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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子許     天唐锦绣txt下载     天唐锦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一十八章 老东西耍无赖?【万字求票】

    房俊走进僧伽补罗城的王宫,就好像时光穿梭回到了长安的太极宫……

    只是规制上小了很多,但是无论风格亦或是模式,一水儿的仿制汉人的宫殿。房俊知道后世无论安南、琉球、倭国还是高丽等国都仰慕中华文化,各国的都城简直就是将汉人的宫殿按照比例尺缩小数倍之后完全仿造,却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的林邑国便开创了山寨的先驱……

    林邑国是没有自己的文字的,所以宫殿之内处处都是汉字,汉字的匾额,汉字的字画,汉字的雕刻……

    汉话和汉字,是林邑国最高贵的语言和文字。

    这一点,在二十世纪之前的所有东亚、东南亚国家几乎全都一样,所有人都仰慕着“天朝上国”,所有的国家都崇拜着儒家文化,汉人的地位就是最高贵的那一种!

    天色依旧阴沉,林邑国这地方多雨,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连下了几天都不停歇,空气中饱含着水分,刚刚沐浴过后更换了一套干爽的衣衫,一转眼又是汗津津的难受。

    房俊打横坐在下首,须发皆白的林邑国王范梵志端坐在主位,尽力想要摆出一国之王的威仪,可颓丧的精神和灰败的脸色却使得他看上去形容疲惫,了无生气。

    反倒是范镇龙神采奕奕,神完气足。

    “此次多亏了侯爷仗义援手、鼎力相助,否则吾林邑国此刻已被真腊狗贼覆灭,民众惨遭荼毒,本王死后亦无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大唐之高义、侯爷之恩情,吾林邑国世代铭记,永不或忘!”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范梵志有些气虚,急喘了几下,苍白的面容掠过一抹不健康的酡红。

    房俊哂然一笑,听过就算。

    自古以来,政客的话语听听也就算了,说得天花乱坠感天动地有个屁用?该捅你刀子的时候一点都不会含糊,比谁都狠!

    范镇龙倒是挺孝顺,赶紧起身来到范梵志身后,伸手轻抚他的背脊为他顺气,一边歉然的对房俊说道:“父王年迈,此次又千里奔波前往交州总管府,一来一回舟车劳累,再加上心中焦急煎熬,是以多有不支,还望侯爷谅解。”

    “国王和世子毋须客气,既然国王陛下身体不适,大可在宫中静养,无论何事,交由世子殿下与本侯接洽即可。本侯与世子殿下一见如故,岂能坐视林邑国被真腊覆灭?仗义援手,自然是义不容辞!”

    场面话房俊从来不怵,无论前世今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份技能从未丢失……

    范梵志摆摆手,示意儿子回去坐好。

    儿子的孝心的确令他很是欣慰,但是在房俊面前如此这般,却显得他这位国王过于软弱,这可不是他想要的。之所以抱病也要接见房俊,一则是为了答谢房俊的仗义援手,毕竟在求**州总管府无果的情况下,房俊的出手简直就是神佛的恩赐;二则,便是为了儿子与房俊达成的那一份协议……

    “侯爷,本王久慕天朝上国之威仪,虽然独处于化外之地,心中却时时刻刻都保存着对于天朝的崇敬与神往。今次得助于大唐虎贲鼎力相助,林邑国方能保存国祚,不至于国破家亡生灵涂炭,自今而后,林邑国愿意奉大唐为宗主,年年朝贡,岁岁敬服,只是这驻军……以本王看来,就不必了吧?”

    范梵志大抵是真的油尽灯枯了,说了这几句,就一个劲儿的喘个不停,嗓子里风箱一般急剧的喘气,让人担忧会不会下一口气就喘不上来,从而挂掉……

    房俊脸色当即就阴沉下来,笑容消失不见。

    呵呵,帮你们打退了真腊人回头就毁约,卸磨就杀驴么?

    他看向范镇龙。

    毕竟范梵志都快老死了,就算撑得过眼前这一回,也没有几天活头,往后林邑国当家说了算的还得是范镇龙。

    范镇龙一脸尴尬,瞅了瞅父亲,只得对房俊说道:“非是我父子想要毁约,实在是驻兵之事太过严重,已然涉及到主权,朝中群臣多有反对。林邑国虽然是我父子当家,可是与大唐的体制不同,朝中的重臣俱是各地大家族的权势人物,有些时候,我父子也不得让步一二……”

    让别人背锅,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想得美!

    房俊也不动怒,淡淡说道:“本侯率领麾下兵卒前来帮助贵国抗击真腊军队的时候,这些人为何不站出来说林邑国不允许大唐驻军?现在真腊人走了,就蹦出来叫嚣着主权了?殊不知若是本侯不曾援手,麾下的儿郎不曾浴血苦战,尔等还有没有机会站在这里跟本侯说说明主权?不过本侯与范兄一见如故,自然知道范兄不是言而无信、背信弃义之辈!这个好办,都有谁反对大唐,范兄您给本侯列出一个名单,本侯挨个找他们去谈,让他们亲身体会一下大唐的赫赫武功加诸于身是个什么滋味!”

    范镇龙满头大汗。

    别说有没有这份名单,就算真的有,他敢拿出来么?

    瞧房俊这架势,这是打算只要有人反对,就用武力让他闭嘴!

    别怀疑,范镇龙深信房俊有这个能力!

    他麾下兵卒那悍勇的战斗力,以及那个神奇的雷神降世一般的铁疙瘩,足以将林邑国的国都夷为平地,将范氏王族斩杀殆尽!

    更何况一旦惹怒了这位大唐的权势人物,一封书信送到交州总管府,下一刻就是上万大军气势汹汹的直接南下!就算是最鼎盛的时候,林邑国的军队也不可能与强盛的汉人军队抗衡,更何况现在整个国家满目苍夷军队被真腊国打得七零八落的时候?

    范镇龙有魄力、有担待,但是却拙于言辞。被房俊这一番恐吓,讷讷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向主位之上的范梵志……

    范梵志心焦如焚。

    范镇龙碍于见识,看不出林邑国承诺大唐驻军的隐患,活了七十几年一生都在斗争之中的范梵志如何看不出?说的好听,只要林邑国遭受侵略可以快速的调兵帮助抵抗,可同样也是一枚刺入林邑国身体里的钉子!

    以前之所以林邑国不怕汉人王朝,是因为林邑国太过偏远,汉人的每一任统治者都将心神放在中原的辽阔土地上,毕竟那里才是王朝生存与否的根基,林邑国就算占下来亦不过是锦上添花,还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来维系统治,实在是得不偿失。

    可是一旦林邑国允许大唐在境内驻军,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要知道按照范镇龙与房俊商定的协议,这支驻军是要由林邑国来承担粮草辎重的!

    只要有粮草,一支五千人的唐军足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覆灭林邑国!

    而若是掐断粮草供给,唐军可以在距离僧伽补罗城不足五十里的岘港一个长途奔袭就打过来了……

    只要唐军在岘港驻军,自此以后,林邑国就世世代代的处于大唐控制之下!

    这是范梵志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现在这位年青得不像话的大唐侯爵口口声声威胁恐吓,若是继续搪塞,说不得立马就能翻脸!

    现在僧伽补罗城内的林邑**队可以抵抗唐军的反扑么?

    范梵志一点底气都没有……

    拒绝,说不得林邑国就能覆灭在即,范氏王族也会被屠戮一空。

    答应,就等于给林邑国招来一头猛虎,迟早要将林邑国连皮带肉的吞下!

    还不能怪范镇龙自作主张,须知若是没有唐军的援助,现在他范梵志连烦恼的机会都没有,林邑国以及被真腊给灭亡了!

    怎么办?

    范梵志心急火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范镇龙大骇,连忙大呼着扑过去,大声招呼医官前来救治。

    房俊却是暗暗骂娘!

    尼玛!

    老东西太无耻了吧?

    真以为老子不敢将你这个破城杀光烧光抢光是吧?

    真要是耍无赖,老子就给你来个“三光”!

第九百一十九章 在南海画个圈

    林邑王宫乱成一团。

    无数宫女、医官出出进进,各个神情焦灼慌乱不堪。

    范梵志执掌林邑国三十年,不说有多大的成就,最起码的善待子民做得还是不错的。城内城外无数百姓都在为这位老国王祈祷,希望他能够逢凶化吉,挨过这次难关,

    似乎是感受到子民的期盼,也或者是神佛不想他这么快的升天,整整昏迷了一日之后,范梵志终于醒转过来。恢复神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赶走了所有的侍女和医官以及亲眷族人,只留下范镇龙一个人侍奉榻前。

    “那房俊现在何处?”

    刚刚喝过药,范梵志身骨酸软力气全无,但精神看上还挺不错。

    “儿臣将他安置在城中的别院,等父王病症痊愈,再与他商谈协议之事。”

    范镇龙神情亦是憔悴。

    既要担忧父王的身体,有要面临房俊的恐吓,更要安抚国中的大臣,范镇龙一天一夜未合眼,下巴的胡茬子蹭蹭的往外冒,看上去一夜之间放佛年老了十岁。

    “唉……”

    范梵志喟然一叹,慢慢合上眼睛,虚弱的说道:“还有说明可商议的?那房俊分明就是趁火打劫,刚刚遭受了真腊人的进攻,全**队损失超过半数,余者亦是士气大跌,一旦唐军当真发起进攻,如何抵抗?更别说房俊那数千虎贲此刻就在城内,只要惹恼了他,说不定不管不顾就大开杀戒,城中的王族重臣怕是就得被屠戮一空,家国倾覆啊……”

    许是这番话说的有点多,范梵志急喘几下,面上浮现潮红,额头渗出虚汗,精神愈发萎靡。

    范镇龙跪在榻前,赶紧说道:“父王切勿担忧,身体要紧。其实就算大唐在岘港驻军又能如何?他们占不了我们林邑国,若是可能,现在也不会有林邑国的存在了。不过是强占一个荒芜贫瘠的港口而已,说是建设,没有个十几二十年如何能建成一座繁荣的港口?以儿臣看来,房俊此举不过是想要用一个开疆拓土的由头,来向大唐朝廷邀功罢了。”

    他心里真就不认为岘港给了房俊,又让房俊在此驻军有什么大不了的。

    汉人朝廷对于林邑国是没有什么野心的,毕竟太远,又算不上富庶。几百年前林邑国就是汉人的领地,最终不还是将大军远远的撤走,只守着宋平那一块繁华的地域,余者全都放弃不要,这才让林邑国崛起?

    房俊背景深厚,父亲是大唐的宰相,岳父是大唐的皇帝,本身又是侯爵。只要有一个“开疆拓土”的名义,想必定然能够使其爵升一级,或者得到更多的好处……

    范梵志虚弱的摇头,无奈道:“你呀……看的还是不够远。以大唐的武力,只要在岘港屯驻超过五千兵卒,就足以使得林邑国受其控制,若敢反抗,转眼就是家破人亡的结局。这样吧,你去和房俊谈谈,若是不超过三千之数,咱们就答应他的条件,否则,那就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咳咳咳……”

    心情激荡之下,范梵志一阵猛烈的咳嗽,居然呕出一口血来,吓得范镇龙魂飞魄散,赶紧将医官统统叫进来救治。一顿手忙脚乱,总算是将范梵志的病情安稳下来,可老国王大抵是劳神太多,再一次昏迷过去。

    *****

    “三千?开什么玩笑呢,三千人能受得住诺大的岘港?”

    听闻范镇龙的条件,房俊还未说话,刘仁愿当即就怒了。站起身,魁梧的身材全副甲胄,居高临下的瞪着范镇龙,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范镇龙心虚,他这小身板儿在刘仁愿面前完全不够看,只得仰起头苦笑道:“非是在下不肯让唐军多驻扎一些部队,实在是国内千疮百孔,没有充足的粮食来供应更多人。”

    刘仁愿大怒:“当初求我家侯爷帮你们林邑国打仗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怎地,现在真腊人退了,你们就想自食其言反口不认账?信不信就算只凭着我们这几千人马,也足以荡平林邑国,将尔等背信弃义之辈斩尽杀绝?”

    范镇龙一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

    威胁!

    **裸的威胁!

    一国之储君被人如此威胁,怎能不火冒三丈?

    更何况还是在自己的地头!

    可范镇龙也只能自己生闷气,却一句话也不看反驳。

    刘仁愿说的没错,以唐军在击溃真腊象兵之时所表现出来的强横战力,覆灭林邑国还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这件事本就是他范镇龙有“背信弃义”之嫌,底气又弱了三分,哪里敢跟刘仁愿硬杠?

    只得看向房俊,貌似唐军之中也只有这一位讲理的……

    “侯爷,您看……要不从别的地方找补一下?驻军数量,是父王亲口提出的,在下着实为难,还望侯爷理解。”

    范镇龙当真是为难。

    他不认为约束唐军的驻军数量有何用处,岘港距离僧伽补罗城不足五十里,哪怕只有两千全副武装的唐军装备上那种点燃之后能发出雷鸣嘶吼山崩地裂的铁疙瘩,也足以强攻僧伽补罗而大获全胜。

    可是他老爹坚持不许唐军的驻军数量超过三千,他能如何?

    若是放在平时或许还会跟老爹争执一番,但现在老爹都仅剩下半条命,再起争执,搞不好就把老爹给气死了……

    房俊差点笑出声来。

    这位未来的林邑国国王,大气是真的大气,气魄也有,只是不大会谈生意。你就这么把自己的底线暴露出来,换了谁也得狮子大开口啊?

    想了想,房俊故作为难道:“非是本侯为难范兄,只是若驻军数量太少,如何能保证本国商人的安全和利益?更别说一旦有外地入侵林邑国,这点军队也不能替林邑国消灾解难啊!”

    范镇龙苦笑不已,抱拳恳求道:“侯爷,父王现如今的状况您也知晓,在下委实不敢为你父王的命令。您多多担待,从别处找补一些,在下无有不从。”

    感觉架势已经摆足,房俊便说道:“即使如此,本侯若是一意孤行,未免施了朋友情分。这样吧,本侯就随意提两点,第一,将金兰如同岘港一样卖给大唐,价钱随你开,本侯打算将那里建成往来阿拉伯的一处中转港口。第二,金兰以东海上的一些小岛啊、岛礁啊,林邑国承认皆是大唐之领土。本侯总得给朝廷一个交代吧?驻军人数就这么点儿,总得从别处找补找补,这么点地方说起来也没多少,你我都不在乎,可是到底有个交代不是?若是范兄同意,咱们就定下了。”

    范镇龙当机立断:“一切听从侯爷吩咐。”

    距离国都几十里的岘港都卖了,还差一个金兰?金兰所处地域最是贫瘠,人口也少,林邑国根本没那个精力去经营南方的土地,更别说是沿海的港口了。

    林邑国别的没有,就是优良的港口多……

    至于金兰以东海面上的岛礁?

    范镇龙想了又想,也没想起来有什么岛屿的名字。既然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想必就是一些针尖大的岛礁,大抵是大唐海商或者水师航行的时候意外发现的停靠点。大海之上,唐军水师的战斗力比之陆地还要剽悍十倍,想占领哪里就占领哪里,人家拿出来放在明面上说,那就是给自己面子。

    范镇龙更确定了房俊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圈地,只不过是为了向大唐朝廷表功……

    唯有房俊自己忍不住心神荡漾。

    安南鬼子,一千年后看你特么还敢不敢叫嚣南海是你的地盘?

    至少从法理上来说,从今而后,南沙和西沙就是中的领土了!老子一千五百年前就把整个南海的地契弄到手里!

    房俊想起后世在南海的各种争端,着实无限感慨。老子能做的就这么多,若是千百年后的子孙后辈依旧无能,那可别怪你的祖宗不干正事儿,是特么你们败家无能……

第九百二十章 《唐林庚子条约》

    穿越是一种福利,但有时也是一种责任。

    房俊不是个有雄心壮志、远大志向的人,但是在穿越之后,也会觉得自己多多少少应该做一点什么,对得起这来之不易的奇妙人生。

    最起码,万一后世有人根据种种考证推断出自己是个穿越人士,然后看看自己的人生轨迹,该做的做了,那就行了。可若是只知贪图享乐骄奢淫逸,岂不是要被网络上那些喷子给喷死?

    没有照相、没有记者……

    就在林邑国一个阴雨缠绵的天气里,在其国都僧伽补罗城的宫殿内,进行了一场简单、短促、却有意义非凡的签约仪式。林邑国世子范镇龙看着面前这一式两份的协议,有些苦笑不得。

    “侯爷,这名字也太奇怪了吧?一份协议而已,双方备案,各自认同,永不反悔,足矣。您这个……”

    再次低头,看着协议书上的文字,心里很是古怪。

    《唐林庚子条约》……

    今年是大唐贞观十四年,农历庚子年。不仅仅是大唐采用天干地支纪年,但凡深受华夏文化影响的周边国家,也都一律采用这种纪年方式。

    天干地支,五行八卦,中华民族最古老的文明也是最先传播向世界,深受华夏文化圈接受的一种文化。反过来说,也正是这些先进的文化,使得华夏在文化方面始终引领着周边国家,构成了所谓的大中华文化圈……

    对于这份协议的名称,房俊是很有些执念的。

    几乎每一个后世的国人,但凡见到《xx条约》这样的字样,几乎下意识的都知道这必然是一份丧权辱国割地赔款的卖国协议,正是这些形形色色几乎毫无下限的协议,构成了华夏民族的血泪史……

    所以,房俊要开一个先河。

    就算自己今后再无作为,大唐终究会烟消云散,中华民族依旧按照原有的轨迹一步一步沉沦苦海,可是当人们回首往昔的岁月,在悠悠的历史长河之中,还有那么一份当初宣示这汉人强悍伟大的条约,在默默的绽放着光华……

    聊以**吧。

    范镇龙只是吐槽一番而已,协议的内容已经双方议定,至于名称根本就无所谓。

    签字,画押,盖章,用印……

    一整条流程走完,签约仪式结束。

    林邑国会安排专门的大臣跟随水师船队前往大唐,将这两份条约呈递给大唐皇帝陛下,加盖玉玺之后,方才正式生效。

    房俊嘴角裂开,差点露出后槽牙,出人意料的对范镇龙使用了一个握手礼……

    开心呐!

    岘港,金兰湾,南沙,西沙,驻军,通商,治外法权……

    想必后世的历史书上定然会有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吧?

    或许给自己封一个“历史上最伟大的外交家”也说不定……

    范镇龙被房俊握手,一脸懵逼。

    他不认为这是某种礼节,而是复杂的认为这是房俊在向自己展示好感。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如此热情亲密,又怎么能不让人怀疑呢?

    范镇龙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抽了一下,没抽动……

    房俊丝毫没有觉察到范镇龙脸上的尴尬和眼中的惊慌,哈哈大笑道:“以后闲暇之时,多往大唐走走,看看大唐的物阜民丰,也看看大唐的盛世繁华。你我两国一衣带水,今后就是兄弟之邦,不仅要互通有无,更要相互扶持。”

    范镇龙倒是真想去大唐见识见识,看看那个遥远的北方无比强盛的国都到底与林邑国有哪些不同。可惜他老爹范梵志限入昏迷多日,医官说是已经油尽灯枯,醒不醒得过来都是问题,这样的情况下,他哪里敢离开国都半步?

    说不得前脚走了,后脚就有人造反。

    他心里很清楚,大唐在乎的是林邑国的地理位置可以给远洋阿拉伯的船队提供中途的补给,在乎的是大唐商贾在林邑国的利益,至于到底由谁来当这个国王,大抵是没所谓的……

    国与国之间,没有谈论感情的余地,只有**裸的利益!

    *****

    细雨之中的岘港椰树婆娑,海浪阵阵。

    两条山脉的余脉一南一北延伸到海里,形成两道天然的防波提,将一汪港湾紧紧环抱。港湾内诺大的海面只有缓缓的波浪,不惧狂风的侵袭,最是天然的良港。

    房俊从僧伽补罗回到岘港,就把自己关在船舱里,闭门研究岘港的规划。

    在他的构想里,这里将来不仅是皇家水师的一处海外基地,更是大唐在东南诸国的商贸中心。只要皇家水师保持这装备、兵员素质上的领先,那么此地就永远都不会失去。

    哪怕有朝一日大唐覆灭,这里也会依然是汉人的领土。

    只要自己将这里打造成财赋重地,没有任何一个王朝可以轻忽视之。而只要汉人的王朝保持重视,至少在一千年之间,就没有人能从汉人手上将这颗明珠夺走……

    所以,现阶段的重中之重,就是建设!

    “侯爷,这恐怕不妥吧?”

    刘仁轨被房俊叫到船舱里,看了看房俊起草的策划书,皱起眉毛。

    按照房俊的构想,整个岘港的建设将交由“东大唐商号”来承建。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指望朝廷拨款拨钱到海外建设港口?

    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怕是没这份见识,包括房俊的老爹房玄龄在内……

    刘仁轨苦笑道:“侯爷,您虽然执掌皇家水师,有专断之权,可以先斩后奏,可毕竟在海外接受别国领土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影响巨大,朝中必有非议。现在更是想要用商号的钱财来营建港口,此事大大不妥。”

    此时商人地位虽然不比明清两朝那般低贱,到底也算是贱业,地位低下。擅自与国外通商都算是大罪,更何况用商贾之银钱营建朝廷之军港?

    说严重点,此乃抬升商贾地位,祸乱天下之举措!

    《管子小匡》:“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柱石)民也!”

    《淮南子齐俗训》:“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农工商,乡别州异,是故农与农言力,士与士言行,工与工言巧,商与商言数。”

    自春秋之时起,士农工商四个等级便是历朝历代的基础。

    而这个顺序是古人按着为社会贡献来排列的……

    士为何第一?

    这个傻子都知道……

    农为何排第二?

    “仓廪实而知礼节”、“民以食为天”“家有余粮、心里不慌”,尤其在农业为主的国家,“无农不稳”,农民的地位无需赘述。

    工为何排第三?

    “欲善其事,先利其器”,借助工具可以提高效率。

    商为何排第四?

    商是互通有无的,却也投机取巧的,是不劳而获的,比起辛辛苦苦老老实实种田的农民,自然被人瞧不起。更何况商人走南闯北消息灵通,被视为导致社会不安定的反面因素……最重要的是,都跑去经商了,官僚家中的土地谁来种?

    所以,商人必须被鄙视……

    房俊想要用“东大唐商号”的银钱来修建军港,这是万万不行的。别看“东大唐商号”的背后站着都是朝堂大佬,可商贾就是商贾,没看到各位大佬都只是派出家中不受重视的子弟参与进来么?

    “重农抑商”是国策,是政治正确。

    提升商贾的地位,那就是祸乱朝纲!

    房俊愣了半天,也愁了……

    这可咋整?

    现在的岘港完全是原始风貌,周边连人家都少得很,想要建设,人力物力财力都是非常可观的规模。

    当然,此地建成之后将成为大唐在东南的商贸中心,单单只是收税都能收到手软……

    可朝堂上那些大爷会在乎这个?

第九百二十一章 曲线救国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是一种无奈。

    有媳妇有米也有锅,却偏偏没柴火,这是一种悲哀……

    房俊看着自己殚精竭虑写出来的这一份策划,很是烦躁的叹口气。

    要用什么样的渠道来修筑岘港呢?

    正郁闷着,优哉游哉的聿明少爷走了进来……

    这位仁兄自打船队到了林邑国,便到处走走看看欣赏林邑风光领略异域风俗,整天抓不到人影。就连房俊率领水师在僧伽补罗与真腊象兵大战的时候,这位都不知道在哪儿浪呢……

    “呦呵,聿明少爷,多日不见,小弟思念的心情好比度日如年呐……”

    房俊明显有怨气。

    你是高手啊,平素你想到哪儿去浪随你的便,可是咱们真刀真枪的上战场的时候,好歹你也应该站在咱身边充当一个合格的保镖吧?

    聿明雷似乎没听懂房俊的抱怨,毫不在意的做到椅子上,自顾自斟了一杯温茶饮下,长吁了一口气。

    “果然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以前久居中原之地,谁能想过万里之外的大海之滨,居然还有如此风俗迥异之国度?”

    房俊好奇问道:“这些天你都跑哪儿去了?”

    聿明雷道:“走了几处地方,侯爷大抵尚不知道,这林邑国崇拜梵天,无限制的举行祭祀。认为透过祭祀,使人和神可以直接沟通。子民崇尚自然、歌咏自然,尤其崇拜神格化的自然神梵天、毗湿奴和湿婆神。之所以崇拜他们,是因为三大主神各司其职,共同主宰宇宙的一切,梵天创造宇宙,主宰人类的命运;毗湿奴维护宇宙间的和平,展现赏善罚恶的大无畏精神,故最得人们敬仰;湿婆神不但能毁坏宇宙,同时能降伏妖魔,繁衍生殖……所以人们只能服从神的权力,崇拜主神赐给人们的生活,而严格遵循既有之不平等的种姓制度……嗯,纯粹扯蛋。”

    一脸不屑。

    房俊愈发好奇了:“你们聿明氏不就是自称神的侍者么?怎么到了这里你反而不信神明了?”

    聿明雷翻白眼道:“何者为神?神乃超脱五行之外,无形无质,无所不能。林邑国所谓的婆罗门教连中原盛行的佛教都不如,佛教之诸天神佛且不说是不是真的存在,单单只是劝人向善便只得褒奖一番。可这婆罗门不过是披着神明的外衣行奴役剥削之猥琐行径,与神明何干?”

    房俊嘴角扯了扯:“呵呵……”

    难道天底下所有的宗教最本源的奥义,不就是人为的制造不平等的阶级达到剥削的目的么?

    你所信奉的那个神,也特么是扯蛋……

    不过说到这个婆罗门,房俊倒是心中一动。

    或许一次做做文章?

    刘仁轨神情凝重:“侯爷,以末将看,应当在驻军之中严谨信奉林邑人之宗教,若是有人被这个婆罗门腐蚀,一经查出,严惩不贷。”

    房俊深以为然。

    别说什么宗教信仰自由,既然是军队,是国家的暴力机器,那就只能有一个声音,一种信仰精忠报国!

    若是士兵信奉了宗教,难免会对同一种宗教的信众抱以同情,这是万万要不得的……

    不过现在倒不用如此紧张,房俊刚刚想起了一个方法或许可以曲线救国也说不定。

    “本侯若是以尊重婆罗门的名义,向婆罗门捐赠一大笔钱,然后林邑国王室为了表示回报,承担岘港的建设,你们以为如何?”

    聿明雷对这种事情听都不愿听:“挺不错的……”

    他只对纯技术方面的事情感兴趣。

    刘仁轨则精神一震:“挂羊头卖狗肉?”

    房俊干咳一声,不悦道:“其实你可以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刘仁轨嘿嘿一笑:“那还不都是一个意思?”

    让商贾承担岘港的修建会导致国内那些腐儒的反对,那用商贾的钱来捐赠给本地的宗教已达到关系融洽的目的,这个你不能反对吧?而林邑国王室为了感谢水师对其所信奉之神祗的尊敬,从而承担起岘港的建设,这个你也不能反对吧?

    虽然说到底都是同一笔钱,但是这么转一下,就好似后世的洗钱似的,变成合理合法的了。

    至于林邑国王室会不会甘心拿出这笔钱,一点都不用怀疑。所谓的婆罗门,根本就是林邑国国家机器之下的玩物,换句话说,房俊前脚捐赠给婆罗门的银钱,后脚就进了范梵志父子的腰包……

    “既然如此,咱们就立刻前往僧伽补罗一趟,与范镇龙商议一番。”

    刘仁轨应了一声,就待上岸准备马车。

    “咱们坐船去!”

    房俊说道。

    刘仁轨不解,岘港距离僧伽补罗城也就不足五十里,可若是走水路那就饶了远。

    房俊道:“去大占海口看一看,不是说那里乃是林邑国最繁华的港口么?看看与大唐的海港有多大的差距,也看看大唐的商贾有多少,日后这些人可都是要来到咱们岘港经商的!”

    将岘港建设成为大唐与林邑国贸易的中心,这是必须要干的事情。否则单单只是驻军又有什么意思?商贸所带来的可是无比庞大的税收……

    *****

    岘港被大唐皇家水师购买,自今以后成为大唐领土的事情,几乎是随着海风在大占海口的汉人之间传播!

    大占海口的大唐商贾就像是一群三十好几岁的老光杆子陡然听到有人上门说亲,那叫一个欣喜若狂!

    怎么可能不欣喜?

    客居异乡本就不易,所从事的又是低贱的商贾之事,平素可没少受欺负!林邑国这帮兔崽子并不怎么太将大唐商贾当回事儿,毕竟跟汉人硬碰硬的干了很多灰,虽然负多胜少,但骨子里的敬畏之心并不是太严重。

    更何况汉人虽然强悍,但那是指的军队,与商贾何干?

    汉人歧视商人,全天下都知道,不少国家有样学样也看不起商人。就算是商人在别国受到侮辱欺压,汉人的朝廷也大多是不管的。

    如此一来,自然助长了各国压迫汉人商贾的风气。

    为了赚钱,汉人商贾也只能饮气吞声,谁叫老祖宗闲得没事干弄出一个“士农工商”的低等阶级,将商人归于下贱之列上千年?在林邑国经商的确受气,这帮兔崽子做生意的时候是真的傻,随便汉商们大把大把的赚钱。可是不讲理的时候也是真的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根本就没有说理的地方!

    虽说交州总管府就在北边不远处的宋平,可那帮官老爷根本就不管事儿,自己优哉游哉的做着小买卖,至于别的汉商都死光了他们才高兴……

    现在好了!

    岘港成了咱们的地盘,就连驻军都是咱们汉家男儿,还有谁敢欺负咱?就算挨欺负,那也是受自家人的欺负,咱心里舒坦……

    再者说,花钱购买了岘港的乃是华亭侯房俊,房俊何许人?

    那是有着“财神”名号的男人,可以说是大唐最富有的商人!前来林邑国经商的商贾,时常往来于林邑国与大唐之间,对房俊的名声自然是如雷贯耳。现如今的大唐商界,房俊那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早已成为关中商业集散地的房家湾码头有谁没听过?

    在那里,所有的交易都按照规章制度来办事,从没有什么以权谋私、以势压人的丑闻出现!所有的商人都一视同仁,不管你是家资万贯的豪商巨贾,亦或是零零散散针头线脑的小家小户,从来不会区别对待!

    这简直就是所有汉商的福音!

    若是能够得到皇家水师的庇佑,诺大的南海还有何处是大唐商贾去不得的地方?

    是以,当十几艘皇家水师的战船驶入大占海口港湾的时候,无数的商船就像是沙丁鱼一般涌了过去。

    谁不想跟这位“财神爷”混个脸熟?

第九百二十二章 王师!

    海面上白矾如云,桅杆如林。

    几百条商船蜂拥而至,都为了向这位在海外为大唐开疆辟土的华亭侯致敬,若是顺带着能都打好关系受了“财神爷”青睐,那自然再好不过……

    战船上的兵卒被陡然而至的商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不开眼的当地势力想要对侯爷不利,纷纷全副甲胄的奔上甲板,刀出鞘弓上弦,甚至那四艘新式战船上的火炮都掀开了炮衣,将火药和铁弹塞进炮膛,就等着形势不妙便轰他滴娘!

    船舱里的房俊也有些懵,透过舷窗看着四周云集而来的商船,有些冒汗。

    这是中了埋伏?

    幸好刘仁轨冷静,稍微观察,便提醒房俊道:“侯爷,应当是大唐的商贾慕名前来,您听……”

    房俊凝神倾听。

    “吾等参见华亭侯……”

    “侯爷扬威域外,彰显汉人雄风,吾等敬服参拜!”

    “参见华亭侯!”

    “侯爷威武!”

    ……

    原来是此地经商的商人知道自己前来,所以特意赶到迎接!

    房俊稍稍松了口气。

    刘仁轨哼了一声,不悦道:“瞎胡闹!侯爷乃千金之体,怎可冒险与海上接见?末将这就将其尽数驱逐!”

    房俊赶紧摆手道:“且慢,本侯出去见见。”

    刘仁轨大骇:“侯爷,万万不可!外边乱成一团,谁知有没有待人混迹其中,伺机对侯爷不利?安全为上,侯爷切不可露面!”

    房俊不答,扭头看向聿明雷:“聿明少爷可否为本侯护法?”

    “护法”一词乃是多种宗教之中都曾见过的用语,林邑国本地的婆罗门教亦有此称呼。据说佛陀为顾虑末世会有诽谤正法、破坏寺塔者,就派请四大声闻、十六阿罗汉等护持佛法。梵天、帝释天、四天王、十二神将、二十八部众等听闻佛陀说法后,都誓愿护持正法,这些拥护佛法的众神被称为护法善神……

    当然,房俊此时说出这个词语,多是调侃取消之意,显然未将在林邑国极为势大的婆罗门教放在眼中。

    聿明雷就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小生便为佛爷护法一次,保准让那些魑魅魍魉近不得身!”

    房俊哈哈一笑,对一脸无奈的刘仁轨说道:“给本侯升起龙旗!”

    刘仁轨没奈何,再者他也对聿明雷的身手奉若神明,有他在房俊身边就算有贼子不开眼想要从远处偷袭也无妨,若是近战,这十条战舰之上的一千水师精锐,保管让任何人都来得去不得!

    当下,急忙出舱吩咐兵卒将各条战船上的龙旗升起来!

    一般情况,战船上的龙旗是不会轻易升起的。要么与敌人接战,要么接受上级巡视,其余时间都是不会升起龙旗的。毕竟龙旗的质地与风范不同,往往一场远洋航行下来,龙旗的布料便被海风侵蚀,破败不堪,有辱国体不说,也起不到提升士气的作用。

    海面上聚拢而来的商船越来越多,大多数的商贾都站在船头以示恭敬。陡然间见到那一条条大唐战船最高达的桅杆上缓缓升起三角形状的明黄龙旗,顿觉一股热血在心底涌起,一瞬间便蔓延全身。

    满腔热血,豪气盈胸!

    没有比远离故土远赴海外异乡的人们更能感受到一个强盛祖国的重要性!然而林邑国的国人对于汉人并无多少敬畏,哪怕现如今的大唐兵强马壮繁荣昌盛,毕竟离的太远,锋芒毕露的威势难以远及这番邦异域……

    可是现在不同了!

    眼前这支舰队,就是大唐皇帝陛下的私人舰队,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而这样一支舰队在面对他们这些商贾的时候升起龙旗,就是告诉他们哪怕天再高、海再远,大唐皇帝亦未曾忘却他们这些汉人子民!

    龙旗与尔等同在!

    一时之间,商船上的所有人都有一种“孩子在外面被欺负,家里人赶来撑腰”的感动,他们纷纷整理仪容,就站在船头甲板上,对着那一面面迎风飘荡的龙旗长长一揖,深深弯下腰去,口中大呼道:“大唐,万岁!”

    “万岁!”

    “万岁!”

    “万岁!”

    顷刻间,海面上众口一词,声势震天!

    那股万民一心的威势足以震荡海面,席卷层云!

    四周看热闹的林邑国人以及其他各国的番人胡商尽皆震惊得目瞪口呆,浑然不知这些一向温和友善的汉商为何爆发出这样惊人的气势?

    等到见到那被上百条商船团团围住的悬挂着龙旗的战船,方才恍然大悟。大唐购买了林邑国两处港口成为永久国土这件事,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远近皆知。

    所有汉商之外的商贾,只能用羡慕嫉妒恨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有领土,有驻军,就意味着自此之后,这一片辽阔的海洋就是汉人的后院,就意味着那些亲善和睦的汉商从此再也无人敢于轻易折辱敲诈!

    可羡慕嫉妒恨又能如何?

    谁叫人家的背后有一个强横一时、睥睨天下的大唐!

    房俊走出船舱,迎面而来的就是那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之声!

    那一声声齐心协力、气势恢弘的的“万岁”之呼,让房俊心底的一种民族自豪感陡然升起。

    就是这个感觉!

    咱们汉人生于世间,就是要有这般睥睨天下的豪情壮志!

    咱们有盛世汉唐,有四海来朝,有国大民骄!

    房俊要做的,就是将这股民族自豪感一代一代的延续下去,让汉人的子子孙孙都能够这样挺直脊梁、勇敢无畏的大声喊出来大唐,万岁!

    房俊高高举起手臂,朗声道:“本侯此来林邑,乃是代天巡狩!自此之后,岘港、金兰两处港口,皆为大唐之领地,而岘港亦为大唐市舶司于海外的第一处分司所在之地,所有往来大唐、林邑国之间的商贸,皆有此地中转!若无岘港所出具的税票,则一律视为走私,不许进入大唐交易,一经查获,严惩不贷!”

    他的声音清朗激昂,在海面之上悠然远播。

    所有前来参见的汉商都有些傻眼……

    咱们一腔热血的赶来觐见王师,结果您一照面就给咱谈钱?

    虽然做生意就得交税,交给林邑国还是交给大唐都是一个样,但是您这样直接真的好么……

    房俊自然不会干出这般煞风景的事情,所以他接着语气铿锵的大声喊道:“但是!在各位文明行商、合理交税的同时,大唐皇家水师舰队,将会保证各位在大海之上以及林邑国本地的安全!巍巍大唐,战功赫赫,吾辈军人,不紧要守土安邦,亦要维护大唐子民之利益!犯吾大唐者,虽远必诛!”

    “轰!”

    海面之上不啻于引爆了数百枚震天雷!

    所有的汉商也好胡人也罢,只要能听懂汉话的全都失声尖叫!

    帝国水师,会保护商贾的安全?!

    我滴天!

    咱们商贾不是下贱之人么,何时受到朝廷如此重视?

    “侯爷,您这话可当真?”

    不知那一条船上响起一声质问。

    房俊肃然道:“本侯执掌皇家水师,本侯说的话,毋须质疑!今日念尔等无知,不予怪责,日后若是有谁胆敢质疑本侯的话语、质疑水师之权威,定不轻饶!”

    “哈哈哈,吾等草民漂泊异乡,本就是用命挣一口饭吃!自古以来飘荡在海路之上的商贾有多少是被海盗匪寇杀死,有多少是被番邦的胡人欺压残害?就连那近在咫尺的高州总管越国公亦对吾等不加理会,任由胡人欺凌!却从未想到,侯爷能够率领水师于万里之遥的番邦异域开疆拓土,更承诺护佑吾等之生命安全,实乃吾等商贾之再生父母,请受吾等一拜!”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立在一条船上,语气慷慨。

    四周商贾受他言语激励,当即再次对房俊施礼。

    房俊笑呵呵的站在船头还礼,笑问那位老者:“不知老丈名讳,可否见告?”

    那老者呵呵一笑,捻须道:“在下张仲坚。”

    房俊微笑抱拳,心里却略感诧异。

    这名字……

    怎地有点耳熟呢?

第九百二十三章 好奇宝宝

    房俊是过来办事的,与一众商贾攀谈片刻,给了承诺,阐述了岘港对于这些海外商贾的重要性,又展示了龙旗给予这些商贾无比的信心,婉言谢绝了商贾们请他赴宴的提议。

    等到商贾们渐渐散去,房俊却独独挽留了那位老者。

    船舱里,房俊命兵卒奉上香茗,与老者对坐。

    看着老者清癯的脸庞,总觉得在他那平和浅淡的目光中隐藏着某些神韵,而且高瘦的身材看似单薄,却予人一种渊岳峙一般的沉稳厚重。

    这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请恕本侯愚钝,阁下的名讳好似在哪里听过,却有一时想不起来,不知阁下可否见告?”

    “呵呵……”

    老者淡然一笑,没有回答房俊的问话,拈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闭目品味着极品龙井那悠长馨香的回味,良久,方才轻叹道:“自从大唐传出这等饮茶之法,老朽便被其中这看似清淡实则醇香的滋味吸引,不可自拔。只是无福享受这等茶中极品,以往所饮之茶水,与之相比虽说不上天差地别,却也是逊色太多。今日细细品味,当真称得上是茶中极品。”

    房俊无奈,这老家伙耍花枪呢?

    他也不答老者的茬,只是细品着茶水,心中反复回忆。

    张仲坚……

    真特么的耳熟啊!

    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呢?

    房俊皱着眉毛,下意识的一口一口的喝茶。

    老者含着淡笑,似乎认定就算房俊偶尔听闻过自己的名字,但是以他的年纪绝对不会对自己有深刻的印象。想想自己的名字在中原消失了多少年?

    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更何况就算是当初,自己也并不是什么名动天下之辈。学成一身本事想要在乱世当中揭竿而起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彪炳千秋的事业,却谁料英雄难过美人关,一场孽情,肝肠寸断,一腔豪情自此尽付东流。

    心灰意冷之下乘舟南渡,自此天涯漂泊,孤独终老……

    “砰!”

    房俊猛然一拍桌子,将老者吓了一跳,刚刚喝进嘴里的滚热茶汤差一点将喉咙都烫破了,皱眉不悦道:“身为侯爵,一方总制,便是如此毛毛躁躁,全无深沉么?”

    想当年自己也是霹雳火爆的脾气,若非这么多年修身养性火气磨灭了不少,只是房俊这一下的失礼便足以令他火冒三丈,好生教训这个后生一番!

    侯爵又如何?

    在张某人的眼中,便是太极殿里的李二,也不过是一仗着家世背景捡便宜得了天下的纨绔子弟而已!或许天下间,也唯有自己那多年未见的结义兄弟能让自己以礼相待。

    当然,还有那个令他魂牵梦让却又肝肠寸断的女子……

    房俊却没有理会老者的话语,手指着老者的鼻子,满眼的不可思议、不敢置信:“你是虬髯客!”

    这下轮到老者愣住了。

    这小娃子不简单呐,居然真的知道老夫的字号?

    老者狐疑的大量了房俊一番:“呵呵,倒是有些见识,居然知道老夫当年的匪号。你与李靖熟识?”

    房俊的身份,早已在林邑国传得沸沸扬扬,大唐宰辅房玄龄的二公子,不是什么秘闻。以看的年纪,应当是在自己那位结义兄弟那里听闻过自己的名字吧?

    算起辈分,房俊是李靖的小辈,房家与李家大概交情不错。

    或许,是在红拂那里听说的也不一定……

    张仲坚心里陡然热切起来。

    若当真是从红拂那里听说过我的名字,是不是代表着这么多年来,红拂一直未曾忘却过我呢?

    知道此时,张仲坚方才赫然发现,自己逃避了几十年,隐世了几十年,修身养性了几十年,却已然没有忘却心中那一份执念。只是刻意的将其掩埋心底,一旦被轻轻挑动,便立刻跃然而出……

    可惜房俊的回答令他失望。

    房俊兴奋道:“哪里用得着卫公来说起?风尘三侠的名号本侯可是如雷贯耳!话说前辈您当年不知所踪,天下皆传言您乃是因情所伤、为情所困,因此生无可恋,不知是不是真的?还有,当年您真的中意于李夫人,却不愿伤害与卫公的兄弟情分,是以才黯然退出,成全了兄弟与自己心爱的女人?”

    这可是千古谜案!

    房俊这一刻似乎化身狗仔,对这一桩流传在民间的故事极为感兴趣,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真相。

    却完全没见到张仲坚已经彻底黑了脸……

    这个混蛋小子,不是在戳自己的伤疤么?

    等到房俊见张仲坚神色异常,这才醒悟自己刚刚已经涉及到这位大佬的私,赶紧尴尬的笑笑:“呵呵,只是好奇而已,前辈勿怪,勿怪……”

    然后迅速转移话题:“前辈自从离开中原之后,便一直呆在林邑国?”

    虬髯客一直是隋末唐初最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之一。

    民间传说他渡海南下,招兵买马,“有海船千艘,甲兵十万,入扶余国,杀其主自立。“李靖在长安听说东南扶馀国被灭了,就知道他的好兄弟虬髯客实现了他的抱负,成为了岛国的国主,痛饮三杯,遥为祝贺。

    难不成就是在林邑国附近的海面上占岛为王?

    张仲坚哼了一声,还为刚刚附近冒失的问题颇为不悦,淡淡说道:“非也,此来林邑乃是为了贸易,偶见侯爷,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某所占之岛屿,在琉球以南千里之处,气候湿润物产丰饶,只是缺少铁器,是以前来收购一些生铁。而且附近大岛之上的他加禄人屡次进犯,不得不打造一些兵刃,以御强敌。”

    琉球以南?

    岂不是水师来时被暴风雨带去的那座“檀香岛”还要往南?

    房俊心里大致对比一下地理位置,想必张仲坚所占之岛大抵是在吕宋岛一带了。不过那边岛屿密集星罗棋布,具体是哪一座却是不能肯定。

    “前辈因何前来林邑国贸易?若是按照路程计算,似乎番禺更近一些吧?”

    房俊颇为奇怪张仲坚舍近求远的行为。

    由吕宋岛来到林邑国,几乎是横穿整个南海,其中之风险巨大。若是前往番禺,则只需一路向北绕过琉球即可抵达,这一条航线上多有岛屿沙礁,安全得多。

    张仲坚似乎对房俊好奇宝宝一般层出不穷的问题甚为不爽,没好气道:“某当年与冯盎不和,番禺现如今是冯盎的地盘,岂能与那背信弃义胆小如鼠之辈贸易?”

    呦呵!

    这中间还有故事呢?

    冯盎那可是李二陛下敕封的高州总管、越国公,妥妥的天南一霸!在岭南之地自治程度极高,隐隐有割地称王的架势,深受朝廷重臣猜忌。

    不过张仲坚乃是扬州人,冯盎可是土生土长的高州人,封爵亦在高州,这两人怎会有瓜葛?

    张仲坚看到房俊两眼灼灼放光,顿时后悔提及此事。

    眼前这个小家伙虽然爵位不低、官职显赫,却分明是个好奇宝宝,一肚子的究根问底,着实讨厌!

    “休要问某与那冯盎之间的龌蹉纠葛,问了某也不会说。这次之所以冒昧前来,实是有一事相求。”

    张仲坚果断掐灭了房俊的好奇。

    房俊一愣,嘿嘿笑了起来……

    能让这位隐姓埋名几十年的大佬级别的人物不惜自报身份前来,且名言有事相求,那就必定不是一般的事情,想来定然难办至极。

    可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房俊直起腰板,靠在椅背上,客气的谦让道:“前辈说得哪里话?切莫言及求不求的,晚辈受不起……那啥,这可是极品的龙井茶,放眼天下,除了皇宫和我爹哪里,也就在这里能够品尝,您好好尝尝,待会儿走的时候给您带上二两,也算是晚辈的一份心意。”

    张仲坚顿时气结。

    这小子忒无耻……

    不就是没回答你这些刨根问底的问题么,这就拿起架子了?

第九百二十四章 资助装备

    张仲坚极为恼火。

    若是依着他以前的脾气,这小王八蛋敢在自己面前耍花枪装大尾巴狼,保准一顿暴揍,让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行走江湖,要尊重前辈!

    可毕竟十几年的隐忍,早已磨平了当年的棱角,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年纪也早就过去。况且这次前来林邑国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支持,或许此行的目的只有在房俊身上才能落实,也不得不再让三分……

    深吸口气,张仲坚皱眉道:“现如今大唐的官员都是你这等做派?哼哼,朝堂之上无耻之辈窃据高位,依我看,这大唐也有多长久。”

    房俊就笑,您就这么一点讥笑嘲讽的功力?

    大概是这几十年的隐居生涯使得您跟社会脱轨了……

    “脸厚,心黑,此乃官场纵横之不二法门。大唐也好,大隋也罢,甚至上溯秦汉,莫不如此。前辈您此言着实令晚辈受宠若惊,家父就曾多次批评晚辈脸皮太薄,恐怕在官场之上无所作为……”

    张仲坚闻言,顿时气笑了。

    老子这是夸奖你?

    这脸皮当真无敌了!

    那李二以往看着也是个英明睿智的人物,怎地将这等无耻之徒召集到朝堂之上,还要加以重用?

    简直昏聩!

    船舱门口传来脚步声,随即,舱门被人推开,一人大步走进来。

    能够进入房俊的舱室而无需通禀的,整个水师之内,唯有刘仁轨与刘仁愿两人。刘仁轨是出去苏定方、房俊之外的水师第三人,深受房俊信赖重用,地位毋庸置疑,房俊准许他有这个特权。刘仁愿则是大大咧咧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房俊也懒得理他,余者皆严守规矩,虽然房俊并不曾严令入内通报,却皆是不敢轻易出入。

    来者正是刘仁轨。

    瞅了张仲坚一眼,刘仁轨走到房俊身边,低声道:“范镇龙亲自来了港口迎接侯爷,已经到了码头,侯爷您看……”

    此来与范镇龙商议岘港修建,乃是头等大事。至于这个看上去武功不弱的老者,不值当房俊耽误正事。

    房俊很遗憾,现在有求于范镇龙,自然不能慢待,若是让其在码头久等,说不定心里就生了嫌隙,对大局不利。可是他还想拿捏张仲坚一番,从他口中听到诸多秘闻,现在只得放弃。

    “前辈既然看得上房某人,别说什么求不求的话,有事您但说无妨,只要在房某人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绝不推迟。”

    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与李靖虽然并不熟稔,但是对于这位大唐军神却是一向仰慕崇拜,况且李靖的弟子苏定方是自己麾下大将,这点情面总是要卖给张仲坚的。

    张仲坚面容稍霁:“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天大的事,对于侯爷你却是不难。某之海岛上聚集了不少前隋移民,却深受附近大岛上的土著他加禄人侵扰,苦不堪言,是以某想要求购一批兵器甲胄,却苦无门路,希望侯爷能够成全。”

    若非是为了那些孤苦无依漂洋过海想要寻求一方净土安稳生活的苦命之人,他张仲坚堂堂七尺男儿,焉能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

    只可惜自己空有屠龙之术,却奈何不得他加禄人人多势众,不得不为了岛上的子民低下骄傲的头颅。

    而且还不一定能成。

    眼前这位侯爷看似年青,实则狡猾如狐又脸厚心黑,擅自出售兵刃甲胄这种形同于谋逆的大事,哪怕自己报出名号想必也不会如此轻易的答应。

    可令他颇为意外的是,房俊居然一口答应下来……

    “完全没问题,只是不能太多,否则本侯也不好交代,须知军中兵械都是由严格记录的,送给您多少,本侯就得从自家的铁匠铺里填补多少。少来少去的来可以填补,若是太多,本侯也力有未逮,还望前辈体谅。”

    张仲坚惊了一下:“这么痛快?”

    房俊慨然道:“不论大唐子民也好,前隋遗民也罢,都是我华夏一脉、汉家血裔!我们关起门来争斗不休那是家事,可到了外头,那就只有一个名字汉人!岂容那等茹毛饮血的野人土著在我汉家儿郎头上撒野?此事,本侯责无旁贷!”

    张仲坚一直观察着房俊的眼睛,在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中神采湛然、神情正气肃穆。以张仲坚久历人世的阅历来看,完全是发自肺腑的诚恳直言。

    这小子,有点意思……

    张仲坚当即站起,抱拳肃容道:“如此,多谢侯爷深情厚谊!某先行离去,稍后自会有人前往岘港与侯爷交接,若是异日有缘,不妨到某那小岛上盘桓几日,也让某略尽地主之谊。顺带给某那兄弟带个好……唉!”

    他口中的兄弟,自然是李靖了。

    结义一场,肝胆相照,却差点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虽然他珍惜这份兄弟之情从而毅然离开成全他们二人,可说到底亦是分道扬镳,从此天涯陌路……

    怎能不深感唏嘘?

    房俊大喜:“固所愿也!既然前辈邀请,晚辈怎么拒绝呢?定会携带美酒前往前辈处叨扰几日,尚有许多话语未曾与前辈细谈,实在是心痒难挠啊!”

    “这个……告辞!”

    张仲坚脸色一黑,后悔说出这番谦让的话语。这小子是个刨根问底的,自己怎地忘了?

    说罢,急匆匆便走向舱门。

    到了门口处,忽地站定,转身一脸淡然的对房俊说道:“差点忘记,你将那茶叶给某带上二斤。”

    房俊眼角一抽。

    卧槽,二斤……

    你怎么不去抢?

    *****

    “此事包在在下身上,侯爷勿忧。”

    见到范镇龙,房俊说明来意,前者一口应下。

    地皮也卖了,驻军也驻了,还差这最后一步么?好人做到底吧!反正现下真腊人刚刚退去,林邑**备空虚满目苍夷,正是需要大唐给予保护的时候,万万不能得罪。

    房俊顿时松了口气。

    这般绕个大圈子曲线救国,房俊也着实是无奈之举,不过只要能有一个拿到明面上说道的借口,想来国内那帮腐儒也不会欺人太甚。

    万事俱备,房俊打算返航。

    岘港和金兰两地的港口策划他早已做好,只需遵照执行即可,不必他在此常驻。林邑国比不得大唐,如此庞大的港口计划等到修建完成,起码要两年以上,他不可能待这么久……

    驻军将领的人选,房俊选择了刘仁轨。

    刘仁轨性格沉稳,遇事有静气,且无论兵法韬略还是商贾之事都颇为精通,实在是“驻外军官”的不二人选。能够担任这个职务亦是一种资历,稳稳的待上两年,只要不出岔子,那就妥妥的官升一级。

    刘仁愿性格冲动,私心太重,实在不适合担任这种掌控一方的职务。薛仁贵能力超强,但毕竟入伍时间尚短,欠缺磨砺,还要稍加雕琢才行。

    至于席君买,人家不愿意……

    用席君买的话说:“咱只要跟着侯爷就行了,常驻于此整天都要为了一堆破事儿头痛,那得有多傻?”

    房俊无言以对……

    这就是一个胸无大志、小富即安的家伙,妥妥的鹰犬爪牙人选。

    回到岘港,给张仲坚留下的人拨出两百人的全副甲胄兵刃。

    清一水儿的房家铁厂出产的钢质横刀,水力锻锤打造的全套铠甲,乐得那张仲坚的手下牙都快飞出来了,千恩万谢之后方才登船返回,去跟什么他加禄人火拼……

    有了这两百精良装备,想必那些土著必然会遭逢一场惨烈的屠杀吧?

    对于这一点,房俊便是喜闻乐见。

    都特娘的杀光才解恨!

第九百二十五章 冯盎

    吕宋也好,印尼也罢,那地方的土著都特么不是好东西!古往今来,无数汉人漂洋过海下南洋谋生路,辛勤劳作开荒耕田,将一个个荒芜的岛屿耕种得稻谷飘香、物阜民丰。

    而那些土著在干嘛?

    偷奸耍滑、好吃懒做、不事生产……

    然后等着汉人富裕起来,便眼红于汉人所掌握的财富,这些禽兽一般的土著纠集起来对汉人大肆屠杀抢夺财富,烧杀淫掠丧尽天良!

    一次又一次,永无休止!

    哪怕是在吹嘘人类文明无比闪耀的二十世纪,各种各样针对汉人的屠杀照样接二连三,惨无人道……

    没有了身后强大祖国的庇佑,那些背井离乡的华夏子孙便是待宰的猪猡,任人鱼肉,扒皮喝血!

    若是有可能,房俊当真想率领麾下水师对那些南洋岛国来一次浩浩荡荡的屠杀,将那些畜生都不如的土著统统杀光,让他们从此绝种!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

    皇家水师扬帆启程,踏上返回大唐的征途,留下担任岘港总管的刘仁轨。岘港总管这个职务是房俊随口捏造出来的,但是这个编制归于皇家水师之内,即便朝堂上的那些大佬不爽,也完全没有理由阻拦。

    至于李二陛下,是肯定不会有意见的。

    而购买岘港这件事,也必然会得到李二陛下的支持。毕竟只要开通岘港的商路,以前的零散商贾自此之后将会成为有组织的商业行为,“海上丝绸之路”将会第一次成为大唐的一条重要商贸通道,与“陆上丝绸之路”齐头并进,为大唐的繁荣昌盛添砖加瓦,也更能让大唐的赫赫天威传遍天下。

    而促成这条“海上丝绸之路”愈发繁荣的,便是“东大唐商号”……

    皇家水师其实就是“东大唐商号”供养的私家舰队,李二陛下现在处于“貔貅”状态,银钱也好粮秣也罢都是只进不出,一切都在为东征高句丽做好准备。他只管皇家水师能不能带来利益进项,至于费用,别来烦朕!

    李二陛下又不傻,还跟朕要钱?

    “皇家”两个字就很值钱了好吧……

    以“东大唐商号”繁荣“海上丝绸之路”,以“皇家水师”来保障“海上丝绸之路”的安定,又以“东大唐商号”来滋养、壮大“皇家水师”。

    三只之间相辅相成,构筑了大唐的海上威慑力,以及遍布东西方的商路航道。

    可以想见,当李二陛下东征高句丽,想要完成一统大陆的千秋伟业之时,这条沟通南北、连接东西的海上通道,将会对那场大战产生怎样的决定性作用。不说其他,单单只是来自海外的粮食辎重,就足以令国内负担大减,令李二陛下喜笑颜开。

    行至州都督府只是,船队靠岸一次,补充补给。

    留在岘港的兵船超过一百艘,兵卒一千左右,而檀香岛那边更是船多兵少,毕竟距离大陆的路程太远,承担运输紫檀木的船只要多……

    如此一来,现在船队所搭载的兵员便远远超过了额定数量,对于食物、淡水的消耗极其严重。既然非是战时,房俊自然不愿意让麾下的兵卒飘在大海上吃苦,林邑国距离华亭镇的海陆可不近,中途靠岸一次给兵卒放放风补充一下食物和淡水,是很有必要的。

    此时州分内港外港,外港名叫扶胥港,北面可丘陵台地,南面的黄埔港湾这时候叫做溺谷湾,扶胥港位于溺谷湾北缘,珠江前后航道在溺谷湾汇合后向南沿狮子洋直通虎门入南海。

    扶胥港附近的江面阔达一公里以上,舟楫如云帆桅林立,出出进进的各国商船数不胜数,一派繁荣昌盛之景象。此处乃是中外船舶进出州的必经之地,而且能为远航船只提供淡水、食品及日用品,既是中外商船的停泊场所,也是进出口商船的检查站……

    两晋一来,州都是声名远扬的天下第一大港。

    房俊也想见识见识这个一千多年前便已经誉满神州的海港,谁料未等下船,便有几名一身甲胄的武官赶来求见……

    “越国公召见?”

    房俊微微一愣。

    说实话,他对于“岭南王”冯盎可没什么好感。这位虽然名义上响应大唐统一,也确实未曾有谋反自立之迹象,然则牢牢把持岭南财政军权只是岭南始终未曾融入大唐的真正体系之内却是不争之事实,而此举也导致岭南之地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游离于中原政权之外,在冯盎死后,屡次三番的搞事情……

    在房俊看来,要么你就老老实实的投诚大唐交出权力做一个富家翁,将爵位世代传承下去也算是对子子孙孙有个交待。要么你就魄力大一点干脆竖杆子搞立,是死是活也算一条好汉。

    就这么不上不下的抻着,算怎么回事儿?

    不过好歹人家是为国公,他也的确对这位历史上褒贬不一却威名赫赫的“岭南王”颇为好奇,自然不会拒绝见上一面……

    南海神庙紧临珠江,距离扶胥港仅有几步之隔。

    冯盎显然对于房俊很是重视,早已安排了华丽的马车等候在港口,大抵是第一时间接收到房俊到来的消息之后,便安排了这次会面。

    然而他们所认为象征着身份地位的豪华马车,在房俊眼里却是不屑一顾。无他,这玩意既没有橡胶轮胎又没有减震器,实在是颠簸得厉害。

    婉拒了几名武官的乘车邀请,翻身跨上一匹战马,请武官在前带路。孰料他的举动反倒是赢得了州都督府几名武官的好感,是汉字就应当策马疾驰,像个娘们儿也似的坐马车算怎么回事儿?

    席君买与薛仁贵自然不会放心房俊孤身赴会,点齐五十名兵卒在后面跟随,刘仁愿则留下来看顾船队……

    南海神庙建于开皇十四年,是州百姓祭祀海神的所在。

    神庙主体建筑是一座五进的殿堂,中轴线上由南而北分别有牌坊、头门、仪门及复廊、礼亭、大殿、后殿昭灵宫,中轴两侧有廊庑、碑亭等。

    院内树木参天,虽然已经入秋,但岭南气候湿润温暖,数目依旧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此时庙内并无香客旅人,想来是冯盎事先封锁了入庙的门路之故。正中的大殿面阔为三间,进深二间,分心墙用两柱,梁加雕刻鳌鱼等纹饰,前后两侧均设垫台,硬山顶,二龙争珠陶塑瓦脊。仪门面宽三间、进深四间,硬山顶、两侧与复廊相通。

    庙里供奉的南海神据说是民间东南西北死海神之一……

    在庙里上了一炷香,便在武官的带领下退出大殿绕过一道影壁,来到东边的一处跨院。

    院落内树影婆娑,一栋房屋轩窗洞开,一个身影正坐在宽敞明亮的地板上。

    武官弯腰示意,房俊微微点头,信步入内。

    房屋轩窗洞开,八面来风,加之院内树影婆娑,甚是凉爽,浑不见岭南之地特有的潮湿闷热。

    一位身着宽袖大袍的八旬老者正跪坐于光滑的地板上,聚精会神的守着面前一尊火炉上的铜壶。听到脚步声响,老者微微抬头,雪白的美貌轻轻一抖,混浊的老眼淡淡的扫了房俊一眼,便又垂下头去,淡淡说道:“来啦。”

    似乎他刻意从高州老家赶来相见的房俊不值一顾……

    房俊倒没有在意,在这个年头活上八十岁就是人瑞之中的人瑞了,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位执掌岭南半辈子的大佬?

第九百二十六章 头泡茶要倒掉【求票啦!】

    人家冯盎有这个资格在他面前摆谱。

    房俊微微鞠躬,抱拳施礼:“晚辈房俊,见过越国公。”

    冯盎挺直腰板,这次客气多了,伸手示意道:“坐吧,毋须多礼。”

    房俊笑道:“礼不可废,礼多人也不怪。”

    冯盎身材高大,肩膀宽厚,即便是跪坐在那里,亦是有若渊岳峙,透着一股子雄浑霸道的气概。

    闻言,冯盎一脸淡漠,只是伸手捋了一下颌下雪白整齐的胡须:“礼之于人,多有虚伪。焉知嘴上客气恭敬,肚子里不是在骂着别人倚老卖老?”

    这老头蛮有意思。

    房俊跪坐到冯盎面前。

    嗯,最特么讨厌跪坐了……

    心里吐槽,脸上却带着恭谨的微笑:“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人老了,大抵是见过世面的,知进退,懂取舍,却非是吾等毛头小子所能比拟。”

    冯盎闻言笑了起来。

    他笑的时候,眼角先是微微耷拉下去,鼻翼两端出现两道浅浅的法令纹,非但令人感受不到丝毫笑意,反而有一些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就像是面对一头饥饿的孤狼……

    “可是还有一句话,老而不死是为贼!”冯盎看着房俊,说道。

    孔子的故人原壤叉开双腿坐着等待孔子,孔子就骂他说:“年幼的时候,你不讲孝悌,长大了又没有什么可说的成就,老而不死,真是害人虫。”说着,用手杖敲他的小腿,责怪他的失礼,老而无德。

    为何叉开双腿就被孔子教训呢?

    古人两膝着地而坐于足,与跪相似,但跪者直身,臀不着踝。若足底着地,臀后垂,竖膝在前,则曰踞,亦曰蹲。臀坐地,前伸两脚,形如箕,则谓箕踞。汉人跪坐,夷则蹲踞。

    所以孔子看不上原壤,骂他无德行……

    房俊闲时也会看看四书五经这些时代流行的典籍,毕竟自己背着一个“文豪”的名头,若是旁人引经据典的骂自己,自己反而笑嘻嘻的听不懂,岂不是贻笑大方、丢脸丢到家?

    是以这句话的意思他还是懂得。

    便笑道:“富以能施为德,贫以无求为德,贵以不人为德,贱以忘势为德。?有德无德,心内自知,但求俯仰无愧于天地,又其在乎世人之褒扬诽谤?”

    这是明代吕坤的名句。

    有钱的人应把乐善好施当作美德,贫穷的人应把无所欲求当作美德;尊贵的人应把礼贤下士当作美德,地位低微的人应把藐视权贵当作美德。

    一个人有德无德,不是别人说出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清楚楚……

    冯盎长眉微动,颇为诧异的凝视房俊。

    自从房俊进屋以来,冯盎就在气势上完全压制,他想要为自己即将展开的谈话占的一个先机。孰料这位年纪未及而立的年青权贵却一直一副云淡风轻毫不介怀的样子,更是一直隐晦的反驳着冯盎的话语,尤其是最后这一句颇有些警世恒言的意味,令冯盎如何不惊异?

    最重要的还是那句“知进退,懂取舍”,他不认为这是房俊无意之间说出来的,或者是陛下或者房玄龄偶然泄露出来的态度?若是当真如此,那可就严重了。

    盛名之下无虚士,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位当今陛下的第一宠臣啊……

    稍微试探,冯盎便知道房俊不可小觑,态度自然要转变。

    铜壶里的开水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冯盎伸手将铜壶提起,谢绝了房俊想要代劳的动作,笑道:“从老友那边新得了一点极品的龙井,老夫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尝,只好在二郎面前班门弄斧了。”

    龙井乃是房俊所创,在他面前和龙井,当真就是“班门弄斧”……

    不过房俊惊奇的不是这个,而是冯盎的话语。

    刚从老友那边得了极品的龙井?

    如同冯盎这种地位的人,就像是后世的省部级高官一样,他们牵扯了太多的利益,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无限放大,因此在面对下属或者同僚的时候,没有一句话是废话,每一个字都蕴含着特殊的寓意。

    冯盎这句话肯定不是随便说说的,因为极品龙井的产量是非常稀少的,一方面是制法繁复得来不易,一方面也是房俊搞出的提高龙井档次的手段。

    而房俊刚刚送给张仲坚两斤茶叶可是没几天……

    可张仲坚不是说他与冯盎素有嫌隙么?宁愿跑到林邑国却求购兵器甲胄都不求冯盎,怎地一转身又将从房俊那里“讹诈”来的龙井茶转手送给冯盎?

    这其中有故事啊……

    冯盎显然平素是喜好饮茶的,沏茶的手法很娴熟,只不过大抵是没有见识过真正的饮用绿茶的方法,还是跟以往喝“茶汤”的程序差不多。

    看着冯盎将头泡茶直接倒进两个晶莹剔透的白玉茶杯,房俊眉毛挑了挑,欲言又止。

    因为冯盎已经轻轻呷了一口,一边回味,一边赞叹道:“如此饮茶,仿若品尝人生百味,平淡之中馨香隽永,回味无穷,二郎的确是上天赐予大唐的礼物。”

    你总不会是叫我来喝茶的吧?

    从一进门老冯的言语就云山雾罩的一个劲儿的试探,房俊不想这么试探下去了,他开门见山:“越国公召见晚辈,若是有何事需要晚辈去做,但请吩咐便是,切勿见外。”

    冯盎呵呵一笑:“哪里有事?只是前些时日重逢了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心底感叹于人生苦短有若白驹过隙,一晃眼就已是昨日黄花青丝成雪……听闻二郎在那林邑国购买了两处海港,更得到林邑国的允诺可以驻军、收取商税,着实感叹一代新人换旧人呐!想当年,老夫可是对于林邑国垂涎三尺,却最终未曾派出一兵一卒,引为平生憾事。是以,听到家奴禀告二郎率领船队抵达此处,便想要见一见你这位少年英雄!”

    房俊咧开嘴巴,腼腆的一笑:“呵呵,倒是叫越国公见笑了,想必是见面不如闻名吧?”

    老头儿,你特么跟我逗闷子呢?

    堂堂执掌岭南的“岭南王”冯盎,闲着没事儿把我叫来瞅瞅长得啥样儿?

    冯盎开怀大笑:“非也,是见面远胜闻名啊!少年意气,挥斥方遒,开疆于域外,比老夫强胜百倍!若是年青个三十年,老夫必定不会让二郎你专美于前,定要与你争上一争!可惜啊,岁月无情雄心已泯,再不复当年之豪情矣……”

    说到后来,已是不胜唏嘘,充满了英雄迟暮、垂垂老矣的感伤和无奈。想当年,这位也是金戈铁马,盘踞岭南如虎啸龙吟的一方豪雄!

    可惜现如今年老体衰,怕是已经上不得马、提不起槊、拉不开弓,一腔壮志早已被流逝的岁月洗淘一空,惟剩下这老弱残躯,品味着清茶缅怀着昔日的壮烈……

    房俊肃容道:“越国公何出此言?您之一生,正是吾等后辈崇敬向往之榜样!能够以一己之力镇守岭南,使得岭南无数百姓免受与战火荼毒,家家安居,户户乐业,如此功勋岂不胜过开疆拓土数倍?”

    这话确实发自内心。

    且不论冯盎的心里到底有多少割据称王的望,可他至始至终也没有走出那一步,使得岭南之地在岁末的动荡岁月之中得以偏安一隅,未曾受到太大的波及,这便是无上之功勋!

    话又说回来,望这东西谁没有呢?

    一个手握岭南数州十几万兵将的一方豪雄,若是在隋末那等群雄并起遍地狼烟的年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野心,那才叫不正常!

    而冯盎也仅仅是依附于林士弘数年光景,便立刻看清形势拨乱反正,接受李靖的檄文,归顺唐朝,自此之后,岭南愈发安定繁荣,冯盎功不可没。

    “哈哈哈……能够得到当今士林之骄子、文坛之豪杰的房二郎如此赞誉,老夫这一生当可盖棺定论,死有何憾?来来来,饮茶!”

    不只是真高兴疑惑假高兴,冯盎表现得甚为愉悦,还给房俊送了一顶高帽。

    他冯盎之一生功过,哪里轮得到房俊来评说?

    房俊瞅着冯盎亲手推到眼前的茶杯,神情纠结。

    冯盎微微一愣:“为何不饮?”

    房俊沉吟了一下,盯着那晶莹剔透的白玉茶杯:“再好的茶叶,也是经由人手炒制出来的,期间难免有杂物尘埃沾染,所以只要是炒制出来的茶叶,第一泡都是要倒掉的……”

    他说的有些纠结,实在是不愿给冯盎添堵,更不忍看着一个热爱茶道的老者心灵受到伤害。毕竟一直都喝头泡茶,这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

    直到房俊走了好久,冯盎依旧一脸阴晴不定的跪坐在那里。

    一个仆人模样的老者弓着腰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将一个小巧的瓷罐放在冯盎面前的茶几上,低声道:“家主,华亭侯已然登船,临走之时,说是此次出海携带的茶叶已然用尽,唯有这一点剩余,赠送给家主。等回到华亭镇之后,会安排人稍一些好茶请家主品尝。”

    说完便垂首立于一旁,等待家主的吩咐。

    然则冯盎却一直默然不语,有些失神。

    他还在耿耿于怀自己喝了两年头泡茶这件事……

第九百二十七章 猜测

    船队启航之后,房俊坐在船舱里琢磨着冯盎此次见他的用意。仔细回忆冯盎的态度以及每一句话语,房俊觉得这老家伙什么也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所有的话语中,似乎都透着一股“暮为田舍翁”的悠然与恬淡。更重要的是冯盎的态度,一个执掌岭南几十年、可以脱下头盔站到阵前求能令叛军阵前反戈的超级大佬,却表现得犹如乡村匹夫一般和蔼、温柔,没有一丝一毫的霸气侧漏!

    房俊有点明白了。

    这冯盎该不会是……怕了吧?

    在岭南,冯家就是不折不扣的坐地虎!

    说起来,冯家也是一等一的世家豪族,祖上本是十六国时期北燕君主冯弘的后裔。冯弘因不能忍受投降北魏,便逃往高句丽,派其子冯业带领三百人渡海归顺东晋。北燕灭亡后,冯业留在高州。冯业的孙子冯融时,曾担任南朝梁罗州刺史。冯融的儿子冯宝,娶岭南高凉的越族大姓洗家的女儿冼夫人为妻,因而成为高凉地区越族的首领,南梁朝廷任命他为高凉太守。冯宝与冼夫人生子冯仆官至石龙太守,生子便是冯盎……

    义宁二年,隋朝灭亡,冯盎赶回岭南,集聚民众,自任首领,统率部众五万人。不久,以苍梧、高凉、珠崖、番禺地区依附割据岭南的林士弘。

    当时,有人劝冯盎说:“隋朝已是末世,分崩离析、时局动荡,国内大乱;唐王虽然应运而生,但他的影响、教化尚未使人信服,岭南、百越之地尚无所归属。明公攻克平定二十个州,占地方圆数千里,岂是汉代赵佗的九郡能相比?现今名份还未确定,请加‘南越王’名号。”冯盎说:“我家居留百越之地已经五代,州郡长官所辖之地仅我一姓,子女玉帛我已有,人世间的富贵,像我这样的都少有。常常怕承担不起重担,使先人蒙受耻辱,怎么敢效法赵佗自己称王一方呢?”

    贞观元年,冯盎将自己的长子冯智戴派遣入长安侍奉在皇帝身侧,实则既是“入朝为质”……

    由此可见,冯盎此人有家世、有背景、有能力,但是难免魄力稍稍不足。当然,亦可称其为眼光长远。

    现如今大唐日渐昌盛,李二陛下对于天下各地的掌控力越来越强,如此,由冯家掌控的岭南之地便愈发显得突兀。朝廷任命冯盎为上柱国、高州总管,封越国公,极尽荣宠,可是反过来说,也正反应出朝廷对于冯盎的忌惮之意……

    一旦朝廷当真要对付冯家,冯家怎么办?

    若是放在以前,冯盎或许仍可高枕无忧,毕竟岭南与中原之间山川天堑相隔,就算朝廷想要对冯家如何,也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动作。然而现在房俊所掌控的皇家水师异军突起,在极短的时间内横扫大洋,甚至能远赴林邑国开疆辟土,将真腊象兵打得落花流水。

    冯盎必然没有自信手底的水军可以抗衡皇家水师。

    如果朝廷占据水路优势,大军经由水路源源不断的开来,冯家能否挡得住大唐府兵的登陆?能否抵御震天雷的轰鸣?能否避免冯家数代人的家底一朝覆灭,最终落得个乱臣贼子的下场?

    所以,冯盎综合考量之后,这才有了与房俊相见之意……

    为的就是希望借助于房俊之口,向李二陛下阐述冯盎当前的状态,已然是“垂垂老矣,老骥伏枥”,绝无占据岭南要挟朝廷,甚至是野心勃勃自立为王的可能。

    甚至于,此刻的冯盎心里大抵都会有任凭朝廷收编岭南,冯家只保留爵位财富从而急流勇退的心思……

    真是聪明人啊!

    房俊感叹于冯盎对时势把握之精准,如今大唐兵强马壮,自立为王的心思想都别想,只要你这边揭竿而起,那边立刻就几十万大军南下,定将岭南踏平,绝无幸至。

    而李二陛下此人你说他装模作样也好、当真大气优容也罢,他对于手下是真的很讲究,哪怕是叛将、降将,只要乖乖的听话不造反,从来不会赶尽杀绝。

    冯盎或许正是看上此点,才敢放心的将岭南和盘托出,安安稳稳的做个富家翁,与国同休。

    人精啊……

    房俊感叹,对于冯盎此举自然是乐见其成,一个安稳繁荣的大唐正是他所希望的。

    船入长江口,迎来了一场秋雨。

    岸上一片一片尚未来得及收割的芦苇已然枝叶枯黄,在瑟瑟的秋雨中满目凄凉。湿凉的水汽被秋风迎面吹来,一股阴冷的气息在骨子里引起战栗。

    这就是初冬的江南,阳光明媚时美景处处妩媚嫣然,冷风乍起阴雨绵绵的时候,却有着比之北方冷冽如刀不遑多让的阴冷……

    天黑得很快,在长江口的时候尚能见到两岸的瑟瑟秋景,等进了吴淞口,已然一片昏暗,天地茫茫。

    船队就在阴冷的秋雨中悄然驶入吴淞军港,几乎未曾吸引任何注意。

    房俊刚刚登上码头,一身甲胄的苏定方早已等在那里,上前军礼参拜:“末将见过侯爷。”

    房俊感慨的望望四周夜色中熟悉的景致,感慨道:“总算是回家了,以后本侯绝对再不出海去那么远的地方,谁特么爱去谁去!”

    这年头交通落后,信息不畅,出一趟远门当真如同一场跨国旅行,而房俊这一次一直开着帆船跑了一趟林邑国,算起来,比得上后世的一场星际航行了……

    苏定方恭敬道:“侯爷此行扬威域外,振我国威,正是吾辈军人之无上荣耀。后世史册之上,定有侯爷之名讳彪炳千秋,以供万世敬仰!”

    这是发自肺腑的赞誉。

    军人最大的成就是什么?

    安邦定国,开疆拓土!

    林邑国更是一等的富庶之地,与汉人几百年的争斗毫不相让,彼此攻伐世代不休。可房俊却能在其国都城之侧得到两个优良的港口,等到这消息在国内扩散开,大唐军中谁敢不对房俊毕恭毕敬?

    房俊就笑道:“呦呵,几日不见,苏大都督有长进呐,溜须拍马逢迎上官的本事都学会了,有前途!”

    刘仁轨、薛仁贵等将官簇拥着房俊,听到打趣苏定方的话语,都哈哈大笑起来。漂泊半年,一朝脚踏国土,心里无比踏实,情绪都莫名的放松起来。

    苏定方也笑道:“这要多谢侯爷教诲,您的言传身教,末将受益匪浅呐!”

    相互打趣一番,房俊伸了个懒腰,看了身后神色疲惫的一众兵将一眼,便说道:“都回去好生歇息一晚,这船上就特么不是人呆的地方,骨头都快散架了!有什么事情明早再说,让船上的兵卒也都放松一下。”

    “诺!”

    众将领命,苏定方亲自护送房俊登上小舟,横渡吴淞江来到华亭镇码头登岸,并且一路将房俊送到住处,见到房俊的亲兵已然在卫鹰的指使下布置好守卫,这才放心离去。

    华亭镇固然是房俊的地盘,却硬生生被朝廷安插了张亮这颗钉子,陡生变化,又有顾烛和乌朵海刺杀的前车之鉴,半点也不敢大意。

    卫鹰笑嘻嘻的迎上前,施礼道:“见过二郎!二郎,海外有意思不?听别人说南洋那边很是有些奇珍异宝,甚至有的地方男女都不穿裤子之用树叶遮挡羞处,可否真有此事?”

    “小小年纪不学好,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若是当真有兴趣,就好好的学本事,再过个两年,派你出海。”

    “当真?”

    卫鹰当即喜不自禁。

第九百二十八章 家有俏婢

    这些时日以来,华亭镇的军民张嘴闭嘴都是海外的见闻,有的真有的假,不过总体来说很是令人向往。尤其是军港那边隔三差五的便有一船一船的紫檀木运来,更令大家伙眼角发红。

    南洋金银遍地,财宝无数啊!

    尤其是那些各地的风俗见闻,更令卫鹰感兴趣。

    房俊信步走进院内,吩咐道:“这有何难?只是出了海别给本侯丢人便是。”

    “那不能!”

    卫鹰当即拍着胸脯指天划地的打保证。

    院内,两个漂亮得小仙女也似的侍女听闻到房俊的语声,立即脚步轻快的跑出来。

    半年未见,一股温馨瞬间就弥漫开来。

    卫鹰识趣的退出院子。

    两个小侍女脚步轻快的迎上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馨香,未语泪先流。

    “侯爷……”

    半年之间,房俊的气质有了明显的变化。较之以往愈发的从容有度,身子似乎愈加结实,脸上的肌肤似乎也更黑了一些……

    船行海上,狂风恶浪危险处处,又听闻在林邑国那边打了一仗得了两座城池,其中的凶险不必赘言。看着房俊似乎有些消瘦的脸颊,两个小侍女心疼得不行。

    房俊笑眯眯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丫头,心底也是感慨。

    半年未见,两个丫头似乎也愈发的长成了,该圆的地方圆,该翘的地方翘,容颜之间虽然难掩青涩的稚气,但雪腻的肌肤清淡的风韵都已表明,已然是可口的果实……

    *****

    硕大的浴桶,烫人的热水,一身浸入骨髓的疲惫都随着汗水被蒸发出来。再配上两个如花似玉巧笑嫣然的侍女一前一后的共浴,肌肤相贴耳鬓厮磨,那一股惬意令得房俊差一点呻吟出声。

    怪不得卢照邻那厮能作的出“只羡鸳鸯不羡仙”这等诗句来,不愧是同道中人……

    房俊微微合着双眼,头枕在柔软的双峰中间,形状、软硬都无比契合,鼻息之中充满了少女清幽的体香,几根柔软的玉指在头顶轻柔的按摩着穴道,令房俊神智有些悠然。

    另一个则跪在水中用肥皂清洗着自己的身体,柔软的玉手配上肥皂的滑腻,那感觉几乎没治了……

    里里外外的清洗一番,放佛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三两。

    走出浴桶,四仰八叉的躺在床榻上任由两个小侍女用雪白干净的帕子擦干身上的水渍,房俊直觉身体彻底的放松下来,昏昏欲睡。

    身体却在两双芊芊玉手的抚弄之下忠实的做出强壮男人所应有的反应,及至身体里那只亟待挣破牢笼行凶作恶的怪兽被一阵温暖湿润所包裹,房俊才猛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窘迫的发现自己居然没出息的爆发出来。

    两个小侍女掩着嘴巴吃吃的笑,房中昏暗的灯烛映着两张如花似玉的俏脸,红云密布。

    房俊细窄的蜂腰猛地一挺,在两声惊呼之中伸出猿臂,便将两个温软的身子揽入强壮的臂弯,然后猱身而上,两只大手分别捏住了一只柔软……

    夜漏更深,窗外秋雨潺潺,房内春意融融。

    *****

    翌日清晨,房俊早早醒来。

    窗外雨水沿着屋檐滴落,嘀嘀嗒嗒的泛着寒意,秋雨仍未停。

    房俊神清气爽,只是觉得一股尿意不可遏止的在凝聚,膀胱涨得生疼。

    动了一下手臂,方才发觉一左一右两个白玉也似的小侍女紧紧的贴着自己,华容恬淡,淡淡的呼吸带着香气喷洒在自己的颈间,细细暖暖。

    不知是哪个的一条白皙纤细的小腿正蜷缩起来,压在他的小腹处,难耐的尿意便来源于此。

    软玉温香,细腻的肌肤丝绸一般滑腻,可是这份温存也不能让房俊淡定的享受,咬着牙,轻轻将手臂从温软的胸膛处抽出来,想要起来放水。

    “嘤咛……”

    几乎是同时发出的两声轻吟,两个侍女同时被他惊醒。

    两双剪水双瞳定定的望着房俊,乍醒之后的迷茫尚未消散,而后便同时有两朵红晕在雪腻的脸颊上升起,两个小侍女娇羞无限的将头埋在房俊胸口,温软的身子贴得愈发紧密。

    房俊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因为尿意愈发的急迫了……

    拒绝了两个侍女的侍候,将她们塞回被子里,自己起身放了水,穿好衣服。两个小姑娘处经人事,有所损伤在所难免,房俊可知知道自己有多强壮,又憋了这么久,昨晚可是没轻折腾。让两个丫头忍着疼痛侍候自己,房俊做不出来。

    穿好衣服,回头看着床榻上并排躺在一起的两张如花似玉的俏脸,恰似并蒂莲花儿一般青春秀美,两双剪水双瞳温柔无限情意绵绵……

    房俊心中一片温热柔软,笑道:“好生歇息,离开时间太长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晚上等我回来。”

    而后,在两双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他的住处与镇公署只有几步之遥,晃晃悠悠便来到镇公署。

    裴行俭一向早起,被房俊委以重任之后更是一时一刻不敢懈怠,每日都是早早的来到镇公署处理公务。好在市舶司的规制、经营方略房俊都已经有书面的策划,裴行俭只需照章办事、执行就好,省却了大量精力。否则就算他有宰辅之才,此刻毕竟缺少历练,对于市舶司这种古之未有的新鲜事物也必然两眼一抹黑。

    见到房俊走进大堂,裴行俭赶紧放下手中公务,站起来迎上前去,恭恭敬敬的施礼道:“见过侯爷!”

    房俊于林邑国一战击溃真腊象兵并且购买两处海港之事,早已被往来的兵船传至华亭镇,裴行俭敬佩不已。

    房俊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市舶司筹备如何?”

    说着话,便自然的走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并未有占据主位的书案。

    这是既是向裴行俭表明对于这半年间对于他工作的认可,亦是表达今后的华亭镇还是由你当家。

    裴行俭心中温暖,展颜笑道:“千头万绪,属下如履薄冰啊,不过好在侯爷所制定的策划详细完备,属下只需按图索骥照章办事即可,一切都按计划施行,幸不辱命。”

    房俊欣慰点头:“好好干,等到将来廣州那边设立市舶司,本侯会举荐你前去担任市舶使。华亭镇市舶司虽然是从无到有,开天下之先河,但毕竟这里是我们的地头,身后有着强力支持。到了廣州,哪里是冯盎的地盘,方能显示出你的手段能力。”

    不出意外,华亭镇市舶司将会带来大量的税收,满朝上下无人可以轻视,必将成为未来商税的重点。而华亭镇市舶司的成功,就意味着廣州市舶司的设立势在必行。

    眼下由于道路阻碍,岭南相当于孤悬在外的飞地,朝廷的掌控极其薄弱。故此,就商业一途来说全国可分为南北两块。华亭镇市舶司紧扼长江出海口,溯江而上可通过长江水道以及运河直抵关中、巴蜀、涿郡等等繁华地区,而廣州则掌控着岭南的商业。

    一南一北,两处市舶司,即可控制全国大部分地区的商业。

    而一旦裴行俭能够成功在廣州将市舶司创办起来,不仅使得其能力有所锻炼,更会使得李二陛下的青睐,得到朝廷的重用。

    大唐两处市舶司的创办人,这可是一个无比重要的资历……

    裴行俭出身河东裴氏,乃是正经的官宦世家,如何能不懂得这其中的玄机?

    当即感激道:“多谢侯爷栽培,属下定然不负侯爷之期望,兢兢业业,用心办事!”

    这话算是表明心迹了,不管到哪儿,咱都是你的人!

    房俊哈哈一笑,尚未说话,忽地院子里传来一声大喝:“房俊,给老子出来!”

第九百二十九章 苦逼的张亮

    紧接着,便有人喝叱道:“张大总管,请您客气一点!这里是华亭镇,不是您的沧海道,您若是这般放肆,别怪末将对您不客气!”

    “反了,反了!你这厮什么身份?虾兵蟹将一样的小角色,也敢在本帅面前叫嚣,真以为本帅的横刀不利?”

    “哼哼,末将官职虽然微不足道,但末将的长官是华亭侯,不是你张大总管,你敢动我试试?”

    “哇呀呀,真真是欺人太甚,来人,将这混账给本帅拿下!”

    “谁敢擅闯镇公署,统统给我拿下!”

    一阵脚步吵杂,双方喝叱叫骂,乱成一团。

    正堂内的房俊皱眉:“这位国公爷撒什么疯,谁招惹他了?”

    按说一位堂堂的国公爷怎地也得矜持一些吧?整个华亭镇张亮的爵位、官职最高,哪怕对房俊这边的人再是不爽,也应当顾忌一些体面。房俊刚刚从海外返回你便这般嚣张跋扈的冲上门来,岂不有失体面?

    再者说了,那次雨中刺杀的事件张亮在其中可是扮演了龌蹉的角色,就算房俊没有证据,可你自己心里难道就没有点逼数?

    裴行俭“嘿嘿”一笑,得意道:“那位最近过得相当不顺心啊,当初侯爷您可是跟陛下面前打了包票,说是沧海道不用民部和陛下的内帑拨发一文钱,您自力更生,给陛下拉出来一支纵横无敌的水师。可以说这沧海道总管府就是您一手支撑起来,现在张亮摘了桃子坐享其成,怎么好意思开口跟朝廷要拨款?他又没有侯爷你点石成金的本事,口袋空空日子过得艰难,可人吃马嚼的哪天不得花钱?张亮以往跟阳羡周氏有些交情,阳羡周氏大抵也是碍不过情面,偷偷捐赠了一些辎重钱粮,总数大抵在五千贯上下。可惜被苏大都督给查获扣押下来,张亮去寻了几次苏大都督的晦气,却连苏大都督的面都没见到,这不见到您回来了,想必是来要个说法。”

    房俊心中了然。

    张亮鸠占鹊巢将自己一手创建的沧海道抢了过去,朝中还是有不少非议的。他自然要干出一些成绩才能在李二陛下面前挺直腰板,让那些非议的文臣武将们闭嘴。既然如此,最低的限度也不能比房俊担任大总管的时候差劲。房俊在此不仅不要朝廷的一文钱拨款,反而创出“盐田”这个一本万利的生财之道,整个沧海道虽然实力有限,但是房俊名下的江南船厂、华亭镇码头、制造局等等部门都可以无限度的支持沧海道。

    然而现在张亮成为沧海道的大总管之后,房俊名下的所有产业自然尽数剥离出去,沧海道名存实亡,只剩下几十艘破破烂烂房俊看都不愿看一眼的破船,以及几百老弱残兵……

    这种情况下,张亮如何有颜面去跟朝廷要钱?

    只要他张嘴了,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就是承认自己不如房俊。

    既然当初是世家门阀支持他坐上这个大总管的位置,那么现在张亮的破局之法,自然是要寻求世家门阀的支持。

    房俊问道:“那阳羡周氏亦是江东豪族,以什么借口扣了人家的船货钱粮?周氏就没要个说法?”

    裴行俭傲然道:“要什么借口?这江南现在就是咱们的地盘,想扣就扣,哪个敢说话?即便是苏州刺史都闭嘴不言,谁活腻歪了敢叽叽歪歪!周氏一直沉默,看情形是不打算发言,反正捐赠这些东西是碍不过情面,既然捐了,就算还了人情,被水师扣押又关他们什么事?”

    房俊心说你这不废话么,那苏州刺史早就被绑着上了咱们的船,怎么可能帮周氏和张亮说话?

    而且裴行俭好像有点膨胀……

    只是不知这是他自己骄傲了,还是整个华亭镇上下都是这种心态?

    便训斥道:“胡闹!那阳羡周氏好歹也是盐田的大股东,那也算是合作伙伴,扣了人家的船货钱粮怎能连个交待都没有?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要讲规矩。”

    裴行俭有些尴尬,也有些忐忑,意识到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房俊说的没错,规矩是要遵守的,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否则大家都不按规矩来,岂不是乱了套?

    连忙说道:“属下知错了,稍后便与苏都督商议,定然叫周氏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房俊点点头:“想好了用什么借口没有?”

    裴行俭道:“这个……还未想好。”

    房俊想了想,说道:“就说周氏的货船涉嫌走私,想要将船上的货物钱粮运往高句丽,随便往船舱里塞几柄横刀或者几套甲胄……”

    裴行俭目瞪口呆。

    “这个……侯爷,太狠了吧?”

    走私钱粮也就罢了,大不了就是抄没罚款,可走私兵器甲胄,那可是资敌的大罪,可以抄家了都!

    房俊瞪眼道:“周氏明知道咱们与张亮之间的龌蹉,却还要资助捐赠张亮,那就是未将本侯放在眼里。既然如此,就得不仅仅是让他无话可说,而且要给他足够的威慑!否则今日碍不过情面从而资助钱粮,明日是否就能资助兵刃,甚至派出族中战兵襄助?”

    裴行俭明白了,房俊这是要敲山震虎。

    既然周氏敢偷偷摸摸的资助张亮,老子就把你往死里折腾!往后谁还敢帮张亮,就得做好被房俊收拾的准备。

    “属下立即就办,只是这位……您见不见?”裴行俭指了指外面,张亮还在院子里大叫大嚷的呵斥呢。到底是一路总管,又是国公身份,镇公署里的兵卒说得倒是挺狠,却也不敢当真动手。

    房俊翻个白眼:“他相见我就得见?他以为他是谁!出去告诉他,本侯旅途匹配尚未起床,要么就先回去,要么就等着本侯醒了再说。”

    裴行俭嘴角扯了扯,心里腹诽。

    刚刚是谁大义凛然的教训我办事要守规矩来着?一转眼您就不守规矩了。那位好歹也是位国公啊,您却让他等着你睡觉醒了再说……

    官场之上最基本的规则在您眼里就是儿戏。

    “那行,属下这就出去打发了这位……”

    裴行俭站起身走了出去。

    房俊优哉游哉的喝茶,听着外面的动静。

    自然是张亮暴跳如雷的怒骂吼叫……

    房俊顿时心情舒畅。

    上一次差点被这老小子害死,如今折辱他一番,总算是出了口恶气。不过只要张亮还继续呆在华亭镇,总有一天给你挖个大坑,让你掉进去就爬不出来!

    对于张亮这种阴险的家伙,根本没必要讲究什么官场的规则,若是有机会让这家伙脱层皮,房俊绝对乐见其成,毫不犹豫的推一把……

    好半晌,裴行俭才笑嘻嘻的回来。

    “属下这就给江南的士族和商贾发去公函,召集他们十日之后市舶司正是运营。”

    房俊点头,说道:“今日林邑国那边的行商亦会赶到一批,你要安排人做好接待,并且正式知会所有的商贾,从市舶司开始运营起,所有未经市舶司而开战的贸易,统统按照走私处理,水师即日起开始沿着海路航线巡逻,北至山州,南至明州,此区域之内一经查获有海贸行为,严惩不贷!”

    “诺!”

    裴行俭大声应是,心中豪气顿生。

    华亭镇市舶司的运营,算是开自古未有之先河,从此之后,商贸将愈加规范,自古以来都不受重视的商贾之事将会搬上台面,受到严格管制,再不复以往随意经商、肆意打压商贾之境况。

    而且裴行俭知道,运营市舶司只是房俊宏大计划的冰山一角,从市舶司的设立规范商业行为,然后在全国范围内征收商税,这才是房俊的最终目的!

    只要商税开始征收,必将给国库带来充沛的收入,届时钱粮充足,大唐的虎贲劲旅再无粮草辎重之忧,试问天下间还有谁能是敌手?

    前所未有之浩然盛世,已然拉开大幕!

    如此风云激荡、古之未有的大变局,岂不正是吾辈男儿大展身手的千古良机?

    这一刻,裴行俭雄心万丈!

第九百三十章 吓破胆的周氏

    房俊回到华亭镇以及市舶司即将运营的两个消息随着瑟瑟的秋风秋雨传遍江南。

    所有的江南士族都有些不知所措皇帝不是已经下了诏书命房俊返回京城述职么?之前你躲到海外也就罢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现在回到华亭镇你不第一时间回长安,这可是等于公然违抗皇命,你是要找死么?

    当然,大家担忧的不是房俊死不死,而是即将运营的市舶司!

    傻子都知道只要市舶司一旦运营,就等于在世家豪族和富商巨贾的身上割肉,以往丰厚的海贸利润就不得不剜下一块填补给朝廷,就好比吃到嘴里的肥肉还得吐出一半,谁能愿意?

    本以为世家门阀的联手压制已经使得皇帝退让,因此将房俊召回长安,市舶司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可谁知道这个棒槌居然罔顾皇命,抗旨不尊……

    这年头的君权远未及上明清两朝的巅峰,即便是抗旨也不会二话不说就来个罢官下狱,可到底也是违抗皇命啊,这棒槌怎能就这么不当一回事儿?

    江南士族集体懵逼,不知怎么办才好。

    房俊的公函已经下达,召集所有经营海贸的商贾前往华亭镇参加市舶司的运营开幕,并且签署《市舶司管理条例》。只有签署了这个条例,证明你坚决拥护市舶司的制度,才能拥有海贸的资格,否则私底下经营海贸就是走私,要严厉打击……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去了,那就是站在房俊的船上,得到海贸经营权的同时也意味着心甘情愿被朝廷砍上一刀,夺走一部分利益。

    不去,那就是跟房俊对着干,几百条战船组成的皇家水师依旧有新式战船每天都在铺设龙骨、下水试航,这样一股横扫海洋的力量就将成为绞在脖子上的绞索,一旦私底下经营海贸被查获,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江南士族彻底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寄希望于关中门阀与房俊的博弈。

    虽然大家分属不同阵营,但是大唐立国以来这么多年,在商业上的合作越来越多,尤其是利润巨大的海贸交易,关中门阀以及山世家在其中都分一杯羹,谁也不想撇清。

    而且大家都敏锐的察觉到房俊的真实意图,一旦市舶司运营良好,就会上书朝廷请立工商税……

    如果说市舶司的税收大家还能忍受,大不了就相当于给李二陛下一个面子支持一下皇帝陛下的东征大业,那么商税的设立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自古以来,有关津之税、有杂派之税、有徭役之税,各个税种五花八门,却从来未曾有过正式的工商税!

    房俊在政事堂里提出的商税改革方案早已流出外界,要将所有的关津之税取消,改为由商铺按照贸易额度按比例交税!

    难道大唐要开历代未有之先河?

    一旦新式商税设立,全天地下的世家门阀都将遭受到残酷的打击,简直相当于遭到一万点暴击,每年的收入至少将会损失一到两成,这谁受得了?

    所以,现在必须是所有的士族门阀联合起来,严厉抵制房俊!

    *****

    别的士族门阀尚在考虑要不要参加房俊的邀请,阳羡周氏则完全乱了方寸。

    魏晋南北朝时的江东地区,以武力见长的江东两大豪族,是周、沈两大家族。周家出自三国鄱阳太守周鲂,四世显贵,一门五侯,沈家出自三国丹阳太守沈莹,皆是世代簪缨,公卿满门。

    因此时人称:江东之豪,莫强周沈。

    然而,东晋末年江东动荡,两大家族相继偃旗息鼓,南渡的北方士族渐渐站稳脚跟。从晋室南渡之后,江东文化开始由彪悍转为文治,实为北方文化代替原有江东文化的原因。

    周、沈两大士族渐渐摒弃了以往的武力,转而在商业和学术上取得杰出成就。

    贞观十四年冬月初九,太湖西畔阳羡县城。

    阳羡地处幽幽太湖之西濒,坐观天目群山之起伏,山清水秀之居所,世外桃源之福地,集天地灵气孕育,聚日月精华洗礼,自古以来便是膏腴丰美的鱼米之乡。

    阴雨霏霏,天色晦暗。

    尚未入夜,已是天地朦胧,淅沥的小雨透着清冷的寒意,被太湖吹来的凉风裹挟着,穿过院落里幽美的紫竹林,灌入周氏祖宅的正堂。

    身段窈窕的侍女取下支着窗户的叉竿,将窗户关好,把细密的雨丝和阴冷的空气挡在外面。

    光滑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软垫,四个人各据一桌,气氛沉闷。

    摇曳的烛光轻轻摇晃,时不时的爆出一点灯花,映照着四张紧张又带着愤懑的脸庞……

    上首居中的老者六旬左右年纪,一张方脸清瘦,眼眸映着烛光精光闪烁,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威严气势。

    正是阳羡周氏的家主周伯显。

    青衣窈窕、姿容秀美的侍女奉上香茗,微微垂着头,纤纤素手将茶器放置于周伯显面前的桌案上,轻手轻脚的躬身退出正堂,轻轻的带上房门。

    周伯显提起紫砂壶,缓缓的斟了一杯茶。

    这是阳羡所特产的红茶,外形条索紧结,色泽乌润显毫,弥香悠然即若岸芷汀兰,较之现如今声名大噪誉满海内外的龙井别有一番温润醇厚的幽香风韵。

    轻轻呷了一口,周伯显淡然说道:“说说吧,此事要如何处理。”

    坐在他右手边的一位中年文士愤然道:“那房俊欺人太甚,简直岂有此理!某就不信,这大唐难道就没有王法了?”

    他对面的一位年纪相若的中年嗤笑一声:“王法?人家房俊就是王法!江东这一亩三分地,那就是人家的后花园,苏州刺史在他面前跟一条摇头摆尾的狗崽子一样,就算你现在状告到苏州刺史府,信不信那姓穆的甚至能反咬你一口诬告朝廷命官?”

    中年文士乃是周伯显的亲弟,周叔显。

    此人精通儒家典籍,文名在江东一代甚是显著,只是为人有些迂腐,什么事都要讲一讲道理。

    此时闻言,瞪着对面的幺弟周季显,怒道:“某就不信他房俊能一手遮天?天子英明,定能秉公执法明察秋毫,明日一早某就启程前往长安,就算是血溅朱雀门,也要给咱周家要一个公道!”

    周季显反驳道:“公道?公道个屁!当初那张亮派人送信过来,按着我的意思干脆就不搭理他,偏偏你说什么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那张亮什么货色,你心里没数儿?且不说当年你口中所谓的恩情也不过是张亮顺口一句话的事儿,就说现如今他一个朝廷任命的大总管却被房俊一个黄口孺子挟制得毫无办法,又有什么只得我们周家支持他?现在好了,房俊那厮扣着我们的人和货,给我们按了一个资敌走私贩卖兵器的罪名,这可是要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

    周季显很是激动,言语之间对于这位迂腐的兄长难免多有不敬。倒也不怪他失了礼数,任谁被这么大一个罪名按到头上都禁不住心慌意乱抱怨几句。

    周叔显愈发恼怒,瞪目喝叱道:“君子受人之恩,自当衔草接环以报,若是落井下石背信弃义,与禽兽何异?某不屑为之!”

    周季显讥讽道:“行啊,你愿意当君子你自去当,可是现在将整个周家都拐带进来,又算是怎么回事儿?”

    周叔显噎得不轻,也说不出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样的话。家族血脉,唇齿相依,可不是你说割舍就能割舍得开的,你做错了事情,那就得全族跟着遭殃……

    可他心里不忿,兀自说道:“那房俊不过是吓唬人罢了,某就不信他真敢对我们周家怎样!阳羡周氏乃是百年豪族,他还能凭着一面之词就诬陷吾等,当真抄家灭族了?”

    旁边一直优哉游哉似乎神游物外的老二周仲显悠悠的插了一句:“想当初,那顾家大抵也是如你这般想的……”

    周叔显说不出话来了。

    顾家殷鉴不远,谁敢说房俊就不敢当真下死手,谁敢说今日的周家就不会成为第二个顾家?

    那棒槌发起疯来,天都敢给捅个窟窿……

    周季显得到二哥支援,顿时硬气起来,冲着周叔显嚷嚷道:“那房俊打压张亮,就是给所有的江南士族看,让大伙看清楚谁才是江南的话事人!现在咱们周家明目张胆的支持张亮,那就是摆明了跟房俊作对,就是让房俊难堪,你认为那厮会不会当真对咱们下死手,来一个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周叔显脸色铁青,闭嘴不言。

    当初周氏受过张亮的恩惠,今日张亮有难,周氏自然要投桃报李,这是周叔显的为人原则,哪怕是死,也不能让他为之低头。可现在是整个家族都面临着威胁,房俊的屠刀已经高高举起,只要落实了资敌和贩卖兵器的罪名,那就是一场祸及全族的巨大灾难。

    这种情况下,周叔显也不敢坚持自己的原则了。

    周家百年豪族、世代簪缨,难道就要灭亡在有恩必报的君子风度之下?

    到底是要坚持原则,保持住周氏有恩必报的清誉名声然后被恶魔的屠杀斩尽杀绝,还是放弃所谓的仁义道德,保全家族的血脉辉煌?

    周叔显不知道怎么办。

    一直沉默着倾听兄弟们争论的周伯显轻轻叹了口气,婆娑着手里的茶杯,感受着茶水透过茶杯传递到手心的温热,叹息着说道:“老三,为兄只问你一件事,自从华亭镇的公函送抵周家之后,张亮可曾有何表示?”

    周叔显嘴角抽搐,无言以对。

    周家因为帮助张亮摆脱困境,这才被房俊盯上决定打击报复,可是张亮都干了什么?将周家拉下水,他只是在华亭镇闹了一回,然后偃旗息鼓,毫无动静……

    周季显一拍大腿,怒道:“这个混蛋,被房俊吓得胆子都破啦!将我们周家推下水承受房俊的怒火,他自己反倒跟个没事人似的稳坐钓鱼台,这特么是人干的事儿?三哥你还口口声声有恩必报、仁义道德,你跟人家讲仁义,人家却拿你当傻瓜!这种人连个乌龟都不如,你还搭理他作甚?”

    话糙理不糙。

    周叔显欲言又止,终究耷拉下脑袋,无奈叹息。

    张亮这事儿确实办的不地道,可是他张亮无义,吾等怎能无德呢?

    但是面对阖族存亡之危机,他也说不出这样的话语。

    志诚君子,本就是只应当躲在小楼里做学问,在这龌蹉污浊的世道上,绝对吃不开……

第九百三十一章 破鼓万人捶

    镇公署向西至吴淞江之间,沿江有一座军营,大校场占地不少,地上铺着从吴淞江西畔建设水师学堂挖掘出来的山皮,都是大粒的铁板沙,压得平平整整,不惧雨水。房舍皆是水泥红砖砌成,冬暖夏凉,干净整洁,放眼天下亦是一等一的军营驻地。

    然而张亮站在营房的窗前,心情却犹如这阴冷的雨水一般晦暗,压抑得喘不上气来。

    诺大的校场此刻杳无人踪,边缘地带已经生出一尺高的蒿草,被秋风吹得瑟瑟发黄,再被雨水一淋愈发显得破败萧条,毫无生气。

    事实上自从来到华亭镇之后,张亮就从来都未操练过麾下兵卒。不是他不想操练,到底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名将,岂能不知日常操练兵卒的重要性?

    可惜,整个沧海道所管辖的士兵除了他从关中带来的亲信部曲以及数百假子,就只有几百老弱残兵,使得统领过千军万马的张大国公完全提不起操练的兴趣,甚至每当看到这些吊歪歪的兵卒,心底都会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和羞恼……

    堂堂开国大将,居然手底下只有这小猫三两只?

    狗头军师程公颖来到张亮身后,小心翼翼说道:“大帅,卑职奉您的命令前往水师联络,水师统领尉迟宝琪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表示一则要有朝廷的军令,二则要善待麾下兵卒……”

    张亮转过身来,皱眉看着程公颖:“想要让长江水师并入沧海道,的确需要朝廷的军令,这个不难,本帅已然派人前往长安与赵国公联系,军令定然不日就会下达。可是善待麾下兵卒是个什么意思?”

    大唐施行府兵制,何谓府兵制?简单一点来说,就是无偿服兵役。天下各地州府的丁壮,平时为耕种土地的农民,农隙训练,战时从军打仗。府兵参战武器和马匹自备,全国都有负责府兵选拔训练的折冲府。

    府兵制起源于北魏,兴盛于隋唐。

    到了现在,大唐军队已经不仅仅只有府兵制一种制度。与府兵相对应的,就是承担保卫宫廷、屯驻北门的禁军,是募兵制的部队,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北衙禁军”!

    扯得有些远了……

    再说回府兵制,府兵加入军队,国家只提供粮草辎重,就连武器和马匹都要自备,军饷自然更是无从谈起。府兵唯一的福利,就是一人当兵,可以全家免除一定的赋税。

    而房俊的皇家水师则完全是募兵制,三年一届,每月有军饷发放。

    原本拱卫长江水道的水师自然是普通的府兵,张亮不想当光杆司令,就相处吞并长江水师这个法子,也得到了背后势力的力挺。

    既然都是府兵,那就只需要管饭就行了,何来善待一说?

    那尉迟宝琪总不会担心自己不给士兵吃饱饭吧?

    想到此处,张亮心里咯噔一下。

    搞不好,自己还真就不见得能管的起三五千人的口粮……

    果不其然,程公颖面色难堪,吞吞吐吐道:“那尉迟宝琪说,大帅位高爵显,不知底层兵卒的疾苦,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当兵不就是图每天两顿饱饭?他说……他说……”

    张亮瞪眼道:“吱吱唔唔干什么?有什么话就说!那尉迟宝琪跟他老子一个德行,难道还会有什么好话不成?”

    他有心理准备,尉迟恭看似憨厚木讷,实则最是心明眼亮,偏偏他的几个儿子只继承他的憨厚,却是半分心机都未曾遗传,个顶个的棒槌……

    程公颖只好说道:“那尉迟宝琪说了,除非大帅能拿出一个月的粮食让他看看,才能答应将整个水师并入沧海道,否则……他宁愿进京告御状,也不同意大帅的合并之策,说大帅这是为了一己私欲枉顾长江水师几千人的性命,斗不过房俊,就像让这几千人给您垫背……”

    “咣!”

    程公颖话音未落,张亮便一脚踹翻了一旁的案几。

    白皙的脸颊因为羞愤而赤红,两只眼睛瞪圆了好似要吃人,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娘咧!都特么一群混蛋,看老子好欺负是吧?一个小小的水师副将也敢在本帅面前拿腔作调,不将本帅放在眼里,都要翻天还是怎地?”

    张亮快要气疯了。

    这分明就是羞辱啊!

    赤果果的羞辱!

    尉迟家的小崽子也敢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

    简直岂有此理!

    一边大骂尉迟宝琪混账,一边在心里又将房俊狠狠的戳了无数刀!若非房俊一再的打压自己,那尉迟宝琪吃了豹子胆敢如此羞辱自己?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张亮万万想不到志得意满的来到江南抢了房俊的大总管之位,等来的不是一呼百诺地位骤升,反而是陷入蓝泥潭一般纠缠不清不可自拔……

    发泄一阵,张亮急喘了几口气,问道:“阳羡周氏有何动作?”

    他心底对于周氏是极其感激的,能够在所有的江南士族都畏惧房俊如虎的时候支持自己,这份恩情比天还要大!可是对于周氏也被自己牵扯背上一个“贩卖兵器”罪名这件事,他却是在稍稍的愧疚之余,更多的是欣喜。

    房俊这个傻瓜到底是个棒槌,为了彰显自己在江南说一不二的地位将周氏按了这个大一个罪名,这岂不是逼着周氏站到反对房俊的对立面?

    张亮一直认为江南士族都是迫于房俊的淫威不得不俯首称臣甘于驱策,内心处对房俊是极其不满的,只要有人能够表明态度站出来反对房俊,就一定会有人立即跟进。

    届时自己再打着大义名分的旗号站出来,自然一呼百应,成为江南士族的领袖!

    程公颖一脸苦笑,看着张亮一脸期待,不得不狠心打破这位的美好期待:“周氏……已然派了人前来华亭镇。”

    张亮双目一亮:“何曾与房俊摊牌?”

    程公颖心说摊个蛋啊……

    “倒是不曾听说,只是听闻周氏与房俊共同出资开设了一个作坊,销售阳羡当地的特产红茶,股份一人一半……”程公颖已经尽量将话语说的委婉,可还是刺痛了张亮那可脆弱的心……

    老子等着你站出来跟房俊对抗呢,你特么却二话不说就怂了?

    合资卖红茶?

    我卖你的娘咧!

    张亮又是愤怒又是灰心,连阳羡周氏这样的江东豪族都得在房俊的面前乖得像只兔子一样么?

    这个时候,张亮才意识到房俊辣手剿灭顾家所带来的深远影响。

    江南士族都被这个棒槌的心狠手辣吓得胆寒了啊……

    张亮脸色阴晴不定,一口怒气憋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就那么憋着……

    眼前他所能做的就是等,等着朝廷的军令下达,就立即吞并长江水师,使得自己麾下不至于无人可用,好歹也得拉起一支人马给陛下瞅瞅,咱不是啥事都干不成……

    至于尉迟宝琪的态度,张亮未放在眼里。

    他还就不信了,几千人马到手,还能被吃饭的事情憋死?

    大不了他也学房俊那样出海剿灭海盗去……

    *****

    镇公署的偏厅内,房俊正与周伯显对坐。

    面前的茶几上泡了一壶阳羡红茶,窗外阴郁绵绵,室内茶香四溢,驱散了阴寒,平添几分温润的暖意。不得不说,这个时节喝上一杯暖胃的红茶,的确应景。

    周伯显正说起陆家的造纸作坊,一脸艳羡:“老朽与陆家几位族老都是多年的交情,也曾见过那竹纸,当真是薄如蝉翼莹润如玉,韧性也是极佳,最关键的还是成本实在是太便宜!可以想见,这等竹纸一经上市,必然成为天下读书人的首选,想不发财都不行!陆家遭受大难,却又得了意外之喜,想来只需沉下心好生经营,不出十年,陆氏的兴旺必然更胜往昔,可喜可贺啊!”

第九百三十二章 万家生佛华亭侯

    第九百三十二章万家生佛华亭侯

    房俊点头道:“市舶司运营的当日,新式竹纸就将正式上市。这种竹纸的成本极低,质量极佳,陆氏有长远的眼光,不打算太高价格很捞一笔,而是走薄利多销的路线,首先将竹纸的小路铺遍大唐,然后远销海外。”

    “如此甚好,名声比什么都重要,此举定然使得陆氏受到天下读书人的推崇。而民声有了,财富自然水到渠成源源而来,这才是一个家族所应该走的正路。”

    周伯显赞叹道。

    二人绝口不提所谓的“贩卖兵器”之事……

    事实上两人心里都清楚对方的意思。

    周氏忌惮房俊,所以方才偷偷摸摸的给张亮支持,而不是大张旗鼓的表态作对。房俊的罪名扣得着实狠,不过也是吓唬人的成分居多,不可能刚刚将顾氏剿灭,回头再将周氏抄家。

    那样一来,整个江南都会乱成一团,人人自危。

    房俊要的是周氏的一个态度,而今天周伯显亲自登门商谈阳羡红茶的合作经营之事,便是来送这个态度……

    都是聪明人,多余的话不必说。

    “周兄既然来了,何不随本侯一起前往市舶司衙门,见证一番大唐古之未有的新制度?”

    房俊发出邀请。

    今日正是市舶司运营的日子,整个江南以及中原、关中的商贾汇聚,都等着看看这个前所未见的新衙门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市舶司的成立等同于在海商的身上割肉,这是大家的共识了,只是这个肉到底割到什么程度,是不是能够让人忍受得了,那就一无所知了……

    整个天下都很好奇。

    周伯显苦笑一声,摇头叹气道:“侯爷还是没打算放过老朽啊……”

    整个江南的士族商贾都在,这时候房俊拉着他一同出现,意味着什么不言自喻。从今而后,阳羡周氏算是彻底上了房俊的船,想下都下不来。

    当然,周伯显尚未意识到的是这条船上去了,可就没人想下来,赶都赶不走……

    房俊哈哈大笑,揶揄道:“周兄何出此言?素闻江东水润气候宜美,沈周两族美人辈出,若非本侯已被陛下招为驸马,说不得这会儿早就请媒人前往周氏求得一位美人以为良配,何来放不放过一说呢?”

    沈周两族出美女,这可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评价。

    房俊只是开个玩笑,说者无心,周伯显却是心里一动,听者有意了。眼前这位前途不可限量那是肯定的,出将入相几乎毋须怀疑,现在民间就有“二十年后的朝堂必将由房俊掌控”这样的传说,很多人都承认这一点。

    与房俊作对是不行的,那么搞好关系就是必然。

    这位已经是皇帝的驸马,那么周氏若是从族中选出一位女子给他做妾,也不算是辱没了周氏的家门,毕竟正妻大妇乃是金枝玉叶的皇家公主……

    两人各有心思,刚刚起身,便见到如令孙承恩从外面走进来。

    这位老兄一贯衣着寒酸,因外面下着雨,所以一手打伞一手提起了官袍的衣角,露出一双满是补丁的管靴……

    孙承恩一进门,便见到两个人的目光都一起聚焦到自己的脚上,诧异的地头一瞅,便咧嘴笑道:“下着雨呢,没舍得穿新鞋,旧鞋脏了也不心疼,还跟脚。”

    神态自若,没有一丝一毫的窘迫拘谨。

    房俊算是彻底服了这位,客客气气的抱拳道:“半年未见,孙兄风采依旧,本侯心中甚慰。”

    孙承恩哈哈一笑,抱拳回礼道:“怎么,侯爷生怕下官吃不起饭会饿死?那您可就得发发善心了,您是天下数得着的大富豪,接济接济咱这个穷光蛋正好显示一下助人为乐的高尚品德。”

    每次见到这位穷官,房俊总是意外的心神舒畅,如此既做事又紧守本分的官员,放眼天下能有几个?

    他是真的敬佩!

    “听闻孙兄家有高堂,已然八十高龄?”

    “正是。家严去世很早,孙某如今都已不记得他的容貌了,自懂事以来,便是家慈孜孜不倦的教诲,方才有了孙某的今日,所幸孙某虽然并无大才,却能谨守本心,为民谋福祉,未曾辜负家慈的教导。前些时日某还曾与家慈言及侯爷之仁政惠及如父老,家慈听了很开心,说是会在菩萨面前多烧几柱香,祈祷侯爷长命百岁,公侯万代。”

    说起自己的老母亲,孙承恩一脸严肃,眼眸中闪烁着温厚亲情,可见其对母亲的尊敬孺慕。

    房俊抱拳还礼道:“老人家过誉了……听闻孙兄最近正在翻盖新房?”

    孙承恩惊诧道:“侯爷这也知道?”

    房俊笑呵呵道:“江南江北方圆三百里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休想瞒过本侯的耳目!最是清廉守正的孙大县令盖新房,简直就是江左奇闻,本侯怎会不知?”

    孙承恩清廉那是出了名的,当官几年依旧两袖清风,冷不丁的盖新房甚至引起极大的反响。民间都在猜测是不是清官也同流合污了,不然哪里来的钱呢?而官场之上则是一片赞扬,大哥你终于舍得花钱了,你总是这么清廉,我们这些官员出门都不意思跟人打招呼啊……

    孙承恩以为房俊是开玩笑,没当回事儿。

    周伯显听了房俊否话语,却是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自家偷偷摸摸资助张亮的事情。恐怕房俊此言未必是说笑,否则周家如此隐秘的行为,怎地船在吴淞江上的时候就被水师一举扣押、“人赃俱获”?

    看起来,房俊在江南的掌控力度,比所有的江南士族想象中都要大得多……

    房俊拍了拍孙承恩的肩膀,亲切道:“本侯这次出海,得了一批紫檀木,既然孙兄盖新房,那就赠送给孙兄几根打一套家具,迎来送往的脸面上也好看一些。清廉是最好的品德,但是也别把自己搞的隔绝于官场之外,否则想要做点事情都举步维艰,那可就得不偿失。另外,本侯着人再挑选几根上好的檀木,留着给伯母做寿材。”

    孙承恩就想拒绝。

    他本就是低调朴实的性格,该新房也只是在老宅的基础上翻新,总共也没有几件,摆上紫檀木的家具算是怎么回事?名贵是名贵,可是以后恐怕睡觉的时候都得睁着眼,唯恐小贼半夜给偷了去……

    但是听到房俊送给母亲做寿材,他拒绝不了。

    这年代的人对于这类事情并不忌讳,老人们甚至早早的就将自己去世之后的穿戴陪葬都挑自己喜欢的一律备齐,免得去世的时候手忙脚乱出差错,而且儿女们选的东西未必就是自己喜欢的。到了下面发现穿戴用品都不是自己惯常喜欢的,那得多郁闷?免不了天天给儿女托梦,骂骂这帮不肖子……

    寿材更是要早早的备好。

    寿材最好的材料就是檀香木和楠木,只是这两样木料极其珍贵,不仅价格贵,而且非常难得,不是有钱就买得到的。孙承恩是个大孝子,他可以拒绝自己享受,但是无法拒绝老母亲去世之后能有一口檀木的棺材。

    深吸口气,孙承恩整理了一下衣袍,郑重的一揖到地:“如此,下官就愧受了。”

    数次面对房俊,他施礼从未这般严肃过……

    房俊坦然受之,哈哈一笑:“孙兄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孙承恩直起腰,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递给房俊,说道:“承蒙侯爷仁德,县中大多数渔民皆从皇家钱庄贷得钱款购置渔船,入秋这几个月正是海鱼长膘的时节,家家户户收获颇丰。尤其是侯爷您设计的这个拔网机,简直不要太好用!现在县中的百姓十家有八家都给您立了生祠,三时五节供奉香火,都说您是万家生佛!”

    房俊得意得不行,也不矜持了,笑道:“关中都说咱是呼风唤雨房遗爱,现在江东又说咱是万家生佛华亭侯!照这么说,是不是哪一天本侯也能位列仙班,成仙成佛?”

    心里这个舒坦,比当初升了官发了财都要舒坦十倍!

    没有什么是帮助那些穷苦人家过上好日子更能让人感受到成就感的事情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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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介绍:
穿越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但是当房俊穿越到那位浑身冒着绿油油光芒的唐朝同名前辈身上,就感觉生活全都不好了……天唐锦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唐锦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唐锦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