称之为先生,就太对不起您对我们民族做出的贡献。”

    李明勋指着一旁的马扎,让傅礼烨坐下,一招呼,侍从们送来了烤肉架和冰镇在冰桶里的啤酒,李明勋亲自烤肉,傅礼烨问:“陛下,裕王殿下说是您想见我,我一直很纳闷,您为何要见我?”

    “我是股东啊。”李明勋随口解释说。

    傅礼烨皱眉:“什么股东?”

    傅礼烨确定,他这十几年来都没有做任何生意,更没有与人合伙做生意。

    李明勋说:“我的小儿子在北美给你找了一块土地,让你继续你的理想,还给了你二十万两银元的启动资金,后来陆陆续续给了两次钱,这其中一半是我的私房钱,我是股东啊。”

    “好吧,但这不是生意。”傅礼烨算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轻咳一声,沉声说道。

    李明勋不在乎:“我是一个俗人,在我眼里,只要和钱相关,就是生意。”

    “那您为什么支持我呢,我的公社,从来都不赚钱。”傅礼烨说。

    李明勋说道:“因为你做的事是有意义的。你倡导的是平等,这是天下大道,如果你成功了,那我也会在人类文明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如果你失败了,也会有许多经验教训可以总结出来,为后人引以为戒。”

    “这么说,您算是我的同道?”傅礼烨问。

    李明勋立刻抬起手,说道:“不是,绝对不是。我可没有您那种伟大的理想,至少我的道德水准达不到您所需要的那种水平。”

    傅礼烨再一次疑惑了:“站在您的角度,不应该支持我才对。因为您是现有秩序的受益者,虽然我们的国家充斥着不公平,但这种不公平是对您有利的。”

    “确实如此,我也曾经犹豫过,但我想过了,我这个年纪,土都要埋到脖子了。你的理想就算可以成功,也不会在我死后,甚至可以说,那关我什么事呢?”李明勋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也递给了傅礼烨一杯。

    傅礼烨接过来,一口喝光了,问:“您不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考虑吗?”

    李明勋说:“考虑过,可惜考虑也白考虑。”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皇族呀。”李明勋坦然说道:“中国的历史证明,每一代王朝都有终结的一日。根本没有万世一系的皇朝。我这个年纪,是看不到重孙子长大了。他第四代之后的子孙和我没有任何的牵绊,未来他们或许被灭门,或者成为新体制的吉祥物。

    至于我膝下儿孙,他们拥有实权,要么会被历史的车轮碾碎,要么会顺应历史的潮流。我为他们考虑了也是白考虑,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理念,我可不想管太多,成为被人厌烦的老不死。”

    傅礼烨笑了:“我觉得您说的都是实话,却不是全部的实话。”

    “当然,我们之间不熟,自然犯不上说太多,我唯一信赖的就是君威,你如果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去问他,如果你能得到他的全部信任,他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李明勋笑着回答。

    傅礼烨问:“那您这一次召我前来是为什么?”

    “我是股东,虽然现在您所有本钱都亏了进去,但我仍然会支持你的。前提是你要和我们说一说下一步的计划和现在的成果。”李明勋说道。

    傅礼烨已经失败了两次,第一次是在澳洲,那个时候他把失败的主要原因归结为内外交困,而这一次在北美殖民地,他又一次失败了,这一次可没有任何的客观原因。皇室几次支持的资金加起来接近百万之巨,大西洋城的军管会和海军也给了几乎一切的便利。但他所创造的公社再一次的解体了。

    “如果用一句话总结我现在所得,我想说的是,以目前的现实条件,纯粹的公有制是不可能,社会的运转需要一定程度上私有制的存在。”傅礼烨说到这里,见李明勋点头,他立刻解释:“但是我认为,公有制还是应该占据主导地位。”

    李明勋笑了,傅礼烨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想和帝国目前的制度撇清关系。毕竟帝国这么些年来,也一直推行公有制,比如一大票的国营企业,尽可能的把土地国有化等等。

    “我下一步的计划是引入部分私有制,然后........。”傅礼烨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下一步的计划,看起来他早有准备,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只不过这些话他是准备给李君威的。

    李明勋打断了他,说道:“傅先生,我能否向您提一个小小的建议。”

    “您请说,作为帝国的开创者,平等与法治精神的先驱,您的建议对我意义重大。”傅礼烨很诚挚的说道。

    李明勋说:“我们的老祖宗有句话,叫做知行合一。我觉得,你这些年来太注重实践了,缺少了一些理论性的东西。或许你应该暂时停下脚步,静心总结一下。”

    傅礼烨这些年一直在实践,只不过得到的却是一次次的失败,在北美的实验尤其如此,一开始他走向了老路,建立了一个农庄,土地和土地上出产的东西完全公有,结果很快失败了,无论是帝国移民还是当地的印第安土著,在听到他的演说之后全都积极加入进来,但是进入农庄之后立刻躺平,混吃混喝。

    接下来,傅礼烨换了一种方式,建立了一个手工作坊,同样是公有制度,结果仍旧很快落败了。

    “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傅礼烨问。

    李明勋说道:“是这样的,每次你失败后给老三的报告我都看过,我发现了一点,在所有的报告之中,你都提到了你的追随者。再结合监督人员提供的信息,我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在你的公社之中,和我在帝国之中的地位是一样的。

    你只有追随者,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你与你的追随者、公社的普通成员,你们在法律地位上是平等的,在政治地位上不平等,当然,这两者都是正常的,但是我发现,你们在精神上不平等,其他人无法站在完全平等的角度上给你建议,他们甚至不会敞开心扉的与你交流。

    更何况,你身边的人,学识、阅历通通不如你,大部分人毫无知识,而拥有知识的人又对你盲从。”

    傅礼烨听到这里,完全的沉默了,他回想过往,确实如李明勋所说,身边的人已经对自己逐渐盲从,但是在事业的一开始并非如此,他有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这些人中有人退出了,有人背叛了,但也有人因为意见不合而离开。

    他想起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在十几年前,就有朋友提出应该在保证公有制基础上让私有制存在的设想,那时候他提出了最为严苛的批判,拉拢了很多人与其划清界限,而现在他也有了这种想法。只不过这是用时间和血汗得来的教训。

    “那您有什么建议呢,陛下?”傅礼烨问。

    “或许你应该进学校,进行了一些理论研究,进修一下经济学、政治学和哲学,毕竟你的知识体系是十几年前的,这十几年正是工业革命的十几年,日新月异。亦或者,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可以进行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去实地考察。

    其实你并非我们父子唯一支持的人,在藏地有厄齐尔,在西津我们推广了工会组织。他们也一样信仰平等,一样有与你类似的思想。”李明勋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如果我不接受您的建议,是不是陛下和裕王殿下就不会继续资助我了?”傅礼烨问。

    “还会进行最后一次,毕竟您那公有制为主导,私有制配合的社会经济架构还是很有值得实验的必要的。”李明勋笑着说。

    傅礼烨点点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湖边。

    李昭瑢和白歌吃着烤串,喝着果汁,白歌不时看向一旁的钓位,她问道:“李瑢,那个傅先生是干什么的,你爷爷找他谈生意吗?”

    “傅先生是一个很有理想的人,怎么说呢,他与去年很有名的那位巴格尔先生一样,都是兼济天下之人。”李昭瑢解释说。

    “我没看出来,感觉他神神叨叨的。”白歌说道。

    李昭瑢闻言笑了:“我爷爷说,他在年轻的时候,与别人讨论自己的政治理想的时候,别人也觉得他神神叨叨的。”

    “难怪他们会一起聊那么久,两个神神叨叨的人,自然有共同的话题。”白歌说。

    李昭瑢则是说:“我的意思是,曾经被认为神神叨叨的那些‘异端邪说’就是现在帝国的政治制度。或许过几十年,人们就不会认为傅先生的思想是神神叨叨的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呀。”白歌嘴里嘟囔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你爷爷的理想会变成帝国的现实政治........。”

    李昭瑢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维护爷爷的尊严而不小心说漏嘴了,他想要遮掩,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白歌却笑着说:“难怪女孩子都说你是最有气质的男孩子,看来你也是世家出身嘛,说,你一个世家出身的孩子为什么要参加志愿者组织?”

    “这个.......这个.......。”李昭瑢索性说道:“我三叔觉得我脸皮薄,让我出来历练历练。”

    “嗯,这就合理了,学弟放心,以后学姐罩着你。”白歌很霸气的说道。

    这次野餐就算是午餐了,当白歌与李昭瑢闹够了后,才发现那位傅先生已经不在了,湖边只剩下两个钓鱼佬。

    “刚才傅先生走的急,老爷子有几本书想要您送去。他应该是回了宾馆拿行李。”侍从官走过来,递给了李昭瑢一个书包。

    李昭瑢点头,立刻说:“我立刻去宾馆,你去港口,若是我来不及,一定要在港口拦住傅先生。”

    说罢,李昭瑢与白歌匆匆上了马车,白歌很好奇:“你说里面是什么书?”

    “不知道。”

    “要不打开看看?”

    “不好吧。”李昭瑢有些不情愿。

    “肯定是你爷爷喜欢读的一些书,他平时爱看什么?”

    “小说,神鬼志怪和武侠演义的尤其喜欢看。”李昭瑢说,他想了想:“或许是蒲松龄先生的鬼怪小说,最近爷爷很喜欢看,前几日还派人去山东催稿。”

    “既然是小说,打开看看就是了。”白歌一把抢过来,打开了书包。

    但是里面是几本刊印精致的书籍,白歌挨个看了书名:《哲学原理》《形而上学的沉思》《赋税论》《献给英明人士》........。再看作者,全都是洋人的名字,主要是笛卡尔的著作。

    “这个笛卡尔我知道,咱们数学课本上有他的几何学。”白歌说,她问道:“你不是说你爷爷喜欢看小说吗,这些好像是哲学书吧。”

    李昭瑢说:“我又没说我爷爷会送自己喜欢的书给别人,他送给别人的,肯定是不喜欢的。我敢保证,这些书,我爷爷连看都没看过。”

    “你爷爷真有意思,把不喜欢的东西送给别人,这也太小气了吧。”白歌撇撇嘴。

    李昭瑢恼怒说道:“你懂什么,这叫物尽其用,我爷爷对此不感兴趣,却也知道这些书籍有用,所以要送给既感兴趣又能发挥其作用的人去读。傅先生显然就是这样的人,巴格尔先生也得到过类似的书。”

章一七六 送行

    在傅礼烨走后,李海提着自己的鱼篓再次坐在了李明勋的身边,过了一会,也不见鱼儿上钩,于是他问道:“刚才那是什么人呀。”

    “一个妄人。”李明勋随口给说道。

    李海笑了笑:“您老莫要拿我打哈哈,不告诉就不告诉。何必骗人呢..........。”

    “你儿子现在管着安全局,你若是不放心,问他去呀。”李明勋再一起在干儿子面前耍起了无赖。

    李海没有说话,他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替儿子问的,安全局是知道裕王接触了傅礼烨,还知道这个人是荣王李素从海外带来的,也知道傅礼烨就是在北美搞公社的那个家伙,可是这件事似乎是皇帝和太上皇、裕王之间的秘密,而且三个人还不能达成一致的意见,李昭睿执掌安全局,心里打鼓,才托父亲打探一番。

    眼见李明勋不愿意说,李海也就不多问,反正他现在已经退休了,早就是到了享清福的时候了。

    “阿海,昭瑢带来的那个姑娘你觉得如何?”李明勋问。

    “漂亮!”李海给出了一个很简单的评价,转而又变了口气,说:“老爷子,您不是不管孩子们的事嘛,怎么又担心起昭瑢来了。”

    “没忍住。”李明勋耸耸肩,也很无奈。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啊。帝国大事您都撒手了,还在乎孩子们的那点小事么。”李海半感慨半开玩笑的说。

    李明勋点点头:“不管不管,儿孙自有儿孙福,虽然君度不在国内,可是还有老二老三,我乐的清闲。”

    且说李昭瑢与白歌一起坐车下了山,直接去了傅礼烨居住的旅馆之中,推开房门,却是没有见到人,李昭瑢感叹:“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走,速度去码头。”

    二人又一起去了码头,早先一步抵达这里的侍从官也没有发现傅礼烨的身影,李昭瑢问:“是不是你没有看到?”

    “不会,自我赶到,这里只开了一班船,我不仅守在上船的地方看了,还上船检查了一遍。”侍从官给出了非常肯定的回答。

    白歌笑了笑:“李瑢,你怎么确定那位傅先生就这么走了,或许他根本就没走。”

    “没走,你怎么确定?”李昭瑢问。

    白歌说:“这里正在进行蒸汽动力大赛,这可是帝国少有的盛会,就连全国运动会都不如这个热闹,一票难求呀,我就是为了看这个热闹,才当了志愿者。”

    “傅先生那么大人了,还爱看热闹?”李昭瑢有些难以相信。

    “别的热闹也就罢了,这是蒸汽动力大赛,一个个的大机械呀,我爸爸就能坐在码头,看那些蒸汽吊车、蒸汽船一整天。男人不都是喜欢这个嘛,除非傅先生长年在的地方就是经常能看到这些大机械的地方。”白歌胸有成竹的解释。

    “如果是那样,他为什么退房呢?”李昭瑢问。

    白歌说:“肯定是因为那旅馆太贵了,一晚上就要四个银元。那个傅先生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人。”

    李昭瑢还在犹豫,侍从官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殿下,白姑娘说的有可能,一路到这里,傅先生的开销都是裕王府负责的。而因为今天要见太上皇爷,所以旅馆就定到今天。”

    李昭瑢想了想,感觉确实有道理,于是对侍从官吩咐说道:“你亲自在这里看着,派人去各个旅馆打听........。”

    “就他们几个人,怎么可能找到傅先生呀。”白歌拍了拍李昭瑢的肩膀,说道:“咱们志愿者在济州有一千多个,请他们出面,保证今天就能找到。”

    李昭瑢一拍脑门,正如白歌所说,因为办蒸汽动力大赛的缘故,济州岛上的基层服务几乎全部仰赖于志愿者组织,让他们寻人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李昭瑢还是安排了侍从室的人寻找,毕竟因为安保原因,安全局在济州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更何况还可以动用官面上的力量。

    但正如白歌所说的那样,最终还是志愿者组织率先找到了傅礼烨,也如白歌所料,傅礼烨是准备看完整个蒸汽动力大赛后,才会去准备下一步的计划,但是他手中实在是没有多少钱,在听说裕王府定的旅馆今天就要到期之后,傅礼烨直接办理的退房,然后找了一家临时住处,就是在一个小旅馆租了一顶帐篷,在公共草地上安置了下来。事实上很多前来观看比赛的关中,特别是那些家庭条件不是特别好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李昭瑢把李明勋给的赠书送给了傅礼烨,并且着重提醒道,现在济州岛比较混乱,交通状况也因为旅客云集而变的形势复杂,等傅礼烨走的时候,可以由他安排出岛。

    “李瑢,我们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还没说怎么回报我们呢?”

    “是呀,是啊,白歌还溜溜的陪了你一整天,她的活全被我们做了,你们两个谈恋爱逍遥去了,我们累成了孙子。”

    在安顿好傅礼烨之后,李昭瑢被一群志愿者围了起来,这些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弄的原本脸皮就薄的李昭瑢直接闹了个大红脸,倒是白歌,大大方方的,倒是跟没事人一样。

    “这样吧,后天比赛就结束了,我帮大家搞几张海滨浴场的票,大家放过我吧。”

    “切.....。白歌还吹你们家在济州很有势力呢,就在这么糊弄我们。比赛结束了,海滨浴场自然就清闲了,我们自己也能搞到。”当即有人表示了不满。

    李昭瑢可不想公开自己的身份,他知道这群同学都是猎奇之辈,忽然想到一件事,说:“这样吧,我能从我大爷那里借来照相机,到时候给大家照相怎么样。”

    “真的,你们家有照相机?那可是稀罕东西,我只是在报纸上看到过说有这样的东西。”

    “你玩过吗,听说照出来的画非常真实,是不是真的啊。”

    眼见这群人如此好奇,李昭瑢才知道自己真的躲过了一劫,长出一口气。

    申京码头。

    “全体都有,向右转!”英姿勃发的海军军官想着左舷仪仗队大声的发出了命令:“向荣王殿下,敬礼。”

    悠长的号角与海风融为了一体,两列水兵齐刷刷的把步枪上肩,目不转睛的看向了一身大礼服的李素。

    “诸君辛苦。”李素形容刚毅,对水军士兵们回应。

    “帝国万岁!”

    仪仗队与全体水兵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这是海军的送行仪式,随李素一起返回北美大西洋城还有一支轮驻的舰队。这支舰队暂时只有两艘巡洋舰,其余战舰会在槟城加入序列之中。但舰队的规模却不小,除了补给船、运煤船之外,还有四艘大型战列舰。

    若是猛地一看,这似乎是十年前的海上霸主,三层甲板战列舰,但细看才能看出,除了三根主桅杆,船上还有两根烟筒,巍峨宛若城堡一般。这是四艘混合动力战列舰,长达七十米,不带明轮的宽度超过十五米,满载排水量超过了五千吨,其中两艘是葡萄牙海军订购的,两艘则是属于奥斯曼帝国。

    别说到了帝国三十三年,就是几年前,法国海军向帝国订购海军舰艇的时候,都知道三层甲板战列舰已经落后时代,除了在现有的装备上改进的几艘,但凡是新造的战舰无一不是削掉了两层甲板,换装了九十磅乃至更重的火炮。

    但是葡萄牙与奥斯曼两国不同,奥斯曼帝国的海军理念非常落后,现在除了龟缩在东地中海,就是在黑海也只是以沙俄海军为主要假想敌,加装了蒸汽动力,以短重炮为主的战列舰就已经足够用了。因为帝国方面使用的是库存的材料外加商船版本的蒸汽动力,所以价格比较低。

    葡萄牙方面就更有意思了,两艘战列舰根本不是被当成武器的,而是被作为礼仪用船,花费的价钱大部分在船体的修饰上,各种木雕和彩绘充斥在战舰上,就连火炮都是清一色的昂贵铜炮,其中一艘被命名为了佩德罗二世号,这也是李素此次西去的旗舰。

    仪式进行的很顺利,船上只有少量的外国人,大部分的水兵和指挥官都是帝国海军,这些人中部分会到葡萄牙、奥斯曼担任教官。

    李素在仪式完成之后,走访了佩德罗二世号的各个舱室,与舰员和外国海军代表进行了简短的对话,回到甲板的时候,这艘大家伙仍然没有一点要启动的意思。

    两根上黑下黄的大烟筒,还只是一点一点的冒着水蒸气,稀薄的让人看不清更让人着急,过了很久才逐渐变成煤烟,断断续续的,就像抽烟人突出的烟圈。

    这艘船用的明轮,因为这样看上去更为威武霸气,是葡萄牙方面专门要求的,在煤烟还不曾热烈的时候,明轮已经嘎吱嘎吱的响动,继而缓缓转动起来,湿漉漉的蹼板把水面拍碎,没入水中,最终还是港务派来了蒸汽动力拖船,拖动了这几艘大船,送出港口,纵然是白天,灯塔上还是亮起了大灯,聚焦起来的光线发出灯语,向即将远征的舰队发出祝福,紧接着就是岸防炮台发出的礼炮。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艘交通小艇靠上了佩德罗二世号,李素来到船舷边,看到的是被海风打湿了头发的李昭瑢。他的身边摆着很多用油纸包包裹着的书堆,上面坐着戴着斗笠的人,摘下了斗笠,李素看清了那张脸,是傅礼烨。

    “大哥,是三叔派我来的,傅先生还是坐您的船前来大西洋城,请您费心照顾。”李昭瑢说道。

    李素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傅先生,您是乘坐我的坐船回国的,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在送您回去就是了。”

    “多谢荣王殿下,多谢殿下。”傅礼烨登上了船,连连称谢。

    李昭瑢也从绳梯上了甲板,从怀中掏出了已经微湿的公文说道:“另外,舰队要在台北停留一下,接上日本遣华使的一支,送到槟城去。这是内阁的公文。”

    “好吧,我已经知晓了。昭瑢,我不在京中,日后请你多助三叔。”李素抱拳,郑重请求。

    “我自当尽力。”李昭瑢笑着说道。

    眼见着傅礼烨的行礼从交通艇上被拉到了甲板上,李昭瑢问到:“大哥,傅先生住在哪里?”

    “我安排他住贵宾室吧。”李素说道。

    傅礼烨连连摇头:“不不,殿下,不用这么麻烦,这里是海军舰艇,我不想住贵宾室。”

    李素哈哈一笑,立刻明白了傅礼烨的心思,傅礼烨这个人对于生活没有什么要求,高一点低一点都很可以,但是他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和人打交道,三教九流各行各业的都可以,李素回国时候,傅礼烨就和船上的水手混熟了。

    但海军舰艇与民船不同,海军之中上下分明,阶层清晰,如果傅礼烨住进了贵宾住的区域,那他就彻底与船上占据大多数的水兵、帮工们隔绝,这意味着一路西去,他将会变得非常无聊,因为傅礼烨不太喜欢所谓的上流社会。

    “好吧,我在水手长那里给你找一个位置。”李素如此说道。

    傅礼烨听后连连点头,但是他说道:“但是请帮我这些东西找一个安全稳妥的地方,特别是这个箱子,绝对不能让普通人碰到,不然很容易出问题。”

    “这简单,有一个房间空着,那是给葡萄牙国王准备的房间,葡萄牙人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让除了国王之外的人住在那里,所以你的东西可以安置在里面。不过这个箱子里是什么,易燃易爆的东西吗?”李素也对那个箱子感兴趣。

    李昭瑢说:“里面是照相机,是三叔送给傅先生的,傅先生还不太会摆弄。”

    “是吗,等傅先生学会了,一定要给我拍一张。”李素笑哈哈的说道。

    见傅礼烨的一切要求都被答应,李昭瑢才告别离去了。

章一七七 日本使团

    在申京码头的另外一侧,一艘桨帆船上,数十名日本人也远远观看了海军仪式,这些人隐隐然以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为首,这人一身淡青色的狩衣,气质倒是不凡。此人名为大久保隆升,是此次日本德川幕府使团的正使。

    “中国水师武功之盛,实非我日本可比拟的呀。”大久保隆升看着远去的那些舰船,感慨说道。

    日本使团众人全都低下头了,他们脚下的这艘东升丸号是日本江户造船厂制造的一艘商船,配备了船帆和船桨,既可远航又可以近海转圜,已经是少见的好船,就算是在日本水军之中,也是不多,但与远去的那些舰船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呵呵,那些只不过一些落后的舰船罢了。”懒散的声音从船舱里传出,走出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身上穿着的已经是帝国工薪阶层喜欢的衬衫和长裤,发型也很干练,如果不是他说的是日语,仅凭打扮,人们或许会认为他是帝国一位青年教师或者工厂技术人员。

    这个年轻人名为后藤信纲,他的父亲就是日本政坛极为有名的后藤昭信。当年后藤昭信在李海领导的倒幕战争中得幸,成为了一个小大名,虽然封地不大,但却凭借自己的能力活跃在日本政坛之中,他先是成为武家传奏,奔走于京都的公卿与幕府、诸大名之间,后来随着上国三本枪的老去,以及日本内战期间,三本枪与幕府关系恶化,后藤昭信又成为了幕府、三本枪和西南大名之间的话事人。

    而后藤信纲是昭信的儿子,幼年在京都长大,十二岁就留学中国,长达十年时间,这一次日本德川幕府派遣使团来中国,信纲担任副使。

    “真的吗,信纲殿下,这些如城堡一样的舰船,还是落后的吗?”有人问到。

    “当然,当然。”后藤信纲背着手,说道:“帝国海军现在的主力舰船都换成了铁甲舰,分巡洋舰、护卫舰,吨位都与你们眼前看到的相仿。那是以钢铁为材料制成的军舰,速度快、火力猛,而且装甲强大,你们看到的这种舰船,既追不上又打不穿。”

    大久保隆升轻蔑的看了后藤信纲一眼,表示不信,他扭头看向了船舷边一位干瘦老者,问道:“木户先生,信纲殿下说的是夸大之辞吧。”

    木户微微摇头:“非也非也,吾在南洋曾见一巨舟,可载三千人。吨位达到两万,是眼前所见大舰的四倍呀。”

    木户文生是此次使团之中的翻译,他的身世就比较离奇了。木户文生生于长崎,幼年时就跟着当地的唐人学习儒学,在倒幕战争之前,发生了长崎惨案,当地的日本人肆意驱逐唐人,木户文生生怕自己的事牵扯了家人,索性上了一艘中国船,去了济州,之后一直在帝国境内生活,后来到了对马生活,当了一名老师。

    倒幕战争之后,对马已经是帝国领土,日本内战时,大量日本人逃入对马,帝国索性把这些难民连同对马一些没有土地的日本人分批迁移,木户文生去了南洋,青壮年时代,足迹遍布南洋、苏伊士和南非地区,后辗转返回了日本。

    当时内战结束,幕府开始大规模的向中国学习,木户文生一跃成为了幕府之中有名的顾问,并以华学家自称。幕府官员、武士和文化阶层,大部分对华了解局限于中国租界里的商人,少量的也只是去过申京等地,像是木户文生这样游遍大半中国的,实在少见。

    听完木户文生如此说,此次遣华使团中的年轻人登时后悔了,有人用不满的眼神偷偷看向了大久保隆升。

    原因很简单,当在江户成立使团的时候,后藤信纲提议,雇佣一艘中国客船,前往中国。是大久保隆升非要坚持用日本船,结果千挑万选也就选出了一艘东升丸,没想到就算是这么好的船,在中国也是破烂一般的存在。更因为这艘船实在是太慢了,没有赶上这次出征仪式。

    东升丸在蒸汽拖船的牵引下靠岸,这里也准备了欢迎仪式,仪仗队的规模比较小,但有上千人云集欢迎,这些人多是日本在中国的侨民,多是商人一类。

    外交部的官员很娴熟的处理事务,分派马车,引导使团一行暂入码头的旅馆暂歇。

    “本官代表帝国外交部,欢迎诸位到来.........。”外交部亚洲司司长在旅馆大厅欢迎众人,与一干日本的官员握手。

    在司长身后,则是一个和后藤信纲年纪差不多的青年,当后藤信纲与他握手的时候,亲切的用汉语说道:“学长,好久不见。”

    “哦,是信纲呀。”这青年细细看了一眼后藤信纲,话语之中有些不敢相信。

    司长问道:“白处长,你认识后藤副使?”

    “我们是帝国大学的同学,我的日语就多亏了信纲。”白乐笑着说。

    司长闻言,形容轻松起来。原因很简单,这是幕府第一次与帝国进行大规模的外交活动,而他这个亚洲司长对于和幕府打交道,根本不熟悉。

    在倒幕战争之后,德川幕府独霸日本的地位被取消,而西南诸藩强势崛起,幕府赔款、割地和开国,给其统治秩序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之后就是幕府长期的对帝国方面的仇视和戒备。一直到帝国十年,日本内战。

    休养了十几年的日本幕府战胜了西南诸藩,虽然没有恢复以往的地位,但是已经掌握了京都以北以东的全部本州领土。取缔了部分倒幕战争中帝国一方获得的特权。

    只不过,因为帝国的平衡政策,德川幕府依旧改变不了倒幕战争后形成的幕府、西南藩与三本枪并立的局面。但因为帝国利益受损,对幕府也采取了长期的冷对策略。帝国不限制与三本枪、西南诸藩的贸易、外交往来,但是对幕府进行各种限制,一直到去年才有所松动。

    摆在亚洲司司长面前的最大一个难题就是,幕府在日本没有使馆。而国宾馆也无地安置,因为印度斯坦帝国派遣了一个规模达到八百多人的使团,这是一支采购团,帝国自然要优先安顿,而国宾馆部分地方还在修缮之中。

    因为有白乐的关系,幕府使团没有对住进东方酒店提出什么异议,反而乘车抵达的时候,发出了一阵阵的惊呼之声,东方酒店是一座钢筋混凝土大楼,十六层高。在日本从未有如此高耸的建筑,而且酒店装饰豪华,也是大部分日本人从未见过的。

    东方酒店与国宾馆一样,没有日式招待,所以一切都要按照帝国方面来。没有推拉门,没有榻榻米,就算是清酒等食物也并不地道。实际上,在申京并非没有日式的酒店,但这些酒店无一例外都与西南诸藩和三本枪有关,幕府在帝国境内,第一要拒绝的就是他们。

    “今天只是简短的欢迎宴会,诸君先在这里住下来,后天晚上,副相大人会亲自来看望大家,晚上是正式的宴会,诚王殿下也会出席。”白乐在宴会上招待着众人。

    大久保隆升问道:“那么明天和后天的白天,上国是怎么安排的?”

    “没有正式的安排,贵使可以自行安排。”

    大久保隆升问:“我们可以自由出入酒店,游览申京吗?”

    “当然,当然。”白乐先是一愣,因为他没有想到大久保隆升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继而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大久保隆升立刻说道:“那么我想参观海军造船厂和舰队司令部........。”

    “不不不。”白乐立刻打断了他,解释说道:“您说的这些地方,都要在正式会见之后,提出申请,我们在决定是否可以,安排时间。明天和后天,使团只能像普通游客那样去大家都可以去的地方,军政单位、工厂之类的,都有规章制度,只能按照外事安排决定是否接待。”

    “那么,请您安排人手帮助我们,可以吗?”

    大久保隆升不得不提出这个要求,原因就在于他和手下这数十人,对帝国的城市生活实在是不熟悉,仅仅下车进入酒店到欢迎宴会这段时间,就闹了很多笑话。比如脱鞋后入席,惹的服务员抿嘴而笑,这些日本贵族出身的家伙立刻就要大打出手。

    这已经不是翻译的问题,幕府使团言行举止都与申京格格不入。

    “当然。不过请注意,我给您安排的人,诸位必须以朋友相待,而不是待之以奴仆。”白乐提醒道。

    后藤信纲笑着说:“这一点您放心,我一定通知到每一个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简短的欢迎宴会结束了。该是安排住宿的时候了,当听说房间被安排在十楼的时候,日本使团再次炸锅。

    “白大人,你是在有意羞辱我们吗,木户先生已经六十二岁了,他怎么能爬到十楼去呢?”大久保隆升挥舞着拳头,涨红着脸,声嘶力竭的对刚刚到来的白乐抗议。

    白乐后退几步,以免这个家伙的口水喷在自己脸上,白乐说:“稍安勿躁,大久保大人。请跟我来,我保证,你们不会因为被安排在十楼而多走太多路。”

    说罢,白乐率先前行,他认为和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日本人解释是白费口舌,还是直接带去电梯的好。

    一行人从侧门走出了餐厅,来到了外附电梯旁,外观上看,这是用钢筋扎成的一个四方架子,附在大楼外,里面有一个铁笼子,白乐还想跟对方解释一下如何使用,大久保隆升又激动起来:“你们实在是太傲慢了,太傲慢了,难道在你们的眼里,我们是猴子吗!结束了,一切结束了,我们立刻回国!”

    白乐诧异,就算这群家伙不明白这蒸汽动力的升降梯是怎么用的,也不用如此激动吧,恍惚间他想起了一个传说,立刻明白了过来。

    在倒幕战争之前,日本仅仅与帝国、荷兰、暹罗等国家有贸易行为,荷兰是唯一的欧洲国家,日本内战的时候,为了得到更多先进的火器,日本选择与西班牙恢复了贸易,紧接着法国、英国的商船也被允许靠港,但葡萄牙人一直被拒绝在国门之外,原因就在于,葡萄牙驻帝国大使曾经就与幕府建交的事前往江户,面见了幕府将军德川纲吉,但纲吉身高只有一米二四。

    葡萄牙大使当时没有说什么,掩饰住了自己的笑容,回到馆舍之后,大肆嘲讽纲吉是个猴子,结果被幕府知道,再不允许与葡萄牙建交。

    显然,大久保不知道什么是升降梯,以为是让使团爬钢架子上十楼。

    “大久保殿下,显然您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后藤信纲平淡说道,他主动走到电梯门前,打开了安全门,说道:“我们是要通过这个轿厢前往十楼,只要我们站进去,就会有人开动蒸汽机,把我们拉拽上去,而不是你想的那样,像猴子似的攀爬上十楼。”

    白乐无奈,只好对负责照顾使团一行的酒店员工说:“你们先为日本客人演示一番。”

    酒店服务生走进了电梯轿厢,关好门,拉拽了铜铃,就听到一旁机房里传来哗啦啦的声音,轿厢缓缓向上。

    “丝糕矮!”

    “哪里搞多!”

    日本人发出了一阵阵的惊呼,当轿厢回来的时候,白乐说:“诸位请吧,一次只能进入十个人。”

    后藤信纲进入轿厢,随口问道:“我上学时候就有一个疑问,这电梯并非以电力驱动,而是以蒸汽机驱动的,为什么叫电梯呢?”

    “这是太上皇陛下定的名字,他说将来这种升降梯都会用电力来驱动的,与其到时候改名字,还不如一开始就叫电梯。陛下对电力的未来很看好呀。”白乐介绍说道。

    “什么是电?”一旁的大久保隆升问道。

    后藤信纲说:“电就是电!下雨时电闪雷鸣就是电,您身上这件毛衣脱下来时,在脑袋上发出的火花也是电。”

    “你是说,上国可以自由的控制雷电?”

    “可以这么说,但和您想的可完全不同。”

章一七八 一群疯子

    帝国有女子中学,但女子高中却不多,因为女孩子入学都比较晚,接受完小学和中学教育的时候,年纪已经在十七岁左右了,按照帝国法律规定的十八岁成年,这个年纪已经是谈婚论嫁的年纪。

    而一般来说,大部分上女子中学的女孩子都出身不低,在中学订婚的比比皆是。而上高中就不只是一个人的事,与夫家有关,所以大部分的女孩子在上完女子中学就嫁人,像是白歌这样继续进修的就比较少了。

    等到了高中阶段,就没有了女学生必须上女子高中的要求,在当今皇后韩芷薇的那个时代,上学的女孩子与上班的女人还必须男装打扮,这些年也逐渐取缔。

    白歌从济州回来之后,以优异的成绩顺利进入了申京第七高中,这所学校距离哥哥家比较近,还有几个好友报考,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到了第七中学,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李昭瑢,这个家伙正在帐篷下躲避太阳,还不断的为报道的学生填表格。

    “你怎么也在这里?你比我小一届,应该还上中学才对。”

    自从济州回来后已经半个月,二人也没有联络,李昭瑢也没想到能看到白歌。

    “我已经被录取了。”李昭瑢平淡说道。

    “你怎么会上第七高中?”白歌不解,她不确定李昭瑢的真实身份,但已经猜到,这位李瑢同学肯定是勋贵出身,按道理来说,他就算上高中,也应该上私立高中才是。

    李昭瑢说:“我属于特招生。”

    其实李昭瑢出现在这里,其中也有一个误会,虽然经过了一个夏季的志愿服务,但李昭瑢仍然忘不掉在南疆看到的贫困。即便李君威明确告诉他,不必要因为是英王一脉而自抑,可以尝试参与政治,但李昭瑢仍然表示了自己的观点。

    他不拒绝参与政治,但拒绝以现有的模式参与进去。

    皇室子弟,参与政治的模式很单一,都是走军队、安全局两个体系,他们自幼接受的就是政治手段,学识根本不重要,比如裕王李君威,虽然聪明绝顶,但在学习上就是大笨蛋。所谓学习,对于皇室子弟来说,课本上的知识不重要,学习期间的交友才重要,学生时代学习的东西,在政治生涯中顶多算是一个陶冶情操的爱好。

    这一点例如诚王林君弘喜欢乐器和体育运动,而皇帝李君华喜欢书法、诗文和国画。

    李昭瑢与第二代的皇室子弟不同,他从小就没有接受过类似第二代的那种教育。甚至连小学中学都不是上的陆军或海军学堂,李昭瑢想要成为实学之人,将来做一个实干家。

    他考入第七高中,是因为这所高中同时也是帝国农业大学的附属高中,李昭瑢的计划就是通过这所高中,进入农业大学,学习农业或者水利专业。

    对于皇室子弟,想要上进从来就不缺渠道,李君威很快搞定了侄子的学籍问题,当然皇室长辈对李昭瑢的计划不置可否,他们只是因为英王的红颜知己白歌也被这所中学录取了。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李昭瑢现在也明白了当初为什么三叔会拍着自己的肩膀鼓励自己学业爱情两不误了。

    李昭瑢是特招生也是事实,他精专欧洲最通行的语言法语,同时拥有强健的体魄,在球类运动上很有天赋。

    “这里人满了,学弟,带这位同学去那边的宿舍楼吧。”李昭瑢带着白歌去宿舍的时候,一个学姐站在门口对李昭瑢喊道,学校里的女学生对李昭瑢感观都不错,这个少年身材高大,人长得帅,眼睛有些蓝光,皮肤也很白,而且大方得体。

    “我知道还有一个房间。”李昭瑢微笑回应,带着白歌进了宿舍。

    这是第七中学的女生宿舍一号楼,是条件最好的女生宿舍,住在这里的人都有个人的房间,设施也很完善,比之其他宿舍楼四个人一间,条件要好很多。

    “学弟,你不会借故进我们女生宿舍吧。”学姐打趣说道,引出了房间里的几个女孩,纷纷附和,弄的李昭瑢又脸红了,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楼道深处,打开了宿舍房门,让住在此处的女生感觉很意外。

    “哎呀,这小弟什么来头,能打开那间房门?”

    “谁知道呢,当初他来的时候,是教导主任带来的。”

    这是一间简洁宿舍,里面东西一应俱全,床上挂着很多千纸鹤,墙壁上也有不少手绘的画,还有前一任主人遗留花瓶、书架之类的东西。

    白歌进来之前扫了其他宿舍一眼,都不如这间宽敞,还有独立的卫生间,而且还是冲水马桶的。

    “白歌,你先住这间吧,等你找到合适的朋友,分了公共宿舍,再搬过去。”

    白歌看了看房间,感觉上一个住在这里的人肯定不一般,不然也得不到如此待遇,她问道:“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你又不是女学生。”

    “这是我小姑住过的地方,她是第七中学的第一批女学生。已经毕业很多年了,房子一直空着,你可以暂时安顿在这里。”李昭瑢说。

    “你们家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你小姑住过的地方,别人就不能住?”白歌问。

    李昭瑢说:“这是学校的规定,和我家没有关系。”

    随口说了一卷,李昭瑢就以男女有别,不便长呆,就赶忙出去了。有几个学姐进来帮白歌收拾东西,打听之后才知道,这间宿舍的第一任主人叫李筠,实际这个李筠是李明勋最小的女儿,李筠玫。

    当然,这一点不会有人知道,学生们只是知道,李筠是个神童,十四岁就进入了第七高中,并且很快考入了帝国大学,那段时间,李筠的宿舍也被其他人住过,一直到六年前,还未三十岁的李筠成为了帝国最顶尖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成为了帝国最年轻的科学院院士,也是第七高中,乃至帝国全体女学生的榜样,如此,李筠的宿舍被空置出来。

    “哎,李瑢,你小姑还真出名,很多人都知道她,科学院的院士,数学家,那要多聪明呀。”白歌说起这件事,非常羡慕。

    李昭瑢摇摇头:“这我不知道。”

    “为什么,那不是你姑姑吗?”

    李昭瑢说:“小姑是家里所有人中智商最高的一个,但是和我们这一代来往不多,或许在她眼里,我太笨了吧。我有钥匙,只是三叔以此激励我好学上进。”

    二人坐在树林下,喝着酸梅汤,聊着这个话题,忽然白歌站起来,藏到了李昭瑢身后,低声说:“别动,别动。”

    “怎么了?”李昭瑢四处打量,发现七八个男人向自己这边走来,而伪装成教职工和清洁工的侍卫也因此靠了过来,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白歌,白歌别藏了,我已经看到你了。”为首一个年轻人连连高呼。

    白歌这才走李昭瑢身后走出来,扭扭捏捏的说:“大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送我嘛。”

    李昭瑢这才发现,这些人不是冲自己来的,对着紧张兮兮的侍卫悄悄摆手,示意无恙。

    “大哥,这是我同学李瑢。李瑢,这是我大哥白乐,在外交部上班。”白歌大方介绍说。

    李昭瑢微笑伸手:“白大哥你好,我是李瑢。你是来送白歌上学的吗?我已经给她安顿好了。”李昭瑢有些疑惑,家长送孩子上学,用的着这么大阵仗嘛。

    “你好。我只是顺路来的,几个外宾想要参观一下帝国的学校,正巧第七中学在附近,就来了。”

    李昭瑢这才发现白乐身边几个人身材比较矮,站在那里,也是地位分明的前后分开,听到那些人窃窃私语,他疑惑出声:“日本人?”

    “是的。”

    “李瑢,我们走吧,别耽误大哥他们。”

    白乐却说:“白歌,李瑢,能不能帮我们引路,因为事先没有通知,所以.....。”

    “大哥,你不会是怕私访学堂,被校领导赶出去吧。”白歌打趣说。

    白乐确实是这么想的,他只是带着大久保隆升一行逛街,去参观了商场、医院、公园、图书馆等大家都可以去的地方,正好经过第七高中,因为入学的缘故,这里人来人往,大久保一行以为这是市场,没想到是学校。

    要知道,第七高中今年录取了两千七百多学生,而整个日本就没有这么大的学校,吵着要进来,白乐拗不过才进得学校。

    “白大哥,白歌刚来,也不熟悉,我却在这里服务了三日,带大家去看看吧。白大哥请,诸位外宾请。”李昭瑢很有礼貌的接下了这个差事。

    显然,李昭瑢低估了这件事的复杂性。这些日本外宾对帝国的学校非常的不熟悉,看到操场以为是演武场,看到单双杠等体育设施,还以为某些练武的器具。草坪上有学生在踢球,他们还以为在打架。

    对有些东西他们是感兴趣的,比如操场上的升旗台,只不过他们把每月三次的升国旗这种例行仪式当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礼。

    中午发生了一个意外,当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之后,数千学生从楼道里涌出,学生们穿着制服,快速奔跑。而转过一个弯的日本使团看到几千人乌压压的冲过来,还以为是冲阵的士兵,吓的撒丫子就跑,那个大久保隆升,拿起一根拖把,高高举起,摆出了武士应战的姿势,结果得到的是几千双嘲讽的眼睛。

    数千学生一起在食堂吃饭,被大久保隆升等人认为是少见的盛况,李昭瑢也安排人给日本使团打了份饭。

    豆角烧肉、酸辣土豆丝、米饭或者馒头当主食,玉米粥随便喝。被日本人当场感慨天朝物产之丰盛,世所罕见。

    中午是午休时间,吃完饭的大久保隆升提出要进教室看一看。李昭瑢只能带着他们去了自己的教室,里面的每个桌子上都摆着新发的课本,一捆捆的码放非常整齐。

    数学、语文、历史、地理、物理、化学、体育.......还有选修的外语,法语、英语、拉丁语、阿拉伯语,没有日语。

    “这就是你们全部的课本吗?”大久保问道。

    在白乐翻译之后,李昭瑢点点头,大久保隆升问:“四书五经呢?”

    李昭瑢解释说道:“课外兴趣小组里,有这么一个小组。”

    “只是课外学习,不强制,对吗?”

    “是的,不强制。”

    “那学习的多吗?”

    “不多,远不如外语、乐器等受欢迎。”

    “为什么?”大久保隆升眼睛通红,声音严厉起来。

    “高考又不考,谁爱学?”白歌的解释异常的直白,但李昭瑢也只有点头同意,这确实是最大的因素。

    “这怎么可以!”日本人格外惊骇,尤其是大久保隆升,疾呼道:“这些课业,都是术!如何能与四书五经那等煌煌大道相比?舍本逐末,你们的教育何其荒谬!中国的教育,邪说盛行,孔孟程朱大道蒙尘失色,长此以往,人伦纲常何在,朝廷法统何存?”

    这些还都是白乐翻译出来的话,一些日本人所说的话,白乐都不想翻译了。

    “邪说横行,禽兽逼人,上国经甲申之变,虽驱逐鞑虏,却为邪说所侵,文明沦丧,满地腥膻!”

    “圣人的道统已经灭绝,中国之灭亡不久也。”

    “如此邪说,还敢称华夏。可笑,可笑!”

    “是啊,崖山之后无中华,明亡以后无华夏。华夏正统在我日本!”

    “他们怎么了,白大哥,怎么跟疯了一样。”李昭瑢听不懂日语,只能问白乐。

    白乐懒得翻译这些话,说道:“别理他们,一群迂腐蠢货。”

    其实说起来,这些年,帝国对日本,即便是对幕府影响力也不小。在抗清阶段,有大量明朝文人逃到日本,让原本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日本,孔孟之学更增几分色彩。

    而日本内战之后,德川纲吉改革内政,其中一点就是废除辖区内大名制度,派遣流官治理,统治需要的情况下,更是宣传帝国封建时代的儒学思想。

章一七九 日本维新社

    “蠢货之中,是否包括我呢?”一个声音从白乐的背后响起。

    白乐不禁一拍脑门,因为他忘记了后藤信纲的存在,这个家伙进入学校之后,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存在感的降低让白乐有些疏忽。

    “很抱歉,信纲,我只是........。”白乐真诚的向后藤信纲道歉。

    后藤信纲倒是不在乎:“不用道歉,实际上我也觉得他们够蠢的。我们所处在世界上最强盛的帝国,这个帝国还在蒸蒸日上,这些人竟然怀疑帝国的教育,实在是蠢的可以。”

    “可是,我确实用词不当。”毕竟是外宾,一言一行还是要谨慎的。

    后藤信纲呵呵一笑:“放心,就当我没听见,即便不论你我的同学关系,我也要给李瑢同学一个面子呀。”

    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昭瑢一眼,轻轻点头。李昭瑢感觉,后藤信纲或许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只不过他不选择揭破。

    “后藤先生,您在看什么?”后藤信纲没有参与吵闹,他进了教室,就一直坐在椅子上看教科书。

    后藤信纲略有感慨的说道:“我在帝国境内求学十年,在我上高中的时候,还没有化学和物理两门学科,它们被统一在科学这一门类里,现在分门别类,可见帝国科学技术又取得了进步,不知我日本何时才能达到这个水平呢?”

    “这可不只是科学的问题。”白乐说道。

    后藤信纲无奈,出面劝说了大久保隆升几句,这些人暂时消停了下来。后藤信纲问:“李瑢同学,可否把高中的教科书赠送我们一套?”

    “很遗憾,我不能做主。”李昭瑢不动声色的回应。

    白乐笑了笑:“这教科书在很多书店都能买到,下午我会把全套的教科书送您房间的。”

    下午,日本使团一行返回了东方酒店,他们稍作休息,参加晚上由内阁副相为其举办的欢迎宴会,地点就设在东方酒店。

    双方谁也没有料到,这次欢迎宴会闹出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原本一切按照章程来,但是谁也没有料想的是,在媒体采访的环节,出了大问题。

    后藤信纲说的都是官话,什么两国友好,一衣带水之类的面汤话,没有什么营养,而作为正使的大久保隆升却在记者会上大放厥词,大肆批判帝国摒弃儒道的教育方针,甚至最后放出豪言,帝国已失国本,难言中华,如此倒行逆施,帝国必亡。

    对于记者来说,这可是难得的素材,不用外交部的翻译,很多记者就搞清楚了大久保隆升的话,第二天就见报了,引发了轩然大波。

    这其实和帝国的新闻制度有关,帝国对一切传媒都有审查制度,尤其是涉及政治的内容,但在政治领域,也有很宽泛的领域,那就是国际政治。而帝国虽然逐步推动和德川幕府正常化,但说到底也没有什么积极性,自然也就没有限制这件事。

    于是乎,等第二天,申京内外,铺天盖地的都是日本外交官有关帝国的言论。这些言论被总结为帝国必亡论和文明倒退论。进一步的总结就是日本仇视帝国。而有关日本的话题成为了帝国政治界的一个热烈话题。

    “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大久保殿下。”后藤信纲把一大叠报纸狠狠的砸在了大久保隆升的面前,咆哮喊道:“将军殷切期盼幕府与帝国关系的正常化,希望为日本寻找一条崛起的道路,而你呢,你这是故意制造事端,挑唆两国之间的关系。”

    大久保隆升知道自己犯了错,但他不准备在后藤信纲面前认错,他冷冷回应说道:“如果说日本的崛起需要靠学习这些肮脏的东西,那么我宁可保持现有的一切。”

    “愚蠢!”后藤信纲骂咧咧说道。

    而大久保隆升却看向了木户文生,说道:“木户先生,您是中国通,请您告诉我,要不要效仿中国,舍本逐末。”

    “何为本?”木户文生神色平淡,缓缓的拿来纸笔,问道。

    “自然是圣人之言,煌煌大道。”大久保隆升说道。

    “何为道?”

    “道为一切,包容万物。”

    木户文生点点头,提笔写下一个道字,然后在其一旁又写了一个字母π,说道:“曾几何时,帝国的太上皇陛下把这称之为道。”

    “兀?”大久保隆升诧异。

    木户文生摇摇头:“不,这是西洋字母,念作派。这也是一切,包容万物。”

    “什么意思?”大久保隆升不解。

    木户文生的看向了后藤信纲,说道:“后藤殿下的数学比我学的好,请您解释。”

    后藤信纲解释说:“这是圆周率的字母表示,圆周率就是一个圆的长度与直径的比值。”为了避免大久保隆升不明白,他又画了圆和直径,继续说道:“这个比值是无限的,被叫做无限不循环小数。中国古代的祖冲之,把圆周率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七位。一千年后,阿拉伯人精确到了十七位,大约百年前,一个德意志人穷尽一生做到了三十五位。而太上皇陛下关心之下,圆周率已经精确到了一百四十位。但仍然没有找到极限,至少目前来看,陛下的断言是正确的,这个数字是无限的。”

    (历史上,人工计算的极限是八百零八位)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上学的时候学过,当然,这本数学课本上也有介绍,详细列举了一百四十位的圆周率。”后藤信纲拿出了一本高中教科书。

    “这串数字无穷无尽,永远不重复。而如果用每个数字代表一个文字,它就能转换成任意文字,你的名字、你一辈子的经历,乃至你所说的四书五经,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包含其中,这就是π。太上皇陛下曾经一度希望把这个字符读道,就是因为这一点。只不过因为它的无限不循环尚没有被完全证明,所以就暂缓了。

    格物致知,阳明先生看竹子几天几夜,一无所得,没有得到圣人之道,但你如果醉心于圆周率,就会得到世界的一切秘密,无论是你尊崇的道,还是你鄙视的术。”木和文生对大久保隆升说道。

    不光大久保,后藤信纲听闻这话,也是肃然起敬。

    虽然这没有解释大久保问的那个问题,但是至少有一样,大久保不敢再认为所谓的术是低级的。

    “受教了,木户先生。”大久保起身行礼,继而问道:“我莽撞行事,搞成了这个样子,回去后,自当去书向将军请罪。”

    木户文生颔首一笑,没有说什么,大久保隆升踏上木屐,缓缓离去了。

    “怎么办,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后藤信纲没有走,反而问道。

    木户文生摇摇头,没有说话,后藤信纲起身,仔细查看了这间小茶室,才是返回,坐在了木户文生的对面,撕下一页纸,写上几个字:未能及时控制大久保,是我的过错。

    木户文生看过,把纸条点燃烧掉,他也写了一张纸条:未必是坏事,可借此观中国之态度。

    “社团大业,若毁于此事,我亦切腹谢罪。”

    “社团之事仰仗于你,后藤君不可乱来,静观其变。”

    在木户文生与后藤信纲以笔代言的时候,关于他们所在组织的情报资料已经摆在了皇帝李君华的案头。二人属于日本一个松散的政治联盟——维新社,而这个政治组织已经有十几年的历史了。

    日本与帝国相邻,帝国的崛起必然对日本造成巨大影响。

    倒幕战争彻底打破了日本的封闭,日本施行了几十年的闭关锁国政策被彻底解除,德川幕府对日本的全面统治也宣布结束了。当时幕府势微,西南诸藩崛起,帝国影响力充斥日本,还在日本沿海打造了九个自治城市。

    而帝国十年开始的日本内战,让日本的分裂更为明显,旷日持久的战争摧毁了日本的旧秩序,等内战结束的时候,日本上上下下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日本到了必须要改革的地步,不然就会亡国灭种。因为日本把这两次战争当成了帝国吞并日本的前期准备,下一次战争,帝国就会像吞并朝鲜一样吞并日本。

    由此,日本的统治阶级和有识之士展开了各种讨论,但在如何改革的问题上完全达不成一致,基本分为了四派。

    德川幕府属于中央集权派,其认为日本想要摆脱被吞并的命运,顺势崛起,就必须要建立中国古代的中央集权,最好是法国那一类的绝对君主制度。

    西南诸藩在倒幕战争之后,与帝国展开了全面的关系,融入了帝国的经济体系,他们先是建立的关税同盟,继而在政治上倡导建立贵族共和体制。尤其是在日本内战结束后,这一设想基本定型。

    原因很简单,在日本内战中,幕府凭借巨大的体量压制住了西南诸藩,而且此后的中央集权改革卓有成效,西南诸藩担心下一次战争会被吞并,所以主张以大名共和的方式与德川幕府融合。

    作为第三股势力的,盘踞在四国岛的三本枪在日本内战期间,曾经激进的提出日本像朝鲜一样加入帝国,在受到全面反对之后,又想单方面加入帝国,当然,类似的构想现在已经没有了,尤其是在外藩改制让三本枪势力清醒。

    帝国吞并领土,最好是要地不要人,次之是要民不要官。连当初为帝国打天下的外藩都改制了,三本枪担心融入帝国地位不保。现在三本枪只是想做帝国在日本的代理人。

    而随着日本开国,日本已经诞生了第四股政治势力,这些人包括自治城市里那些获得政治权力的和议众、商人阶层、工商业主和市民阶层。

    维新社的主要成员就是来源于这部分势力,原因就在于,幕府、西南诸藩和三本枪的改革方案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维护武士阶层的利益。就以德川幕府为例,在内战前后的改革里,事事处处学习中国的中央集权制度,但唯独没有学习科举制,所有的官员都是从御三家和旗本武士之中选拔。他们排斥其他阶层和其他势力。

    维新社只有共同的诉求,没有政治纲领,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而且还未掌握实权。

    他们的诉求就是保护日本的独立自主,促进日本的崛起。这个政治组织以资产阶级为主,具有民族主义的特性。在日本国内唯幕府和三本枪不容,在西南诸藩也受到限制。

    而维新社内部也没有共同的理念,有人主张王政复古,大政奉还,迎天皇灭幕府。也有人主张实现共和。而全面中国化的理念也被很多人所接受。

    “造成如此局面,是微臣失职.........。”负责外务的赵文廷到了御前,也只有请罪罢了。

    李君华却说:“要你来,不是治罪的。你对日本维新社了解多少?”

    “基本了解,若再详细,或最新情况,怕还是要问亚洲司那边。”赵文廷说。

    林君弘则是说道:“现在已经确定,大久保隆升大嘴巴应该是一个意外,但引发如此舆论浪潮,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安全局可以确定,维新社给部分报社提供资金,促成了这件事。”

    论其对维新社的了解,安全局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因为维新社一开始就是安全局扶持的,为帝国提供各类情报的。

    赵文廷问:“维新社支持?他们想干什么?”

    “这要问你呀。”林君弘无奈。

    这其实是很多人想不明白的,维新社有一点很确定,那就是倡导幕府与帝国关系正常化,继续开放,加大贸易。这样日本的资产阶级也是受益的,日本的国家与民族安全也能得到保障,而一手制造了这样一次舆论事端,怎么看都是在拆德川幕府的台。

    “或许只是某一派系的人所为。”

    “动用了不下十五万银元,维新社里什么人有这等能量呢?”林君弘问。

章一八零 毒蛇与笼中蛇

    赵文廷不敢再多说话,李君华看向自己的弟弟。李君威一直没怎么说话,喝着茶,在灯下看着报纸,李君华问:“老三,你怎么看?”

    “我对日本不了解呀。”李君威说道。

    虽然这些年,李君威无论在海外还是在国内,都是负责外务,可对日本他是一点也不了解,因为在帝国的政治中,一直是‘东方无战事’的状态。

    如果翻越御前会议或者国务会议的会议记录,有关日本的议题少的可怜,其重要程度甚至小于南洋的那些藩属国。主要原因就是,帝国希望日本分裂,而日本现在就分裂着,从战略角度来讲,当一个国家需要的战略目标达到的情况下,就尽可能的不要改变现状。

    “那就从你擅长的国际关系和战略角度来说。”

    李君威见躲不过,只能说道:“假设,这就是维新社整体或者大部分成员意志,我认为这应该是一种试探吧。除了德川幕府,我想三本枪、西南诸藩也愿意看到类似的试探。”

    “试探什么呢?”

    “很简单啊,日本的这四股政治势力,虽然各有不同的政治野心,但说白了,他们的都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把日本变成一个强国。而成为强国的前提就是国家的统一,目前来说,日本国家的统一最大的障碍就是我们。试探一下我们的态度非常重要,是不接受,还是接受但不主动,还是说主动促成。对于他们的接下来要做的事很重要。”李君威说。

    对于整个帝国来说,近在咫尺的日本,一个拥有至少两千五百万人口的日本,是在东方最大的威胁,所以,对帝国来说,日本最好是处于分裂状态,但这是长期和战略上的诉求,可问题是,这影响帝国内部部分人的利益,这部分人就是资产阶级。

    现在的日本国内,是幕府强势,西南诸藩和三本枪弱势,因此帝国应该扶弱抑强,来降低日本统一的可能性。但问题就在于,德川幕府拥有日本五分之三的土地和百分之六十的人口,掌握着最大的市场,这是资产阶级所迫切需要的东西。正是这股子力量在国内推动着与德川幕府关系正常化,加深两国之间的经贸往来。

    资产阶级甚至希望能建立全日本的关税同盟和共同市场,以便帝国倾销商品,占据这个巨大市场。

    但问题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果日本的经济统一了,那么政治上完成统一也是早晚的事。这就是短期利益和长期战略间的矛盾。

    “那我们对日本统一的态度应该是什么?”林君弘主动问道。

    李君威耸耸肩:“这就需要对日本有全面了解之后才能给出答案。我现在掌握的消息太少,态度也太主观了。而且这也不是多么迫切的问题,皇上,诚王兄,你们可以问问他们。”

    李君威的手冲着门外指去,站在门口的两个侍从官面面相觑,两个年轻人知道什么呢?

    “不是你们,我指的是外面的世界,帝国的全体臣民。”李君威说,他拿起报纸说道:“皇上,时代不同了,帝国的百姓早已摆脱了愚昧,知识的传播让更多人拥有了判断力,学术界与媒体层面各有见解,有些可以称得上真知灼见。这次掀起的舆论狂潮,只需要静等一段时间,大浪淘沙之下,金子总会发出光芒的。”

    “好吧,既然对方在试探我们,我们就应该沉住气。先等一等吧。”李君华说道。

    赵文廷看了看御书房里,发现执掌安全局的李昭睿确实不在,他说道:“维新社一直与安全局有联络,如今这条狗已经脱了缰绳,是不是政策上有所变动一下?”

    李君威笑着说:“赵大人,您是说咱们现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不敢,不敢。”赵文廷可不敢明说。

    李君威示意他不要紧张,而是大大方方的说:“无所谓,我认为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还不是一次,作为世界秩序的缔造者和掌控者,帝国未来会无数次的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这是必然的。赵大人,你也会习惯的。”

    没有人反驳,因为李君威说的就是事实,现如今世界上大部分的国家都是封建国家。封建王权国家都有共同点那就是国家的封闭,这与倡导自由贸易的帝国来说是天然的不对付,而为了帝国的战略利益,帝国会有意无意的培植、联络、组织一些该国的政治势力配合,而在这些国家里,愿意与帝国合作的,除了少量开明领主,主要还是资产阶级。

    而在与帝国的合作中,资产阶级又会产生民族主义,从而排斥帝国,这是显而易见的。

    维新社就是一个例子,帝国培植了他们,而反过来,这群人是最渴求日本独立与强盛的群体。可尽管如此,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正如李君威所说,这几日的舆论场真是大浪淘沙,亦是火炼真金。在事发之后的五日内,帝国舆论界就形成了一个整体观点,这一观点就是日本必为帝国之患。

    这一观点以帝国著名的民办报纸《京报》最为彰显,其以‘毒蛇的觉醒’为题目,大篇幅的表明了自己的观点,还少见的配上了大幅漫画,漫画里,日本领土被描绘成了一条毒蛇,正咬向帝国这条巨龙的咽喉。

    《京报》提出了几个为大家所接受的观点,其一是,日本与帝国之间有江山之仇,不解之恨。

    唐朝两国之间在朝鲜半岛爆发了白江口之战,元朝时几次进攻日本,明朝既在东南抗倭又在援朝抗倭,到了本朝就更复杂了。倒幕战争与日本内战的都与帝国有关。原属日本的虾夷地(北海道)、对马岛、佐渡岛都成为了帝国领土,日本国内加深了分裂与内斗。原本属于日本势力范围的冲绳等地,也为帝国所有。自丰臣秀吉时代建立起来的朝贡体系完全崩坏。

    上千年的仇恨,不仅没有化解,反而愈演愈烈。

    其二,日本是一个单一民族国家,单一民族国家觉醒民族意识,诞生民族主义后,必然会对倒幕战争之后形成的秩序进行挑战,尤其会提出一些领土要求,这是不可接受的。

    其三,从地缘政治角度来说,中日本就是天生的敌人。纵观历史,统一后的日本,定然会对外扩张,而日本有中国一个邻国,结果就是必然会与帝国发生碰撞。

    其四,从国家治理角度来说,统一后的日本,必然会以帝国为对手,无论统一后的日本是封建国家还是资本主义国家,统治阶级都会为日本树立一个敌人,来控制国内的思想,维护自身的统治,显然,帝国也是唯一的选项。这无疑是加重日本对帝国的仇视。

    《京报》的这片文章充满了民族主义者的理念,希望全国上下对日本提高警惕,但这篇文章也起到了一个抛砖引玉的效果,随着舆论的发酵,其所代表的观点并不能为大众所完全接受。

    其实说起来,《京报》是政治气氛浓厚的报纸,虽然是民办,但也是帝国喉舌,《京报》的前身是帝国第一份报纸《邸抄》,在前帝国时代,就分成了《官报》与《朝报》两支,前者直接与当时元老院挂钩主要是政治消息,后者的内容比较复杂了,帝国建立后,两者变成了《中央通讯报》和《京报》。

    《京报》的文章受到了诸多的批驳,这些报纸无一例外都是民办报纸,都有资产阶级的背景,其中极端的甚至批评《京报》妖言惑众,仇视友邦。但极端的言论往往在和平的时代无法成为共识,最终《申京商报》的文章与《京报》完成了对垒,得到了大众的支持,也取代对方成为了主流观点。

    《申京商报》的这片文章名为:笼中之蛇。与《京报》一样,使用了大幅的漫画,把日本比喻成蛇,但这条看起来阴狠狡诈的蛇被限制在笼子里,牢笼以日本周边的帝国行省为柱,连线成笼。

    《申京商报》与《京报》在一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那就是日本作为一个单一民族的国家,很难阻止其完成统一。或者说,这也是帝国战略界的共识。

    从某种程度上来,只要帝国不允许,日本这样一个近在咫尺的国家是无法统一的。但问题就在于,这会付出巨大的代价,而帝国的对外战略一向遵循有限介入的原则。有限介入就是有限的投入,尽可能的避免大规模的战争。而随着日本的发展,民族意识的觉醒,有一点可以确定,在阻止日本统一这件事上,帝国要付出的代价会越来越大。

    而等到出现两种可能,帝国就会接受日本的统一。

    其一,全面的介入也无法取得成功。其二,付出的代价超出了事成后所得。

    《申京商报》的文章认为,日本的统一是早晚的事,而帝国可以接受日本的统一。

    原因很简单,工业革命已经开展,封建王朝的时代结束了。

    在封建王朝时代,土地人口就直接与一个国家的实力挂钩。就以日本来说,每一次对外侵略都是国家统一之后。但工业革命的打破了这一规律,土地与人口只是国家实力的基本要素,真正与国家实力挂钩的是工业能力。

    统一后的日本,如果没有工业能力,仍然不会对帝国造成什么威胁,因此分裂的日本固然最好,但统一的日本也并非不能接受。《申京商报》认为,关键不在于日本统一与否,而是在于日本是否能完成工业化。

    而《申京商报》给出的答案就是不能。他们的理论有两个,第一,工业国家必须完成原始的资本积累,这要必须要靠对外殖民才能取得。当然这也是时代限制,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不知道工农业剪刀差也可以完成这一目标。而日本的位置很特殊,这个国家就在帝国卧榻之侧,距离最近的另外一个拥有独立外交的国家是莫卧儿帝国。而向东要横跨整个太平洋才能接触到可以殖民的地方。

    也就是说,日本与欧洲国家不一样,它处于帝国的势力范围内,若想崛起,不能像欧洲国家那样,可以在帝国的边缘位置慢慢崛起,而是出了新手村就直接打大龙。

    而第二个观点则更为重要,即便第一个不成立也没关系。这个观点就是,日本缺乏工业化需要的资源。

    毫无疑问,帝国掀起的第一次工业革命必须两种原材料,煤炭和铁矿。前者日本是有的,即便是帝国三十三年这个时代,出产自日本的煤炭仍然在帝国市场上占据相当的份额,只不过比例年年降低。但一年超过两百万吨的产量,以及相当的储量,对早期的工业化来说是足够了。

    可问题是,日本没有像样的铁矿。事实上,除了煤炭之外,工业化需要的一切原材料日本都没有。这意味着,日本的工业化就算展开,天然就处于成本高的劣势,随时随地都能被帝国卡脖子。

    至于其他的观点比比皆是,比如日本是一个身处最强国家旁边的岛国,纵深很小,天然就容易被入侵。

    《申京商报》得出的结论就是,日本崛起的唯一可能就是帝国的沉沦,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空间。而对日政策上,《京报》与《申京商报》也完全不同。

    《京报》认为,要警惕日本,尽可能的限制日本,维持日本现在的分裂与落后的状态。

    而《申京商报》总结出来的政策可以用八个字来表述:短期可用,长期可控。这也是帝国国内资产阶级所希望达到的目标,促进帝国与幕府的关系正常化,促进幕府开国,加深两国的经贸合作。

    两种不同的观点,确实对帝国中枢做出决断发挥了影响,但是《申京商报》的文章更有说服力。

章一八一 有识之士

    东方酒店。

    后藤信纲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想起了一个中国成语——如丧考妣。

    那张脸上还有浅浅的泪痕,是的,后藤信纲哭过,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没有吃东西,没有说话,就是在这个房间里默默流泪。

    大久保隆升的大嘴巴确实是个意外,但也在计划之中,维新社的原本计划,就是制造一起外交事端,通过报纸这类传媒了解帝国上下对日本的态度,试探帝国中枢对日本的判断,大久保隆升这件事让计划顺利执行,但结果却让后藤信纲无法接受。

    原本只是希望知道日本还有多少崛起的空间,但一系列的报纸却向后藤信纲等一大批的维新社成员宣告了一个残酷的未来——日本永远无法崛起,永远无法摆脱中国控制。

    一时间,后藤信纲感觉整个未来都是昏暗的。

    虽然后藤家是因为投效帝国而崛起的,但从其父后藤昭信开始,就严令家中子弟不可学三本枪,要认识到自己是日本人,以日本兴亡为己任。纵然流学帝国十年,后藤信纲所求是学**国之先进,涤荡日本之落后。但现在,残酷的事实摆在了眼前。

    “后藤殿下,后藤殿下。”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大久保隆升的声音传来,与后藤信纲郁郁寡欢不同,大久保隆升的心情还不错。

    他是此次使团的主使,也是幕府外国方(外交部)的主事,原本的目标就是实现幕府与中国的关系正常化,现在这个目的达到了。帝国已经答应重启在日本内战之后关闭的驻江户大使馆,最近几日,他在帝国外交官的陪同下,参观了申京周边的炼钢厂和机械工厂,并且制定了一个北上辽宁、河北,参观帝国机械化开采的煤矿。

    这也是双方合作的意外之喜,幕府想要趁热打铁,在帝国采购一批设备,在日本建立官营的煤矿、钢铁厂。

    后藤信纲原不想理会,一直没有说话,大久保隆升听到里面没有人回应,已经开始和身边武士商议里面是不是出事了,已经准备要踹门的时候,后藤信纲打开了房门。

    “我听说后藤殿下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大久保隆升问道。

    后藤信纲只是应付了一句无事,就要关门,大久保隆升直接把手卡在了门扇之间,他吩咐手下人都退下,自己一个人挤进了房间。

    “大久保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后藤信纲不解。

    大久保隆升轻轻推着后藤信纲,坐在了木地板上,他恭敬的跪在了后藤信纲面前,双手扶膝,郑重说道:“后藤殿下,我为三月十二日在三田义塾对您的无礼道歉,您说的事对的,是隆升的过错。”

    “这.......已经过了很久了,我已经忘却了。”后藤信纲讶异说道。

    那是半年前的事,当时德川幕府准备组建使团出使帝国,因为后藤信纲在中国留学多年,于是应召前往了江户。其实他早就参加的维新社,并且是其中秘密核心成员,于是去拜访另外一名成员木户文生。而三田义塾就是木户文生创办,用来教授华学的地方。

    而大久保隆升恰好也前往三田义塾拜访,邀请木户文生加入使团,在义塾之中,二人发生争吵。

    争吵的原因很简单,后藤信纲属于开国派,而大久保隆升属于攘夷派。后藤信纲追求的是日本更广泛的开放,学习中国和西洋的新技术新思想。但大久保隆升等人认为,正是中国的入侵,西洋商人的到来,让日本人道德沦丧,整日追逐钱财,而开国派就是日本的盗贼,是推着日本万劫不复的。

    如果只是争吵也就罢了,双方还发生了冲突,这其实也不算什么,攘夷派都比较极端,甚至发生过暗杀袭击的事。

    此次中国一行,给大久保隆升的震撼同样巨大,他逐渐意识到,故步自封最终会让日本毁灭,不是像朝鲜那样被吞并,就是彻底的殖民地,虽然他的认识仍然没有多大提高,但已经确定一点,必须要学习先进的技术。

    “请您一定要原谅我。”大久保隆升说道。

    “你我当日冲突,全然为公,自不会放在心上。将军托付之事,我亦会全力以赴。”

    大久保隆升一脸欣喜,这几日与中国外交人员讨论引进技术等实际问题,他更需要后藤信纲这类有见识有关系的人。

    “大久保殿下,这几日的报纸,你可看了?”后藤信纲主动问道,大久保隆升点头回应,而后藤信纲问道:“那大久保殿下如何评判呢?”

    “报纸所说是国家兴亡之大事,自有将军定夺,我此行只需要收集这些,送往江户即可。”大久保隆升如此说道。

    后藤信纲有些失望,传统武士出身的大久保隆升还是没有摆脱唯君者上,愚忠盲从的思想,他轻声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您说什么?”大久保没有听清这些话。

    后藤信纲微笑:“没什么。”

    “那请后藤殿下好好休息,明天请与我一起出发吧。”大久保隆升告知了明天的计划,起身离开了。

    “光靠新技术怎么可以,思想上的解放才是崛起的必然。”木户文生走进了后藤信纲,悠悠然说道。显然,在刚才,大久保隆升也去找过他了。

    “木户先生,这就是您为什么把全部身心投入到教育中的原因吧。”后藤信纲请木户文生坐下,不无感慨的说道。

    木户文生点点头:“纵然这个世界上存在天才,却也不是能扛起一个民族的兴衰。日本想要统一,想要崛起,就必须有千千万万的人才。我只是一颗种子,希望可以结出无数的果实。”

    后藤信纲与木户文生不同,他有着坚定的信念,他认为自己生来就是为了大和民族崛起的。但是现在他彷徨不知所措,他抬起头,看向木户文生:“木户先生,您认为我们真的还有机会吗?”

    “正如你那天介绍的π一样,机会也是无限的。”木户文生如此回答。

    后藤信纲:“则说,那请您为我解答,我该怎么做,日本的前途在哪里?”

    木户文生盘腿坐在了后藤信纲的对面,指着满桌的报纸,说道:“孩子,这是帝国精锐阶层智慧的结晶,我一个出身卑微的教书匠,哪里有能超越他们的才能呢,我又如何知道日本的前途在哪里?”

    “原来您也感觉无望了。”

    木户文生摇头:“非也,非也,因为这件事,我却感觉更有希望。”

    “如何说?”

    木户文生继续说道:“放在几十年前,以中华亿兆利民之智慧,又如何知今时今日帝国之道路呢?人类总是基于现实,基于已知去构想未来,我们的现实,我们的已知,都告诉我们,日本是没有前途的。可十年后,二十年后呢,这段时间出现的已知和现实,是否能推翻现在的构想?如果不能,三十年后,五十年后呢?

    今时今日,我维新社不过千余成员,所得智慧就已经为我日本谋求了统一、独立的空间。二十年后,五十年后,随着日本的开放和学习,你我同道何止十万百万,到时他们的共同智慧,谁又能说找不到一条崛起的道路呢?”

    后藤信纲闻言,愣在了原地,木户文生递给了他一杯水,说道:“信纲君,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你我两代人,若是能为日本争取到独立和统一,就已经是很难得了,至于日本的崛起,屹立于世界之巅峰,请交给后人吧。”

    后藤信纲感觉,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是啊,仅仅是让日本统一,就是多么伟大的事业啊。是穷极一生都无法做到的事啊,自己何必为统一之后的事去烦恼呢?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协助幕府吗?”后藤信纲问。

    木户文生点点头,而后藤信纲说:“幕府陈腐,故步自封,如何能为我日本未来?”

    “不,我们只是协助幕府,而非支持幕府。幕府现在求的是‘以武家统治为根本,辅之以中国富强之技术’。我们帮助幕府,纵然会让幕府的实力提升,但同样,幕府也要开国接纳新思想,你今天也看到了,大久保隆升那样一个迂腐之人,只在中国呆了几日,观念就完成了转换,此次幕府开国,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思想被涤新,到时候只会有更多的人站在我们这边。”木户文生认真解释说。

    后藤信纲说:“真希望更多的人来中国走一走,看一看。”

    木户文生也是无奈:“此番幕府一方亦开国,我大和民族开眼看世界,终究会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

    二人的无奈,与维新社现在的状况有关。维新社是一个松散的组织,没有一个明确的领导,因为维新社的共同利益仅仅是反对幕府,反对武士阶层罢了。而其中更是分为多种派系。

    其中极端的民族主义者主张驱逐日本境内所有的外国人,消灭一切的特权阶层。

    即便是一些温和理性的派系,也有分为两派,公武合体一派,主张京都的朝廷与江户的幕府合流,这部分人多是出自武士之中的开明之辈。

    另一派是王政复古派,本质上,后藤信纲和木户文生都是这一派,希望打倒幕府,建立以天皇为代表的新朝廷。

    因为属于王政复古流派,所以后藤与木户二人都不能公开行事,所以这一派在日本的影响力远远不及前者。而二人也有不同,年纪比较大的木户文生主张现在应该引入新思想,缓缓图之。年轻的后藤信纲则认为,只有使用暴力夺取政权才是唯一的出路,应该发起武装倒幕,联合各派乃至大名的力量,先行灭掉幕府再说,只要德川幕府失败,日本唯一的合法代表就是天皇。

    然而,此番再一次来帝国,后藤信纲的思想亦发生了变化,他依旧坚持武装倒幕,但也明白,时机根本不是由日本自己决定的,倒幕能不能成功,还要看帝国是否接受。

    如此一来,后藤信纲的理念也必须选择隐忍,与木户文生的计划更贴合了。

    “刚才隆升前来,邀我明日随他出行,洽谈幕府官营厂引入中国技术与机械的问题,木户先生,以你之能,可否教我,什么可引入,什么不可引入?”后藤信纲主动问道。

    木户文生说:“无有不可。”

    “为什么?”后藤信纲不解,作为武装倒幕派的代表,他对任何可以增强幕府实力的举措都心怀警惕。

    木户文生道:“可与不可,未必我们操心。如今幕府权势恢复,中国也有警惕,自然不会全面放开。二者,我个人对幕府那些官营工厂,并不报以什么希望。这一点,中国这一边已经证明了。”

    说着,木户文生回到了自己房间,拿出了一个夹子,里面全都是剪报,被贴的非常齐整,而封皮上写着经济殖产四个字,显然这就是木户文生做的一个门类。而木户文生另一只手则托着一些点心,让一日夜没有吃饭的后藤信纲吃些东西,一直等他吃完,才让他看剪报。

    这份剪报是经济类的一个分类,所有的内容都是有关国有企业与私有企业的内容。

    这些年,帝国一直推动土地国有化,取得了相当的进展,但是在工商业上,国有化不仅没有取得进步,反而有所后退,到帝国三十三年,已经没有像样的国营商业公司了,只有在工矿业上还处于优势地位,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国营的工矿业在利润率上是远远低于私有企业的,而在技术革新和进步方面更是乏善可陈。

    显然,这是所有国有企业的问题,只不过帝国只是处理了一批低效率且不威胁国家安全的企业,却也开始试点公私合营、国有私营等办法。

    “中国拥有很长的国有企业历史,这在前帝国时代就有了。即便如此,低效率低利润的问题也没有解决。幕府肯定也是如此,至少中国的国有企业的管理人员是学过经济、会计、管理等专业知识的,而幕府呢,他们设立一个钢铁厂,肯定会让武士去管理。这样的工厂,注定效率低,利润低,赔钱也不是不可能。根本挡不住中国那些物美价廉的商品。”木户文生说。

    “幕府也可以尝试公私合营,国有私营等办法。”

    “这私,是谁呢,中国商业家吗?这肯定不会,只能从日本国内找,找西南诸藩?也不会,最终还不是落在我国商人手里,那就是落在我们手中,那会是维新社的壮大!”

章一八二 外交活动

    后藤信纲忽然明白了,日本的一切对外开放,都是对维新派有利的,对外开放就要了解帝国,目前来看,帝国的一切都是先进的,如此,人们只会越来越厌烦日本陈旧的体制,尤其是幕府。

    开放是否有幕府主导,根本不改变这一现实,区别只是对维新社的好处是多少而已。

    “多谢您赐教,木户先生。”后藤信纲连忙感谢,实际上,在此之前,他是有些瞧不起木户文生的。

    一来他出身大名之家,是武家传奏后藤昭信的嫡子,而木户文生只是一个普通的日本人。二来,他在帝国拥有十年的留学生涯,都是与帝国的精英阶层打交道,而木户文生长年在帝国下层摸爬滚打。但是现在看来,木户文生的见识远远超过自己。

    木户文生则是说道:“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信纲君去做。”

    “请您吩咐,木户先生。”后藤信纲的语气里多了更多的尊重。

    木户文生说道:“在来中国之前,我也没有想到幕府与中国的合作会这么顺利,大久保隆升竟然现在就开始大谈引入技术和机械了。可以说,幕府与中国的关系正常化必然成事实,我们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此次关系正常化,必须得到天皇的认可,要以天皇的认可作为最终准则。由此,再次向全日本的百姓证明,天皇才是日本的最高统治者。”

    后藤信纲立刻点头表示同意,这一点原本就是事实,德川幕府的统治也是以天皇的名义进行的。

    “可是我不知道这件事究竟该如何操作,幕府那边未必会同意。”木户文生说出了心中的不安。

    后藤信纲细细思索,他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是他思考的习惯,过了一会,后藤信纲说道:“不!木户先生,这一点不需要幕府来同意!”

    “什么意思,难道你想瞒着江户,先让京都与中国接洽吗?不行,觉对不行。”木户文生急切说道。

    后藤信纲确实有这种能力,因为他的父亲后藤昭信是武家传奏,在京都,在天皇和公卿那里非常有影响力,而且,后藤家族在中国也有一定的影响力。现在大久保隆升这个正使的精力全放在了引进技术上,他确实有操作的空间。

    “我当然不会这么做,我的意思是,只要中国提出必须得到天皇认可,就可以了。”后藤信纲说道,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给出了详细的解释:“实际上,这些年来,中国一直主导国际秩序,尤其是在外交方面,制定了很多外交准则,其中大部分的准则和流程得到了欧罗巴国家的认可,几乎已经成为了国际惯例。

    而在国家元首的定义上,中国一向很明确。我们日本的国家元首就是天皇陛下。”

    “我担心,幕府会有所反弹。”木户文生提出了疑虑。

    后藤信纲说:“所以我们要做一做其他的文章,让幕府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西南各藩和四国的三本枪,都与中国有各种往来,不少藩在申京还有领事馆。我们可以先运作他们,要求这些藩的大名向京都补交文书,让他们的外交与经济合作得到天皇的认可。显然,他们肯定会同意的,只要他们同意了,幕府就不能置若罔闻。

    这样比幕府单独做还要好,更彰显天皇陛下的国家元首地位。”后藤信纲说完,看向木户文生。

    木户文生仔细思索之后,感觉确实如此。三本枪一直被日本有识之士斥责为‘日本之叛逆,中国之走狗’,他们也需要做这样的表面文章表明自己尊重天皇。而西南诸藩,也希望利用天皇的影响力,来抗拒幕府的征讨。

    其实这就是现在的日本,在一切问题上,大家都有分歧,但在天皇是国家元首这个问题上,无论出于私心还是公论,各方都是一致的。

    “那信纲君有玉成此事的把握吗?”

    后藤信纲点头:“是的,我们可以按照中国制定的外交准则来,足够在里面找到充足的依据。而据我所知,中国的对外关系上一直尊重对方的国家元首,无论是封建君王还是立宪之虚君,亦或者被架空的国主,都是如此。”

    在后藤信纲与木户文生确定了要做的事情之后,立刻联系了各方,后藤信纲则把最后议定的这件事告知了在日本京都的父亲后藤昭信,由其父去操办,他本人则是陪伴大久保隆升北上,参观和洽谈。

    毫无疑问,二人对帝国的工业技术最感兴趣,大久保隆升尤其如此,他参观的多是机械化采煤厂、纺织厂、机械工厂和动力公司,而后藤信纲对一切新事务新制度都很感兴趣,重点参观了邮局、电报局、医院等有关国计民生的部门。

    木户文生留守在了申京,他换了中国衣服,整日留恋于报社、杂志社等文化教育行业。

    普鲁士,哥尼斯堡。

    “.......真的很遗憾的告诉您,那个漂亮的小伙子被朕的孩子们带坏了,在写这封信之前,他们竟然自己开着一辆蒸汽动力的挎斗摩托车玩起了骑兵游戏,因为朕的儿子驾驶技术实在是太过于糟糕,小威廉的脸被划伤了,医生说或许要留一道疤,可是他很坚强,告诉朕,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或许最倒霉的是他的朋友昭承,裕王的孩子掉进了粪坑里........。”

    在哥尼斯堡的小客厅里,勃兰登堡选帝侯及普鲁士大公正围在壁炉旁,热情洋溢的读着一封中国皇帝的书信。这封信是由皇帝陛下口述,小威廉亲笔所书。信中的内容逗的公爵夫人和几个大臣哈哈大笑。

    而之所以老威廉要这么公开读出来这明显带有私人意味的书信,就是要告诉身边的大臣和将军,我们与中国的关系非常好,我的儿子在中国非常受欢迎。

    “很抱歉,诸位绅士和将军,还有几封信是小威廉自己写的,就不能读出来了。夫人,你拿下去看吧。”老威廉把装满信的书包递给了公爵夫人。

    很快,几位贵族和官员也都退下了,房间里只剩下了大公、宰相博哈德还有尊贵的‘邮差’澹台云风。

    “侯爵,无意冒犯皇帝陛下,我需要让我的人放心。”老威廉对澹台云风说道。

    澹台云风笑了笑:“我明白,相信皇帝陛下也不会在意的。只是不要让他们把昭承殿下掉粪坑的事传出去,这关乎这位王子将来的政治声誉。”

    “当然,我立刻去吩咐。”

    老威廉不仅是答应,而且主动出去吩咐了,然后他提着一个篮子走进来,在火光下,看得出里面是地瓜。老威廉说:“侯爵,这是小威廉去申京的那一年,博哈德派人从西津带来的品种,真是不错,在我们普鲁士种植很适合,产量比本地的提高了四分之一,味道也不错。我在小威廉的信件里看到,他喜欢和贵国的皇子、王子一起,在野外或者火房里烤地瓜,聊一些开心的事。”

    澹台云风拿了一块,放进了一旁的炉膛旁,说道:“大公,您应该早这样的,说实话,从我三天前来到哥尼斯堡,这是最放松的时候。特别是昨天的宴会,我是饿着肚子回去的,而且跳舞把我的腰快扭断了。”

    “很抱歉,如果使团只有您一个人,我自然会私人招待的,因为您是裕王的女婿,而裕王殿下是我最真挚的朋友。可是您还带来了很多的尤其是那些技术人员和教官,我希望他们看到我的重视。”老威廉有些歉意的说道。

    “当然,我的手下很满意。”澹台云风说道。

    博哈德说:“我们谈一些正事吧,侯爵,在您没有来到的这一个月里,因为萨克森的事,大公和整个普鲁士都很烦恼。”

    显然,博哈德说的是帝国支持萨克森选帝侯参选波兰王位这件事,晋商代表徐邦延与部分外交官已经去了萨克森,与以往,帝国商人会以精美的瓷器作为礼物不同,这一次,徐邦延直接带去了一千支后装线膛枪和两百套骑兵的装备。而这仅仅是礼物,萨克森传来的消息说,双方正在洽谈两百万帝国银元的贷款,甚至有传言,帝国会派兵支持萨克森选帝侯奥古斯都竞选波兰国王。

    普鲁士与萨克森的关系理论上不错,比如萨克森选帝侯奥古斯都的妻子就出自普鲁士大公的家族。但普鲁士这些年来在老威廉的治理下快速崛起,影响到了萨克森在德意志新教区的地位。

    此次波兰王位出现空缺,奥古斯都倾尽全力竞争,其实老威廉也有些心动,只不过普鲁士目前的实力不如萨克森,尤其是在竞争波兰王位最为重要的资金实力上。但老威廉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拥有王位。这一点,他很早就与帝国讨论过,他也私下努力过,比如借助荷兰人在维也纳的影响力。可惜都失败了。

    “大公阁下,裕王殿下让我告诉您,如果您成为国王,这个王位一定会是普鲁士国王,而不是波兰国王。”澹台云风一边剥着红薯皮,一边和老威廉说道。

    “可是我不理解,为什么贵国要支持萨克森呢?”

    澹台云风说道:“说的简单点,我们不能让法国的孔蒂亲王成为波兰国王,这不符合我们在欧洲的利益。”

    “为什么我们没有成为帝国的选项?”博哈德主动问道。

    “大公阁下与奥古斯都阁下都是强力的领主,显然,你们去争夺波兰王位,并不是为了个头衔,而是真的要实现两个国家的融合,建立一个强有力的集权国家。这没有什么区别,而区别在于,奥古斯都阁下可以拿出将近四千万泰勒的金钱,而大公阁下拿不出来。

    如果支持普鲁士,这部分钱就要由我国来出,也意味着一旦失败,我们失去的利益会更多。同样的选择下,我们自然会选风险较小的一个。

    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波兰国内对瑞典占领立窝尼亚很不满,而瑞典现在也明确表态反对奥古斯都这个战争狂成为波兰国王。无论奥古斯都还是大公阁下您,成为波兰国王都是吹响与瑞典的战争号角,我此次前来,经停阿姆斯特丹的时候,已经看到瑞典人筹措军费了。

    显然,因为沉没成本,我们只能站在波兰国王这一边,而同样在军事实力上,普鲁士也稍微逊色于萨克森。

    另外,奥古斯都已经改信了天主教,以迎合波兰的贵族,为此他的妻子都与他分局了,请问大公您愿意做同样的事吗?”澹台云风没有隐瞒,向普鲁士提出的全面的分析。

    老威廉哑口无言,他只是说:“我不认为奥古斯都可以成功。”

    “这无所谓,关键是他实力强大而且够疯狂。帝国从来不相信有最完美的选择,我只选最有利的。”

    “这会影响帝国与普鲁士的关系吗?”博哈德问。

    “当然,但是与你们想的不同,我认为对你们来说是有利的影响。”澹台云风说。

    “请详细说说。”老威廉也来了兴致,说道。

    澹台云风解释说道:“帝国一直奉行的是欧洲均势原则。那么就需要在欧洲中部有一个大国,向西可以平衡法国,向东可以威胁沙俄。现在这个国家是奥地利,可它的精力又过多的被奥斯曼纠缠。而且我们不认为这样一个多民族、封建且宗教思想浓郁的国家有什么未来。

    而帝国已经证明了,未来的强权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民族性,只有民族国家才有可能成为真正的强权。

    在欧洲中部,人口最多的民族就是德意志民族,谁把德意志民族统一起来,谁就是帝国在欧洲最大的盟友,也是欧洲未来的霸主。那么谁能统一德意志呢,至少看上去萨克森比普鲁士更有资格,现在萨克森追逐波兰去了,您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呀。”

章一八三 普鲁士的觉醒

    “如果让我闭上眼睛,我会感觉是在裕王殿下和我说话。”老威廉接受了澹台云风的这个解释,最后还不忘打趣澹台云风一句。

    澹台云风也只是笑了笑,吃光了手里的烤红薯,喝了一杯水缓解一下有些黏湿的嗓子,而老威廉问道:“既然瑞典与奥古斯都的战争是必然的,那中国是否会在这场战争中与普鲁士站在同一立场呢?”

    “实际上这个问题我无法给出回答。”澹台云风平淡说道。

    这本身就是一种回答,老威廉笑了:“我明白了,这要看帝国与普鲁士是否拥有共同的利益。”

    澹台云风点点头:“是的,就是这样的答案。”

    “那能否告知,中国在这场战争中想要什么利益呢?”博哈德代替问道。

    “很简单,其一,更广阔的市场。其二,限制沙俄的扩张与崛起。其三,增强在各国的政治影响力。”

    老威廉轻轻点头,对此他并不感觉到意外,而是说道:“至少在目前看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多大的利益冲突。”

    “确实如此。”澹台云风也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而博哈德说道:“关于战略上的讨论,我们暂且告一段落吧。现在我们讨论一下经济和技术上的合作吧。”

    这才是老威廉所重视的地方,在过去的几年,他可不只是派遣自己的儿子前往中国留学,还随行了一个二十多人团队的代表团,这个代表团表面上是小威廉的侍从团,但实际是考察团,里面都是老威廉精挑细选的贵族,而普鲁士自维也纳战役之后,就有了派遣贵族去西津上军事学院的历史,可以说,在德意志地区,对帝国最为了解的势力就是普鲁士。

    老威廉与宰相博哈德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那就是工业是一个国家脊梁,普鲁士要想崛起,实现一统德意志地区的伟大理想,发展工业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最近两年,老威廉一直筹措这件事,不断从帝国引进技术,可是因为帝国的技术保护法律,普鲁士一直得不到最先进的技术,但即便是帝国落后的技术,对于德意志地区也是足够先进的,比如今年下半年,普鲁士将会拥有德意志地区第一座炼钢厂,投产之后,每年可以产出超过五万吨的钢和铁,之所以如此确定,是因为这家炼钢厂是直接从帝国台北采购的淘汰产品,全套拆卸,用船运输来的。

    这些技术和工厂的引进给普鲁士带来了很大的财政压力,为了筹措资金,必要的借款、增税是必然的,好在,过去几十年,老威廉已经建立了中央集权制度,他的话在普鲁士就是圣旨,但即便如此,压力也很大,为此老威廉今年已经选择裁军。

    要知道,普鲁士在维也纳之战后一直维持着一直三万人规模的常备军,这支常备军战斗力在欧洲属于第一流的,但普鲁士没有足够的钱来支持这么大规模的军队,以往都是靠着帮强国打仗来获取援助来维持,法国、奥地利都曾经是普鲁士的雇主。

    从去年开始,普鲁士就开始裁军,预计明年夏季的时候,普鲁士的常备军数量将会降低到一万八千人的规模,这也是为什么老威廉没有能力竞争波兰王位的原因之一。

    愉快的会谈持续了两个小时,最后澹台云风留下了一份长长的清单。

    老威廉对这份清单心满意足,造船厂、兵工厂等一大批普鲁士想要的工厂都有,甚至可以引入一些蒸汽动力的机械。特别是造船厂,帝国一方答应,十年内让普鲁士拥有制造蒸汽动力船只的能力。

    可问题就在于,普鲁士没有足够的资本,也没有充足的技术人员。

    “我认为钱的问题还好说,毕竟我们把钱花在了工厂上,这就是会下蛋的鸡,只不过资金回流稍微慢一些。而不是花在军队上,永远带不来收益。但技术人员上确实是一个问题,中国对这方面管理很严格,前来德国工作的技术人员都要经过审核。博哈德,我的老友,你有什么办法吗?”老威廉给博哈德倒了一杯来自波尔多红酒,问道。

    博哈德说:“资金的问题我们可以着眼于犹太人,三十年战争之后,犹太人就不断往德意志地区迁移,我们也接纳了一些,不如再放开些,给予其更多的权限。并且切实的保护犹太人。

    阁下,我去过西津,在中国的西津,犹太人只能租房不能买房,犹太银行必须有超过百分之四十的中国股份,其开办农场、工厂都必须与中国人合作。而且犹太人不准在西津拥有第二座教堂,不许占据一个社区的五分之一人口。可即便有这么多的限制条件,犹太人仍然对前往西津趋之若鹜。

    就是因为帝国有完善的法律保护犹太人,而且那里还有充足的工作机会。这是我们所需要做的。哪里有利润,犹太人就会出现在哪里,哪里的金钱和生命得到保护,犹太人也会出现在哪里。”

    “我同意。不光是犹太人,任何外国族裔在普鲁士都应该得到法律的保护,我不能接受第二次礼帽事件,那个中国机械工仅仅是没有向贵族脱帽致敬,就被打了一顿,实在是难以接受,据我所知,在中国就没有这样的规定。即便见到皇帝,他们也可以戴着帽子,在法律之中只有在国家仪式中才必须脱帽,但那是致敬国家,而非致敬某个人。”老威廉说道。

    “是的,我们可以为了技术和工厂,花几倍的价钱引入中国技术人员,可是他们仍旧不愿意来,就是因为这里缺乏平等和自由。”博哈德有些无奈的说,只不过,作为老威廉的宰相,而且担任了十几年,博哈德靠的是能力,他会抱怨,有时候还会因为抱怨惹恼了老威廉,但他不只是抱怨,在抱怨后他总会提出真知灼见。

    博哈德说道:“我认为对于技术引进和消化还需要动更多的手段,比如我们也可以让我们的商人去中国,尤其是西津地区办厂,然后生产东西卖到普鲁士,给予一定的税收优惠,这是中国愿意看到的,而这些商人总会带上一些德意志人前去中国,他们也就可以学习到技术和管理经验。

    同时,我们也可以直接组织有知识的青年,包括但是不能仅限于贵族,官方出资或者提供部分资助,让其到中国学习技术。甚至可以办理学校,让其在国内先学一些基础。而对于已经前来普鲁士的中国人,我们也要用好,他们只是被派遣来提供技术服务的,我看过几个维修工人的合同,并且与管理者聊过。这些工人来自西津或者南洋,而中国在五年前正式通过的劳动法。

    这些工人在我们这里的劳动也受到中国法律保护,他们每天只工作九个小时,加班要另外付费。我想说的是,既然他们愿意为了加班费而多工作,那么为什么不能花钱让他们把技术教给我们的工人呢?在大部分的工厂,这些人都是师父带徒弟的教授,一个人带两个三个,因为语言不通,效果很差。

    比如纺织厂,原本的技术工人只在德意志待四个月的计划,现在七个月了还走不掉。还不如把学徒组织起来,直接开设学堂,安排翻译帮助技术人员参与教学,这样效率会提高很多。”

    “显然,这是一件复杂的事。”老威廉摸着额头说道。

    博哈德点头:“一个国家的崛起当然很复杂。”

    博哈德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大公,英国那边的事,我们要告诉中国方面吗?”

    “暂时不要,那位丘吉尔公爵的话并不是那么值得信任,而且,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老威廉说道。

    在帝国三十三年末这个时候,英国的内战已经暂告一个段落,国王詹姆斯二世增加了宗教宽容,重开了议会,暂时恢复了英国的秩序。特别是向帝国出售北美殖民地获得大量资金之后,英国王军的实力扩张,让很多抵抗者隐藏起来。

    只不过,这也引发了另外一个不稳定因素,那就是苏格兰总督丘吉尔公爵、爱尔兰总督菲茨詹姆斯与国王的关系开始恶化,趁着内战,这二人事实上割据了一方,现在局势稳定,詹姆斯二世国王开始处理这两个不稳定因素了。

    丘吉尔与菲茨詹姆斯立刻选择了抱团,二人私下里还有行动,菲茨詹姆斯自然是联络帝国希望得到支持,而帝国与葡萄牙也确实给了菲茨詹姆斯不少支持。丘吉尔在私下里走的更远,他已经确认,在现在的英国秩序里,他本人是没有未来的,毕竟正是他当年一手操办了背叛詹姆斯二世的事变。

    于是乎,丘吉尔开始联络新教势力,这其中包括流亡整个欧洲的英国流亡者、国内对国王不满的资产阶级,以及丹麦、普鲁士等新教国家,丘吉尔希望内外联合,恢复英国旧日的秩序。

    只不过,考虑到法国的因素,现在并未有人给予正面的回应。而在丘吉尔的联络各方中,丹麦与普鲁士最为重要,因为两国各有英国国王的继承人,老威廉控制着詹姆斯二世的大女儿玛丽,而安妮公主则是丹麦乔治王子的妻子,此时正在丹麦避难。

    实际上,现在整个欧洲都不想打仗,大同盟战争消耗了各个国家太多的财富,主要国家都在消化战争遗留的国债,根本无力组织大规模的战争,普鲁士等新兴势力也在富国强兵。站在普鲁士大公的立场上,他也希望欧洲消停一段时间。

    而博哈德与老威廉都知道,中国与英国现在的矛盾很深。英国把北美殖民地抵押给了中国,在收到汇款之后,所答应的条款有些反复,给前去接管殖民地的官员和军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而许多行为本就是故意的。

    当初帝国联合法国支持詹姆斯二世复国,詹姆斯二世也答应向帝国开放国内市场,但也出现了问题,对于英国国内急需的粮食、棉花等原材料,英国人表现的很积极,但是对于钢铁、纺织品等与英国竞争的商品,英国则提高了进口关税,而帝国在大西洋上,对英国出产的煤炭用量很大,英国煤也是最好的煤炭,但英国也大幅度提高关税,詹姆斯二世国王出尔反尔的行径让人厌恶。

    澹台云风一直在欧洲忙活这件事,希望联合几个重要国家,对英国展开一致的行动,利用军事和外交手段施加压力,但是得到的反应寥寥。而现在,波兰王位继承问题成为了欧洲外交的主要工作。

    “大公,现在我们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立刻派遣一支规格足够高的代表团前往中国。”博哈德说道。

    老威廉笑了笑说:“我们在西津有领事馆,如果你觉得大使的地位不高,我可以派我的........。”

    “不,大公,我的意思是,派遣代表团前往申京。现在普鲁士的工作已经步入正轨,但我们同时面临着诸多挑战。我认为,普鲁士的一切外交都要服务于普鲁士的利益,但现在来说,普鲁士的利益是与中国高度重合的,是时候加深友谊了。”博哈德真切说道。

    老威廉点点头,而博哈德说:“至于人选问题,我一直有些疑虑,我们的贵族太保守了。”

    “呵呵,这你不用担心,我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老威廉说道。

    “谁?”博哈德问,他很担心大公再选定一个自己的亲戚,而老威廉却说:“当然是亲爱的莱布尼茨了。”

    “是啊,我怎么忘掉这个人了呢。”博哈德一拍脑袋

    老威廉笑着说道:“莱布尼茨不是一直追着我的屁股让我出资建设科学院吗,我现在决定同意了,但科学院的设施需要时间,我准备让他在这段时间代表普鲁士出使帝国,回来他就拥有科学院并且担任院长了。”

章一八四 老朋友

    莱布尼茨出身于莱比锡,已经有五十岁了,其祖父三代都在萨克森征服中任职,他的父亲是莱比锡大学的伦理学教授,在其六岁的时候离开人世,给莱布尼茨留下了宝贵的财富——一座私人图书馆。

    其本人二十岁就从莱比锡大学毕业,在学校里他主攻法律,但对哲学有着深入的研究,毕业那边就出版了有关哲学的书籍。

    莱布尼茨曾经被当成战略武器使用,在二十四年前的法荷战争中,神圣罗马帝国派遣他前往法国,认为凭借他的学识和影响力,可以动摇路易十四对低地地区的兴趣,转而让其殖民埃及,只不过这个计划没有成功。

    但莱布尼茨本人却在巴黎与法国文化知识圈混熟,结识了很多数学家,他开始沉迷数学,并且与牛顿一样,都单独发明了微积分。

    莱布尼茨本人在数学和哲学上的造诣都很深,而起与中国的渊源也不少,其游历意大利地区时,结识了一些曾经去过中国的传教士,而且当中国的数学传到欧洲,莱布尼茨惊讶的发现,其中很多的数学符号是与自己创造的类似。让他更对中国的那位促进数学发展的太上皇陛下感兴趣。

    自十几年前,莱布尼茨就开始研究与中国有关的东西,并且通过当时与中国科学院来往密切的另一外哲学家斯宾诺莎建立了与中国知识界的联系。

    有一段时间,莱布尼茨工作于德意志境内的某座银矿,致力于改进风车,提高抽取地下水的效率,由此耽误了很多时间,帝国科学院还因为这件事专门请求当时的驻里斯本的大使,安排人送去了两台蒸汽抽水机。

    而双方最近一次的交流发生在四年前,当时英国皇家学会发表声明,说牛顿是微积分的第一发明人,拥有对微积分的发明权。帝国科学院的十几位数学家,尤其是出身皇室的李筠玫,专门向英国和莱布尼茨本人发去信件,声明微积分的第一发明人是谁已经无从考证,因为二人都是独立发明了微积分。但是,牛顿的流数符号远远不如莱布尼茨发明的数学符号。

    而帝国宣布,采用改进自莱布尼茨的数学符号。甚至连太上皇李明勋都写信告知莱布尼茨,其让中国数学使用的符号,是来自一些从德意志地区流出的数学著作和草稿,很大可能那些草稿来自莱布尼茨。并且表示,假如莱布尼茨需要专利费等类似的费用,帝国愿意酌情支付。

    而莱布尼茨没有选择要,而是希望表示增加交流的愿望,并且亲笔书写了《微积分的历史和起源》一书,寄给了李明勋,详细介绍了他创立微积分学的思路,并且在里面分析了牛顿创立的微积分。

    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牛顿与莱布尼茨的书信来往之中,确实讨论过微积分的问题,但两个人都没有告知对方自己的方法,所以是各自独立创建微积分。

    莱布尼茨的书中介绍了二人的微积分属于不同的体系,牛顿是从物理学出发,运用几何方法研究,应用上结合运动学较多,论造诣超过了莱布尼茨。而莱布尼茨则从几何问题出发,用分析学引进了微积分概念,得出运算法则,其数学的严密性与系统性超过牛顿。

    这本书被送到帝国之后,立刻被出版,莱布尼茨的态度也被帝国科学界认可,在最新修订的帝国课本之中,莱布尼茨的故事也被编写为课后小故事,成为了帝国境内家喻户晓的存在。

    而对普鲁士来说,莱布尼茨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代表,他连中国传统的《周易》和《八卦》都懂。莱布尼茨并非没有缺点,他与牛顿一样,也对神学有研究,有宗教信仰,但也与牛顿不一样。

    牛顿在中国科学界的定义就是数学家,而中国科学界都秉持唯物主义,有宗教信仰的科学家就与神棍挂钩,为大家所不齿。但莱布尼茨不同,他是数学家,但又是哲学家,而在这个时代,无论中国还是欧洲,哲学家都离不开对神学的研究,莱布尼茨的信仰被中国科学家主动的理解为——研究哲学的需要。

    当然,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已经不重要了。莱布尼茨在中国已经有了标签——数学家、哲学家、拥有科学精神的君子。

    博哈德对于老威廉的态度非常满意,事实上,眼前这位普鲁士大公已经与刚继位的时候完全不同。

    博哈德还记得,普鲁士第一次与中国进行商业合作,很大部分资金被大公的家族用来采买中国出产的各类奢侈品,从精美的丝绸、瓷器到香料、茶叶,那个时候的大公也重视教育,但所建设的学校都与艺术有关。

    那个时候,大公只有两个想法,一个是把自己的头衔从大公变成国王,另外一个就是改变普鲁士在欧洲人眼中野蛮落后的形象。而现在的大公无比的务实,他坚信,只有力量才能带来想要的一切,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已经被他抛之脑后。

    萨克森,德累斯顿。

    奥古斯都站在宫殿的露台上,看着中国商人徐邦延缓缓从花园乘马车进来,发现这个中国商人闭目而坐,没有任何表示,奥古斯都脸色铁青,对此很是不高兴。

    他的宫殿虽然不如凡尔赛宫那么大,但却有着凡尔赛宫的繁华,在艺术氛围上更为突出,但是这个中国商人却没有任何喜爱、羡慕的模样,完全的不在乎的模样,这让奥古斯都感觉到了冒犯。

    如果在以前,他肯定会卫兵把这个中国商人赶出去。但这一次不同,中国商人带来的礼物是急需的军械,而且还有一大票的贷款、武备上的合作,而这些与他的波兰王位息息相关。

    忽然,奥古斯都感觉徐邦延动了一下,他连忙伸头去看,发现这个家伙只是用手帕捂住了嘴巴,嫌恶的厉害。

    “中国商人,你带来的礼物很好,但你这个人不好。”身材高大的奥古斯都站在徐邦延面前,说道。

    “阁下,萨克森人杰地灵,但是这里的城市与宫殿实在是有些让人失望。”徐邦延也表现的毫不客气,他此次前来,与其说是谈生意,不如说是代表帝国谈外交的,而身处内陆地区的萨克森原本与帝国就没有多少经济往来。

    “我答应召见你,你就这么无礼吗?”奥古斯都问道。

    徐邦延轻笑:“在下这次前来,不是来见阁下您的。我们之间的合作,您只需要派一个财务官员就可以完成,至于外交事务,您应该去哥尼斯堡,我们的使者在那里。”

    “那你为何前来。”

    “找人。”

    “谁?”

    “一个乌克兰朋友,他在您这里做客,我们是知道的。”徐邦延说道。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奥古斯都有些惊讶。

    徐邦延却只是说:“我们就是知道,让他出来吧,我想和他单独谈一谈,不然的话,他肯定会后悔,而他所承诺的一切也会化为泡影。”

    奥古斯都恨恨点头,一挥手,直接离开了,不多时,微醺的泽连科出现在了这间小客厅里。他身上带着酒气,整个人却很紧张,因为他是偷偷跑来的。

    泽连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早年间,他因为在帝国申京接受了完整的教育,在帝国支持下成为了中国哥萨克名义上的领袖,外藩的公爵。但他却没有得到多少实权,反而投身于外籍劳工的管理工作,成立了乌克兰工人兄弟会,专门帮助西津地方政府管理那些斯拉夫族裔的外籍劳工。同时,在帝国支持下,打造了一支军队在海外为帝国南征北战。

    但是他的权势却受到了限制,最近几年的西津,斯拉夫族裔的外籍劳工超过十万人,算上他们的亲属,规模达到了三十万,与国族不相上下。一度有人说,乌克兰工人兄弟的会长泽连科,就是半个西津的主宰。

    因此,裴元器拆分了乌克兰工人兄弟会,名义上泽连科仍然还是领袖,但内部已经分裂成了几个不同的派系,各区域也各自有负责人。

    泽连科手下那支为帝国南征北战的军队也被限制,只要入境,就必须被解除武装,打散编制,需要的时候再临时组建起来,这与泽连科想要维持一直常备军的理想完全相悖。此后,帝国在外藩改制中,支持了哥萨克在大高加索山以南区域建国,把泽连科排斥在外,让他更是对帝国失望了。

    其实泽连科很清楚,当他打造乌克兰工人兄弟会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已经不是帝国的自己人了。最近几年连续遭遇打压,他一手创立的军队现在还有两支,四千五百人,分别在马耳他和休达担任驻守军队。其实也被帝国控制在手中。

    此次波兰王位继承事件,泽连科曾经派人前往申京游说,希望帝国支持他去竞选波兰王位,也被无情的拒绝了。于是乎泽连科剑走偏锋,主动联络上了波兰王位的最有力的参与者奥古斯都。

    二人一拍即合,泽连科有军队,其本人在右岸乌克兰地区也有相当的影响力,甚至可以提供部分资金支持,对奥古斯都竞争波兰王位有很大裨益,而奥古斯都答应,等得到波兰王位之后,在波兰政府之中为泽连科留一个重要职位,并且让其成为波兰贵族。

    “泽连科先生,你让人很失望。”徐邦延看着泽连科迷离的眼睛说道,泽连科冷冷一笑,不置可否,而徐邦延说:“尤其是让裕王殿下失望。”

    “是帝国先让我失望的。”泽连科吼道。

    徐邦延笑了:“那又如何,没有帝国,哪里有现在的你?就算你与裴大人有什么过节,裕王殿下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泽连科一时安静下来,裴元器拆分了乌克兰工人兄弟会,这个过程中使用了一些手段,泽连科只能忍受。他之所以做出现在这种激进的举动,与裴元器那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不无关系。

    “是我对不起殿下。”泽连科低声说道。

    “你知道吗,你偷偷离境,到萨克森来,王爷派来的使者一直在找你,苏伊士、马耳他等地都去了。”

    “找我做什么?”

    “找你做现在做的事。”徐邦延说。

    泽连科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邦延说:“王爷自申京发来了密件,因为要到萨克森来,所以我没有带在身上,王爷的意思就是,由你出面协助奥古斯都阁下得到波兰王位,由此让你从波兰境内得到贵族身份、领地和影响力,为此王爷做了一切准备,在申京帮你把身份的问题解决,在西津,为你准备了武器和弹药,协助你扩军。一切都安排妥当,但你人不见了,自己偷偷跑来这里。”

    “裕王殿下真的支持我现在做的事情?”泽连科实在难以相信,他的第一个想法是,这是一个阴谋,是想把自己骗到回西津,然后抓起来问罪。

    但是他还没有试探,徐邦延就说:“你立刻派遣你信得过的人前去马耳他和休达,只要奥古斯都同意,你的军队就可以带到萨克森来,暂时加入这里的军队。原本殿下是准备把你的军队扩充到七千人,并且换装全套的新式装备,但是因为找不到你,错过了时间,现在只能这样了。”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徐邦延无奈:“想象裕王殿下第一次支持你的时候,对你的期许。”

    泽连科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一开始,帝国支持他就是为了维持外籍劳工的秩序。只不过李君威早就给他安排好了道路,在乌克兰地区,建立一个乌克兰民族国家,这个国家会中和掉一部分沙俄的能量,同时作为帝国的边境屏障。

    只不过这些年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而泽连科也一直积蓄力量,没有付诸实施。

章一八五 一出戏

    泽连科坐在沙发里,沉默了许久许久,徐邦延没有打扰他思考,而是选择递给他一盒香烟,泽连科没有接受,他问道:“徐先生,现在时机到了,对吗?”

    徐邦延摇摇头:“国家大事,我哪里知道,是裕王殿下说,要你做这些事。”

    “那就是时机到了。”泽连科喃喃自语,似乎是给自己打气一样:“一定是时间到了。”

    泽连科心里很清楚,想要在欧洲这片土地上成就一番事业,尤其是在靠近帝国的东欧地区,是无法摆脱帝国影响的,而反过来,如果得到了帝国的支持,那将会事半功倍,比之萨克森的奥古斯都支持还要有意义。

    但泽连科不知道帝国与奥古斯都之间究竟是怎样合作,他只能先去一趟哥尼斯堡,会见澹台云风。

    这些也得到了奥古斯都的支持,因为泽连科根本没有把徐邦延的话说给奥古斯都听,相反,二人还合伙演了一出双簧,徐邦延摆出了一副拂袖而去的样子。

    澹台云风在哥尼斯堡很忙碌,波罗的海周边是帝国最后接触的富庶之地,早年只有瑞典、丹麦等国的东印度公司垄断了这个地区与帝国之间的贸易,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英国拥有这片海域的霸权,是从荷兰人手里抢来的,现在英国内战,实力弱小,而帝国与荷兰取得了联合,本地的贸易之中拥有了越来越多的中国商人。

    接见这些商人,倾听他们的诉求,是澹台云风的职责。

    相反,泽连科的事就没有那么着急了,因为波兰王位的选举会在明年才开始。

    或许这也是一种惩罚,泽连科等待了十几日,才见到了澹台云风,二人商议之后,确定下了章程。

    帝国接受泽连科现在的计划,并且提供部分物资和财政支持,允许泽连科调动乌克兰团在内的雇佣兵团,并且联合波兰亲华的贵族支持泽连科。这些举措可以确保奥古斯都夺得波兰王位,并且重用泽连科,加深帝国在波兰境内的影响力。

    等到澹台云风离开哥尼斯堡的时候,莱布尼茨为首的普鲁士使团也随船出发,出乎澹台云风的预料,这支代表团的人数相当的多,其中有七十多个是官方派遣,还有四十多人是以私人的身份加入,而且这类人还源源不断的加入,以至于澹台云风的外交船和护送的海军巡洋舰都有些吃不消了,但宾客还是源源不断的加入,尤其是船队停泊欧洲各个港口期间。

    很多人是受到莱布尼茨的邀请的,大家都是自费前往中国,澹台云风的船队只是把他们捎到里斯本,这些人约好了在里斯本雇佣一艘客船,前往中国。

    而这些人都是西方各国的中上阶层,但他们的意愿各不相同,澹台云风原本以为这些人是前往帝国留学,但是却发现他们的年纪都比较大,三十岁以上的中年人比较多。澹台云风又以为他们是前往帝国学习先进技术的,但又发现这些人中大部分是哲学家、艺术家和法律界人士。

    “思想,我们是去中国,经受一次思想上的洗礼,这是我们这些人共同的认知。”一直到了休达港,莱布尼茨才说道。

    澹台云风已经收起了对这位男爵的小视,在澹台云风这样一个外交官的眼里,欧洲只有世袭大贵族和宗教领袖才值得他注意,但这一次从普鲁士回到里斯本,莱布尼茨已经展示了他对在欧洲,尤其是西欧地区文化界和学术界的影响力,很多人都是受到他的邀请和鼓舞前往中国的。

    在欧洲,早就有一股思潮,一种讨论,那就是中国为什么崛起,为什么强大。

    第一个被取得共识的是技术层面,蒸汽机的发明与普及被认为是帝国崛起的标志。但深入讨论之后,欧洲知识界认为,制度或许比技术更为重要。帝国是一个二元君主立宪的国家,这是欧洲所没有的政体,但与之类似的有詹姆斯二世复辟的英国、现在的尼德兰、威尼斯、热那亚等地,资本主义的制度被很多人认为是富国强兵的必由之路。

    但如何走向这条道路,莱布尼茨认为应该改良人的思想,这也是他很多的朋友所认为的。他们还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这个世界上,先进、自由和平等的国家中,没有一个天主教国家,于是这些人都猛烈的批判天主教,其中有些人因此被天主教和天主教国家驱逐,其中以法国人最多。

    休达是帝国最靠近西欧的城市,在帝国拥有了这片领地之后,大量的帝国商人再次置产兴业。这使得在短短的五年的时间,这里就有超过一万人的帝国人口,休达还是一个自由港,因此外国商人来往很多,让这座城市的繁荣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

    澹台云风在休达也有自己的产业,原因很简单,他需要在经历尔虞我诈的外交活动之后,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段时间。没有各类政治人物的拜访,不会有那些所谓的贵族和外交礼仪,澹台云风经常来往于里斯本和休达之间,因此对这座城市很熟悉。

    走在宽阔的街道上,澹台云风与莱布尼茨闲聊着,事实上,莱布尼茨很会聊天,他最大的乐趣就是与各行各业各阶层的人吃饭聊天,他的很多哲学思考就源于这种习惯。

    “真是遗憾,竟然关门了。”莱布尼茨站在了休达剧院的门口,怅然说道,他早就听人说,在休达有一座剧院,东西方的艺术在这里汇聚,莱布尼茨很想看看东方的戏曲。

    澹台云风眉头皱起,看着门上的封条,说道:“好像不是关门,是被查封了。”

    “查封,也就是官方让他们关门是吗?”莱布尼茨年轻时候跟着法国传教士学过汉语,现在重新拾起来,学习的很快。

    澹台云风点头,莱布尼茨说:“来,我们在这里吃点东西,打听一下。”

    说着,莱布尼茨拉着澹台云风到了路边小摊,炸鱼薯条配豆腐脑,典型的帝国海外风格,东西方兼容并蓄。而澹台云风不禁有些迟疑,莱布尼茨说:“怎么,您不习惯吃这些东西吗?”

    澹台云风脱掉羊毛大衣说:“说实话,我吃过很多,但是......穿成这个样子吃,可从未有过。”

    因为是来看戏,澹台云风的衣着还是比较正式的。

    莱布尼茨点点头:“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也没得看。”

    路边摊的摊主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临近中午,客人又少,接过澹台云风给的香烟,一边吸着一边给莱布尼茨二人介绍为什么剧院被封了。

    “.......前天,休达来了一个贵人在剧院看戏,结果随从和戏剧团的人打起来咯,打的那叫一个血乎,治安队来了,抓了二十多号,连带着演员都抓去了。”

    “要说为什么打起来..........嗯,应该是当天演的《大红盖头》那出戏出问题了。”

    莱布尼茨笑了:“不会吧,演习演不好还能打演员吗?”

    “不是没演好,是演的太好了!特别是演员李三哥,演的最好,可惜他也被打的最惨。”另外一个摊位的摊主加入了进来。

    “演的好也挨打?”莱布尼茨更不明白了。

    “演的好兴许还会送命。”澹台云风说。

    莱布尼茨惊讶的把鳕鱼块都掉了,澹台云风说道:“建国之前,在台北大本营,一出《疯僧扫秦》就引发了人命官司。里面有个角色叫秦桧,是宋朝的大奸贼,杀害了我们的民族英雄岳飞,那个演员把他的奸诈阴狠演的惟妙惟肖,观众之中有青年热血上头,冲上舞台,将其杀死。”

    “后来凶手怎么样了?”

    澹台云风说:“大庭广众之下,无故杀人,按帝国法律,当处以死刑。但判决下达之后,上万百姓涌上街头,要求改判。当时还是前帝国时代,还未光复中原,民族之间的矛盾很大,那时之时局,恰如前明。还是元首的太上皇,最终还是参考民意,特赦那青年,没有处死,让其加入军队效命军前。据说后来死在了山东战场上。那时法律尚不健全,法治精神也没有为普罗大众接受,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若再有这等事,怕得不到的特赦了。”

    “那就好,这次和那次不同,是打人的人不对。”

    “就是,李三哥我们都认识,人不错,说话也和气,是那个叫福寿的挑事。”

    澹台云风听到这个名字,问道:“那个福寿是个满洲人,对吧。”

    “这可不知道,不过他一开始就是冲着李三哥打。”

    “李三哥演的角色叫多铎,对吧。”澹台云风又问。

    “您也看过这戏?”

    澹台云风点头:“这戏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在申京时看过。你们或许不知道,这戏和当今皇太后有些渊源,其中部分曲词,还是皇太后参与的。”

    “还有这种事啊。”几个摊主都称赞澹台云风博学多才。

    “那《大红盖头》是贵国皇太后的作品吗?”莱布尼茨放下筷子,跟在了澹台云风的后面,认真问道,澹台云风说:“只是参与了部分罢了。”

    “那有机会,我可要好好看看,可惜啊,剧院封了,不然今天就能看到了。”莱布尼茨有些遗憾。

    澹台云风却笑了:“哈哈,你不必如此,这是传统曲目,之所以在剧院演出,是因为那个戏曲团来自西津,是有名的团队,而这种广为流传的曲目,很多小戏园子里也有演。我着人问问,看看休达还有没有。”

    很快,澹台云风的秘书就送来消息,在码头区有个茶棚子里有人演。

    二人这次直接换了装束,扮成普通商人去了码头区。

    说是茶棚,其实是一个大院子,里面可以喝茶歇脚,也有舞台,有些时候,会有官方邀请或者义演,大部分时间,却都是码头工人,小商人在舞台上唱叉曲,算是个人表演,不收费的。

    临近新年,休达地方政府邀请了一些曲艺团来表演。二人到的时候,舞台上正开始,这种民间的艺术团体,无论是道具还是唱功都差了很多,其中不少演员更是用的方言,让莱布尼茨听不懂唱的究竟是什么,看了一遍,他只是明白个大概,听澹台云风讲解,他才知道了故事梗概。

    这个故事发生在前明沦陷时代,其实就是满清多铎率军进攻江南,而戏曲的主角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名叫喜儿,是扬州一个商人家的宝贝闺女,结果除了她本人,一家老少都被清军杀死,喜儿被抢入了军营,因为长的漂亮,和一群姑娘被送到北京,多铎回师的时候,把这些搜罗来的漂亮江南女子分送给了满清宗室,大大小小的宗王贵族,多的分到三四个,少的分到一两个,喜儿被送给肃亲王豪格。

    而豪格当时在西南作战,回来就被处置了,喜儿也就没成侍妾而是成了丫鬟,与豪格的福晋们一起被多尔衮兄弟瓜分了。

    喜儿当了奴婢,与一个包衣奴交好,二人私定终身,只有就是感人的爱情故事,二人的日子没有什么好儿,受尽了欺凌,一直到北京被帝国解放,二人才真正的走到的一起。

    这本事一个揭露满清贵族奴役百姓,百姓为帝国解放的故事,同时里面充斥着人文主义的色彩和至死不渝的爱情。这个故事本质上是编造出来的,历史上究竟有没有喜儿和她的爱郎,谁也不知道,但故事的背景却是历史事实。

    而那个打架的福寿则是来自西津,是满清爱新觉罗岳乐家的一支,岳乐在帝国光复战争中投效了帝国,而且这人还收罗了不少爱新觉罗的后裔,长年在关外生活,这次外藩改制之后,所有的满洲人都得到了解放,一切的限制都被取消了,福寿就来到了西津,出海从事贸易的时候,来到了休达,他也是第一次看这出戏曲,看到爱新觉罗被作为恶人角色,很不满。

章一八六 调解

    莱布尼茨听完了这个故事,许久许久没有说话,他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跟在了澹台云风的身后,一直跟着他到了一座装修豪华的茶馆,茶艺师父的表演在莱布尼茨那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的思绪还完全沉浸在那名为《大红盖头》的戏曲之中。

    “我觉得,这似乎是批判贵族压迫的戏剧,对吗?”莱布尼茨问道。

    澹台云风一惊:“是啊,莱布尼茨,你很有洞察力,就是如此。这戏曲的原版其实是揭露满清对我中华剥削奴役,但在经过皇太后改良后,就不同了,变成了所有封建势力对老百姓的压迫,不光是多铎还有贪官、乡里迂腐的村老族长,都是这出戏的丑角。”

    “可是我不明白,澹台大人,你不也是贵族吗?贵国的皇太后不也是贵族吗,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你们说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叼吗?”莱布尼茨说。

    澹台云风连忙指出他的错误:“是脚,不是diao,注意你的发音,不然会引起误会。”

    “好吧,我会注意,但请你回答我的问题。”莱布尼茨说。

    “其实原因是很复杂的,首先要确定的是,我国的贵族与欧洲的贵族是不同的,两国的贵族相对于普通百姓确实有特权,但我国贵族的特权最主要的还是政治权力方面,贵族拥有元老院,是帝国的两大立法机构之一,但在法律上,贵族与平民是平等的,贵族在法律上的特权,仅限于可以维护尊严的名义,在取得对方和法官同意的情况下,进行非公开审讯。

    而帝国的贵族呢与你们还有一个不同,我们不讲究血脉,只看功勋,比如我的侯爵爵位,一半来源于我的妻子是帝国皇室的公主,一半因为我在军队和外交上做出的贡献。而我们的爵位是降等袭爵的,比如我的儿子,他如果没有为帝国建立功勋,他就只能是伯爵。而另外的孩子,最多就是子爵,如果我有四个孩子,第四个只能作为勋爵存在,这是一个贵族身份,没有俸禄。”澹台云风解释说。

    莱布尼茨依旧摇头:“我还是不能理解,在你们中国,贵族仍然是统治者的一部分,那么宣传反贵族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国还有另外一个重要权力机构,国民议会。这是全体国民推选出来的代表,他们不希望帝国变成完全由贵族统治的国家。”

    “这就说的通了,但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皇太后会参与修改,难道她不怕这种思潮影响到她后裔的皇位吗?”

    澹台云风笑着说道:“中国有句话,叫胡虏无百年国运,汉兴三百载而斩。也就是说,异族统治不会超过百年,汉人统治,不会超过三百年。自秦朝进入封建时代以来,这几乎形成了规律。就是在民智未开的封建时代,一个皇室的统治也无法持续三百年,更不要说现在了。

    在太上皇和皇帝的眼中,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现在这个时代还属于皇室,但未来不一定。或许三十年五十年后,我们就不需要皇室了。所以皇权是走下坡路的,唯一能谈的就是皇位,但那也不过是一顶帽子。没有传之万世的皇权,也没有万世一系的皇位。”

    聊到这里,澹台云风的秘书走进来,递给了他一份文件。

    “这是什么?”莱布尼茨问。

    澹台云风说:“为了看《大红盖头》这出戏,我让我的秘书找了本地的行政长官,那位大人以为我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就把有关的情况汇报了上来。”

    “这不就是一起普通的治安案件吗?”莱布尼茨说,在他眼里,打架还能打出什么大事来。

    澹台云风笑着说:“性质已经不同了,施暴者福寿拒绝接受调解与刑事处罚,转而走了司法程序,上告法院。”

    “他能告什么?”

    “他的意思是,《大红盖头》这出戏有辱先祖,损害了爱新觉罗家的名誉权。要求法院判定,禁止再演《大红盖头》。”澹台云风把资料递给了莱布尼茨。

    “真是有意思,你不是说那个多铎的情节是历史事实吗?”莱布尼茨笑了。

    澹台云风想了想,认真给莱布尼茨解释了有关多铎的历史。《大红盖头》这出戏的背景是历史事实,多铎确实抢江南美女送满洲宗王,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在这出戏里,还有多铎**、施虐的情节,这却就是艺术的加工和演绎了,诚然,多铎这种人是完全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但这本质上还是没有历史依据的细节。

    “现在这个案子怎么解决的?”莱布尼茨问向澹台云风的秘书。

    秘书说道:“是这样的阁下,治安官已经把福寿与演员李三哥等的纠纷解决了,福寿要承担所有人的医药费,并且给予演员合计一千四百元的赔偿,因为双方达成和解,所以刑事处罚取消,改为五十天劳动改造的处罚。同时,福寿向剧院赔偿了一切的物质损失和停演损失,现在剧院在装修,明天就可以继续开门。

    但是福寿拒绝向剧团和剧院道歉,并且要求他们道歉,赔偿名誉损失,并且以后再也不演这出戏,并且要求政府以这出戏破坏民族团结,损害他人名誉的名义,官方公告禁演,且要求创作者,登报道歉等等。

    因为这些不合理的要求,这件事还没有解决。而司法所联合治安所、行政官署、西津商协等官方、半官方的单位,要在今天下午四点开始第一次调解。”

    莱布尼茨问:“那我们可以去看吗?”

    秘书不敢回答,看向澹台云风。

    澹台云风身为帝国驻欧公使,一般不参与管理这种事,但其又是帝国贵族,身为勋贵有一个法律特权,那就是可以监督司法,除了极少数的军事法庭,帝国的一切司法活动,勋贵都有权参加,只是不被允许,则不能发言。

    “可以,但是莱布尼茨阁下,我们只能看,不能........。”

    “我只带耳朵去。”莱布尼茨虽然已经五十岁了,但是在面对感兴趣的事务时,仍然兴奋的像个孩子。

    “好吧,你去安排一下。”澹台云风对秘书说道。

    休达没有法庭,因为这是一个很小的城市,而且当地的政府体系还不健全,就连行政官署都是今年才建立的,以前是军管会在管理,那位治安官更直接先由本地驻军的陆战队宪兵连的军官们轮流担任,现在是一个排长担任。

    本地只有一个司法所,里面有七个人,但没有一个有真正的法官资质,他们不负责任何判决,只是提供法律服务,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出面调解,实在解决不了,就要前往西津的法院解决,而福寿这件事是遇到的第一个硬茬子。

    休达的案子一般都是很小的民事纠纷,略微调解就可以了,要么就是商人之间的纠纷,虽然动静大,但中国商人素来都是和气生财,闹到法院的几率也不大。

    司法所在行政官署的一角,办公条件实在是有限,此次调解,涉案双方外加调解员、中立各方以及临时加进来的澹台云风等监督员超过了二十人,办公室实在摆不开,因此占用了行政官署的小食堂。

    澹台云风抵达的时候,所有人都起身欢迎,治安官以军礼致敬。澹台云风示意不用多礼,继续工作,他与莱布尼茨选择在末尾落座,这还是二人第一次见到福寿。

    原以为这个在剧院打架斗殴,还纠缠不休的家伙是个凶神恶煞,刺青满身的家伙,却不想,就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胖子,皮肤细腻,略带斯文,就连说话都有些软,这种人澹台云风可不陌生,申京有不少勋贵家,锦衣玉食,孩子在女人堆里长大,就这个德性。

    而秘书也提供了有关各方的资料,剧团是帝国中央政府在海内各省雇佣的出海慰劳团,这种慰劳团一般是随某些前往偏远地区上任的军政大员行动,去了之后慰劳当地的百姓和军队的,而这支慰劳团规模比较大,其目的地是苏伊士地区,慰劳当地的帝国工人,并且参与苏伊士运河开通仪式的表演,但因为一些事故,原定于今年开动的运河,改为了明年四月,而慰劳团也不能回去,就前往西津、马耳他、休达等帝国海外行省、领地巡游表演,也能小赚一笔。

    福寿的来历就比较传奇了,他是帝国满洲外藩郡王岳乐的第十一个儿子,也是最小的儿子,当年岳乐在东南归附帝国,立下大功,封为了郡王,迁居赫图阿拉,成为了外藩贵族,其后裔不少在理藩院工作。福寿是岳乐老来得子,按照规矩,福寿是没有爵位可以承袭的,只能得到一个勋爵的贵族身份,但岳乐对这个孩子很喜爱,因此给他留了不少的财产。

    在福寿十三岁的时候,岳乐自认时日无多,这孩子与兄弟也不亲近,且母亲也已经去世,就把福寿过继给了堂兄弟多尼。

    这个多尼就是多铎的儿子,在光复北京过程中,虽有投顺之意,但还是被抓为俘虏,在昌平战犯管理所改造,与顺治皇帝等真心接受改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相比,多尼的问题就比较多了,他总是半真半假的参与改造,劳动改造上倒是很积极,但学习新知识新文化上却不积极,这与他的天性有关,多尼从小就不是学习的料,一看书就犯困。

    而且多尼很八卦,在管理所的后期,和谁都能聊起来,无论是战犯还是管理人员。因为多尼认为,他当年是主动归附,是帝国没有接受,因此对帝国耿耿于怀,因为这个,多尼是倒数第三批被特赦的战犯。

    但多尼成就成在这八卦上,他被特赦之后,浮皮潦草的写了感谢帝国的书信,却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自己的作品之中,出版了一本书详细描写了在战犯管理所的经历,与其他人的回忆录写的四平八稳,文字稳重不同,多尼诙谐幽默,写的尽是一些趣事趣闻,因此很受欢迎,多尼得到了一大笔稿费,回到赫图阿拉,过的着实不错。

    他的家里人早就因为他被打成了战犯,或改嫁或死去,多尼孤身一人,见福寿这个孩子老实可爱,就承了岳乐的好意,收为了养子。

    福寿也很孝顺,这次在剧院和人打架,实际也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注重孝道的缘故。

    澹台云风和莱布尼茨听那些摊贩讲打架的事,还以为是福寿带着随从殴打几个演员,在调解庭上,才知道,福寿从小就没打过架,这次气愤无法抑制,冲上台去抱着那演员,一边哭一边咬人屁股。

    而情况介绍的越详细,大家对福寿的恶评就消失无形了。特别是司法所的人问福寿为何来休达的时候。

    原来多尼死后,留下了不少财产,按照帝国的法律,这些财产属于福寿,福寿不光是多尼养子,在其身边八年,尽心孝顺,人尽皆知。

    但整理多尼遗物的时候,福寿才知道,多尼有一个侧福晋和一个亲生儿子还在世,光复时,侧福晋带着儿子逃脱,改嫁给了一个蒙古台吉,这个台吉后随着裕王西征定居西津,因为改嫁,也因为多尼战犯身份,虽然几经辗转联系上,但女人和孩子都不想认多尼。

    而福寿看了那些信,发现那个蒙古台吉战死后,因为不擅长经营,家产已经破败,一家生活困顿。福寿就不远万里,乘船去了西津,想要把多尼留下的稿费分给他们一部分,但是到了之后,才知道,那个名叫额扎的兄弟,在外藩改制后因为没有爵位,选择带着一家老小移居大西洋城,福寿又动身前往大西洋城,经过休达的时,犯了这等的事。

    福寿已经认识到打架不对,破坏他人财产也不对,也愿意承担,但不能接受《大红盖头》这出戏。

章一八七 瑞典

    澹台云风与莱布尼茨亲自观看了调解,但没有任何的结果,虽然剧院和剧团两方都想着得过且过,只要福寿不再纠缠己方就可以了,但福寿就是不松口。

    第一天没有结果,按照调解庭的规矩,明天早上会分别联络两方,然后进行第二次调解。

    莱布尼茨对这次调解的过程非常满意,在结束后,他来专门向司法所的人询问了调解的基本流程,这些也不是没有秘密,司法所的工作人员坦然相告。

    晚饭的时候,莱布尼茨依旧在思索这件事,他问澹台云风:“我很惊讶,你们的太上皇在掌握了权力之后善待了前朝的皇族,这种人道主义的精神让人赞叹。抛开这件事不谈,我认为福寿先生的要求是有道理的,毕竟他现在是贵国的公民,而按照我对你们国家的了解,他和他祖父的名誉权应该得到保证,对吗?”

    “是的,是这样的。”澹台云风说道。

    莱布尼茨笑着问:“澹台大人,你的意思是,这次调解或者接下里的司法活动中,福寿会胜利,对吗?”

    “不,恰恰相反,我认为福寿会失败。”澹台云风解释说:“我只是认可您的理解。福寿的和他的祖先名誉权会得到保护,如果《大红盖头》这部戏的丑角是他的义父多尼,那么他肯定会胜利,因为多尼虽然参加过战争,甚至是一个方面的指挥,但只不过是一个花架子罢了,我记的历史上,多尼甚至以眼睛有病,拒绝去前线参战。

    这样一个人,能做的恶事实在是有限。

    但多铎这个人不是,他是‘扬州十日’事件的主谋。”

    “‘扬州十日’是什么?”

    “屠杀!多铎命令他的军队屠杀了一座城市,死难者达到了几十万。在帝国的法律之中,这是被列为反人类罪的,是最严重的罪行之一。”澹台云风说,继而解释说:“虽然那部戏里的很多情节是演绎的,福寿说,没有任何历史事实证明,多铎做过那些事,反过来,我们也可以这么说,福寿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多铎没有做过那些事。

    我们站在另外一个角度想,一个犯下过反人类罪的人,做出什么恶事来都不会让人惊讶。比如一个小偷,你说他可能杀过人,大多数人不会相信的,但是一个杀人犯,你说他偷过东西,绝大多数的人都会相信。”

    “这是很正确的理论,只不过......我认为法律的准则才是衡量这件事的标准。我了解过贵国的法律,你们是不能做有罪推定,对吗?”莱布尼茨说。

    澹台云风点头:“确实如此,只不过,类似这样的案件,帝国其实是有一个标准的,那就是不能以民族团结为理由,破坏政治上的定性。多铎是刽子手,是战争罪犯,这是已经定性的事,任何案件都不能为其翻案。多铎是战犯,而且是被剥夺政治权力的罪犯。被剥夺的政治权力里,就有享受名誉的权力。

    像多铎这样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人,不会有人维护他的荣誉。”

    “法学原本就是高深而复杂的,看来我需要学习的很多。”莱布尼茨有些无奈。

    第二日的调解,莱布尼茨依旧坚持参加,但澹台云风没有去。晚上的时候,莱布尼茨匆匆的回来,连饭都来不及吃,直接就去找了澹台云风的一个秘书,原因很简单,这个秘书是法律学毕业的学生,谈及帝国的法律,比澹台云风更专业。

    结果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莱布尼茨也没有走出办公室,澹台云风只能前去敲门:“莱布尼茨阁下,下班了。”

    “哦,是吗,我实在是太投入了,竟然忘了时间。”莱布尼茨这才反应过来,收拾了一下满桌的纸张,那是他记录的东西。

    澹台云风问:“发生甚么事了?”

    莱布尼茨与秘书约定好明日再讨论,匆匆与澹台云风去了食堂,一路介绍着今日司法所的调解情况。

    司法所有关福寿案的调解取得了重大突破,福寿仍然没有放弃他的诉求,但问题已经解决了,剧团和剧院这两方完全解脱,不再被福寿纠缠。

    司法所的司法官员的处置原则很简单,至少到目前为止《大红盖头》这出戏在帝国境内是合法戏剧,那么剧院和剧团演出是合法行为,福寿不应该以任何理由针对剧团和剧院。至于福寿认定这出戏对家族名誉权的损害,即便确实有,责任也不在剧团和剧院,而是在《大红盖头》这出戏的作者或者版权所有方。

    那么作者和版权所有是谁呢?这就有些复杂了,虽然这出戏只有区区半个世纪的历史,但具体的作者已经难以追溯,按照演出的剧团所说,这出戏还是前帝国时代的台北流传出来的,最早被艺术团体所知,是某个报纸在前线采访时候,前线士兵或者军队文工人员创作所得。

    但剧团里还有第二种说法,说这出戏是前帝国时代,流亡台北的某个前明文人创作的。最早只是小调,为人传唱,后来才搬上舞台。

    不管是哪种说法,作者已经找不到了。所以福寿告无所告。但司法所的工作人员不能就此让福寿无所去处,所以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那就是去找帝国文艺总局,这个部门负责帝国一切文艺作品的许可和勘验工作,如果这个部门反对《大红盖头》这部作品继续演出,那么就会成为禁演作品。

    这原本也是按照规章办事,一应流程都是合法的,但是莱布尼茨却发现,司法所的工作人员告知福寿,可以去申诉,如果申诉不被理会或者不成功,可以向帝国法院状告帝国文艺总局。

    这让莱布尼茨惊为天人,以民告官之事,是他闻所未闻的。

    莱布尼茨的兴趣直接被挑起来,只不过,福寿选择了三思而后行。首先,他有使命在身,一定要前去大西洋城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完成遗产分割之后,才愿意去其它的事,其次福寿这个人是有些书呆子的,他自幼接受教育,但上的却是私塾,这也是少有的,三纲五常的思维让他难以接受民告官的行为,因此最终也没有决定是否要做这件事。

    而莱布尼茨专门找到了福寿,想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福寿却只是说,等从大西洋城回来再说。

    “什么,你要在休达等福寿回来?这没有必要吧。”澹台云风有些意外莱布尼茨的选择,因为按照计划普鲁士使团只休整十天,就会出发南下,到开普敦,经南非、槟城等地前往帝国。

    莱布尼茨说道:“我认为有这个必要,我很想知道福寿的心里变化,这对我们研究哲学很有意义。”

    “可是这与我们两国之间的外交规划是相悖的。”澹台云风说道。

    莱布尼茨却表示,外交团可以按照计划出发,其余的人员,则留下来,然后前往西津,并且参加明年四月份的苏伊士运河开通仪式,跨越苏伊士运河,前往帝国境内。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除了富有使命的外交人员,其余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在欧洲已经享有盛名的学者,他们的去留是自由的,完全不用组织。而第二种则是普鲁士派遣到帝国境内的公费留学的孩子,这群孩子年龄在十岁到十五岁之间。

    莱布尼茨认为,没有必要让这群普鲁士孩子直接前往帝国申京,因为绝大部分的孩子连基本的汉语都没有掌握全,他们也没有学会帝国同龄学生所学的知识,尤其是数学、物理等理科知识,这些都是基础的东西,在休达和西津同样可以学习。

    作为一个完全拥有自由的外交人员,澹台云风无法阻止莱布尼茨改变行程的做法,而且这也比较合理,普鲁士人先去西津也比较合适,那里是东西方文化碰撞的地方,在那里缓冲一下,可以避免直接前往帝国内地而感觉到不适应。

    只不过,澹台云风明确表示,他不能在这段行程之中作陪,因为在明年四月参加苏伊士运河开通仪式之前,澹台云风还有一项重要的外交行程,那就是访问荷兰-瑞典这两个国家,其中瑞典是此次访问的重中之重。

    一直以来,瑞典与帝国的关系都很和谐,首先,在海外两国没有什么利益争端,瑞典不是殖民大国,最近十年来,在帝国的支持下,于非洲地区建立了一小块殖民地,但也属于可有可无的状态,瑞典一直沉迷于欧洲的大国竞争,实在是没有足够的精力开拓海外。

    而瑞典很在意与帝国的贸易,瑞典的东印度公司来往于帝国与瑞典之间,平稳发展,已经成为一家相当规模的大公司,但与其他东印度公司爱搞垄断,最终失去地位不同,瑞典的东印度公司已经没有绝对的垄断地位了,只拥有丝绸、香料等奢侈品的垄断,其本质上已经是一家贸易公司,名下有十四艘大商船,其中六艘还是蒸汽与风帆混合动力的大船。

    在大同盟战争结束后,英国陷入了长期的内乱,其在波罗的海的地位被帝国取代了,帝国与荷兰掌握了波罗的海的贸易主导权,而荷兰与瑞典的关系也一直比较友好。三国之间的贸易规模不断扩大。

    除了贸易之外,双方在战略上也有巨大的合作空间,其中一点就是瑞典是遏制沙俄崛起的重要伙伴。

    在沙皇彼得登基之后,瑞典一方也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此时的沙俄大约拥有一千二百万左右的人口,而瑞典只有三百万出头,虽然在卡尔十一世的英明领导下,瑞典通过建立绝对君主制和良好的税收体系,维持了一支规模达到七万人的精锐常备军和超过四十艘的战列舰,是波罗的海第一的海陆霸主,但是时代已经变了。

    大同盟战争已经证明,一旦爆发大战,很有可能就要进入全面战争,瑞典国力衰弱的弊端就暴露无遗。

    而瑞典国王卡尔十一世已经找到了缓解国力不足的窍门,那就是技术。

    中国拥有先进的军事,一方面是军事装备上的技术,在大同盟战争中,装备了中国产燧发步枪的普鲁士军团和荷兰军队大放异彩,而瑞典的军事观察员也发现帝国已经开始批量换装线膛枪,这又是一次军事技术上的革命。

    另一方面,帝国拥有先进的军事思想,这也会带来军队实力的质变。

    因此早在大同盟战争后期,瑞典就开始大规模与帝国进行军事合作,全面向帝国陆军学习。

    为了改革筹措资金,瑞典大规模缩减了海军军费,其海军战列舰规模已经从最巅峰的四十四艘,降低到了二十四艘,除此之外的战舰一部分被封存,一部分则直接出售给了国内商人去跑国际贸易,但这不意味着瑞典海军的实力在下降,因为瑞典已经分两批引进了帝国生产的八艘蒸汽辅助动力的战列舰,就此维持了瑞典在波罗的海的霸权地位。

    实际上,瑞典在波罗的海的最大海上对手就是丹麦,对方的战列舰在二十六艘左右,在数量上就不那么吃亏,而丹麦因为与英国关系过于密切,与帝国的关系并不好,并没有得到相应军事装备。

    在原本的计划中,卡尔十一国王应该在今年让他十四岁的儿子前往帝国留学,但是因为波兰国王索别斯基的死亡,波罗的海的局势因为波兰王位继承问题而发生变动,所以计划暂缓了。

    而澹台云风此行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向瑞典国王解释,为什么帝国会支持萨克森选帝侯奥古斯都,虽然两家是亲戚,但关系可不怎么样。而双方的经济和军事上的合作也要力争再上一个台阶,尤其是蒸汽动力设备的引进,瑞典这样一个工矿产业发达的国家,对于蒸汽动力的需求量可是相当的大。

章一八八 新王

    帝国三十四年的元宵节,休达,梅园。

    这是澹台云风的私宅,是裕王李君威专门让人买下来改建之后送给他的,春节之后,梅园里其乐融融,澹台云风的家眷都在北京,但荣王李素和白敬宇专门来到了梅园过节。

    “老公爷,可是怠慢您了,要知道您来,咱们就应该去里斯本了。”澹台云风对白敬宇说道。

    白敬宇哈哈一笑,说道:“你个臭小子,也打趣我,今时不同往日了,老夫年纪也不小了,该是收敛收敛,惜福养生咯。”

    白敬宇就是一个地道的纨绔子弟,但与其他纨绔不同,他是裕王李君威的好友,即便因为参与了贩卖人口被夺爵,也在李君威的引导下,因为首告揭发而免了死罪,只在西津流放了几年,也就出来了,此后大搞买卖,有赚有赔,一直到受裕王委托,成为了帝国驻法国大使,与路易十四这个家伙臭味相投,又一次踏入政坛。

    现在的白敬宇是帝国北美殖民地的总督,之所以他能成为总督,那就是因为这个家伙不学无术,任人唯亲,贪污受贿。

    这样一个人施政,必然会导致民生凋敝,物价飞涨,局势恶化,而李君威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因为只有这样,北美殖民地的盎撒人才会灰溜溜的逃离那里,温水煮青蛙,总比直接打打杀杀的要好多了。

    “荣王殿下,那个傅礼烨不是跟你........。”白敬宇问向李素。

    李素连忙起身,说道:“老公爷,您这是做什么,您是前辈,晚辈哪敢以爵位相压呢?当着外人的面,按照朝廷规矩办事,简慢了您老,现在您打我两嘴巴,出出气。”

    其实荣王与怀恩公一脉本就是世交,第一代怀恩公白文选就是李素祖父李定国的下属。

    “就是,老公爷,都是自家人,我们都是您晚辈,您可别客气。”澹台云风把剥好的虾肉放在了白敬宇的碗里。

    白敬宇哈哈一笑,纨绔子弟都好面子,见一个亲王一个驸马这么对自己,他心里着实高兴。他说:“你们这群小子,比裕王爷会来事儿。荣王,我就是问问,那个傅先生不是跟你回来了吗,裕王爷可说怎么安置了吗?”

    李素说:“人去西津了,在苏伊士下的船。我安排了人,联络上了裴元器大人,由他照顾。”

    白敬宇点点头,问:“那弗吉尼亚等地的白皮呢,申京那边怎么个意思?”

    “皇上和裕王、诚王三位研究来研究去,最后还是觉得您的法子好,原定是军事占领,宁可每年花个几十万的,可后来一合计,没有必要和这群崽子置气,就按老公爷意思做。”白敬宇。

    在对付北美的盎撒人的问题上,帝国讨论过包括屠杀在内的可能,但结果都没有通过。一开始御前会议通过的决议是维持军事占领,这样每年需要消耗七十五万左右的军费,但军事占领会带来一些税收收入,抵消之后,损耗在四十万左右,而这些都是由裕王府承担,毕竟那是裕王的领地。

    但是,白敬宇提供的一种解决办法,最终获得了一致通过。

    其实御前会议形成的决议其实就是暂时维持局面,一旦帝国与英国再次爆发战争,就可以在北美殖民地做文章,通过宣传机器和部分手段,使得国内统一对盎撒人采取强硬手段,到时候雇佣印第安人割盎撒人的头皮这种事就可以做了。

    既然最后的结局都是不接纳盎撒人,白敬宇提出,索性把中部和南部的殖民地自治,这样连每年四十万的损耗都不用承担了。

    帝**队只在中部和南部的重要城市和港口驻扎少量军队,与当地的盎撒抵抗军达成停火,像以前英国对待殖民地一样,垄断殖民地的对外贸易。

    在这个基础上,建立殖民地自治政权,让其维持治安和收取税收,对当地进行编户齐民,收取人口税。并且实行严格的入境管理,不再接受新的移民,不得再买入黑奴。这样可以控制住当地人口的规模。

    而对于弗吉尼亚这类抵抗意志最顽强的地区,白敬宇提出进行军事扫荡,扫荡的目标不再是抓捕那些盎撒抵抗军,而是在于破坏对方的经济体系。

    弗吉尼亚地区的主要经济模式就是烟草农场,可以在烟草收获季节派大规模军队扫荡,收缴或者焚毁敌军的烟草种植园,迫使其与大西洋城方面合作。

    在这些政策实施以来,北美殖民地的盎撒人就已经大规模的逃亡了,英国处于内战期间,按理说,这种情况下,会有大量人口迁移到殖民地才是,事实却相反,北美殖民地的人口在快速的下降。

    牙买加是殖民地的盎撒人最喜欢的去处,那里原本是英国殖民地,在中英战争中被帝国占领,虽然变成了中国殖民地,但实际上却是英国控制,就连总督都是英国清教徒克伦威尔,帝国只是在岛上驻扎了一支规模不大的军队,管理着地震之中重建的新港口。

    虽然克伦威尔是清教徒,但在帝国的要求下,这里实行完全的宗教自由,清教徒、天主教和新教徒都可以前去,但因为克伦威尔是清教徒的关系,清教徒与新教教徒成为了牙买加的主要人口,岛上的气候和土地很适合种植甘蔗,也不限制进口黑奴,牙买加岛已经变的欣欣向荣。

    至于一些信仰天主教的盎撒人、爱尔兰人,则是喜欢前往葡属巴西或者摩洛哥,葡萄牙人对一切天主教信仰的移民来者不拒。

    当然,如果中部和南部殖民地要自治的话,因为英国内战的缘故,可能会导致殖民地人口反弹,这一点白敬宇也做了预防,他要求所有的殖民地都要建立户口和税收名单,而一旦发现有大规模向北美移民,就动用军队去清剿,直接抓了人送加勒比海殖民地去。

    北美殖民地的事定下来,澹台云风向白敬宇讨论一些关于此次瑞典之行的问题,说起来,白敬宇从未去过瑞典,那也不是他的职责范围,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但澹台云风这次瑞典之行要想成功,就要向白敬宇表达一下尊重。

    原因就在于,白敬宇的三女婿是帝国驻扎瑞典使馆的武官,二十四岁的江闲云。按理说,一个武官并不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但江闲云却在斯德哥尔摩交了一个好朋友卡尔,他是国王卡尔十一世的儿子,也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而根据最新的消息,卡尔十一世因病去世,现在的瑞典国王已经变成了卡尔十二世,不到十五岁的小国王。

    身为驻瑞武官的江闲云在很长时间担任瑞典军事学院的炮兵教官,而新任国王就是他的学生。

    江闲云本人拥有贵族身份,爵位并不高,但却和岳父白敬宇完全不同,他不仅不是纨绔子弟,而且是勋贵之中的翘楚,毕业于帝国陆军学院,而且是以当年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是最近十年来第一位勋贵状元。

    打动卡尔十二世的,有江闲云良好的贵族休养,也有

    专业的知识,自幼受军事教育的江闲云有着精密如钟表一样的生活作风,为人也非常正直,而卡尔十二世自幼也是以中世纪骑士来要求自己,二人虽然年纪相差很大,但却很投机。

    在兴趣上,二人也相同,诸如打猎、射击、进行军事游戏这些爱好是二人共同的,平日的话题也很一致,比如辱法。

    瑞典人讨厌法国,帝国视法国为欧洲第一竞争对手,在辱法这个问题上,二人高度一致。自从十二岁起,卡尔就在军事学院里遇到了江闲云,二人亦师亦友,关系很密切。

    虽然卡尔十一世去世,但是他给儿子留下了一个强盛的王国,在卡尔十一世的统治下,瑞典已经复兴,但不复三十年战争时候,欧陆霸主的地位。其实原因很简单,并不是瑞典落后了,瑞典的制度、军事和经济都不错,唯一的缺憾就是国力不济,相当于其他大国,瑞典的人口太少,只有三百多万,虽然国土面积广大,但却多是高寒地带,如果不是国内铁矿开采等产业强盛的话,瑞典连成为欧陆强国的资格都没有。

    对于卡尔十二世来说,瑞典此时四面都是敌人。

    丹麦与挪威王国一直想要恢复上一次战争中失去的土地,因为卡尔十一世在位期间,实行了严苛的‘收回王地’政策,把大量封赏给大贵族的土地收回,就是在瑞典人聚居的地方,贵族百分之八十的土地重新归于了国王,而在波罗地海的南岸地带,收回王地政策更为彻底,导致当地的贵族有着严重的离心倾向,已经出现勾结周边其他国家的苗头。而波兰是其最主要的合作对象。

    这意味着,与波兰的战争也不可避免。

    至于沙俄,更是早晚的敌人,沙皇彼得自西津归国之后,取得了对奥斯曼战争的胜利,虽然没有获得多少领地,但在国内威望达到很高的程度。其推动的国内改革,已经取得了显著的效果,沙俄的国力快速增强。

    更重要的是,沙俄已经转变了扩张方向,沙皇彼得和沙俄的贵族们已经注意到,向西南方向扩张,虽然容易得到巴尔干半岛斯拉夫族裔的协助,但这个战略方向上的竞争对手太多,奥斯曼、哈布斯堡与中国都不会接受沙俄在巴尔干半岛取得主导权,至于夺取伊斯坦布尔,复兴罗马帝国,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因此,在彼得的领导下,沙俄开始向波罗的海方向突破,希望获得这个方向上的出海口。

    在沙俄已经事实上获得黑海通航权的情况下,获得波罗地海出海口,将会让沙俄全面的与欧洲经济体融合。

    丹麦与挪威王国、波兰与立陶宛联邦和沙俄,三个大国注定是瑞典的敌人,卡尔十一世的去世,只会让这些敌人更加蠢蠢欲动。

    “卡尔的父亲给他留下了一个强盛的王国,这个国家财政情况良好,海陆军强大,国内也比较团结,先王的旧臣对卡尔的支持度很高,这是良好的基础。

    至于卡尔本人,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年轻人,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和坚强的意志,他似乎是天生的统帅,对军队的一切都不会陌生,拥有很强的领导力,他的身边也聚集着一批有上进心的年轻贵族,我认为他可以成为优秀的国王。”

    等到澹台云风的外交船抵达斯德哥尔摩后,江闲云第一时间前来拜会,面对澹台云风的询问,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而这个答案出乎澹台云风的预料,评价太高了,以至于澹台云风有些怀疑江闲云是否是站在中立理性的位置上。

    “中校,我可不是问你他的未来,我是问现在,他太年轻了,能否经得起大规模战争的考验呢?”澹台云风问道。

    “如果战争在今年爆发,我的答案是否定的。他还没有熟悉国务,也没有团结起全部的国内势力。但如果给他两年时间,我认为他能做到。”江闲云如此说道。

    “两年时间........。”澹台云风心中衡量着,波兰王位的竞选会在今年下半年举行,如果新任的国王要与瑞典开战,也要先整合国内势力,这至少需要两年时间。至于沙俄的彼得,也是刚刚结束与奥斯曼帝国的战争,为了改革和发展经济,甚至裁减了一部分常备军,也处于休养生息的阶段。

    澹台云风说:“两年时间应该是有的。这位国王对我国的观感如何?”

    “这一点您放心,卡尔对帝国很友好,他知道想要胜利,绝对不能与帝国为敌,而在限制沙俄这件事上,两国之间有共同利益,而两国还有共同的友好国家,荷兰。当然,英国也与瑞典传统友好,但是卡尔认为,假如帝国可以代替英国的角色,那一切就没有关系。

    而现在,卡尔迫切的想要见到您,他认为迫在眉睫的事就是阻止沙俄与其他国家结成反瑞典的同盟,尤其是波兰。”江闲云说。

    澹台云风微笑:“这个孩子可真是敏锐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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