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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子許     天唐锦绣txt下载     天唐锦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七章 跳楼大甩卖!【求票】

    关中所有的粮商在听闻上百万石稻米进入长安之后,顿时慌了神。几大粮商立即聚在一处商议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降价狂潮,只是未等说话,便尽皆唉声叹气,一片愁云惨雾。

    物以稀为贵,每逢灾年粮价都会暴涨,苦了百姓买不起粮食裹腹,饿殍遍地,各大粮商却富得流油。但凡能够在粮食这种事关国计民生的行业里做大做强甚至垄断一方,背后必然有着强悍的势力保驾护航。而把持关中粮食买卖的三大粮商,背后站着的便是窦家、韦家、元家。

    窦家自不必所说,乃是一等一的外戚,虽然李二陛下屡屡对外戚进行打压,不过是防着外戚掌握权力干涉朝政,并不担心他们赚钱。

    韦家是关中望族,虽然此时远未达到“城南韦杜,去天尺五”那种巅峰之时冠绝朝堂的实力,却依然是关中地区最具有代表性的家族。

    至于“八柱国”之一的元家,更是关陇集团的中坚力量。其本身出于北魏皇族,家主元仁惠心情低调很少露面,但是其与高祖李渊有旧,在李唐皇室争霸天下的过程中颇有贡献,李二陛下对其亦是一直尊敬有加,地位甚高。

    作为族中最重要支柱的粮食生意遭遇危机,几家家主共处一室,商议对策。地点在韦家的正堂,窦家来了窦绍宣,而元家家主元仁惠是一贯不理会这种商贾之事的,来的是他的儿子元怀景。

    元怀景未及弱冠,虽然年纪轻了一些,但作为元仁惠的独子自然有资格参与这等会议。况且自打房俊异军突起之后,还有谁敢拿别人的年纪说事儿?

    穷家少年不可欺,说不准哪天就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世家子弟更不可欺,毕竟做出成绩的条件比穷家少年强了百倍,搞不好过得两年便升官晋爵。

    元怀景继承了元家的优秀基因,相貌俊朗长身玉立,只是气质有些轻佻……

    “依我看诸位不必担心,那房二是有名的会赚钱,这么的粮食只要按照现在的市价慢慢的放出去,则至少获利一倍不止,简直比抢钱都快!他会放弃这种赚钱的机会么?所以,咱们只需私下跟他接触一下,允诺在他出货的期间咱们稍稍限制出货,卖他一个人情,让他赚了钱,想来也不会跟咱们作对,非得将粮价搞得跳崖,对谁都没好处。”

    翘着二郎腿,元怀景漫不经心的说道。

    在他看来,他是跟房俊一个层次的年青俊彦,之所以没有房俊眼下这般风光,不过是自己的机会没到而已。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异日飞黄腾达封侯拜相自然不在话下。

    至于眼前这两位老朽,他是看不入眼的。

    或者窦绍宣尚算不得老朽,但是此人毫无气节,缺乏刚烈,家中后辈被房俊任意欺辱却连个屁都不敢放,简直丢尽了关陇集团的脸面!

    如此豚犬,岂可为伍?

    窦绍宣淡淡的瞄了元怀景一眼,没有言语。

    不知从何时开始,关中的世家子弟好像愈发猖狂,各个都是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臭屁模样,仿佛都是房俊第二,肆意妄为横行霸道,哪里还有一点尊老敬老的教养?

    房二那个棒槌当真是引领了一股歪风邪气啊……

    韦家家主韦元通今年刚过五旬,比原民部尚书韦挺大了一岁,两人是堂兄弟,一样的相貌清癯,风姿物雅,颇有名仕之风。

    听了元怀景的话语,韦元通微微摇头,凝重道:“世侄只知其一,未知其二。那房俊固然有通财之术,可是行事率性妄为,不可以常理度之。我等关陇集团阻挠其担任京兆尹在先,这必然引起房俊的仇视,一旦其不计成本的抛售稻米粮食,只为向吾等示威报复,必将对吾等的产业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不可不慎重处置。”

    说白了,房俊眼下就是“有钱任性”,一旦发起疯来不计成本的跟三大粮商对着干,完全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问题是房俊那厮有钱啊!他的各处产业且不论价值,单单是往来的流水边足以超越三大粮商不知多少倍,一旦开战则三大粮商必败无疑。

    难道要挪用家族其他的钱财来添这个窟窿?

    这是生意,不能意气用事。

    元怀景不以为然。

    还能有人嫌钱多吗?

    窦绍宣看不上元怀景的轻佻,这根本就是个未经风雨的雏鸟,心高气傲自以为是,跟房俊相差何止一个档次?

    他看向韦元通,提议道:“粮食是我们三家最大的产业,事关家族兴盛稳定,不能轻忽视之。依我看,不若去找房俊商谈一番,看看他的想法,若是能适当低头以换回和平相处,也是值得的。”

    元怀景顿时反对:“不妥!他房家算个甚?我家祖宗风光显赫的时候他房家还在山和泥巴种地呢,怎么可能向他低头?再者说关陇集团同气连枝共同进退,我们这边低头,让那个其他家族怎么看我们?”

    窦绍宣无语,你特么居然还将祖宗搬出来说事儿?

    都知道你家祖宗能耐,你家祖宗做皇帝坐江山的时候别说是房家,就算是如今的李唐皇族那个时候恐怕也是泥腿子一双呢!可是这有什么用?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特么连形势都看不明白,真真是废物一个!不过想想自己家中的后辈,好像也没强到哪里去,为何这一辈的所有才华能力好似都被房俊一个人给占了?

    韦元通没给面子直接叱责元怀景:“世侄此言差矣。关陇集团同气连枝不假,可是出去我们之外,还有谁家在粮食产业上占据很大的比重?一旦关中粮价崩溃,出了我们三家损失惨重之外,别人有什么损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到那个时候,所谓的关陇集团只会看我们的笑话,没人会帮咱们。”

    只才是老成之言。

    所谓的关陇集团,也不过是因为利益联合在一起的小团体,大家实力差距并不太大,相互帮扶的同时也相互制约,这才能够保持内部的稳定,发挥出强横的实力。

    可既然是因为利益联合在一起,就必然会因为利益而分崩离析。眼下的关陇集团内部已然龌蹉四起,相互猜忌,一旦三家在粮食产业上遭受重创,会不会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不好说,但绝对会有人落井下石,趁机进军粮食产业分一杯羹……

    元怀景还要说话,门外忽然一阵脚步急促,一个韦家的家仆快步进门,急声道:“家主,大事不好!坊间现在传言房俊将会在长安城内新开三家店铺经营粮食生意,而且这批由林邑国购买的稻米将会以成本价出售,称为‘年末大酬宾,跳楼大甩卖’……”

    元怀景愕然道:“既然是坊间流传,何必信以为真?”

    他还是不信房俊能够不赚钱只为了出气,这不是傻子么?

    可他忘了,房俊还真就有个外号叫做“棒槌”……

    韦元通苦笑道:“你听听这话,‘年末大酬宾,跳楼大甩卖’,浓浓的房俊风格,这世上除了房俊之外,还有谁能想得出这等煽动人心的话语?”

    元怀景慌了,急忙道:“那怎么办?不如便依着世叔所言,咱们去跟房俊谈谈吧,何必放着钱财不赚,偏偏要斗气呢?”

    韦元通心中鄙夷,这小子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这就沉不住气了?

    人家房俊的杀招还没出呢,只是放出个风声你就吓住了?

    竖子不足与谋也!

    他看向窦绍宣,问道:“贤弟如何看?”

    窦绍宣叹了口气,说道:“房俊这是在向咱们发出通告呢,若是咱们不去找他低头,他一定会这么干。”

    韦元通点头:“不错,正是如此。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元怀景有些不满,这跟我说的不是一回事吗?为何我说了你就睬都不睬我,他窦绍宣说了你就赞同?

    欺负人啊!

    窦绍宣无奈苦笑道:“低头不是不行,但是尚未交锋便俯首认输,外面的人怎么看我们?关陇集团内部又会怎么看我们?所以,还是要斗一斗的。”

    韦元通抚掌大笑:“贤弟之言,正合吾意!那房俊一贯嚣张,这次也得让他见识见识我们这些人活了这些岁数可不是吃白饭的。”

    窦绍宣道:“小弟正有此意。”

    元怀景在一旁一头雾水。

    难道是我智商太低?都听不懂啊……

第一千零八章 强势!

    东万年,西长安。

    唐朝长安城是按照传统规划思想和建筑风格建设起来的城市,整座庞大的城市由外郭城、皇城和宫城、禁苑、坊市组成,是世界历史上面积最大的都城。城内百业兴旺、宫殿参差毗邻,最多时人口超过一百余万。

    繁华鼎盛,大唐锦绣!

    皇城西侧布政坊,与西市比邻。

    房俊骑着高头大马,打量着面前一座简陋的宅邸。

    年令李义府陪在身侧,另有程务挺等一干京兆府官员,以及部曲家将几十人,前呼后拥,威风懔懔。

    李义府皱着眉头,小心翼翼说道:“这处房舍乃是一赵姓商贾的祖宅,因其在剑南道行商之时勾结当即匪寇谋害任命,事发之后判了斩立决,家产悉数充公。房屋地契钧在年衙,随时可以拨付给侯爷,只是这是否简陋了一些?”

    李二陛下的办事风格,一贯是既要马儿跑,还要马儿不吃草……

    倒不是真的不让你吃草,只不过他不管,你得自己找草吃。找到了就吃个饱,找不到就饿着,他认为这是能力的一种体现。事事都要上级长官帮你准备周全,那还要你干嘛?

    房俊自然不怕没草吃。

    只有个架子的京兆府衙门,搭建起来对于他来说没有一点难度。找到李义府说了情况,想要在年寻一处控制的房舍作为京兆府衙门的驻地,李义府深感昔日赶考之时房俊的“赠衣之恩”,自然毫不推辞。

    对于李义府的简陋只说,房俊不以为然。

    “一个衙门的威望,不是依靠奢华的房舍建立起来的,靠的是这个衙门里头的人,靠得是这些人办的是什么样的事!”

    锦衣卫的衙门只是胡同里不起眼的一处房舍,可是任你三公九卿还是权倾朝野、名满天下,到了这里哪个不是汗毛倒竖、胆颤心惊?

    这就是一个衙门的气质!

    当然,房俊也没想将京兆府弄成锦衣卫那般生人勿进……

    “下官受教。”

    李义府心悦诚服。

    对于房俊,他不仅感恩,更是衷心敬佩。瞅瞅人家的行事作风,往往看似胡来肆意妄为,结果却步步为营运筹帷幄,但凡跟他作对的对手哪一次不是灰头土脸?

    这就是本事!

    李义府深感自己底蕴浅薄,游走于官场之上实在处处掣肘,一方面是自己没有坚挺的靠山,另一方面亦是自己的能力尚有欠缺。

    而面前这位刚刚成为自己顶头上司的恩人,正是他学习的好榜样。这种看似随意实则内有乾坤的处事风格实在是太对他的胃口,若是能学得房俊的本事,自己哪里还愁升官发财?

    若是房俊直到这个大奸臣要跟自己学习为官之道,然后祸害天下遗臭万年,说不得现在就能将这奸臣锤死,以免败坏自己的名声……

    对于李义府,他会用,却绝对不会信任。

    这位名流千古的大奸臣实在是一个擅于钻营、有奶便是娘的人物,毫无廉耻之心,绝无人品可言,岂能赋予重任?

    木将坏,虫实生之;国将亡,妖实产之。

    万一自己一时不慎培养出一代奸相,岂不是要留下千古骂名?刚刚担任县令的李义府倒不至于让他下杀手除掉,但是他会严密监视,一旦李义府流露出奸臣的品相,他也不会留情。

    现阶段,房俊相信李义府会是一柄利刀,用来对付关陇集团再合适不过,所谓“以毒攻毒”是也……

    “几天可以收拾妥当?”房俊问道。

    李义府笑道:“当初封存的时候没人动过手脚,所以大件的物品都在,俱都保持完好。这家人很是有些钱财,祖上也是风光过的,物品很是有些档次,置办一些零碎的家什以及文房四宝,稍微归置一下划分办公区域,三两天即可入驻。”

    房俊点点头。

    一个人为什么能够有机会成为奸臣?因为他有能力,甚至比绝大部分的正直官员强力都要强,所以皇帝明知道他是个坏蛋却依然愿意重用。

    不图别的,就图一个办事省心……

    “尽快置办,所需钱财先从年账目上走,京兆府衙门运行之后再划拨给你,有没有问题?”

    “自然没问题,不过侯爷您得给下官一个章程,按照何等标准置办?”

    新衙门开张,所需的一应物资本该由吏部统一置办,但是京兆府情况特殊,几乎被关陇集团把持的吏部之内怕是不会给予任何有待,故此房俊干脆自力更生。

    反正京兆府搭建起来之后他也不打算跟吏部、民部过多干涉,至于办公经费更是要自给自足,否则难保这两个大衙门给自己小鞋穿。

    如何给自己找经费,这可是后世官场最基本的能力。

    一个不能给下属带来好福利的领导,谁愿意跟着你混?谁会在上级任务分派下来的时候玩命给你干活?

    至于找经费的方法,这在法治极度不健全的唐朝简直就毫无难度,随随便便都是一大箩筐好主意……

    *****

    两天之后,京兆府衙门开始有官员入驻。

    房俊将所有官员召集起来,在正堂一侧开辟出来的一间会议室内开会。

    京兆府归雍州牧管辖,京兆尹通判府事,下设少尹二人,佐理府事,再下有司录参军及司功、司仓、司户等署官,俗称“小六部”,与六部职能大致相当。

    两位少尹一个是京兆人韦大武,一个是令狐诚。

    这两人一个关中四姓,一个是关陇集团,即相互帮扶又相互制衡。其下分别为司录参军程务挺、司功侯莫陈镬、司仓裴肃、司户宇文渭等官佐。

    房俊高居主位,沉声说道:“今日诸位共聚一堂,蒙受陛下厚望,旨在稳定京畿、兴旺长安,吾等当合舟共济、以报国恩。若是有人在其位不谋其政,甚至阳奉阴违吃里扒外,届时莫怪本侯不将情面!勿谓言之不预也!”

    最近发现这句话特别提气,就像是最高级别的警告,若是谁还敢一意孤行,接下来就是真刀真枪的干!

    堂下诸位官吏同时心中一凛……

    他们都了解房俊,这位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惹毛了他管你是什么关中世家还是关陇集团,照样往死里整你!江东顾氏几百年的传承,雄踞一方世代簪缨,不还是一夜之间就被这位剿灭,一族豪雄就此烟消云散?

    各人心中打鼓,摸不准这位年青得如同家中晚辈的京兆尹只是单纯的警告,还是已经在心中有了腹案,放出风来就是想要那谁开刀……

    房俊环视一周,见到各个面色严肃,心中满意。

    最起码没有人敢拿他这个京兆尹不当干部……

    “京兆府是亲生事物,古往今来都从未有过,一切都在摸索之中前行,有破除旧历锐意进取的地方,自然也就有因循守旧弊端丛生之处。陛下锐意改革,就是为了革除以往旧有体制当中的落后之处,吾等当体念上意,励精图治,报效陛下!所以,京兆府之中的郡兵、捕快将会成立一个新的衙门,叫做巡捕房,由司录参军掌管,一应侦缉贼盗、维护治安、刑责审讯等职责,直接对本官负责。”

    低下的官吏们面面相觑。

    知道你肯定要抓权,却没想到抓的这么急,而且抓的这么狠!

    须知京兆府设立的最重要一个体现权威的地方,便是可以毋须一般州县那般接受层层上述的约束,死刑要案必须最后到大理寺和刑部方能定罪,而是凡经审讯证实证据确凿的案犯是可以直接判决死刑的!

    如此重要的权柄本应当是整个京兆府的高级官吏分摊,现在房俊搞出这么一个什么“巡捕房”,等同于将这个权利一把抓在手里,再也没有别人的事儿……

    如此一来,房俊岂不是就要一手遮天?

第一千零九章 杀鸡儆猴

    司功侯莫陈镬犹豫了一下,刚想开口,便被堵了回来。

    只见房俊扫视一周,见到侯莫陈镬张嘴欲言,便立即说道:“既然无人反对,那就这么通过了。稍后本官会亲自行文吏部,告知其具体事宜,程务挺,你是司录参军,此事自然责无旁贷,要拿出全部精力经略巡捕房,要用军事化的管理杜绝一切人情,本官要这个巡捕房成为天下所有州县郡兵、捕快的标杆,要让贼盗听闻巡捕房的名声便瑟瑟发抖,要让百姓见到巡捕房的兵卒便亲近感激!”

    侯莫陈镬差点没噎死……

    他很想大叫一声:我有意见啊!

    只听房俊续道:“既然本官询问有无意见的时候诸位都未曾明确表示反对,那么本官便当作诸位都默认此事。但是有一点,现在既然不反对,那么以后就必须全力支持,谁敢两面三刀暗中下绊子,本官就要他好看!各位还请将本官的话语放在心中,否则一旦被本官得知诸位有何不法之处,咱们脸面上都不好看。嗯,勿谓言之不预也……”

    堂下诸位官吏尽皆无语。

    见过强势的上官,可从没见过如此强势的!

    连话都不让人说,你当这京兆府衙门是你家开的啊?

    而且两次“勿谓言之不预也”,你是在吓唬谁吗?虽然你的确挺可怕,但是也不能第一天上班就压得大家喘不过气来!都是各为其主,何必表现得如此咄咄逼人?

    司户宇文渭“嚯”地站起,大声道:“还请明府明鉴,刚刚全程下官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可不是心中没有反对意见,下官……”

    房俊冷冷打断他:“你在跟谁说话?”

    宇文渭一愣,连忙道:“下官唐突,实在是心中不忿……”

    “砰!”

    房俊狠狠一拍桌案,震得战场官吏各个心中一颤。

    房俊戟指道:“本官问你的时候你不说话,本官说话的时候你要插言打断,在你眼里可有本官的存在,可有上下尊卑,可有官场秩序?”

    宇文渭瞪着眼睛不知如何是好,心说这是要搞事情啊,难道是要那我开刀?

    想了想房俊以往的“战绩”,宇文渭果断怂了。

    他这个位置是靠着宇文家族争来的,可是昨晚在家中用膳之后,父亲宇文士及还指点自己在房俊手下做事要低调,要装怂,丢人没关系,在房俊手底下混得脸面皆无的世家子弟还少了?只要不被那些心怀叵测的“盟友”当枪使了就好……

    宇文渭想到这里,鼓了鼓腮帮子,拱手说道:“下官知错。”

    一屁股坐下,丝毫不顾及左右同僚鄙夷的目光。

    娘咧,丢人就丢人了,总比被房俊捉住当作吓唬猴子的那只鸡强的多吧?

    他怂了,可是有人不怂!

    侯莫陈镬刚刚被房俊一顿叱责就觉得颜面尽失了,此刻见到房俊这般嚣张,愈发不满,当即站起来说道:“明府何以如此霸道?下官……”

    “出去!”房俊冷哼一声。

    “啥?”侯莫陈镬有些发呆,以为自己听错了。

    “来人!”房俊大喝一声,指着呆若木鸡的侯莫陈镬道:“将这个不知尊卑、不敬上官的东西给本官轰出去!什么之后学懂了礼仪谦卑,什么时候再进来这京兆府大堂,若是学不会,那就趁早给本官滚蛋!”

    “诺!”

    程务挺长身而起,大步走到侯莫陈镬面前,冷笑道:“司功,请吧!”

    侯莫陈镬没想到房俊反应如此激烈,刚刚面对宇文渭也仅仅是叱责而已,现在居然要将自己轰出去?毋须怀疑,只要自己被轰出这扇门,将再无回来之时。

    非但如此,自己本就是家族当中不受待见的一个庶子,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个机会却成为整个长安的笑柄,自己在家族当中的前途也尽数毁掉,谁家会扶持一个上任第一天就被长官轰出大堂的无能之辈?

    侯莫陈镬大叫道:“房俊,你如此嚣张跋扈,将京兆府视为你的禁脔,搞一言堂,难道就不怕这满朝的御史,就不怕有负陛下的托付吗?”

    他是想提醒房俊做事莫要太过分,自己就算倒了霉,可是侯莫陈家以及整个关陇集团岂会善罢甘休?定然会发动御史弹劾,搞不好你也得受处分啊!

    可他忘了站在他面前的是谁……

    房俊会怕关陇集团的报复?

    就算没有侯莫陈镬,他坐在京兆尹这个位置上就是要与关陇集团为敌,难道善待侯莫陈镬关陇集团就会对他满面春风友谊万岁?

    他会怕御史弹劾么?

    那更是笑话,自从穿越以来他被御史弹劾了多少次?

    就冲着侯莫陈镬刚刚直呼自己之名,这种无视上官威仪的行为便是整个官场都严厉抵制的。哪怕上官再怎么过分,你心中再怎么愤恨,面上的尊敬总要做到,侯莫陈镬的行为是坏了整个官场的规矩。

    “你家老父没教过你面对上官的时候要先施礼后说话吗?没教过你尊卑有序、上下有别,不可直呼上官之名讳吗?本官嚣张跋扈?你才是当真嚣张跋扈!程务挺,你还愣着干什么?轰出去!若是此人再敢出言不逊,就狠狠的掌他的嘴!”

    房俊勃然大怒,厉声斥责。

    程务挺心说您说真牛,京兆府运行的第一天就给这帮家伙一顿狠狠的杀威棒!

    他也不再多说,马仔是用来干什么的?

    不就是这个时候长脸的么!

    一把薅住侯莫陈镬的衣领,他手长脚长身材魁梧,拎小鸡一样将侯莫陈镬拎起来,向大堂门外拖去……

    大堂里鸦雀无声,都被房俊的强势给震慑住了。

    房俊冷冷的扫了宇文渭一眼,其实刚刚他是想拿宇文渭开刀的。宇文化及那个老家伙不知怎么回事,明明精得跟猴儿似的,为何偏偏要在京兆府这摊浑水里参一脚?

    可宇文渭怂得太果断,搞得房俊居然想找茬也找不到,总不能人家认怂了还要追着打吧?

    至于杀鸡儆猴这种事情,房俊做起来很溜,当初在江南就是这么当众狠狠的折辱顾家兄弟一番,只不过顾家的反击比较彪悍,那一场大雨当中的刺杀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宇文渭被房俊这一眼看得是浑身一个激灵,心里谢神拜佛窃喜于自己刚刚的“英明决定”!看得出来,今天房俊本来是想将自己当做那只鸡的,结果自己变成了“怂鸡”,愣是没给这个棒槌发飙的机会……

    好险啊!

    宇文渭有些后怕,如果现在是他被轰出去,他都不知道以后还有何颜面在关中待下去……

    会议散去,京兆府的官吏各个噤若寒蝉,都被房俊的强势吓到了。

    少尹韦大武和独孤诚互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的无奈。

    作为京兆府的二把手,这本来应当是二人在仕途上展现能力的好机会。只要能够在房俊的手底下取得相当不错的“战绩”,就必然会引起家族的关注,倾斜资源重点培养是肯定的,似锦前程指日可待。

    但是如今这种形势,房俊强势得不像话,整个京兆府哪里还容得下别人发出一丁点的声音?若想要对抗房俊,就得随时准备应对这种毫不讲理的作风。

    跟一个棒槌共事,实在是太头痛了……

    一直没说话的独孤诚晚上返回家中,与父亲商议如何应对。

    听着儿子述说房俊的强势表现,独孤武都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房俊的强势,在于陛下的决心。正因为房俊体会到陛下打击关陇集团的决心,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关陇集团的好日子,怕是要过到头咯……”

    言下不胜唏嘘。

第一千零一十章 各怀机心【求票】

    独孤家的父子俩对坐,都有些发愁。

    独孤武都发愁家族的前途。

    独孤家自北周以来一门显赫,是一等一的贵族,然而这份实力却是依靠女人得来的,这就有些尴尬了。老祖宗独孤信有三个女儿,分别在北周、隋、唐三个朝代被尊为皇后,大女婿是北周开国皇帝,四女婿是隋朝开国皇帝,七女婿的儿子是唐朝开国皇帝……

    天下第一老丈人,独孤家族,三朝外戚,看似牛得不行。

    但是实际上呢?

    或许整个独孤家的灵气都钟聚到了女子身上,导致上百年来就没有出现几个出类拔萃的子弟。

    能够数得出来的,大致也就一个跟随李二陛下血战玄武门的独孤彦云。

    然而独孤彦云却并非真正的独孤家子弟,其本姓李,祖父李屯,跟随北齐文宣帝高洋与北周在沙苑大战,北齐兵败被擒,被编为独孤信部下,后来渐得亲近,得到独孤信的信任,赐姓独孤。

    独孤彦云之父独孤楷少年谨厚,便弄马槊,为北周大冢宰宇文护执刀,累转车骑将军。其后数从征伐,赐爵广阿县公,邑千户,拜右侍下大夫。

    独孤彦云乃独孤楷幼子,更是少年英雄,其与李二陛下幼时便交情深厚,更是在玄武门为李二陛下立下赫赫战功,扶保李二陛下登基。

    只可惜英年早逝,在于颉利可汗对峙之时战死沙场。

    余下一子独孤谋,尚李二陛下之女安康公主……

    真正出类拔萃的独孤家子弟却非是独孤家血脉,这怎能不让人觉得讽刺?

    现如今风云变幻,独孤家又该何去何从?

    独孤诚也愁,他愁的是自己的前途……

    他能够担任这个京兆府少尹是多方角力的结果,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在京畿重地担任二把手是一个无比显耀的资历,毫无疑问将会有助于他以后的升迁,更使得他在关陇集团之内的地位迅速拔升,隐隐有新一辈领军者的趋势。

    有整个关陇集团作为后台,给予不遗余力的支持,只要干出一点成绩就必然得到重视,说不得日后会成为关陇集团的代言人……

    但是房俊的强势却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正如父亲所说,房俊再强势也无妨,关键是房俊的这种强势显示了李二陛下的坚决。

    在关陇集团内部,一直认为李二陛下是想要警告关陇集团不要过多的参与到争储之中。然而现在看来,李二陛下的目的远不止此,说不得皇帝陛下甚至想要瓦解整个关陇集团……

    形势绝非大家以往认为的那样乐观。

    独孤武都沉默良久,沉声道:“该要有个取舍了。”

    独孤诚有些不解:“父亲的意思……”

    独孤武都抬了抬眼皮,叹息道:“要么紧靠关陇集团,在陛下诸子当中选取一人扶保为储君,可陛下春秋鼎盛,我们靠不到陛下大行殡天的时候,就只能发动政变推动储君登基……”

    独孤诚魂儿都快吓飞了,大骇道:“父亲,万万不可!陛下的手段您岂会不知?诸位殿下固然俱是人杰,可哪里会是陛下的对手?就算是整个关陇集团也不可能与陛下相抗,侯君集前车之鉴,我们怎能重蹈覆辙?此事断不可行!”

    开什么玩笑,咱们与李二陛下争,不过是想在陛下手里多争取一些利益。政变篡位这种事情打死也不能干,且不说失败了就是身死族灭,哪怕成功了史书上回如何评论独孤家?

    必然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况且李二陛下那可是篡位的专家,跟他玩这一套岂不是自寻死路?

    独孤武都怎会不知这一点?

    所以他接着说道:“那就只有走另外一条路,向陛下效忠。”

    妄想“身在曹营心在汉”那般身处关陇集团享受着好处有心向皇帝左右逢源是不可能的,墙头草最是悲哀,看似随风倒伏毫发无伤,实则只要有一阵风吹来必然首当其冲……

    独孤诚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若是这么彻底投向陛下,怕是关陇集团内部对我们独孤家会有看法。”

    何止是看法?

    这简直就是背叛!

    整个关陇集团都在同李二陛下斗争想要争取更多利益,结果辛辛苦苦给你谋了这么一个少尹的职位,一转头你就投靠陛下了……

    这比被敌人捅了一刀还狠。

    独孤武都瞪眼道:“你傻呀!怎么能明目张胆的站到陛下那边去?任何事情都要讲究策略,有的时候迂回一下会得到更好的效果。”

    独孤诚咧咧嘴,果然是人老奸马老滑……

    虚心求教道:“还请父亲教诲。”

    独孤武都捋捋胡子,满意道:“你与独孤谋交厚,可请安康公主到高阳公主处说项,我们不提立场,不提站队,只是请求高阳公主给房俊递个话儿,让房俊莫要针对你就行了。”

    独孤诚心悦诚服。

    通过两位公主传话,便只是私底下的交流,表面上看的确与站队无关。就算是关陇集团的人,也不能非得让独孤诚跟房俊那个棒槌硬碰硬吧?

    大家讲究的是斗争,又非是你死我活的沙场,跟房俊这个棒槌玩硬的肯定不行,侯莫陈镬的例子摆着呢,谁愿意被当堂轰走沦为整个关中的笑柄?

    向房俊服软的确会使得关陇集团愤怒失望,但是也仅此而已,毕竟大家虽然都不能接受,但是能够理解独孤家的这种做法。

    然而事实是房俊就是李二陛下的马前卒,向房俊服软,就是向李二陛下服软……

    就算整个关陇集团都看的明白,也无话可说。

    谁说独孤家倒向陛下了?

    反正独孤家没这么说过……

    这就是明摆着耍无赖,可关陇集团也无可奈何。

    总不能大事未成的时候,自己先在内部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吧?若是那样甭管胜负如何,关陇集团内部的一些附庸的小家族必将人心惶惶,未战先怯。

    独孤诚当即告辞父亲,来到一坊之隔的公主府。

    唐朝公主下嫁之后一般都会与驸马居住在新建的公主府内,似长乐公主和高阳公主算是例外,毕竟这两家的家主身份太过显赫,更是李二陛下的左膀右臂,故此特殊恩遇,以显亲近。

    独孤谋正与安康公主在花厅内说话。

    夫妻两个感情甚笃,此刻饮着红茶吃着点心,将侍女仆役全都打发走,二人谈笑盈盈情投契合,更似热恋中的男女。

    闻听家仆来报独孤诚求见,独孤谋笑道:“让他进来便是,何必通报?”

    安康公主亦微笑不语,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

    独孤谋虽然不是独孤家的血脉,但是早已融为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况且独孤谋的父亲去世的早,他自幼在独孤武都身边长大,蒙受独孤武都的教诲,不是父子胜似父子。与独孤诚更是自幼玩伴,情同手足。

    独孤诚一进花厅,见到两夫妻这般惬意自在,心中便暗暗羡慕,笑道:“打扰了殿下与兄长谈情说爱,小弟岂非做了恶客?”

    安康公主抿嘴一笑,并不多言。

    她是个沉闷的性子,说不上多么钟灵毓秀,亦说不上什么乖巧伶俐,只是心如止水恬淡自如,很是温婉贤淑的一个女子,丝毫没有半分皇家公主的骄纵之气。

    不得不说,李二陛下的闺女都非常出色,几乎个个都是端庄贤淑蕙质兰心。儿子也都不错,虽然下场一个比一个凄惨,可到底几个成年的都称得上一代人杰。这也就是江山鼎定之后皇位只有一个才造成这种悲惨结局,若是放在隋末大乱的时代,李二陛下领着这些儿子同心协力大抵也照样能打下来这片江山。

    呃,历史上的那位剽悍的高阳殿下除外……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又见钓鱼执法(上)

    独孤谋起身将独孤诚拉倒身边坐下,亲手替他斟茶,笑道:“既然明知是恶客,那为何不立即打道回府?来来来,尝尝这种阳羡红茶,极品中的极品。冬日里饮上一壶,暖心暖胃又回味幽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妙物。”

    独孤诚惊异道:“兄长难道自此以后便放下刀棒,与殿下绣阁画眉共效于飞了么?”

    “噗!”

    独孤谋差点将茶水呛到鼻腔里,失笑道:“这说的什么话?少来编排我!”

    安康公主也抿嘴微笑,揶揄道:“他这副五大三粗的模样,谁敢用他画眉呢?说不得给你画出两只毛毛虫出来。”

    独孤谋不忿道:“谁说某不能画?某这双手提得起横刀就捏的住眉笔,明日为夫就给你画,看看到底是毛毛虫还是布谷鸟!”

    安康公主少见丈夫这般风趣,乐不可支。

    若是真能得丈夫怜惜画眉,纵然是布谷鸟毛毛虫她亦是心甜如蜜。

    独孤诚笑着饮了一口红茶,啧啧嘴,赞道:“果然不错,与市面上的龙井风格迥异,却别有一番温润醇厚的滋味。兄长哪里得来这东西?走的时候给我带上一些。”

    些许茶叶,自然毋须客气。

    谁知独孤谋苦笑着一摊手,说道:“非是愚兄吝啬,你想喝自管喝便是,若是要带一些回去却是没有。”

    独孤诚不满道:“兄长过分了吧?就算是家中不多再去买些便是,难道这茶叶价比黄金,兄长要小弟付钱?”

    “你这说的哪里话?自小到大,但凡你看上的东西,愚兄何时不曾谦让与你?非是要贤弟付钱,实在是家中没有多少。大不了愚兄买一些给贤弟送去,也孝敬孝敬叔父。况且说是价比黄金还真就不夸张,皇城西侧布政坊京兆府衙门旁边新开了一家茶铺,专门经营龙井和这种红茶。这种阳羡红茶知道多少钱一两不?”

    独孤谋伸出一根手指:“一贯钱!”

    “嘶……”

    独孤诚吓到了,低头瞅了瞅杯中的半杯晶莹红润的茶水,又直接掀开茶壶盖看了看里头整整齐齐形状饱满的茶叶,不可思议道:“疯了不成?居然卖这么贵?”

    独孤谋苦笑:“房俊的东西,什么时候便宜过?”

    独孤诚愕然:“是房俊的产业?”

    “阳线周家与房俊合伙开设的一个茶铺,专门经营最高档的茶叶,那价格,啧啧,日进斗金啊。”

    独孤谋感叹一声。

    他是个武人,诗词歌赋啥的他不懂,但是论起赚钱的本事,他必须承认若是天下人共有十斗房俊独占九斗是绝对不夸张的。

    品味悠远天下独一无二的极品茶叶,精美的包装,贵得离谱的价格,一下子就将档次无限度的提升上去,刚刚开始销售便立即成为勋贵世家追求的生活高品质,身份的象征!

    独孤诚沉思片刻,说道:“其次小弟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要求兄长和殿下。”

    独孤谋奇道:“咱们兄弟何用一个‘求’字?只要为兄办得到,自然不无不允。到底何事?”

    独孤诚便将请求安康公主去跟高阳公主说和一事说了。

    未几,眼巴巴的看着安康公主说道:“殿下定要帮小弟这个忙,否则那房俊指不定哪天就得拿我整治一番,小弟可不想如同侯莫陈镬那般名誉尽毁沦为笑柄。”

    安康公主顿时一脸为难的看向独孤谋。

    独孤谋感受到妻子的为难,略微尴尬的对独孤诚说道:“非是殿下不愿帮你,你我情同手足,我的妻子便是你的嫂嫂,按说这个忙该帮。但是你有所不知,公主在宫里的时候……”

    安康公主母亲早丧,然而与聪明伶俐的高阳公主不同的是,她从来不都会故意去接近皇帝,甚至不屑于讨好任何人。从出生到成亲下嫁独孤谋,她在宫里就如同一个小透明,丝毫找不到存在感。

    除了与年龄相近的长乐公主时常谈心之外,其余皇子公主都并不亲近。

    现在让她去求高阳公主……

    成不成且不说,以安康公主的性情,很难张嘴。

    独孤诚只能失望离去。

    听了独孤谋的解释,他也知道此举着实令安康公主为难,心中能够理解,并不会产生怨恕。

    只是断了这条路,通过别的方式向房俊服软那性质就全然不同,必然会立即站在关陇集团的对立面。

    这不是独孤家想要的。

    满心郁闷的独孤诚邀约了三五好友,聚在平康坊的一处青楼招了几名清倌人饮酒解闷。

    “这房俊也太嚣张了吧?”一位好友喝了两杯,忍不住吐槽:“这京兆府衙门简直就是地狱之门,进去了想要囫囵着出来殊为不易啊!”

    另一人笑道:“房二棒槌什么性情谁不知道,现在有陛下给他撑腰,他还怕得谁来?嚣张就对了,反之才令人惊奇。独孤兄,非是小弟抹你的面子,在这位手底下做事绝对不轻松,要谨言慎行啊。”

    以前大家听闻独孤谋得了京兆府少尹这个差事都是各种羡慕嫉妒恨,现在见到房俊如此强势,心里瞬间都平衡了……

    独孤诚郁闷得伸手在清官人胸口掏了一把,惹得一阵娇嗔,这才闷头喝酒。

    几声敲门声响起。

    独孤诚不悦,喝道:“什么人扰人清境,找死不成?”

    在房俊面前柔顺得跟小绵羊似的,但是在外头,这可都是关中最顶级的纨绔,哪里那么多的好脾气?

    房门打开,一个面向富态的中年人笑吟吟的径自走进来,将手中两个雕工精细价值不菲的紫檀木盒子放到独孤诚面前的桌案上,这才抱拳道:“在下江南周小福,素闻少尹之贤名,慕名而来,特此拜会,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独孤诚面色稍霁,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来送礼的?

    旁边有一位好事的已经伸手打开盒子,“嚯”的惊呼一声。

    只见那名贵的檀木盒子里装着慢慢的一盒子茶叶。茶叶条索紧结,有细小嫩芽,一芽两叶或一芽一叶,色泽黑润,煞是好看。

    “上等的阳羡红茶啊!”有人惊呼。

    市面上的阳羡红茶一贯钱一两,还有价无市,布政坊的茶铺里所卖的都只是中品和下品,这种上等的茶叶绝对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这么慢慢的一盒子,可以说是相当贵重了,更何况这个盒子的品相也相当不错……

    独孤诚也有些惊奇:“无功不受禄,这有点贵重了。”

    周小福笑道:“不敢不敢,在下乃是阳羡周家偏支,些许贱物唯恐折了少尹的颜面,还望您不嫌弃。”

    独孤诚却不敢就这么收下,谨慎的问道:“兄台可是有事相求?”

    周小福一张圆脸笑起来愈发有福气,笑道:“少尹休要误会,只是慕名来访而已。在下在周家担任商贾之事,深知朋友多了走遍天下的道理,就只是交个朋友。就不打扰各位贵人的雅兴了,在下告辞。”

    言罢,规规矩矩的见礼,自行退走,还顺带着关上房门。

    屋子里一干纨绔看着独孤诚的目光又变了,羡慕之中带着嫉妒。就算房俊强势,就算不受房俊待见,可到底也是堂堂从四品的京官,权力不小,前程似锦。

    大家都是一样的纨绔,现在差距出现了,心中自然不爽。

    几个清倌人看着独孤诚的时候也是美眸发亮,笑容都甜腻了不少。在长安的青楼楚馆之中,房俊是新生代最受欢迎的人物,没有之一。他的每一首诗词都能够传唱一时,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清倌人一瞬间推上名伎的宝座。

    如此人物,怎能不让整个长安的名伎清倌人趋之若鹜,甘愿自荐枕席?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又见钓鱼执法(下)

    只是可惜房俊这人从不眠花宿柳,他到青楼里除了吃酒写诗,大抵也就只剩下打架斗殴……

    而眼前这位独孤公子却也是一等一的才俊,家世显赫,身居高位,若是能得到他的青睐被买入府中忝为侍妾,简直就是清倌人最崇高的人生目标……

    感受到身边诸人的悄然转变,独孤诚心中大爽。

    大丈夫力争上游,所图不就是这种前呼后拥让人羡慕嫉妒的成就吗?

    可惜未等他好生享受这一刻的惬意心情,房门便再一次被人打开。

    只是这一次粗暴得多,“砰”的一声连门板都差一点被踹掉。

    一群身着黑色袍服、头戴梁冠、腰佩弧形雁翎刀,气势汹汹如狼似虎的闯了进来。

    屋内诸人面面相觑。

    来人为首者正是京兆府司录参军程务挺,亦是与属下同样的装束,看上去威风懔懔一身严肃威武,朝着独孤诚面无表情说道:“有人举报独孤少尹勒索商人、索取,府尹命某前来带少尹回去衙门说话。”

    “什么?”

    独孤诚又惊又怒,跳起来大骂道:“胡说八道!某身为少尹,世家子弟,怎会干这种知法犯法之事?程务挺,你若是胆敢再血口喷人,咱们就到陛下面前说道说道!”

    程务挺嗤之以鼻:“你家世高也别整天把陛下放在嘴边,陛下怕是知道了你当了没几天的官儿便这般肆意妄为践踏国法,搞不好会亲自拔剑斩了你!再者说,京兆府有刑讯侦缉之权,即便是死罪都能独断,何况一个小小的贪腐之罪?独孤少尹,某奉劝你一句,老老实实的跟某回衙门听后府尹发落,某也会顾及一切颜面。若是执迷不悟,那可就休怪某硬来了!”

    独孤诚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

    跳脚道:“无凭无据,你敢把我如何?我就不信这京兆府还没有王法了!”

    “呵呵,无凭无据?”

    程务挺哂笑一声,指着桌案上的檀木盒子道:“这是何物?”

    独孤诚一愣,说不出话来。

    刚刚别人送来的礼……

    这算不算?

    当然算!

    那个周小福跟他无亲无故却送上门来的礼物,不是是什?

    可独孤诚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这里是大唐,又不是污六十两银子就得剥皮实草的大明朝,官员往来收受一点礼物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一个未曾谋面的商贾送来的一点礼物。”

    独孤诚说道。

    “礼物?呵呵。”

    程务挺一摆手,身后便有巡捕房的兵卒上前打开盒子,然后伸手在茶叶里摸了摸,摸出一卷泛旧的纸张出来。

    独孤诚瞠目结舌,怎会有这东西?

    心底隐隐感觉不妙。

    那兵卒展开,瞄了一眼,回身双手递给程务挺,说道:“参军,是房契。”

    独孤诚劈手夺过,仔细一看,确实是几张房契,占地都不小,就在长安城内,价值估摸得至少万贯以上。吓得顿时脸就白了……

    这特么算不算人赃俱获?

    程务挺冷笑道:“独孤少尹,还有何话好说?”

    独孤诚瞪圆了眼睛,幸亏他眼睛不大,否则就得瞪出来!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前脚那个什么周小福送来一盒茶叶,后脚巡捕房就赶到,还从盒子里搜出来几张房契……

    这特么分明就是坑人啊!

    等等……

    独孤诚揉了揉太阳穴,这种手法似曾相识啊?

    传闻中房俊在江南坑那帮偷了水师木料的江南士族子弟,不就是用的这种手法么?虽然差别很大,但是当你抛开外向关注精髓,就会发现万变不离其宗!

    特么钓鱼执法啊!

    独孤诚都气笑了,这算不算是藐视我?

    连新的招数都懒得用,直接新瓶装旧酒?

    “好好好,”独孤信气得牙根痒痒,若是房俊此刻站在他面前恨不得扑上去狠狠的咬几口!

    “就算是本官污了,又怎样?不过是几间破房子而已,更何况本官什么事情都没给那个人办,尚未构成严重后果,难道就能因此给本官定罪不成?本官也是读过《贞观律》的,却不知能将本官如何?”

    程务挺龇着牙笑了,“瞧瞧独孤少尹您这话说的,某即没说将你定罪,更没说将你如何,即紧张个啥?既然有人举报,府尹为了还您的清白故此才让在下请少尹去大堂与那商人对质,您可别想歪了!”

    独孤诚没想歪,鼻子倒是气歪了!

    这是请他对质的架势?

    恐怕他若是现在拒不合作,那房俊都能发下海捕公文满大唐的通缉他!

    最气人的是你们满大街的嚷嚷我污受,然后将我带去京兆府大堂,哪怕当真是去走一遭就回家,外人怎么看?外人看来那就是污受,之所以没事人似的回家那是因为独孤家族发力,房俊不得不放人……

    这么一搞,老子的名声还要不要?

    这一招太毒了……

    独孤诚咬着后槽牙,怒视程务挺:“本官不去又如何?”

    程务挺叹着气:“您是长官,某是下官,莫要闹得大家没脸面。”

    独孤诚就知道不去是不成了。

    可房俊那厮办事根本不按套路来,若是当真走一遭败坏自己的名声倒还罢了,万一当真下了狠心要将他彻底收拾掉,将各种证据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然后来了屈打成招……

    独孤诚激灵灵的打个寒战,那棒槌不会那么狠吧?

    想象一下那诸般刑具加诸于身的残酷,独孤诚从骨头缝里冒寒气。特么的三十六般刑具老子大概一种都挨不过去就得怂,就自己这么点意志力还不是人家让招什么就招什么?

    独孤诚左右为难。

    不过去了结果未知,不去的话现在就要丢人现眼,而且程务挺这个架势自己是非去不可的。

    无奈的叹口气,独孤诚尽量保持世家子弟的尊严排场:“程司录行个方便,容本官与家仆交代两句如何?”

    他以为程务挺必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因为这明摆着就是他要回家搬救兵……

    孰料程务挺很痛快的点头:“少尹请自便,下官不急。”

    独孤诚狐疑的瞅了程务挺一眼,便走到门口对自家家仆耳语道:“不要回家,速速去往安康公主府,将此间事情详细告知,无比请安康公主出马。”

    那家仆是独孤家心腹,知晓前因后果,当即点头,头也不回的去了。出了青楼大门,便撒开脚丫子一路狂奔向安康公主府。

    这边厢独孤诚稍稍松了口气,对程务挺说道:“走吧,不知用不用给本官带上木枷?”

    程务挺笑了笑:“如果少尹当真如此要求,下官自然不无不可,定会满足独孤少尹的要求。”

    独孤诚气的够呛。

    讽刺语句你都听不出来么?

    回头打起精神,对着几位友人抱拳道:“今日扫了诸位的性质,是某得不是。且容某去衙门走一遭,见一见咱们那位房府尹,改日某做东给诸位赔罪。”

    世家子弟就是要倒驴不倒架,哪怕赴死也要讲究一个从容不迫视死如归,遑论只是去见一见房俊?

    他是棒槌,又不是阎罗殿里头的阎王爷……

    几位好友不知道说什么好,赞一句“少尹有名仕之风”?这分明都快要被房俊坑死了……

    只好应付了事。

    独孤诚跟着程务挺以及一干巡捕房兵卒离开。那身影看似从容,实则若是留心,便可看出他微微颤抖的双腿……

    另一边,家仆一溜烟儿跑到安康公主府,累得舌头伸出老长,心脏都开蹦出来了。

    见到独孤谋将事情一说,然后便跪地“砰砰”磕头哀求道:“公主,驸马,救救吾家少主吧,那房俊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少主凶多吉少哇……”

    独孤谋无语。

    安康公主叹道:“本宫去寻高阳怕是没用,那丫头心高气傲,与我一向关系并不亲近,不一定给我这个面子。不如,我去跟丽质说说……”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长乐出马(上)【求票】

    房俊明显是要拿独孤诚开刀,独孤谋与独孤诚情同手足,哪怕再是为难也不能坐视房俊将独孤诚毁掉而放任不管。

    可是当安康公主提起长乐公主李丽质,独孤谋颇为不解:“这与长乐公主有何关系?为夫知道你与长乐公主交好,可是那房俊难道会听长乐公主的话?”

    其实独孤谋更深一层的话并没有问出来这般跳过高阳公主而去找长乐公主,真的妥当么?房俊是高阳公主的驸马,算起来又是长孙冲落到如今下场的罪魁祸首,难保长乐公主心中对房俊没有怨恨之意……

    安康公主将房里的人都斥退,白了独孤谋一眼道:“你呀,就是个榆木脑袋,整天舞刀弄棒的难道就不能多长点心思?”

    独孤谋嘿嘿一笑:“殿下不是就喜欢为夫这诚实可靠的性子么?”

    安康公主性情腼腆,哪怕是成婚日久,这等情话儿听着也是俏脸微红,嗔道:“狗嘴吐不出象牙,哪个喜欢你了?”

    独孤谋看着妻子娇羞的面颊就有些蠢蠢欲动,不过自家兄弟此刻还等着救命呢,只好压制下心底的绮念,问道:“你快说说,去求长乐公主当真有用?”

    安康公主淡定的说道:“肯定有用。你没听过房俊给长乐公主写的那篇《爱莲说》吗?通篇的爱慕之意,瞎子才看不出来。只不过他现在是高阳的驸马谁也不敢嚼舌头乱说而已。丽质找人将这篇文章誊录下来装裱,就放在寝宫的偏厅里,以她那清冷的性子,若非对房俊有好感怎么可能这么做?郎有情妾有意,这两人之间未必有什么龌蹉苟且的事情发生,但是相互爱慕暗通款曲想来定是有的。”

    若是长乐公主在此,必然要大呼冤枉。

    似《爱莲说》这等千古名篇谁不会见猎心喜,时时品味赏鉴一番?将这篇文章誊录下来时时欣赏就是对房俊有意,那可真是冤哉枉也……

    独孤谋是个直肠子,哪里懂得这等儿女情长?

    反正妻子说是,那就是咯。

    这件事独孤诚说得明白,既不能与陛下直接表态,更不能通过几位皇子,否则事情会越弄越糟。

    此时天色刚黑,尚未到宵禁之时,宫中更为落钥,夫妻两个赶紧名家仆备好马车,急匆匆赶到宫中求见长乐公主。

    *****

    淑景殿内檀香袅袅,静谧安然。

    刚刚用过晚膳,长乐公主恹恹的斜倚在窗前的锦榻上,素手抵着尖俏的下颌,微微偏着头。窗外的小湖渐渐被夜幕笼罩,池畔的树木、蜿蜒的回廊都逐渐身影模糊,让人心底忽忽悠悠的,涌起一股难言的虚无感……

    秀美的眸子隐见淡淡的黑眼圈,这几日一直未曾睡好,食欲不振彻夜难眠,精神状态很差。

    一个人静处的时候,总是会莫名的想起以前在长孙家的凄苦委屈,会想起如花的年岁在那一方看不到未来的宅院里枯萎,会想起曾经的天之骄女却不得不为了一个男人的尊严舍去自己的尊严,会想起那天在骊山农庄里被房俊看了个饱,轻薄个够……

    忽而悲凉,忽而伤感,忽而羞涩,忽而恼怒。

    百般滋味,尽在心头。

    “唉……”

    轻轻的叹息一声,恍若一道绵细的丝线扣着人的心弦,轻轻拨动,便会心湖荡漾。

    自己这是怎么了呢?

    长乐公主懊恼的用春葱般的指尖使劲儿戳了戳自己光洁的额头,想要将脑子里不合时宜出现的古怪情绪赶走。

    就在这时,侍女前来通报安康公主夫妇求见。

    长乐公主便挺直纤细的腰肢,从锦榻上下来,将一双光洁纤秀的赤足套进一双绣鞋,披了一件云纹蜀锦的褙子,娉娉婷婷的来到正堂会客。

    都是自家姐妹,自然毋须诸多礼节,一见面两位殿下便亲热的挽着手,互道问候。

    两人感情甚笃,安康公主性子恬淡腼腆,有些冷僻,寻常不与人接触,但是跟同样安静娴雅的长乐公主却是无话不谈,仿似闺中密友。

    独孤谋与长乐公主见了礼,便自动退到外间,有些话他在场不好说。

    “姐姐何以这么晚进宫找我?可是有事?”

    闲谈了一会儿,长乐公主好奇问道。

    这位姐姐性格恬淡,自从下嫁给独孤谋之后除非年节或者父皇的寿诞,等闲绝对不会进宫。一则没有那么多想念的人探望,二则唯恐被别人说是奉承宫里的诸位嫔妃贵人……

    安康公主知道独孤诚那边耽搁不得,只要硬着头皮将事情说了。

    长乐公主默默听着,未了,好奇的问道:“姐姐何不去找高阳,为何要来找我呢?”

    房俊那是高阳的驸马,又不是我的驸马,你这不是舍近求远么?

    安康公主苦笑道:“姐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怎么好意思开口去求高阳?”

    长乐公主也是无奈:“那姐姐也不应该来找我啊?若是我越过高阳妹妹直接去找房俊,那成什么了?”

    安康公主便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

    总不能说我觉得你跟房俊有私情,找你正合适这样的话吧?

    她不说话,但是也不走,就为难的看着长乐公主。

    没办法,独孤诚那边正等着救命呢……

    长乐公主心中为难,本不愿管,但是想到独孤谋到底非是独孤家的血脉,虽然独孤家对其很是重视,可毕竟隔着那么一层血缘,想来平素也是难做。

    这件事若是安康公主不管自然也没什么,只怕以后独孤家会传出一些不好的言语,指责安康公主夫妇冷眼旁观坐视不管之类。

    想了想,长乐公主提议道:“要不这样,我给高阳妹妹修书一封,让她帮这个忙?”

    安康公主苦笑道:“这怎么行?高阳那个小丫头一贯是骄纵的性子,任性得很。若是姐姐亲自去求她,成不成的两说,起码不会有别的意见。可若是姐姐通过你去求她,岂不是被她认为咱们姊妹的关系远远好过她?怕是会适得其反。”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同样都是姐妹,为何不能直接来求我,反而要通过长乐公主呢?

    长乐公主无奈:“那怎么办?总不让我亲自去找房俊吧?这个……那个……实在是不妥。”

    若是没有汤池里那件事,长乐公主还不会这般为难。

    总是自己的妹夫,求你办点事怎么了?

    可现在长乐公主只要想想那天的窘迫就浑身好似有虫子在爬一样难受,这个时候再去面对房俊,会不会被房俊误解自己对他有意思?

    那可就羞死人了……

    安康公主哪里知道这些故事?她只是一味长乐公主面嫩不好意思张嘴,便哀求道:“好妹妹,你就帮帮姐姐吧,房俊那厮你定然是了解的,下手狠着呢,这一次是要将独孤诚往死里折腾。他与独孤谋情同手足,姐姐怎么能就这么看着呢?”

    长乐公主满面羞红,啐道:“谁了解他?我才不要了解他,就是个棒槌!”

    “那就是个棒槌啊,还说你不了解?”

    安康公主哀求半天,长乐公主无可奈何,依着安康公主的性格能够恳求这么半天已是殊为难得,她若是再拒绝下去,保不齐安康公主面上挂不住就拂袖而去了。

    “那行吧,我这就修书一封你带过去交给他,不过管不管用我可不敢保证。”

    长乐公主无奈说道。

    至于管不管用……

    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她是个钟灵毓秀的女儿家,心思最是细腻,怎么会看不出房俊时不时偷偷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痴迷的目光?自己相求,房俊定然不会拒绝。

    只是自己现在居然要利用房俊对自己的爱慕求他办事,这可真是羞死人了!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长乐出马(下)

    孰料安康公主苦笑道:“单单有书信怕是不成,房俊既然打定主意要收拾独孤诚,那就必然会谢绝一些说情的人,只怕这封书信都未必能送到房俊手里。”

    长乐公主瞪圆秀眸,讶然道:“姐姐的意……”

    安康公主也觉得很难为人,可有不能不说:“要么,你就出宫见一见他,亲口说?”

    长乐公主以手抚额,震惊道:“姐姐你让我现在出宫私会房俊?”

    “怎么能是私会呢……说得那么难听,姐姐也在啊。”安康公主尴尬道。

    长乐公主素手扶着额头,满心无奈。

    可是看着安康公主那殷切的眼神……

    “那好吧,就说……就说我去你的府里住几天?”长乐公主妥协了,即便心中满是不愿,可她到底还是心软了。

    可是这个时辰出宫,却总是有些麻烦。

    宫里除了李二陛下没人管得了她,李二陛下现在也因为愧疚对她愈发宠溺,自然是宠爱有加绝不干涉她的行动,就如同去房俊家里那般,只是稍微的问一问。

    可总要给李二陛下一个说法吧?哪怕只是借口也不好找。刚刚从房家回宫,一转眼就要去安康公主府上,有什么理由呢?

    安康公主想了想,提议道:“驸马在骊山修了一座庄园,里头有汤泉,不若就说我邀请你去泡汤泉?”

    长乐公主无语。

    泡汤泉……

    怎地听到这句话就会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呢?

    只是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也只能这样了。

    随即喊来侍女命其取来衣物换好,吩咐人去神龙殿那边通知李二陛下一声,便跟着安康公主夫妇出宫。

    李二陛下正在批阅奏章,闻听长乐公主的通禀也不甚在意,长乐公主与安康公主交好他是知道的,两姐妹泡温泉是假,叙叙旧说说话才是本意吧?

    对于子女能够相亲相爱,哪一个做父亲的会不乐见其成呢?

    安康这个丫头一贯清冷低调不与人亲近,这一次能主动找长乐是一个很好的举动,看得出来是担心长乐在宫中寂寞烦闷,是以约她出去散散心。

    心中欢喜的李二陛下特意嘱咐随侍在身边的王德,令其准备一些锦绣丝绸和珍稀玩物送到安康公主府,作为赏赐。

    只是若他知道安康公主到皇宫里来是要拉着他的宝贝闺女出去私会男人,会不会气得起拆了安康公主府……

    *****

    夜幕降临,皇城西侧的京兆府衙门灯火辉煌。各个职司的官员出出进进,忙碌无比。

    府尹大人雷厉风行,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增设了巡捕房将这个京兆府的暴力机关抓在手里,展示出出人意料的强势。

    现在谁敢对这位年轻的府尹有丝毫的不敬?敢不敬也行,但是你得做好跟侯莫陈镬一样遭遇的准备。

    那位只是在公堂商议之时忘了礼数,直接就被轰走了。本是从吏部主事任上抽调而来,满以为可以借助京兆府这个平台平步青云勾画出似锦前程,结果沦为长安官场的笑柄……

    而府尹大人一刻不得清闲,紧随而来的便是东西两市的清查、摸底工作。

    多少铺面,多少商贾,每日交易额多少,缴税多少,甚至于每一家店铺背后的主家和股东都要一一查明不得有误。

    这是要对东西两市下手么?

    谁也不知道,也没人敢问……

    正堂里,房俊高居主位,泡了一壶浓浓的红茶,正在浅酌慢饮,意态悠闲,丝毫没有忙碌一整天的疲惫,依旧神采奕奕精力充沛。

    有人说过,一个人取得成功的上限在于他是否有着超人的精力,房俊深以为然。

    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日理万机年复一年重复着远超一般人负担的繁重工作?

    庆幸的是,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有一副好身体,有着无穷的精力可以让他为了心中的梦想而努力工作、努力打拼。

    当然,精力超常并不代表这个人不懒。能不能干和愿不愿意干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就好像现在,面对眼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神情的独孤诚,房俊就有些不耐烦。

    自己在衙门里呆到现在,难道是要监督那些官吏统计东西两市的数据么?

    房俊一直不推崇诸葛亮那种亲力亲为的工作态度,作为主官只要能够掌握住手下的情绪心态使得人尽其用,那就是一个合格的主官,否则要那些属下做什么?

    他更倾向于司马懿的风格,没事的时候就韬光养晦寻思寻思阴谋诡计,事情大胆的放手让属下去干。干得好了大大有赏,干的不好往死里整,赏罚分明谁敢不好好干活?

    这才是御下之道。

    所以他现在急着回家跟娇妻美妾做做喜爱做的运动,谁愿意陪着一群臭男人在这里点灯熬油?

    放下茶杯,房俊也不看一脸铁青满是怒火的独孤诚,自顾自拿起毛笔在桌案上的砚台中蘸满了墨汁,铺开一张雪白的竹纸写起字来。

    独孤诚忍着气,也不说话。

    倒是要看看你敢将我如何?

    未几,房俊提笔抬腕,看着自己的书法作品满意的啧啧嘴,叹息道:“若是单论书法,本官这一手字在大唐怕是得排得进前五,若是加上诗词造诣,这天下还有谁能相提并论?”

    程务挺眼角一跳,好嘛,这也太不谦虚了……

    独孤诚则差点吐出来!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就算是天下第一,可总得谦逊一些吧?

    你的矜持呢?你的涵养呢?

    房俊自吹自擂一通,笑眯眯的冲独孤诚招招手,“独孤少尹过来看看,本官这一手字可还入的了眼?”

    独孤诚视若无睹。

    可是随即一想,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自己越是与房俊硬着干,房俊对自己下手就越狠,自己就越吃亏。这种傻事只有傻子才会干!

    再者说,自己本就立场不坚定,不是都想要服软了吗?那干嘛还硬是要装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呢……

    脑子里转了转,便真起身走到桌案前,低头一看,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字是好字,就算房俊自吹自擂让人恶习,可是好字就是好字,不承认也不行。笔架端方行笔秀丽,饱满圆润雍容大气,令人见之心折,忍不住心中意念随着落笔走势临摹一番。

    可是这写的是什么玩意?

    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娘咧!

    这不公不整又不押韵的两句诗不是诗词不是词更非长短句,搞笑呢?

    可独孤诚又笑不出来。

    他是个才学优秀的纨绔,自然懂得字面上的意思。

    可问题是你让我坦白什么?

    我也不是想要抗拒,分明就是你阴我设下的圈套,我坦白得了么?

    独孤诚气呼呼道:“下官不知府尹大人之意!”

    房俊讶然道:“你不识字?”

    独孤诚气得头晕,大声道:“府尹大人自己心里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摆明车马要陷害于我,又何必在这里故弄玄虚羞辱于我?房二,有什么手段你就尽管放马过来!”

    房俊也奇道:“既然明知本官要修理你,那你为何敢这般跟本官说话,是不是担心本官将你修理得不够惨、不够彻底?不过本官一向好说话,你既然有此要求,本官怎能不满足你呢?”

    独孤诚无语。

    特么我只是说两句硬气话,几时要你将我修理得惨一些、彻底一些?

    房俊便重新回到桌案之后坐好,板起脸说道:“有江南商贾举报独孤少尹勒索钱财、收取,经由本官严查,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故此,判决京兆府少尹独孤诚贪赃枉法之罪名成立,入狱三年,以正国法。”

    独孤诚都听傻了……

    入狱三年?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你拿什么回报我?【求票】

    独孤诚顿时气得跳脚,太狠了!

    “房二,到底是谁特么贪赃枉法?你严查个屁啊,设个圈套就想要将老子毁掉?做梦!京兆府是你就能一手遮天的吗?你给我等着,我要向刑部、向大理寺、向御史台申述,就不信这天底下没有王法了!还有,我定然要去陛下面前告御状,看看你打着陛下的旗号都干了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看你有什么下场!”

    房俊大马金刀的坐着,闻言面无表情,淡淡说道:“独孤少尹大抵是忘了,京兆府审理的案件就是终审,即便是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也没有权利翻案。另外本官要跟你说的是,本官是京兆尹,京兆府就是本官的地盘,本官就是能一手遮天!”

    独孤诚又惊又怒,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升起,瞬间蔓延全身。

    特么的老子没惹你啊?

    那侯莫陈镬当众顶撞于你也不过是被轰出大堂,老子一声不吭还得要下大狱?

    没天理了啊!

    就在独孤诚惊慌失措的当口,一个书吏快步走进大堂,俯身到房俊身边耳语几句。

    房俊顿时吃了一惊,狐疑的看了看失魂落魄的独孤诚,这家伙怎地能将这位请出来说情?

    真是有些小瞧他了……

    不过他片刻都未耽搁,只是吩咐程务挺看着独孤诚,便整理一下官袍,快步走出大堂。

    京兆府左侧的胡同里,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靠在灯火照不到的暗影里,周围皆有虎背熊腰的侍卫警戒。

    房俊快步走出京兆府大门,左拐进入胡同,见到前面一辆公主规制的奢华马车,赶紧走到车窗前,躬身施礼,低声道:“微臣见过殿下。”

    车厢内响起一声清婉殊丽的动人声音:“华亭侯毋须多礼,且上车一叙。”

    房俊心中一跳,脑子里不可遏止的闪过一个龌蹉念头……

    车帘撩开,露出车厢里一抹淡淡的灯光。一个姿容秀丽的侍女轻手轻脚的下车,对着房俊一个万福:“侯爷,请上车。”

    房俊掀开车帘上车,那侍女便将车帘整理一下,淡淡的灯光被车帘挡住,从外面丝毫见不到内里的情况。

    车厢里装饰并不华丽,只是充盈着一种淡雅的幽香,如兰似麝令人心神皆醉,也不知是某种不知名的香料,亦或是长乐公主的体香……

    长乐公主一身常服,背脊挺得笔直,衣领之上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满头青丝盘了个精致的发髻,斜插着一只金灿灿的丹凤朝阳步摇,晶莹如玉的耳垂上坠着两枚珍珠耳坠。

    修眉秀眸,琼鼻樱唇,白皙的肌肤完美的瓜子脸,容颜精致到几乎寻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

    淡淡的灯光下,略带红晕的俏脸泛着圣洁的光辉,仿似九天玄女私下凡尘,将世间男儿的心尽数都给勾了去……

    “未知殿下深夜相会,所为何事?”

    房俊强迫自己的目光从那两瓣粉润的菱唇上挪开,与她清澈的眸光对视。

    真是奇怪,明明已是罗敷有夫,却为何这位殿下秀美的姿容之中偏偏带着一股少女般的青涩纯秀?便是那两条纤巧的柳叶眉都眉峰婉顺,不见一个眉毛杂乱……

    长乐公主抿了抿嘴,有些羞恼的瞪着房俊。

    这混蛋是一时口误还是存心自己?

    什么叫深夜相会……

    谁跟你相会?

    长乐公主深深吸了口气,不知为何,她总是在面对房俊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丧失掉清澄宁静的心境,变得易羞、易怒,金枝玉叶的矜持越来越少,反倒是性格中绝无仅有的暴躁时不时的冒出来,使得她的修养和矜持越来越受到挑战。

    而现在这个时辰,眼下这种情景,都让长乐公主心里发虚。

    轻咳一声,长乐公主红唇微启:“本宫自是有事找你商量……”

    房俊的目光已经从长乐公主脸上向下移动,凝视着裙裾下的一双纤巧的青缎绣鞋,想象这那日见到的那双纤秀玲珑的秀足,咽了口唾沫,打断她道:“殿下有事,尽管吩咐便是,何用商量这等词汇?但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回答得干脆利落,一点都不矫揉做作。

    可长乐公主心里愈发不得劲儿……

    谁让你赴汤蹈火啦?

    她悄悄的将双足缩了缩,用裙裾挡住。房俊的目光像是带着火焰一般,她觉得那目光所到之处都有一种烧灼感,令她又羞又恼,偏又发作不出。

    心底打定主意,必须赶紧结束这场谈话,否则这个棒槌指不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到时候自己是反抗还是顺从?若是反抗,以父皇的脾气定然能将房俊砍了脑袋,绝对没商量,房玄龄的儿子也不行!可这是高阳的驸马,自己难道就眼看着妹妹凄苦一生?

    若是顺从……这更不可能!

    抿着嘴唇,蹙着秀眉,长乐公主娓娓将事情说出。

    末了,她说道:“这件事并非私人恩怨,你做事也不要太过强硬,得饶人处且饶人。本宫也是挨不过安康姐姐的面子,没办法才来跟你求情……”

    房俊便点头道:“可以。”

    “呃……”正绞尽脑汁的想着用什么说辞来打动房俊的长乐公主忽地一愣,这么痛快?

    按说他这般设计独孤诚,必然前思后想预作绸缪,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自己贸贸然的上门来求他放独孤诚一马,难道不应该纠结一下,以显示他再这件事情上的损失比较大,很为难,这才能让自己领他一个人情吗?

    答应得太快,长乐公主反倒有些狐疑。

    该不会是这个家伙憋着什么坏?

    便诧异的问道:“当真?”

    房俊一脸坚毅:“自然当真。殿下金口玉言,一声令下微臣上刀山下火海眉头都不皱一下!命都能不要,独孤诚算个球?殿下宽心,回头微臣就放了他。”

    长乐公主吁了口气。

    事情能够如此顺利,她自然心情极好,也就自动忽略了房俊言语之中的轻佻。

    正事谈完,气氛又古怪起来。

    虽然未到深更半夜,但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总是会滋生一些莫名的氛围。

    长乐公主微微垂下眼眸,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合几下,轻声说道:“既然如此,华亭侯便请回吧。”

    她是真的紧张。

    那天汤泉之中房俊敢于动手打自己的小臀,这就是个肆无忌惮的棒槌,天知道会不会在这马车里对自己动手动脚?一想到此,身后的部位便隐隐传来一阵火辣,如坐针毡。

    房俊倒也痛快,点点头,说道:“那微臣告退,殿下也早些歇息为好。”

    “嗯。”长乐公主嗯了一声,略感意外。

    似乎总要说几句轻薄的话儿不正经一番那才是房俊的作风,如此干脆利落反倒让人不习惯。

    抬起眼眸瞅了房俊一眼,长乐公主轻声道:“多谢了。”

    房俊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殿下客气了,能为您效劳是微臣的福气。”

    略微点头致意,便起身撩开车帘跳下马车。

    长乐公主长长的舒了口气。

    可她这个放松肩膀长吁口气的动作刚刚做到一半,车帘又被撩开,房俊那张可恶的黑脸又探了进来,满脸笑意怎么看都充满了揶揄……

    长乐公主被吓得愣住了,瞪圆了秀眸又羞又恼。

    自己这副神情被他看了去,会不会嘲笑自己,认为自己是害怕他所以才在他走之后松了口气?

    房俊笑呵呵的看着长乐公主露出的这个又是惊诧又是羞恼的可爱神情,腆着脸道:“微臣既然帮了殿下的忙,却不知殿下打算如此回报微臣?”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搞钱我在行

    “回……回报?”

    长乐公主惊诧,下意识的问道:“你……你要什么回报?”

    话一出口,才知不妥。

    男人跟女人要回报,还能指什么?

    简直龌蹉透顶!

    长乐公主恼羞成怒,紧紧攥住粉拳,咬着银牙柳眉倒竖,叱道:“滚!”

    房俊嘿嘿一笑,冲着大怒的长乐公主眨眨眼:“那微臣就当殿下是答应了,改日微臣找殿下讨要回报的时候,还望殿下莫要推三阻四的好。”

    言罢,放下车帘扬长而去。

    长乐公主有些发懵,我啥时候答应了?

    虽然不知房俊所谓的这个“回报”是指何物,但是看他那副银荡下贱的嘴脸,就知道定然是个极其龌蹉的想法。

    真是胆大包天!

    这个混蛋居然敢对自己抱着这等下流心思?

    长乐公主又惊又怒,又是羞涩……

    正脸色变幻心中乱草丛生的当口,安康公主掀开车帘上车。

    “妹妹,房俊如何说?”安康公主急切问道。

    “他……他答应了。”长乐公主抿抿嘴,有些幽怨。

    为了你的事情,妹妹都被那棒槌好一顿轻薄呢……

    *****

    做戏做全套,长乐公主既然找借口说是要去安康公主的汤泉庄子小住几日,那自然不能这时候返回宫内。只是这时候城门已然关闭,想要出城毕竟麻烦,便先行回到安康公主府,待到明日天明再行出城。

    这边房俊回到京兆府大堂。

    程务挺看着房俊挑起的嘴角流露出来的春情有些莫名其妙,这出去一圈是见到了哪家的姑娘,怎么使得府尹大人简直像是一只发春的野猫?

    独孤诚更加紧张,从房俊一进来就紧盯着他的脸色,想要从中看出一些端倪。他也不知道刚刚房俊出去是不是安康公主请来了长乐公主,这事关他的前途大事,如何能不紧张?

    回到桌案之后坐定,拿起茶盏饮了一口才发觉茶水已经温凉。挥手斥退上前想要续水的书吏,看着独孤诚说道:“经过详细审问,那位江南商贾承认只是误将房契放入茶叶盒中,一切都是一场误会。独孤少尹持身守正、清廉正直,并无任何违法之处,对于此次误会,本官深表歉意。”

    独孤诚长长的吁了口气,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看来还是长了公主管用,一出马房俊就给面子。

    当然心里难免无限怨念:你调查个屁啊!黑的白的都是你一张嘴,你说啥就是啥,简直太无耻了!

    可这也只是心里腹诽,嘴上却是一句都不敢说出来的。好不容易从火坑里跳出来,难道还要惹怒房俊再生波折?

    他可不知道长乐公主在这位亲王都敢打的房二棒槌面前有多大影响力……

    “那下官是否可以离去?”

    独孤诚眼巴巴的问了一句,他是真怕了房俊,谁知道会不会哪一句话说错这位便立刻翻脸?

    珍爱生命,远离房俊。

    房俊笑道:“事情既然已经搞清楚,独孤少尹自然可以自行离去。不过眼下整个衙门都在忙着统计东西两市门面店铺之事,独孤少尹性格严谨、公正无私,更要勇于担当才行,依本官看来,不若这一摊就交由独孤少尹负责吧。”

    独孤诚顿时就苦了脸,推辞道:“下官能力有限,唯恐误了府尹的大事,不敢受命。”

    若是放在一个时辰之前,得到这样的差事独孤诚自然欢喜异常。但是现在,他只想离开房俊远远的……

    房俊顿时就沉下脸,不悦道:“职司安排,自由长官定夺。独孤少尹如此推搪,是藐视本官的威严么?”

    独孤诚疯狂吐槽,这人怎地说翻脸就翻脸?

    眼看再拒绝下去没好果子吃,只好郁闷道:“但凭府尹吩咐便是,下官无不遵命。”

    房俊这才换上笑脸,叮嘱道:“这次统计事关京兆府百年大计,定要用心做好,力保不出纰漏,年后将会有大动作,还需要独孤少尹襄助本官干出一番事业,京兆府上下精诚团结,才算是不负陛下之重托,不负黎庶之殷望。”

    这高调唱的……

    独孤诚那敢说半个不字?

    唯唯诺诺的应了,垂头丧气的直奔自己的值房,今晚是必须加班的,这种劳心劳力兢兢业业的事情可不是一个纨绔愿意干的……

    程务挺见到独孤诚走出去,来到房俊身边疑惑道:“侯爷,为何这般轻松便放过这小子?独孤家虽然是外戚,可是毕竟树大根深,很是不好对付。您就不怕他以后搞小动作?”

    大唐的外戚并不吃香,皇家对其管控甚是严格,绝对不允许有外戚干政的事情发生。但是独孤家毕竟与窦家那样的外戚不同,其本身便是关中豪强,一旦独孤诚从中作梗,带来的后果也更为严重。

    若是不能将独孤诚一举压制,后患无穷。

    房俊能说这个人情自己必须得卖?

    便摆摆手,说道:“无妨,独孤家已然不足为虑,关陇集团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各个保藏私心,总有方法分而化之,各个击破。”

    “诺!”

    程务挺答应一声,他本就不擅长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直肠子的武夫向来直来直去的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也不耐烦管这些事情。

    不过有件事他心中始终疑惑不解。

    “侯爷,您这大张旗鼓的统计东西两市店铺门面,难道是要加税?”

    京兆府是个新衙门,又是皇帝增设出来抵制关陇集团的部门,而六部又大抵都掌握在关陇集团的手中,其中以吏部和民部尤甚,明面上不会对京兆府打压,但是暗地里各种各样的小伎俩定然层出不穷,不断的给京兆府找麻烦。

    而这其中,经费就是个大问题。

    没有民部的支持,一个到处都需要完善筹备的新设衙门经费必然捉禁见肘。第一笔经费就被民部拖三阻四迟迟不肯下拨,房俊直接走了年的目,由年代为支付。

    可是年的目也要收支平衡,无缘无故的这么一大笔钱从账上划走,没办法交待。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自筹经费,渡过难关。

    而将东西两市的商贾加税,则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也难怪程务挺有如此想法。

    房俊起身整理一下衣袍,笑得很嚣张:“本官的法子怎能如此低俗?搞钱这种事情本官最是在行,若是这般简单粗暴,说出去岂非坏了咱‘财神爷’的名号?你就等着年后看好戏吧!”

    程务挺挠挠头,不再多问。

    房俊整理一番,就要下值回家。

    正好这时松鹤楼的掌柜亲自将衙门官吏的宵夜送来,清一水儿的上等席面,顿时引来各个值房的一阵阵欢呼。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吃草。

    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才是王道……

    此刻的侯莫陈家,却是气氛压抑,宛如阴云笼罩。

    侯莫陈家在先祖侯莫陈崇、侯莫陈顺的八柱国、十二大将军的显耀之后,子孙便后继无力渐渐沉寂,再不复祖先之荣光。现如今虽然还是关陇一带顶级的世家,但早已成了强弩之末。

    侯莫陈镬是侯莫陈家这一代当中最杰出的后辈,原先在剑南道担任寻道御史,这一次家族发动了大量资源一举将侯莫陈镬推到京兆府少尹的位置上,对其可谓寄予厚望,指望他能够在这个平台上平步青云,登台入阁。

    谁曾想甫一上任,便会被房俊悍然轰出公堂?

    这对于一个年青官员来说算不上毁灭性的打击,但绝对是一个难以抹灭的污点。勿论事情的起因,单单是这个结果便注定了侯莫陈镬将要成为长安官场的笑柄

    日后在谋求进步,怕是难上加难……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孤枕难眠

    侯莫陈家现如今是“干弱枝强”,几房偏支出了几位颇有能力的人物,在朝堂之上维护着侯莫陈家的利益,正经的长房嫡支反而渐渐式弱。

    好不容易出了一个侯莫陈镬还遇到如今这样的境地,整个长房嫡支无不压抑郁闷……

    侯莫陈虔今年已逾古稀,风烛残年的老人经历了开皇之时的辉煌、大业之时的混战、贞观之时的锦绣,一生跌宕起伏,守护着侯莫陈家的荣耀,却不得不在垂垂老朽之时颤巍巍的坐在正堂上指点儿孙……

    “人要有正气,名正则言顺。你觉得那房俊蛮横无理、肆无忌惮,可是人家却牢牢的攥住你对上官无礼的要害,即便是对你的打压显得急促而过分,可人家一直站在名分大义的立场,你也只能自食其果。”

    侯莫陈虔无奈的摇着头,说了几句话就气虚力短。

    这个最幼的孙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天资不凡,却终究犹如温室里的花朵见不得半点风雨。遇到挫折首先是怨天尤人,只顾着愤恨房俊如何如何嚣张,如何如何不讲情面,却从没有在自己的角度上思索自己的问题。

    殊不知“打铁还需自身硬”,你自己将把柄送到人家手里,人家怎么可能不拿捏你?

    侯莫陈镬有些不服,可是却不敢出言反驳。

    侯莫陈家现在的立身之本就是前朝大将军、桂州总管侯莫陈颖之余泽。而作为侯莫陈颖的儿子,侯莫陈虔算是侯莫陈家这几代中最优秀的人物了。

    虽然不曾出仕,但是在士林之中深有人望……

    “镬儿少经风浪、多受庇荫,非是成材之道。稍后,便安排你进入军中任职吧。眼下西域不靖、吐蕃崛起,又有东征大战即将开始,在军中多多历练方能独当一面。”

    老爷子看得明白,最起码在二十年之内,军功仍然是官员晋位的首要资本。二十年之后天才太平,那个时候凭借的才是学问和政务。

    山世家自大唐开国以来遭受近二十年的打压,却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努力教导家中子弟文学才情以及济世之文章,这一点非但关陇集团远远不如,就算是世代簪缨的江南士族亦落在其后。

    不出意外,当新帝登基朝政开始由外而内愈发重视内政的时候,便是山世家这些年卧薪尝胆的教育开花结果的时候。

    清河崔、博陵崔、范阳卢……

    将会有一代又一代的人才泉涌而出,在朝中担当大任。

    而鲜卑军镇出身的侯莫陈家如何能在文学底蕴上与山世家相抗衡?

    唯有根植于军中,方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侯莫陈虔的这一个决定,也意味着侯莫陈家彻底退出与房俊的斗争……

    *****

    这一夜,注定有太多的人无眠。

    骊山的冷风簌簌吹过窗外树木的干枯枝桠,发出轻微的宛如夜猫子一般的叫声……

    屋内的汤泉池水波荡漾,雾气蔼蔼。

    清澈的温泉水浸润着凝脂软玉一样的肌肤,纤细的指尖轻轻掠过,细密的水珠便如同在柔滑的丝缎上一般滑落,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长乐公主将一头乌鸦鸦的青丝盘在头上,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消瘦细腻的香肩和精致如玉的锁骨,花蕾一般的丰盈没入水面,只留下两抹腻白。

    清亮的眼眸有些迷离失焦,玉手下意识的拨动着池中温热的温泉水,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咿呀”

    身后不远处的门户被推开。

    长乐公主几乎是被蛇咬之后见到井绳一般吓得“扑棱”一下在水中转个身,将脖颈一下的部位尽数没入水中隐藏起来,尖声喝问:“谁?”

    门开处,一盏宫灯的光亮透进来,映着安康公主的一张略显平常却恬淡宁和的脸。

    “庄内处处都是禁卫,妹妹何以这般害怕?难道还有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擅闯妹妹的汤泉不成?若是真的有,姐姐就做主亲手将他净身,然后发配到大兴宫去。”

    安康公主也被长乐公主的尖叫吓了一跳,随即难得的开了一个玩笑。

    大兴宫是高祖皇帝李渊禅位之后居住的宫殿,此刻已然将要拆除,将有用的木料用来在皇宫之北的龙首原建设新的宫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长乐公主脸儿有些羞红,抿抿嘴,心想:怎么没有呢?非但敢看,还敢动手呢……

    安康公主将手中的宫灯挂在廊柱的钩环上,也轻解罗衫,滑进汤池内。

    温热的热水浸没身体,安康公主惬意的轻哼一声,问道:“这么晚了妹妹因何不睡,而且将灯都熄灭掉?”

    长乐公主将安康公主拉到自己的身边,伸手替她绾起长发,用一根玉簪固定住。

    “也没什么啊,就是睡不着,泡泡汤泉解解乏,想些心事。”

    长乐公主柔声回道。

    姐妹两个都未出嫁之前,便时常在绣阁之内抵足而眠、促膝长谈,无话不说。这时并肩半躺在汤泉池内,二便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看着廊柱上那盏宫灯发出橘黄的光晕,感受着温热的泉水浸泡着肌肤,仿佛时光溯流,又回到从前待字闺中的日子……

    “姐姐,你过得好么?”

    长乐公主轻声问道。

    “怎会这么问呢?”安康公主有些讶然,不过随即便笑起来,嘴角带着温煦满足的笑意:“定然是见到独孤谋五大三粗的,不懂怜香惜玉生怕姐姐受委屈吧?呵呵,那妹妹可是想多了。粗人有粗人的好,不会缠绵小意,不会甜言蜜语,但是粗犷之中却有着别的公子哥儿所没有的真诚……”

    幸福之中的小女人谈论起自己的幸福,总是会那么得意自在,会在言谈之间的眉梢眼角都浸润着幸福的风情。这只是下意识的表达,并非是要炫耀什么,可是当你面前是一位单身女人的时候,这种幸福就会成为一把狗粮……

    安康公主感受到长乐公主的娇躯微微颤了颤,便几时住嘴,微微有些懊恼。

    自己真是不长脑子,妹妹现在有多凄苦啊,自己怎么还能说这些来勾起她的伤心事呢?

    长孙冲人中之杰、潇洒倜傥,外面无数纨绔公子嫉恨长孙冲抱的长乐公主这朵的时候,皇族勋贵之中又有多少闺女艳羡长乐公主能嫁给长孙冲?

    可惜造化弄人,当年的一对璧人如今却是劳燕分飞,今生终也不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气氛有些压抑,安康公主便想说些开心的事情。

    她拧过头,看着长乐公主完美无疵的侧脸,低笑着问道:“妹妹休要怪姐姐多事,你跟那房俊……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乐公主正沉浸在伤感之中,闻言一愣,随口反问道:“我与他能有何事?”

    安康公主笑而不语,眼神揶揄。

    接着装吧你就……

    长乐公主有些羞恼,不悦道:“妹妹何曾与姐姐说过谎话,姐姐何以不信?”

    安康公主拉着她的手,轻哼一声:“不是姐姐不信,是姐姐没法相信。就从独孤诚这件事上就看得出来,那房俊若非极其在乎你,怎会肯这么轻易的便放过独孤诚?对于男人来说,事业无比重要,他能够为了你的一句话便放弃自己的布局,可别告诉我仅仅是因为你是公主殿下的缘故。不然你让我去说,你看他见不见我的面?别说是我,就算是几位皇兄前去,他也未必给面子。”

    长乐公主心儿砰然一跳。

    房俊对自己是否有意思?

    这是个白痴的问题,因为白痴都能从房俊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种欣赏爱慕的眼神当中看出他的心思,最过分的是那家伙几乎从未遮掩过……

    可他终究是自己的妹夫,又怎么可能呢?

    长乐公主微微失神,精神有些放空。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夜半私语

    宫灯橘红,水汽氤氲。

    汤泉池里水波轻漾,静谧而温馨。

    可长乐公主的心中却绝不平静……

    隋唐以来,皇室的作风受到草原民族的影响愈发紊乱。按说若是长乐公主与房俊之间发生点什么亦不足为奇,但性情清冷品行高洁的长乐公主焉能这般**?

    更何况她对房俊虽有好感,却绝对没有达到那种愿意犹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的地步。若她当真与房俊苟且,如何面对高阳,如何面对父皇,如何面对兕子、小幺,如何面对一众兄弟姊妹?

    只不过若是再房俊与高阳成亲之前,父皇做主将自己许配给房俊的话,长乐公主心想自己大抵是不会拒绝的……

    那个黑脸的家伙虽然嚣张了一些,却有着安康姐姐所说的那种真诚。

    他算计谁也会算计在明处,你跟我作对,那我就要收拾你,而不是别人那般脸上笑呵呵,背后捅刀子。

    最重要的是,房俊有担当!

    当初阿史那结社率犯阙,事败之后掳走高阳公主,房俊单枪匹马不顾生死追赶至泾水桥头,将高阳公主救出魔掌。那件事成为一桩美谈在皇族贵女之间流传,一个女子能够将终生托付于这样一个有担当、有魄力的男子,尚有何求?

    而自己对房俊的观感,又仅仅是如此而已么?

    长乐公主不由自主的又想起那一篇名噪关中的《爱莲说》。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心中要有怎样的感触,方能写出此等脍炙人口、愈久弥香的文章呢?

    有一个那么优秀的人爱慕着自己,无论两人之间存在着多大的鸿沟天堑,无论这一生一世是否早已注定只能默默凝望,都是一件令人暖心的事情。

    安康公主狐疑的看着长乐公主红润的唇角微微翘起,压制不住心底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后,俯身到长乐公主肩膀上,贴着她晶莹如玉的耳廓,轻声问道:“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哈?”

    长乐公主有些懵,什么在一起了?

    “就是那个……有没有?”安康公主有些羞涩,她不是一个放得开的人,即便是姐妹两个私下里的悄悄话,有一些话语也说不出口。不过再是内敛安静的女人她也是女人,只要是女人就有一颗八卦之心……

    长乐公主俏脸血红,秀眸圆瞪,娇嗔道:“哪里有?姐姐切莫胡说!”

    她有些恼怒,那可是高阳的驸马,自己身为姐姐怎么可能跟妹妹的驸马……在一起?

    安康公主不信,这次她变换了一个方式,问道:“那么,他有没有碰过你?别跟姐姐撒谎,你从小就不会说谎,一说谎就脸红,我看得出来,”

    “我……”

    长乐公主不知道说什么了。

    房俊有没有碰过她?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现在她每每想起那日房俊的轻薄举止,小臀处都还一阵阵的发麻发热。

    回答“是”?

    可是这种“碰”,跟姐姐问的那种“碰”完全不是一个意思啊,自己要如何回答?

    回答“不是”?

    明明就碰过了……

    长乐公主面红耳赤,耍无赖大发娇嗔:“才没有……”

    看着妹妹羞不可抑的模样,安康公主心中怜意大生,搂着长乐公主纤细柔滑的腰肢,口中说道:“是是是,妹妹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只是姐姐跟你说,咱们女人这一辈子有多少好时候呢?从及笄代嫁到昨日黄花,亦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如此美好的年华没人替你珍惜,只能你自己珍惜。遇到喜欢的事,遇到喜欢的人,就不要去管什么世俗伦常,要勇敢的去追求。哪怕最终不能天长地久,回忆之中曾经拥有了这么一段,在将来年华老去的时候不也是一个美好的回忆么?难道非得逼迫着自己压抑着心中的喜欢,等到韶华衰老之时,才会唏嘘嗟叹,留下的都是无穷无尽的遗憾?”

    长乐公主目瞪口呆,吃吃道:“姐姐……你怎么这么说?”

    在她的印象中,一直以来安康公主都是最安分、最内敛、最臣服于世俗伦理的一个女人,是那种真正的贤妻良母。为何成亲之后的变化却是如此巨大,能说得出这种颠倒伦常的话语来?

    她却不知安康公主心中亦是乱跳,对于说出这样的话语自己也感到震惊。可是为了妹妹着想,她也只能说着这样“没廉耻”的话语来鼓励妹妹去尽量争取。

    当然,说归说做归做,她就是说一套做一套的那种人,让她劝别人这么做可以,让她自己去这么做,那是宁死也不肯的……

    “姐姐这么说是有些没廉耻,可是对比一生来说,那又有什么关系?房俊是个好样的,难得他这般爱慕你,就算你跟他发生一些又能怎么样?妹妹你也是嫁过人的,又非是完璧之身,哪怕一夕风流过后再另行嫁人,又有谁知道?总之,自己快活才是最重要的!”

    长乐公主羞不可抑。

    她都差点以为面前这位是不是房陵姑姑戴上了安康姐姐的面具……

    什么叫一夕风流之后谁也不知道?

    太下流了好不好!

    长乐公主羞得不行,反唇相讥道:“姐姐这般说,莫非是想要红杏出墙?”

    安康公主差点吓死,赶紧伸手去捂长乐公主的嘴巴:“我滴个小祖宗,这话能乱说么?被你姐夫听到了能杀了我!”

    长乐公主抓住她的手,气道:“你怕被独孤驸马捉到杀掉,却为何要怂恿我这么做?”

    “姐姐这不是看你孤身一人,怕你寂寞难耐么。”

    “好呀,你瞧不起我?”

    “哪有,这是事实而已。”

    “我不管,反正你要道歉。”

    “我是为你好,为何要道歉?”

    “道歉不道歉?”

    “就不……哎呀,臭丫头你捏哪里呢?”

    “嘻嘻,好像比以前打了很多呀,手感真好……呀!你别摸我……”

    “嗯嗯,你的倒是没什么长进……”

    “松开手啊……”

    “你先松我就松……”

    汤泉池里水汽翻腾,波浪涟涟,姐妹两个开心的相互作弄,春意盎然。

    *****

    年关将至,长安城中各地商贾齐聚,东西两市人流穿梭摩肩擦踵,繁华兴旺。这是一年当中最好的时节,商铺的交易量往往能够达到一年当中的三成以上。

    长安城在城内的东西两侧设置了两市,东市与西市一样,都是长安城的商业区,二者从功能定位上来说别无二致,商贾云集,邸店林立,物品琳琅满目,贸易极为繁荣,但是具体却犹如天壤之别。

    “东贵而西贱”,是最显著的特点。

    东市由于靠近太极宫、兴庆宫,周围坊里多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第宅,故市中四方珍奇,皆所积集,市场经营的商品,多上等奢侈品,以满足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的需要。而西市则距这些繁华府邸较远,周围多平民百姓住宅,市场经营的商品,多是衣、烛、饼、药等日常生活品。然而到底还是穷人多,故此西市的商业业较东市更为繁荣,是长安城的主要工商业区和经济活动中心,因此又被称之为“金市”。

    “五陵少年金市东”,“笑入胡姬酒肆中”,尽显锦绣大唐富庶风流。

    此刻一家西市酒肆的二楼雅室之中,韦元通凭窗而立,望着街对面的顾客出入川流不息的一家商铺,面色阴沉,神思不属。

    那是新近开起的一家粮铺,挂靠在京兆府衙门之下,算是官商。在往常,这样的官方商铺大抵都是官员们打着平衡粮价的名目借机敛财的工具,但是这一家绝对不同。

    低于市面五成的价格,足以使得城内的百姓趋之若鹜,一举垄断长安的粮食生意。而其足足百万石的存货且仍有源源不断货源,更使得长安城内的粮商雪上加霜……

    “父亲,可是在忧心家中生意?”

    京兆府少尹韦大武站在韦元通背后,轻声问道。

    “生意?”韦元通喃喃说了一句。

    他的确担心生意,但是更担心别的。

    “那房俊统计东西两市的门面店铺,到底所图为何?”韦元通问道。

    “这个……”韦大武尴尬道:“孩儿亦是不知。”

    作为京兆府的二把手,却对于现下京兆府轰轰烈烈开展的统计活动之目的一问三不知,着实有点不像话。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

    侯莫陈镬被驱逐、独孤诚差点被杀鸡儆猴,他除了当孙子恨不得隐形之外,根本都不敢在房俊的面前出现!这官当得,当真是特么憋屈啊……

    韦元通却未叱责儿子的无能,只是蹙着眉毛苦思:“这个棒槌……难道真的要加税?”

    他最近都被房俊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长安城东西两市的商铺从来都是按着门面纳税,卖得多卖得少基本都差不多的税款。这如此详细的统计,除了想要在贸易数量上动脑筋加税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

    可是他有要详细打探每一家店铺的东主是哪一家,这恐怕就不会是加税这么简单了吧?

    韦元通揉揉眉心,遇到这么一位能折腾、又不按套路出牌、思维天马行空的对手,着实令人头痛……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崛起的韦家【求票】

    税赋乃国家之根源。

    税赋过轻则国库空虚,兵无战力,内忧外患接踵而至;过重则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内外交困纷至沓来。如何在轻重之间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度,既能充盈国库,又能民间繁荣,这是为政者最难达到的标准。

    眼下大唐的税率算不上合理。

    隋末诸路反王各省豪雄捉对厮杀,天大打乱民不聊生,现如今正是休养生息积聚民力的时候,因此民间的税赋过轻。这便导致了国库的空虚,李二陛下想要东征曾经被军费闹得一筹莫展,只是在房俊连番的“敛财”之下才算是有所缓解。

    但是依靠某一个人或者某一项举措开辟出的财源到底非是稳定的来源,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却不能千秋万世的巩固国家之根基。

    一方面要休养生息,一方面要强军强国,这是相互矛盾的。

    这就是大唐目前的税收状态……

    从韦元通的心理是愿意看到房俊增收东西两市的税赋的,这不是他有多爱国愿意京兆府库府充盈,而是一旦增设商税必然会导致天下所有的商贾尽皆反对。

    市舶司所经营的海贸货物已然有不少流通至内地,所到之处因为毋须向当地设立的关卡税关缴纳赋税,致使各地州县收入锐减,怨声载道一片喧嚣。

    若是房俊在长安也玩这么一出儿,搞不好就是关中动荡!

    到那个时候,就算是皇帝也保不住他!

    可是房俊会这么愚蠢,干出这等傻事么?

    韦元通觉得可能性不大。

    可他又着实看不出房俊的图谋,难道那小子就只是闲着没事折腾京兆府的这些官吏?

    愈是想不明白,他就愈是要想。

    难免就心生烦躁,异常郁闷……

    “父亲,孩儿有负您的殷望。”韦大武有些羞愧。

    现如今的韦家虽然在关中素有名望,却远未达到后来那种“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的鼎盛声势。为了谋求这个京兆府少尹的职位,韦家在关陇集团内部做了不少妥协,也付出了不小代价。

    结果自己非但未曾对房俊构成一丝半点的钳制,反而连面对房俊的时候都心惊胆颤唯恐被房俊用强硬手段收拾,这实在是有些丢人……

    韦元通对此反倒看得开。

    微笑着安慰道:“何必如此妄自菲薄?那房俊能被陛下称赞一句‘宰辅之才’,你当是浪得虚名?外界传言不可尽信,房俊固然行事嚣张,也未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实际上此人心思缜密七窍玲珑,天生就是一个混官场的好材料。况且其诗才天授,说其一句‘不世出之奇才’亦不为过。被这样的人压制,有何丧气之处?若是你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制约住房俊,那为父反而要担心。”

    被房俊压制是应该的,谁让人家是“宰辅之才”呢?

    反过来压制住房俊才不正常,说不得就是那房俊给你挖了坑,而且你已经毫无准备的跳了进去,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韦大武稍稍松了口气。

    作为关陇集团推出对抗房俊的棋子,他的压力极大。

    “过年之后便是春闱大考,二弟备考如何?”韦大武将话题转到即将在年后召开的科举考试之上。

    韦氏嫡支诸位兄弟当中,唯有“一文一武”两位出类拔萃。

    韦大武早早走上由家族铺好的官场之路,而韦大文则选了另一条相对困难得多的路途科举入仕。短期来看,韦大武晋身更容易一些,有韦家的势力、关陇集团的力挺,强大的资源鼎力扶持,不出意外定然会成为长安官场的一颗新星。

    但是从长期来看,韦大文的上限显然要高得多。

    皇帝打压世家门阀,这绝对不是一时冲动亦或是看某某不顺眼,而是因为皇权的强盛、门阀的扩大使得两者之间出现了不可调和的冲突。显而易见,打压世家门阀在未来很长一段时期之内、甚至是几任皇帝的执政纲领中都会占据重要地位。

    世家门阀可以对抗皇权么?

    答案是肯定的。

    大隋能够借助世家门阀的支持统一天下,亦在世家门阀的分裂之中导致灭国;大唐能够在关陇集团的鼎力扶持之下建国,李二陛下更是在关陇集团的效忠之下一举逆尔篡取九五至尊的宝座,可见世家门阀的势力究竟有多么强大……

    但是这种肯定并不是绝对,因为随着军队的日益强盛、国库的日益充盈,皇权已然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这种情况若是继续发展下去,皇权彻底碾压世家门阀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故此,才有关陇集团咬着牙根亦要跟李二陛下掰一掰手腕,为自己争夺更多的权利和地位……

    这种情况下,以后的官员任用,自魏晋时代便传承下来的“九品中正制”显然将渐渐的会被皇帝摒弃,“科举入仕”的官员定然会受到重用,这才是正途。

    “九品中正制”不倒,韦大武前途可期;

    “科举入仕”成为主流,韦大文前程似锦。

    无论情势怎样发展,韦家都立于不败之地,皇帝总不会因为姓韦就将韦家两兄弟尽数弃之若敝履吧?那不是斗争,那是斗气,结果便是关陇集团惊慌失措之下的竭力反击……

    这是谁都不愿意走到的一步。

    心中想着这些,韦元通甚为得意,心头因为房俊莫名其妙的举措而引起的阴霾也消散了一些。

    可以预见,无论将来的局势是皇权取得胜利,亦或是世家门阀坚挺不倒,韦家都会受益。这其中若是皇权能够彻底压制世家门阀,反而韦家的机会更大!

    韦大文小时候就有“神童”之名,四书五经了然于胸,经义见解更是受到不少大儒的推崇赞赏,“科举入仕”几乎是板上钉钉,运气好一点弄个状元回来也不是不可能。在别的世家门阀都没有准备的时候,韦家已然悄悄的占据先机……

    韦家将会在自己的手上崛起!

    韦元通豪情万丈,这一刻觉得就算房俊当真搞什么阴谋诡计又能如何?只要韦家现在不倒,不远的将来就会成为天下最最显赫的家族!

    *****

    与韦元通同样雄心万丈的,还有郭孝恪。

    冬日黎明前的西域滴水成冰,寒风在脸上刮过犹如剔骨的尖刀划了一刀一般割裂般的疼痛,却降不掉郭孝恪心中沸腾血液的温度!

    两千轻骑趁着黎明前的黑暗突袭被突厥铁骑占领的伊州,大获全胜!

    看着面前在睡梦之中毫无准备便被割下头颅的突厥兵卒,再看看身后受他将令云集而至的各部族联军,郭孝恪觉得踌躇满志,西域尽在掌握!

    房俊那小儿搞出的所谓“剪羊毛”的阴谋诡计有何用处?

    西域诸部该反的还是反了,最后还不是得依靠铁血精兵驱策着战马用手里的横刀解决问题?

    唯有赫赫武功,方能震慑群论,睥睨屑小!

    “报!”

    一匹探马在远处疾驰而来,到得近前,马上的斥候甩开马镫在马背上一跃而起,就地一个干净利落的翻滚卸掉了前冲之势,单膝跪地抱拳道:“禀告大帅,昨日焉耆王龙突骑支叛归西突厥,扣押了大唐使节以及数百大唐商贾!而龟兹紧随其后,以叛归西突厥!”

    郭孝恪微微一愣。

    身后云集而至的各部族兵将都齐齐惊呼一声,然后小声议论。

    这绝对是一个极其不妙的消息!

    焉耆、龟兹在西域三十国当中势力强悍,一向与乌孙、楼兰等国作为西域诸国的领袖存在,影响力非常大。焉耆、龟兹叛归西突厥,这必将导致已然动荡的西域形势愈加严峻,不知有多少心怀鬼胎的部族暗中想要投靠过去。

    可是听到这个消息,郭孝恪反而双目湛亮,兴奋得满脸通红!

第一千零二十章 西域风云

    紧紧一捏拳头,郭孝恪在马背上振臂大呼:“诸君,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区区一支侵袭伊州的突厥骑兵算得了什么?焉耆、龟兹才是真正的功勋!请随我一同前往焉耆,将那龙突骑支斩落马下,将焉耆剿灭,再扫平龟兹,吾等就能立下不世之功勋,封侯拜将升官晋爵,岂不快哉?”

    内附于大唐的铁勒等部兵将被郭孝恪这一番激情宣言刺激得一个个都跟打鸡血一般,在马背上嗷嗷叫着挥舞着兵刃,誓要攻破焉耆、龟兹,建功立业,封侯拜将!

    郭孝恪见到人心可用,决定趁热打铁,一面集合部队急行军前往龟兹国都延城,一面令各个部族派人回去调集兵将,准备攻打焉耆国的南国门铁门关。

    当夜,郭孝恪率领大军从伊州折而向东,连夜突袭龟兹国。

    *****

    龟兹国都延城,当地人称之为伊逻卢城。

    周围五六里,其城三重,王宫壮丽,焕若神居,外城可与长安的城墙媲美。

    城外群山巍峨,赤黛相间,多产铜铁之矿。随着中原冶铁技术的侉入,龟兹的冶铁规模和产品质量都已达到相当水平。“龟兹北二百里有山,夜则火光,昼日但烟。人取此山石;冶此山铁,恒充三十六国用。”

    东汉时,班超定西域,在这里设置西域都护府,屯戍开渠,农业兴盛,经济发展。这一时期的“汉人渠”遗迹,克孜尔尕哈烽火台等烽燧遗址,正是汉兵屯垦、抵御匈奴的佐证。

    然而随着中原王朝更迭兴旺覆灭,对于西域的掌控力度已然降低到前所未有之境地。哪怕现在大唐横行天下,但是到底距离龟兹太远,远不及近在咫尺的突厥带来的威胁更大……

    延城瑰丽奢华的王宫之内,龟兹王诃黎布失毕六神无主慌乱不已,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停的埋怨面前端然稳坐的丞相那利。

    “丞相此举果然欠妥,大唐兵威赫赫所向无敌,咱们怎能反叛大唐投靠突厥呢?你看吧,突厥前脚攻陷了缺兵少将的伊州,后脚就被大唐大败,现在大唐兵锋已然折而东来,那安西都护郭孝恪信誓旦旦要用本王的头颅来换取他升官晋爵,我龟兹区区兵力,如何抵挡?”

    年近五旬的那利祖上曾是汉人富商,因在中原犯罪故而逃到西域,在龟兹国落地生根,逐渐成为此地一大豪商。

    他生就一副儒雅俊朗的外表,面白无须,此刻扭头望着王宫内衰败的树木、琉璃的屋顶,浑然不在意龟兹王诃黎布失毕的碎碎念……

    在他对面的龟兹大将军羯猎颠一张古铜色的方正脸庞全无表情,低眉垂目,神游物外。

    诃黎布失毕念叨了一阵,再看看面前这文武两大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无力感。

    这是他诃黎布失毕的龟兹国,还是丞相那利的龟兹国?

    作为龟兹大将军,羯猎颠效忠的不是他这个龟兹王,而是丞相那利。他的命令在羯猎颠耳中只是耳旁风,丞相那利的命令才是金科玉律!

    幸好丞相那利并没有取自己而代之的想法,否则说不准多年之前自己和整个王族都已经是冢中枯骨,龟兹王位早就换做那利来坐了……

    这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有国士之风,但是并无野心。

    待到诃黎布失毕说得口干舌燥,那利才云淡风轻的说道:“王上不必担忧,臣心中已有定计,保管叫那郭孝恪来得去不得!”

    诃黎布失毕大喜,连忙问道:“计将安出?”

    那利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无他,诱敌深入而已。”

    而后,他瞅了大将军羯猎颠一眼,淡然问道:“大将军可曾准备妥当?”

    刚刚低眉垂目无动于衷的羯猎颠立即正襟危坐,恭声道:“大丞相放心,所有军队都已经接受到通知,明确各自的任务,确保做到退而不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发起反击。”

    那利点点头:“很好,有劳大将军了。”

    羯猎颠恭敬道:“大丞相言重,此乃卑职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一旁的龟兹王诃黎布失毕看得这个郁闷,你是我的臣子,还是大丞相的臣子?

    一直以来丞相那利都表现出忠心辅佐的诚意,这令诃黎布失毕甚为放心。但是再是心胸宽大的君主也不可能无视臣子对自己视若无睹,却对权相马首是瞻。

    若是哪一天那利觉得丞相之位没意思了,想要尝尝龟兹国王的滋味,甚至于想要睡一睡自己後网络自西域各国风情迥异的各色妃嫔,谋害自己简直是易如反掌……

    但是诃黎布失毕不敢对那利有丝毫除掉的心思。

    那利本身便是智谋权变的人杰,警惕性非常强,国中军队又大多对其效忠,其背后的家族更是龟兹国数一数二的豪强。现在那利安于现状,若是因为自己的鲁莽导致那利不得不对自己下手……

    那才是悲剧。

    心里正患得患失,大殿之外有禁卫小跑进来,大声呼道:“王上,丞相,唐军已然抵达都城之西三十里,来势汹汹,又有各个依附于大唐的部族共同出兵,兵力不下万人!”

    诃黎布失毕差点吓死,面色苍白,一把拽着那利的手,悲呼道:“唐军果然来了!丞相,现在如何是好?”

    那利淡淡一笑,在诃黎布失毕的手上拍了拍,轻声细语道:“往上勿忧,您且收拾一番,带着後的嫔妃向东退出都城即可。三日之后,臣担保可击退唐军,迎您返回国都。”

    他神情淡然,言语气度之间有着从容不迫的自信,似乎面对如狼似虎的唐军以及各个部族的精兵强将就像面对一群破衣烂衫的马匪盗寇,翻掌之间,即可灰飞烟灭!

    诃黎布失毕早就没了主意,闻言急匆匆说道:“那就一切拜托丞相了!若是当真击退唐军,本王自然不吝赏赐。”言罢,快步走入后殿去安排他那些美人儿跟他退出国都躲避唐军之锋芒。他可不想一旦国都被攻破,这些娇滴滴的美人儿成为如狼似虎的唐军胯下之玩物,自己被戴上无数顶绿帽子……

    看着诃黎布失毕的身影消失在后殿,大将军羯猎颠眼神之后满是鄙夷,轻哼了一声,对那利说道:“大丞相何必屈居如此无能之人的麾下?只要大丞相点点头,卑下当提三尺剑引左右胡军杀遍皇城,扶保您登基龟兹国王之位!吾等百战之士,只服从英明睿智的大丞相,实是不敢臣服于此人之下!”

    这简直一处西域版本的“黄袍加身”,这个时候毋须那利做出什么指示,只要他保持沉默,兵权在手的羯猎颠就能为他做好一切。

    事后还会得到一个“部下逼迫,某不得不为之”的借口,若是再能善待王族,更会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宅心仁厚不忘救恩的美名……

    那利一脸淡然,缓缓摇头道:“还不是时候。”

    羯猎颠眼中的炽烈顿时燃起!

    不是“不行”,而是“不是时候”!

    原来大丞相心中亦有冲天之志!

    大丞相那利是运筹帷幄的人杰,生平所谋算未有一件失误。谁不愿意跟着这样的人百战百胜横扫西域三十六国,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与大唐分庭抗礼,青史留名百世彪炳?

    与那利相比,诃黎布失毕简直就是一个无能而又愚蠢得只知道收集美人以供其享乐的……

    羯猎颠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放在胸口,沉声道:“誓死效忠丞相!”

    那利满意的点点头,抬眼看了看大殿内奢华的布置,轻声叹息道:“这一场大战之后,不知此间之奢华还会安然存在,亦或是变成一片断壁残垣?速速前去指挥军队吧,记住了,不能一味的败逃,要且战且退、诱敌深入!”

    “卑下得令!”羯猎颠大喝一声,站起身来。

    那利罕见的收起一贯的云淡风轻,脸容严肃,盯着羯猎颠的眼睛神采焕发,沉声喝道:“只许败,不许胜!去吧,吾等之丰功伟绩,就从此刻开始!”

    “诺!”

    羯猎颠暴喝一声,大步离去。

    他深信,在丞相那利的运筹帷幄之下,区区万余唐军便如土鸡瓦狗尔!

    龟兹崛起、横扫西域的时日绝对不远!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身陷绝地

    如狼似虎的大唐铁骑在辽阔的沙地上纵横驰骋,挡在前面的龟兹军队便如同破瓦罐一般被狠狠的砸碎!一标铁骑不顾自己身陷重围,在人山人海的龟兹军队当中奋勇向前,向前,向前!径直扑向延城之下那一杆矗立的大纛!

    身前阻挡的龟兹军队宛如被尖尖的船首破开的河水,铁蹄横刀所向披靡,敌人血肉横飞,严整的阵势被狠狠的撕裂!

    郭孝恪端坐马背之上,在后阵指挥作战。

    他没有料到龟兹国会积聚如此之多的军队在国都,更没有料到龟兹军队的抵抗居然是如此的坚决!在唐军和各部联军的强横战力之下哪怕损失再是惨重,依然死战不退!

    郭孝恪不想在龟兹国都城下遭受太大的损失,他的兵力有限,歼灭龟兹之后还要继续迂回东进扫平焉耆国!他的目标是歼灭西域所有的反抗势力,将西域三十六国统统震慑,将突厥的势力在西域连根拔起。

    他要成为西域的王!

    于是,郭孝恪果断下令,命令自己的亲兵部队实施斩首战术,直取对方后阵的大纛。大纛所在之处,必是龟兹国王御驾之处!只要能够将龟兹国王缴获亦或斩首,所有的龟兹军队必将不战而溃……

    唐军的强悍战力非是软弱的龟兹军队可以抵挡,当“斩首”部队长驱直入攻到龟兹军队大纛不远之处,原本还抵抗剧烈的龟兹军队开始混乱,而当那一面迎风飘扬的大纛匆匆退回城内之后,溃败就开始了。

    刚刚还阵型严整的龟兹军队瞬间犹如崩溃的沙滩城堡,铺天盖地的四散溃逃,顿时便将不远处的城门让了出来。

    战阵之后发郭孝恪见到机不可失,当即指挥军队放弃追剿溃兵,全力攻打城门!

    攻坚的时候,唐军适度后撤将先锋的位置让给铁勒等部联军,在这种时候唐军是不可能冲在最前充当炮灰的。而铁勒等部联军也心甘情愿如此,因为冲在最前就意味着战胜之后丰厚的赏赐……

    城上的箭矢如雨一般倾泻而下,联军冒着箭矢一面搭起云梯向城墙之上攀爬,一面几十人抬着巨大的撞木撞击城门。

    郭孝恪亲自督阵,大喝道:“先登者功勋三转,赏钱百贯!”

    以此来激励士气。

    工程最是伤亡巨大,若没有足够的赏赐奖励,谁肯卖命?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穷困而骁勇的铁勒等部族士兵顿时嗷嗷叫着发起冲锋,利箭加身亦不过是咬着牙用手中的弯刀削断箭杆,任由箭簇留在体内继续红着眼珠子冲锋!

    大唐军纪素来严明,从未发生过贪墨士卒功勋赏赐等事。以自己的命换取儿孙家族的殷实生活,甚至换取到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唐户籍,那就是赚到了!

    否则自己这一介杂草一般的性命算得个甚?

    这股冲锋猛烈而剽悍,城门未等被撞开,城下的兵卒已然顺着云梯攀爬到了墙头!一员铁勒悍将嘴里叼着一柄钢刀,一手持刀一手攀援着云梯跃上城头,将嘴里的钢刀亦拿在手中,双刀犹如泼雪一般飞舞,所过之处鲜血飞溅断臂横飞,硬生生在城墙之上杀出一个缺口。

    身后的兵卒趁势由此缺口涌入,终于在城头上占据一席之地,后面的兵卒亦源源不断的顺着城墙杀入城中。

    守城的龟兹军队见势不妙,瞬间溃逃。

    城内乱成一团。

    有唐军自城墙之上顺势杀下去,打开了城门。

    郭孝恪狂喜,振臂大呼道:“杀进去!杀进去!覆灭龟兹就在今日!”

    身边的唐军得到命令,顿时追随在各部联军的身后疯狂杀入延城!

    “大帅,何必操之过急,小心有诈!”

    身边有人疾声劝阻。

    郭孝恪扭头看去,却是阿史那忠。

    阿史那忠本是东|突厥小可汗,原名阿史那苏尼失,因擒颉利可汗有功,李二陛下拜阿史那忠为左屯卫将军,贞观九年又晋迁右卫大将军,统领铁勒等各部联军,作战勇猛,对大唐忠心耿耿。

    阿史那忠在铁勒等部之中素有威望,郭孝恪亦不敢太过轻慢,不过这人在此刻打击军心,令他极其不爽,怒喝道:“兵败如山倒,能有什么诈?”

    阿史那忠劝道:“大帅明鉴,龟兹军队虽败,然其阵型不乱,溃败之时井井有条,说不得这延城之中有什么埋伏。”

    眼看着剿灭龟兹国这滔天的功勋唾手可得,郭孝恪哪里肯听?即便是城中有甚埋伏,他也深信凭借唐军的勇猛和各部联军的剽悍完全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当即便怒斥道:“休要乱我军心,打击士气!龟兹军队已然大败,怎么可能重新组织起来抵御我军?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本帅军法从事!”

    阿史那忠吓得不敢多言。

    再是被李二陛下信任,他也只是一个内附归降的突厥人,汉胡有别,怎敢在这个时候触怒郭孝恪?只得无奈的带领麾下兵将冲入城内,却时刻留心左右情形,一旦发现不妙就立即撤出城外。

    大军涌入城内,龟兹军队早已溃散,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龟兹兵卒以及从后追杀的唐军、各族联军。郭孝恪一入城边严格约束麾下军队,绝对不允许擅闯民宅、抢劫商铺,歼淫掳掠烧杀抢夺统统不行,违者斩立决!

    有侯君集的前车之鉴,谁敢大意疏忽?

    侯君集覆灭高昌的功绩大不大?就是因为入城之后没有严加约束军队导致整个高昌城都被毁掉大半,最后自己还被御史弹劾,逼得他走上造反这条不归路,一世英名尽付东流。

    龟兹兵卒被唐军驱赶得犹如羊群,没头苍蝇一般乱窜,大部分都唐军从城西攻入,他们就从东城跑掉。延城本就不大,没多大功夫城内的龟兹兵卒除了被俘的少数之外就都跑了个干净。

    郭孝恪不管那些溃逃的兵卒,他的目的是王城!

    只要龟兹王攥在自己手里,整个龟兹国就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嘶……这是什么东西,黏糊糊的,味道还如此古怪?”

    不少兵卒在道路两侧的排水沟渠之中发现了一种黑糊糊黏稠状的东西,沟渠里到处都是,散发着刺鼻的古怪气味,不由得纷纷惊异。

    郭孝恪沿着大路直趋城中心的龟兹王城,半路上也发现了这种异状,立即派遣兵卒在城中四处查看,得到的反馈是城中几乎所有的排水沟渠都有这东西……

    虽然不知此为何物,但是如此大规模的在城中出现,总是透着一股诡异。郭孝恪也算是一代名将,有着良好的军事素养,立即意识到只怕事情非同寻常,当即便下令道:“立刻搜索王城,最短的时间之内定要将龟兹王跟本帅揪出来,然后全军退出城外!”

    “诺!”

    周围的将士轰然应命,就待冲入王城。

    就在此时,郭孝恪只听耳边响起“蓬”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引燃,然后眼前便被一片仿佛从地狱之中升腾而起的火焰所充斥!

    无边的大火毫无征兆的燃烧起来,几乎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烈火、浓烟在一瞬间笼罩了整座延城,烧灼的热量、刺鼻的气味、翻滚的浓烟……

    整座延城宛如十八层炼狱!

    而罪魁祸首,便是那些来自于排水沟渠当中的黏稠液体!

    “怎么回事?立刻灭火!”

    “不行啊,这火扑不灭啊……”

    “哎呀不好,这东西粘身上弄不掉,快救救我……”

    仕途扑灭火焰的兵卒非但没有扑灭大火,反倒被那黑油沾到身上使得火焰蔓延到自己身上,痛苦哀嚎倒在地上打滚,没一会儿就被烧成了黑乎乎的焦炭!

    “快!快退!”

    郭孝恪目眦欲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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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介绍:
穿越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但是当房俊穿越到那位浑身冒着绿油油光芒的唐朝同名前辈身上,就感觉生活全都不好了……天唐锦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唐锦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唐锦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