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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子許     天唐锦绣txt下载     天唐锦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做一个有理想的小地主(上)

    骊山隶属秦岭支脉,山势逶迤,树木葱茏,远望宛如一匹苍黛色的骏马而得名。骊山也因景色翠秀,美如锦绣,故又名“绣岭”。

    骊山的人文历史同样深厚,许多历史和典故曾经在这里真实的发生过。周幽王曾为褒姒一笑导致“烽火戏诸侯,一笑失天下”,周幽王在此建过骊宫,秦始皇时改为“骊山汤”,汉武帝时扩建为离宫,再过不久,李二陛下即将营建宫殿取名“汤泉宫”,唐玄宗再次扩建取名华清宫。

    沿路积雪遍布,路途不畅,车队逶迤而行,房俊不耐,便策马快行,几名房府家丁怕他有失,急忙跟上。

    碗口大的马蹄踏破路面的冰雪,溅起一蓬蓬的雪雾,天寒刺骨,人马行进间俱是口鼻喷出浓浓的白雾。

    只是房俊心里却无半点纵马疾驰的畅快和惬意。

    沿途路过几处村庄,俱是积雪没腰房屋倾颓,入耳隐闻哭泣之声,放眼望去,所见之处一片萧索,居然无一丝炊烟升起。

    房俊心里沉重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唐朝,而不是另一个似乎已经变得极为遥远的时代。在那个时代,哪怕是再穷再苦的人,起码也会有一口饭吃,不至于冻饿而死。

    可是在这里,哪怕是整个帝国最中心的地带,也会随时因为天灾而饿殍遍地。

    这可是惶惶大唐,史书上极力鼓吹的“贞观盛世”!

    房俊勒住马缰,策马缓行,心情沉重的看着寂静的村庄,偶尔露出一面的面黄肌瘦的孩童……

    “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

    只见草萧疏,水萦纡。

    至今遗恨迷烟树,列国周齐秦汉楚。

    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

    想起前世记住的这首不知道谁做的诗,房俊呢喃着吟出,感慨万千。

    他能位这个时代做些什么?

    房俊想了又想,发现自己居然一片茫然。

    社会习俗、政治制度、生产力低下、科技落后……当这些原因制约了社会的进步,又岂是某一个人之力可以做出改变?

    房俊轻叹一声,抬起头来,骊山已经出现在不远处。

    山体自下而上堆积着层层沟壑,雪和山体黑白相间,仿佛是不同的线条交替互切,山因雪有了节奏,因黑白线条有了主动与被动,多处还积着纯白的雪,仿佛明暗勾勒得当。

    沟壑间的凸凹之处不同程度地折射着的光芒,尤如画中的高光点,这场雪挂在山上,稀疏有致,构成了雪与山的天意组合,如果这雪厚皑皑的,便成了《沁园春雪》里的塬驰腊像,如果是再薄一点,就合了白露凝霜的意境,却又没了画的感觉,颇有一种“青山无墨千年画,流水无弦万古琴”的意境。

    只是配上这骊山脚下十里无炊烟的凄凉,别有一番萧索寂寥的意味。

    房家车队沿西绣岭而上,山路居然很平坦,只是雪很厚,行进间颇费力气。

    山间很静,几乎无人,风也不大,天也不冷,骊山上的雪错落有致,山坡上那些骨干的植物捧着雪,与地面上的雪有了立体画面,时尔有风吹过,雪又再次飞扬,便有了阳光下飞雪的小景象。

    路过一条峡谷,谷中有湖。

    湖面因为有活水注入,并未结冰,中心部位没有积雪,湖面澄明如镜面,折射着各个方向的光芒,湖边的小路旁,一株株腊梅树开满黄花,花气四溢。

    已是严冬,昨夜一夜北风,梅花盛开。

    远远的,一处农庄便建在舒缓的山坡上。

    ********

    当初高祖皇帝李渊得了天下登基为帝,大封群臣,将长安城周边肥沃的土地俱都赏赐出去,等到了李二陛下登基,才发现想要给哪个大臣赏赐点土地,居然要跑到百里之外……

    可是不赏又不行,人家撇家舍业的跟着你刀口舔血,逆尔篡取得了这江山,图个啥?还不是搏个官居一品封妻荫子、家财万贯良田千顷?

    没办法,远就远点吧,有总比没有强。

    要说房玄龄怎么叫觉悟高呢,见到李二陛下为难,便主动提出在骊山中划出一块地赏赐给自己。骊山那地方山清水秀风水绝佳,但绝对不是种地的好地方,沟壑交错岩石层层,便是关中最贫瘠的土地也比哪儿强。

    有了房玄龄主动展示风格,其他人尽管满心不乐意,也不好意思再闹,最大的难题解决了,把李二陛下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于是,李二陛下大手一挥,在骊山的东边画了一个圈儿,足足两千多亩都给了房玄龄。

    为啥是东边,而不是西边或者北边呢?因为东、南两侧多山石,基本没有耕地,而北边却是历朝历代的皇家园林所在,多温泉,景致也好。李二陛下心里也打着小九九,等到朝廷财政有所好转,咱也修两个园子,领着美人儿度个假避个暑来个混浴啥的……

    房俊勒马站在庄子前,游目四顾。

    此处乃是一个山谷,两侧是起伏不平的山梁,中间是一条河流,由骊山深处发源而出,水势居然很是湍急,并不冰封,河水的温度高于气温,河面冒着淡淡的雾气,哗啦啦的奔流而下,直接注入刚刚路过的那方小湖。

    农田都已被积雪覆盖,只是见到三三两两的农舍稀疏的建于山坡上,低矮简陋,杂乱无章。

    北面上坡上坐北朝南的一处五进宅子,便是房家的庄子,亦是房家夏日里避暑的一处所在。

    房俊正仔细的大量,身后这处农庄的管事房全走上来,说道:“山里寒气彻骨,二郎还是快走几步,赶紧进了庄子暖和暖和。”

    房全五十余岁,一张方脸全是老树皮一样皱纹,身材健壮,粗手粗脚,更像一个常年耕作的老农。一双眼却是清澈明亮,显示出与外貌并不般配的精明。

    房俊不置可否,问道:“老全叔,咱这庄子上有多少人,多少地,这个冬天,可有人挨饿?”

    房全微微诧异,不都说咱家这位二郎“性情敦厚,不思经济”么?怎么一上来就问这个,莫非是信不过咱?可他乃是房家老人了,也不惧这个棒槌二郎挑刺。

    便说道:“庄上有口两百零七,其中丁壮七十有余,共有田两千三百余亩,托主家的福,平素佃粮极少,吃得饱穿得暖,即便今年关中大雪,咱这庄上也无一冻饿之人。”

    言语之间,颇见自豪之色。

    也难怪,这庄子上的农户,并不算房家自己人,而是依附于房家的佃户。关中雪灾,满长安城勋贵之家的佃户遍布关中,也唯有房家这样的仁善之家才能对佃户仁义恩厚,赞颂之声传于关中,身为农庄管事的房全岂能不与有荣焉?

    房俊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平均每人十几亩地,却只是无冻饿之人?”他问道。

    这要求也太低了吧?

    据他所知,房家的佃粮一向是地主之家当中最少的,又没有几个商铺,这直接导致了房家虽然名气响亮,但是平素生活却极是简朴,因为没钱啊……

    紧接着,他才发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第四十六章 做一个有理想的小地主(下)

    房家这两千多亩地都是山地,虽然地势还算舒缓,但绝对不算肥沃,最起码浇水灌溉就是个麻烦,加上这年头儿耕作技术极度低下,产量高了才是怪事。

    把种子种到地里,指望老天收成,没饿死人已经算是奇迹了……

    怎么提高粮食的产量呢?

    房家有太多的办法了,优质的化肥、优良的种子、先进的耕作技术……

    甚至于,有没有可能把杂交水稻弄出来?

    房家目光灼灼的看着这一片被大雪覆盖的田地,一颗心霍霍的跳动起来,貌似做个小地主也挺不错?

    当然,咱可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世纪,即便回到古代做个小地主,那也得是个有理想、有目标、有能力、有良心的四有小地主,至于三妻四妾什么的,咳咳,也可以有……

    ********

    这栋五进的宅子看似占地极广,内里并不宽敞,却是规矩俨然,透着浓浓的书卷气,当真是一座书香门第。

    房俊下马,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进宅子。

    正门口处立着两尊头圆肚肥、憨态可掬的石狮子,两个石狮子之间是整个宅院的中轴线,大院里的建筑从南至北完全对称,正堂压在中轴线上,左边有耳房厢房,右边也有同样的耳房厢房,房房相连,间间相对。看上去布局与他所熟悉的四合院并无不同,只是布置更加紧凑,天井空地也小得多,虽然建筑精巧细致,却稍有逼仄之感。

    尽管在平面上稍显紧凑,但在高度上却独树一帜。除了二进的正厅厢房之外,后面院内皆是两三层的楼房。每一进的左右都有对称的四间房,正面为上房,东西为厢房,南面为倒厅,四面相对,形如口字,中央有庭院天井,组成一个个小型的四合院。

    从第三进到第五进,以回环的廊道分隔出六个形似独立,而又相互联系的庭院。房舍分布错落有致,庭院毗连,门户相对,回廊串接,四通八达。又有假山水塘,亭亭树木点缀于白墙黛瓦之间,若是到了夏日,必是绿树红花山水清幽,端地是一个避暑的好去处。

    到了正堂,房俊就有些叹气。

    没有桌椅,擦得锃亮的木地板上,只放着几座扁扁矮矮的架空方型台子,台面上铺着席子褥子,这就是“扫榻以待”中的“榻”了。

    胡凳那些玩意儿,在这个时候算是蛮夷之物,卧房里准备两个还成,却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俏儿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手里捧着一个茶盅,身后还跟着武媚娘。

    两女都是身着狐裘,裹住了窈窕的身姿,尤其是武媚娘,雪白的狐狸领子衬得如花玉容更添一丝神秘和朦胧,简直就快成了修炼成精的狐妖,专门勾人魂魄……

    房俊火辣辣的目光看得武媚娘俏脸一红,有些修,心里却是甜丝丝的,轻移莲步,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一张案几上,轻咬着红唇说道:“卧房尚未收拾停当,二郎且先休息一会儿,用点点心。”

    淑女秀丽,温婉端庄。

    房俊感慨,这特么就是日后气吞**手执乾坤的则天女王陛下?差距有些大啊……

    俏儿却是端着茶盅也放到案几上,小脸笑的甜甜的,一脸希冀:“二郎,快尝尝我煮的茶,人家学了好久,赶紧趁热喝了吧?”

    上次房俊喝她煮的茶喝到吐,对于俏儿信心的打击很是巨大,小丫鬟卧薪尝胆,给卢氏房里的嬷嬷买了不少吃食,这才学到高深的煮茶手艺,自觉已经可以出师,便急不可耐的献宝。

    房俊一想到那油汤一般的“茶”,便一阵阵的反胃,脸颊的肌肉都无意识的抽搐了几下,那玩意坚决不能喝,会死人滴……

    可若是不喝,就有些白白浪费了俏儿的良苦用心,看着小丫鬟的一脸求表扬的神情,房俊有有些于心不忍。

    难道某真要演一出佛主以身侍虎、割肉喂鹰的戏码?

    恰在此时,卢成的出现挽救了水深火热之中的房俊。

    听闻房俊到了庄上,卢成便着急忙慌的赶来,见到房俊,拱起双手,一脸惶恐道:“二郎,小的有辱使命……”

    房俊一愣,问道:“做不出来?”

    卢成一脸苦笑,说道:“那个火锅倒是问题不大,已经做好。至于马车……也已造好,可惜那螺旋状的装置,小的领着铁匠铺最好的老铁匠夜以继日的研究,终是不得要领……”

    房俊吁了口气,说道:“弹簧是难了点,是我异想天开了,没有足够弹性的钢材,怎么能做得出弹簧?铁匠铺离这里多远?”

    卢成道:“就在庄子后面的山坡上。”

    房俊赶紧说道:“且带我去看看……”

    说着,一拉卢成,逃也似的走掉。

    俏儿大急,喊道:“二郎,茶还没喝呢……”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房俊跑得比兔子还快……

    武媚娘两眼闪闪,俏脸疑惑,马车?火锅?弹簧?那都是些什么鬼……

    从庄子后面绕出来,便见到一条平整的小路弯弯曲曲的一直延伸到山顶。

    顺着小路拐了两个弯,便进入一处小山坳。

    一排破旧的砖房砌在山坳里,几个黑乎乎的山洞出现在山坡上,洞口用木板和柱子支撑,明显是放置山洞塌方。

    我擦!

    房俊有些发呆,特么的这难道是矿洞?

    “五年之前,铁匠在此处发现一条黄铁矿脉,已经申报朝廷。由于当初陛下封赏群臣的时候家主吃了亏,陛下一直心有愧疚,当时便将这矿脉赐予家主。只可惜却是铁匠走了眼,黄铁产量一直不高。”

    卢成详细的解释。

    房俊觉得自己快无语了,他虽然是学的农业,可是化学课也有上啊,黄铁矿是拿来炼铁的嘛?别逗了好不好,黄铁矿是铁的二硫化物,是生产硫磺和硫酸的主要原料。

    虽然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提取……

    但炼铁肯定不成就是了!

    等等……

    房俊眼睛一扫,却是见到山坳的一边堆放着一大堆黑乎乎的矿石,那是什么?黄铁矿不应该是这个颜色吧?难道是煤?

    他走过去,发现这是一种鳞片状的矿石,触手滑润,心里顿时一个激灵。

    难道是石墨?

    天啦噜,这下发达了!

    这可是最好的耐火材料!众所周知,古代的钢铁质量一直上不去,铁矿的质量不好使一个原因,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炼钢的温度不够!

    房俊立马想到一件炼钢的大杀器石墨坩埚!

    那么好吧,问题又来了:他是学的农业啊,专业不对口,那玩意儿怎么做的他不会……

    房俊郁闷极了,哥们儿是要来给大唐解决温饱问题的,难道还要来一场中世纪的工业革命?

第四十七章 围炉聚炊欢呼处

    此次随房俊到庄子上的人不少,各个都要安置,带来的东西更多,庄子里人吵马嘶闹哄哄的,直到酉时掌灯,才算是安顿下来。

    丫鬟下人们正在清理院子过道,却有人登门。

    李思文穿着一件兽皮大氅,把自己裹得圆滚滚的,大咧咧的迈进院子,喊道:“你家二爷呢?赶紧的,让他出来接客。”

    丫鬟们红了脸,下人们则是纷纷无语,这话说的,感情咱家二爷成了那青楼里的粉头?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位英国公家的二郎跟自己二郎交情那是相当不错,更何况见到李思文身后还有一个秀丽俏美的少女,应是李思文的家人,不敢怠慢,便有人引着李思文进了大堂,另有人去通报。

    李思文见那通报的下人不是往后宅走,而是去了一角的厨房,便问道:“你家二郎在干啥?”

    那下人闻言,嘴角抽了抽,却是没言语……

    李思文尚未知觉,身后的李玉珑却是看看那下人,再看看厨房,疑惑的问道:“房二哥莫非在厨房?”

    那下人见实在搪塞不过,只好低头说道:“是……”那神情,好像房俊在厨房是丢了整个房府的脸皮似的。

    不过倒也不怪他夸张,此时虽然未到理学昌盛的年代,但是每一个人的一言一行都是受到古礼的约束,日常行为更是评判一个人是否否得上君子之称的标准。

    “君子远庖厨”,在这个时代的解释很简单,是君子的,那就离厨房远点儿,一大老爷们儿钻厨房像话么?若是钻厨房了,那自然就不是君子……

    所以,整个封建时代,男人下厨都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

    李思文这人性子大大咧咧的,不以为意。

    李玉珑却是两眼闪闪,很是感兴趣,雀跃的问道:“房二哥会做菜吗?”

    那下人苦着脸,不知如何回答。

    正在这时,便听到厨房里传来一个人声,貌似很不满的说道:“就你这样还敢吹牛祖上是御厨?还给前隋炀帝做过饭?赶紧给我一边儿待着去……”

    随后,厨房里便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剁剁剁剁剁……”

    那声音轻重缓急如出一辙,让人听起来心旷神怡。

    李玉珑好奇心起,小手轻轻拈起棉裙的下摆以免被绊倒,脚步轻快的来到厨房门墙,歪着小脑袋探头探脑的往里边看去。

    但见房俊正站在砧板前,一手持刀,一手压住砧板上的羊肉,那菜刀仿佛轻盈的蝴蝶,轻快的飞舞起落,刀刃削过羊肉切在砧板上,便发出“剁剁剁”的轻响,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随着菜刀的飞舞,那羊肉便被一片片的切下来,薄如蝉翼,轻盈如纸。

    李玉珑简直叹为观止,太帅了!

    只不过一个锦袍贵公子深处厨房之中,挥舞着菜刀切着羊肉……小丫头单纯的思维里边,这画面违和感实在太强烈。

    李思文也凑了过来,一看之下目瞪口呆,结结巴巴说道:“房二啊,你这……你这是干嘛呢?”

    下厨房,那是一个爷们儿绝对不能干的事儿,不仅丢人,而且是耻辱!所以厨子的地位才会那么低,谁都瞧不起!

    房俊一回头,首先见到的是李玉珑的俏脸。

    小丫头明显是换了一身衣服,葱绿色的棉裙紧裹住水葱一样纤长的身段儿,腰间紧紧的勒着一条玉带,绑着两个玉坠子,一头乌鸦鸦的秀发绾成一个男式的发髻,唇红齿白容颜秀美,一身男装打扮居然便变身丰神俊朗的俊俏佳公子!

    果然是秀色可餐啊……

    房俊眼前一亮,心神浮动,险些切了手指头。

    浮起笑脸,笑呵呵的问道:“珑儿妹子来啦?稍等,二哥给你做好吃的。”

    李玉珑笑靥如花,溜溜达达的进了厨房,凑到房俊身边,探着小脑袋去看砧板上切成片的羊肉,好奇的问道:“不就是羊肉么?谁还没吃过呀?”

    一阵淡淡的香气如兰似麝,直钻入房俊鼻子,差点把他熏得晕了菜,忙定定神,说道:“不信?待会儿吃的时候,千万别咬了舌头!”

    李玉珑娇憨的伸了伸嫩红的小舌尖:“真有那么好吃?”

    房俊傲然道:“绝对好吃!”

    李玉珑便点点头:“那我就等着了,还是我二哥聪明,晚饭没吃就跑来说是要蹭饭,你说他鼻子怎么就那么好使呢?”

    房俊挤眉弄眼的逗弄小美眉:“你还不知道哇?你二哥属狗的……”

    李思文站在门口,绝不踏进厨房一步,闻言顿时不满,嚷嚷道:“房二你够了啊,拿我做筏子?当心我揍你!”

    不知怎么的,看着自家妹子往房俊跟前凑,李思文心里就一阵阵的不得劲儿。

    有点嫉妒,有点吃味,也有点焦躁……

    妹子可是许了人家的!未来妹夫可是杜家的嫡出少爷!这要是闹出点什么绯闻,那还得了?

    不过随即就摇摇头,暗道自己多心了。

    若是换了别人,自己有此担忧还算靠谱,但是房二是谁?整个长安城都知道这家伙不爱红粉爱武装,人家去青楼是喝花酒,他去青楼是专门打架……

    就这么一个夯货,懂得甚男女之情?

    或许也只是觉得珑儿妹子可爱,愿意亲近罢了。

    心里正嘀咕呢,忽闻身后正门处脚步声响,一人高声说道:“吴王殿下会同xf县令岑大人,前来房府拜访。”

    厨房里的房俊一听,赶紧在一旁的水盆净了手,用毛巾胡乱擦了,走出厨房。

    他倒不是被来者的名头吓到,便是李二陛下来了,又有甚好怕的?

    他是被“吴王殿下”的名号勾起了兴趣。

    为啥?

    熟悉贞观历史的人,或者对于大唐初期历史感兴趣的都知道,唐初有一位被史官称为“海内冤之”之人,便是李二陛下的三子,吴王李恪!

    李二陛下有十四个儿子,其中最出色的,既不是聪慧机敏敢于决断的长子李承乾,不是文采出众写得一手好文章的四子李泰,也不是骁勇异常的八子李贞和为官清廉的十子李慎,当然,更不会是胆小懦弱的九子李治,而是三子李恪。

    李恪不仅精于骑射,颇通文史,而且“名望素高,为物情所向”,说白了,就是文武双全,声望很高,很有个人魅力。面对这样一个儿子,太宗怎么能够不欣赏不喜爱?他曾经不止一次当着众大臣的面赞扬李恪“英果类我”。

    可便是这么一位出类拔萃的皇子,最后的结局却是蒙冤受辱,死于宫廷内斗。

    李恪死时,震动朝野,史书上说:“海内冤之”,全天下人都为李恪抱冤。

    客观地看,李恪的一生是充满悲**彩的,他才华出众,深得太宗喜爱,却因为出身过于高贵而不能继承皇位,这本身就是一个很难成立的“悖论”。

    而且,从史料上看,李恪并不象某些电视剧所描写的那样野心勃勃不择手段,历史上的李恪牢记父亲的教诲,为人十分谨慎,可是就是这样,他也没能逃脱陷害和阴谋。

    李二这位一世英明的君主,却在选择接班人上犯下了致命的错误,以至于大唐王朝在他身后发生了一度“中断灭国”的危机。

    如果李二陛下地下有知,不知做何感想?

第四十八章 百味消融小釜中?(上)

    李恪死的冤不冤?

    莫须有的构陷、无处伸张的悲愤、身为皇子却命如草芥的凄凉……确实冤。

    可是在房俊看来,又不见得有多冤。

    财富使人迷失,权利使人疯狂。沾了这两样儿的边,人便失去了理智,什么忠孝仁义亲情诚信,全部靠边站。

    便是寻常富贵人家,也会因为财富权利的争夺而父子反目、兄弟倪墙,更何况是天子之家?

    生在帝王之家,在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利带来的福利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宝剑有双锋,既有天大的好处,便会有天大的害处。早就应该做好一朝卷进权力争夺的漩涡便会有不可测之结果的准备。

    无论是心理上的准备,还是策略上的准备。

    毫无疑问,李恪既没有做好心理上的准备,更没有做好策略上的准备。

    便如那砧板上的鱼,再蹦,还不是任人宰割?

    李恪是李二陛下的三子,今年十九岁,身材颀长,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清秀却不文弱,俊美却无脂粉气,让房俊很是有些自卑……

    一袭宝蓝色的锦袍绣着寿字暗纹,白玉腰带上缀满珍珠,华贵异常,整个人俊俏风流,神采奕奕。

    李恪去年刚刚由蜀王改封为吴王,授安州都督,都督安随温沔复五州诸军事安州刺史,去湖|北赴任。

    去年末,被御史柳范弹劾游猎过度、损坏庄稼,因而罢官,被免去安州都督,并削减封户三百户。

    关于这次李恪被免职,还留下一段佳话轶事。

    李二陛下偏袒李恪,对告状的柳范说道:“权万纪辅佐我的儿子,不能纠正他的过错,其罪在他,该死。”

    柳范进谏道:“房玄龄辅佐陛下,都不能够阻止陛下游猎,怎么能独独怪罪权万纪?”

    李二陛下大怒,拂袖入内殿。过了很久,单独召见柳范道:“你为什么要犯颜指责我?”

    柳范回答:“我听说人主圣明臣子正直。陛下仁德圣明,我不敢不进自己愚钝的正直。”

    李二陛下这才打消了怒气。

    看着眼前这位丰神俊朗的三皇子,房俊心里很是一番感慨。

    其实,李恪并不是没有机会染指至高无上的皇权,他也曾无限的接近那个座位。

    《贞观政要》记载,贞观十七年(643年),因齐王李佑谋反案犯纥干承基的反咬,揪出了太子李承乾谋反,太子李承乾被废黜,太宗许诺魏王李泰立其为太子,但因长孙无忌坚持请立晋王李治为太子。太宗亲自审问李承乾,李承乾指控李泰谋储,太宗于是幽禁李泰于将作监,立晋王李治为太子?。

    不久之后,太宗怀疑晋王李治仁弱,便对长孙无忌说:“你劝我立稚奴为太子,稚奴懦弱,恐怕不能守的住国家,怎么办?吴王李恪英武果敢很像我,我想立他为太子,怎么样?”

    长孙无忌坚持抗争,认为不可以。

    太宗说:“你是因为吴王不是你的外甥,所以才反对吗?”

    长孙无忌说:“太子仁慈厚道,是可以守成的君主;太子的位置这么重要,怎么能随便改变?希望陛下深思熟虑。”

    太宗这才打消了念头。

    由此可见,若是没有长孙无忌的阻挠,说不定李二还真就立李恪为太子了。历史若有如果,李二陛下的大唐王朝或许就会走进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

    房俊向李恪施礼,说道:“不知殿下亲至,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李思文也赶紧过来见礼,至于李玉珑,那丫头却不知一眨眼的功夫溜去了哪里。

    李恪遥遥一抬手,阻止他的行礼,俊秀的面容泛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二郎免礼,堂堂‘长安四少’之二驾临新|丰县,本王怎敢不登门拜访?若是失了礼数,说不得哪天就被二郎打了黑拳。”

    房俊难得老脸一红,被李恪揶揄得有些窘迫,便岔开话题,问道:“殿下不在长安城中风花雪月,何以在这荒郊野外?”

    一旁肃立的新|丰f县令岑文叔说道:“二郎有所不知,前日陛下令诸亲王代天子巡抚关中诸县,殿下便是分配到xf县房俊点点头:“原来如此,天寒地冻,殿下和岑县令且入内小坐,饮一杯水酒暖暖身子,稍后还请二位品鉴一番某新研制的吃食。”

    虽然心里对于擅自登门的两人很是不爽,可也不得不客气,说几句场面话。

    新|丰县令闻听房家人入住庄子,登门拜访那是情理之中,毕竟房玄龄堂堂一朝宰辅,下官献点殷勤绝对免不了,礼多人不怪嘛。

    至于吴王李恪,那就是份人情了。

    人家堂堂亲王之尊,若是房俊事先知道李恪身在新|丰县那必是要亲自上门的,现在李恪反过来到他这里,便说明了李恪对于房玄龄的尊重,并不因身份而摆架子便是你房玄龄的儿子来了,本王也亲自登门以示亲厚,这叫通家之好。

    虽然形式大于实际,但是一个亲王做到如此,也是不易。

    当然,话又说回来,以房玄龄在朝中的地位、在李二陛下心里的分量,那个皇子敢不尊敬?

    李恪闻言,便撇了撇厨房,笑问道:“刚刚二郎便是在厨房整治吃食?”

    “正是,一会儿可得情殿下给点意见。”

    李恪豪爽笑道:“既然如此,本王便做一回恶客,尝尝二郎亲手整治的吃食有何不同!岑县令,请吧?”

    那岑县令也笑道:“都说‘君子远庖厨’,如今房二郎舍却君子之名,亲手烹调羹汤,某岂敢不给面子?殿下先请!”

    房俊无语的翻翻白眼,真酸呐……

    不过这岑文叔也非等闲之辈,虽然官职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但是人家还有一个弟弟可是尊大神中书侍郎岑文本,诏诰及军国大事的文稿皆出于其手,真正的天子近臣、帝王心腹。

    引着李恪与岑文叔、李思文进了正堂,房俊随口客气的说道:“请坐请坐……”

    然而话一出口,便尴尬了。

    举目四望,偌大一间堂屋里,根本没有一张椅子、凳子之类,往哪儿坐呢??

    他是习惯成自然,说“坐”那自然就是坐在椅子或者凳子什么东西上,唐朝的“榻”他可完全不习惯。

    李恪和岑文叔也不客气,随意的走进正堂,脱去鞋子,坐到榻上,也不分什么宾主之位。

    房俊没奈何,只得跟了进去,脱了鞋子,穿着袜子上堂,走到坐榻前,再谦让一番,然后双膝跪下,屁股压住自己小腿肚和脚踝,正襟危坐我勒个去,特么真难受……?

    回头一看,一向大大咧咧的李思文也是一脸便秘似的表情……

第四十九章 百味消融小釜中?(下)

    房家这还算不错的了,若是哪一天去拜访的主人家道比较清寒,或者是位复古爱好者,那可能连坐榻都没有,地板上丢几方坐席,请吧您呐……

    这种跪坐、跽坐、正襟危坐的方式,是最隆重端庄的坐姿。

    正式场合里,若有尊长上司在面前坐着,那么晚辈或者下官只能这么自虐。这位尊长上司要是有心整人,就可以一边唠唠叨叨训话,一边命令你保持正坐姿态,眼看着您腿部肌肉压迫血管造成腰膝酸麻头昏目眩,过一会儿栽倒一次,过一会儿又栽倒一次,直到晕过去完事儿……

    如果想避免这种惨痛经历,最好赶紧跟面前的主人套近乎。奉承话说足了,在跪晕过去之前,主人亲切地提议,咱们熟不拘礼,都松散松散吧……于是双方改换坐姿,把双腿从身下抽出来,在身前盘成一团,是为“胡坐”或“趺坐”,就象佛教里众位大菩萨像的那种坐姿。

    对于大部分古人来说,盘腿打坐已经是一种比较轻松舒适的姿态了,这么着在坐榻或者地上呆几个时辰,鸭梨不大。

    房俊是穿过来的现代人,做惯了椅子哪里受得了这个?刚坐了一会儿,说了两句话,臀硌痛了,腰也酸软了,整个人止不住地往下萎……

    幸好李恪这人很是知情识趣,一见房俊的状态就知道他受不惯这个,便哈哈一笑,舒展四肢,改成盘腿坐姿。

    房俊这才松了口气,瞥了一眼李思文,这货似乎也大便通畅了……

    俏儿奉上茶汤,四个人只有三盏,李恪面前放一盏,岑文叔面前放一盏,李思文面前放一盏,自家少爷……就免了,二郎不喝这个。

    李恪拿起茶盏随意喝了一口,“咦”了一声,赞道:“这茶煮的不错,比之本王府上的茶匠也不遑多让了。”然后冲俏儿笑着问道:“可是你煮的?”

    俏儿被李恪俊美的笑容晃得有些花眼,小心肝儿扑腾腾的直跳,俏脸涨红,羞涩忸怩道:“是……是奴家煮的。”

    李恪笑道:“不错。”

    俏儿都快晕了,天呐!吴王殿下是在跟自己说话吗?这可是朝中有口皆碑的贤王,文采风流神仙一般的人物,真是长得好看……

    房俊脸都黑了,看着犯了花痴的俏儿,心里咕嘟嘟的直冒酸水儿,极度不爽的挥挥手:“赶紧的下去,傻愣着干啥呢?”

    “哦……”

    俏儿应了一声,满是幽怨的撇撇自家二郎,再让人家多说两句嘛,真是的……

    转身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房俊看看李恪,说道:“丫头家家的,没见过世面,殿下切莫怪罪。”

    李恪笑道:“这小侍女天真烂漫,花骨朵一般纯洁,本王欢喜还来不及,岂会怪罪?”

    看着这货脸上那俊美的笑容,房俊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吴王殿下看上俏儿了?这要是张嘴跟我讨要,我该如何是好?

    这年头贵族之间交换、甚至讨要、赠送几个侍女,完全不叫事儿,可房俊接受不了这种将一个人当成货物一样的观念。

    便赶紧大声喊道:“火锅准备好了没有?”先把李恪的嘴封住了再说。

    一个下人小跑着跑到门口,问道:“已经准备好了,敢问二郎,是否现在端上来?”

    房俊点头道:“自是如此。”

    那下人应了一声,回身去厨房通知。

    房俊站起身,把面前的案几搬到正中,再把坐榻也拽过去,对其余几人说道:“来来来,都搬过来。”

    几人莫名其妙,却也不问,都依法炮制。

    没过片刻,便见到两个房府的厨子抬着一个炉子走进来,房俊吩咐两人先将一个盛了水的托盘放到正中的案几上,再将那炉子放到托盘正中……

    李恪等人从未见过此等怪模怪样的炉子,不由得仔细打量。

    但见此炉上头尖尖,却是一截圆圆的炉桶,中间腰腹阔大,突兀的出现一个圆圆的肚子,上面有两个兽纹拉环,下面则是一个底座,镂空刻着花纹,看得到里边熊熊燃烧的炭火,那炭火便从似是中空的炉腹内穿过,偶尔见到几丝火星从上头的炉桶窜出。

    此炉通体黄铜打造,金灿灿耀眼生花,配以精致的祥云、兽纹图案,颇有富贵之气。

    紧接着,厨子端来一碟碟的菜肴,青翠欲滴的白菜、韭菜、冬葵,嫩黄的豆苗,黑黝黝的野山蘑,红白相间的羊肉。尤其那几盘羊肉,切得薄如蝉翼、晶莹剔透,令人望之便食欲大振。

    只可惜,都是生的……

    李恪与岑文叔虽是诧异,却没好意思问,李思文也有些傻眼,问道:“房二,这如何食用?”

    房俊笑而不语,上前双手拈住铜炉腰腹处的那两个兽纹扣环,微微一提,便将其掀开,原来是一个盖子。

    盖子下是一个围绕炉胆的环形锅槽,里面盛着的清水已经沸腾,冒着白气,房俊便将青菜一股脑的倒进去几盘子,盖上盖子,说道:“开锅便可食用。”

    将一个罐子里装的事先调制好的酱料到处,每人分了一份。

    吃火锅怎么能没有辣椒呢?可惜,唐朝的时候辣椒还在南美洲哪个山沟里窝着呢,得到明朝的时候才能传入中原。这对嗜辣的房俊来说,简直不可忍受。

    他甚至想过弄一支船队下东洋开辟新航线,把南美洲给占了……

    幸好,唐朝还有茱萸。

    其实,茱萸并不是这个时代调制“辣”味的主要材料,人们更多使用姜和芥末。只不过房俊尝过之后,觉得还是茱萸更接近于辣椒的味道。

    茱萸又叫“越椒”,《本草纲目》记载,食茱萸“味辛而苦,土人八月采,捣滤取汁,入石灰搅成,名曰艾油,亦曰辣米油。味辛辣,入食物中用”。?

    即便是李恪,也从未见过此等餐具,此等吃法,便指着火锅问道:“此为何物?”

    房俊一边分发调料,一边说道:“火锅。”

    岑文叔赞道:“锅中有火,此名贴切,岑某孤陋寡闻,从未见过,不知二郎从何处得来此物?”

    “你见过才有鬼了,这火锅乃是我自己设计的。”

    房俊大言不惭,将火锅的创始人据为己有……

    岑文叔肃然起敬:“二郎果然才思敏捷。”

    他并不是迂腐的书生,相反思想更趋向于新事物,接受能力也很强,并没有觉得摆弄这些个“奇淫技巧”有何不妥。

    李思文肚子饿的咕咕叫,也不搭言,只是盯着火锅。

    说话间,火锅再次咕嘟嘟沸腾起来。

    房俊掀开盖子,将切好的羊肉倒进去一盘子,喊了一声:“开动!”也是饿得狠了,顾不得什么吴王殿下,伸手就夹了一筷子羊肉,摁在滚汤里涮了几下便捞出,放在碗里蘸着酱料打了个滚,便放入口中,烫的直吸凉气,心里却是大呼过瘾,熟悉的味道啊……

第五十章 酒至酣处

    李恪见状,也不怪房俊失礼,伸筷子也夹了一片羊肉,有样学样的蘸了酱料,放进嘴里轻轻一咬……差点把舌头烫掉了!

    可是羊肉的鲜美,酱料的辛辣,构成了一种完美的味觉,李恪吹了几口凉气,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然后眼眸大亮,赞道:“果真美味!”

    说完之后却发现无人附和,一向都被逢迎的吴王殿下有些不自在,环目一扫,另外三人甩开膀子夹菜吃肉,吃得大汗淋漓,哪里有功夫理他?

    李恪哈哈一笑,也放开了亲王的威严,一筷子将房俊夹住的一块肉抢来,叫道:“敢和本王争肉,活得不耐烦了?”

    房俊无语的看着李恪,郁闷个天的!

    吃个饭也要摆亲王的威风?鄙视之,太low……

    火锅无酒怎么能行?

    房俊一招手,喊道:“上酒!”

    便有侍女端了陶瓷酒瓮上来,放在案几上,躬身退下。

    房俊抬头看了一眼,并不是俏儿,心里不知怎么的微微松了口气,那妮子若是再看李恪几眼,怕是晚上要睡不着觉了……

    拍开瓮口的泥封,房俊拎着酒瓮给个人都斟满一碗。

    酒水清亮,色泽如同南轩青竹,斟入杯中泛着白泡,虽然色如竹叶,却并不是唐诗“绿蚁新醅酒”的那种浊酒,而是新丰特产的新丰酒。

    据传汉高祖刘邦生于丰里,后起兵,诛秦灭项,建立了大汉王朝,尊其父为太上皇。太上皇在长安城中思念故乡风景,刘邦便命巧匠胡宽依故乡丰里的样子建造此城,名曰新丰,意为新迁来的丰乡。

    新丰建成后,太上皇老人家还想喝家乡的酒,刘邦就将家乡的酿酒匠迁到此处,从此新丰美酒享誉天下。

    几人正被辣的舌头发麻,闻到淡淡的酒气,自是端起来一饮而尽,也不去虚伪的说几句客套话。

    唐朝的白酒受限于酿制工艺,度数普遍不高,动辄五六十度的白酒那是蒸馏出来的,宋元的时候才会研制出来那种技术,唐朝绝逼没有。

    穿越以来,房俊也没怎么喝酒,去了青楼想要喝个花酒感受一下大唐的醇酒美人,却好死不死的大了两回架,酒是一口也没喝着。

    端起酒碗抿了一口,这新丰酒入口绵软,清汤寡水的,估计比之啤酒的度数都不如,啧啧嘴品味一下,居然还有点甜……

    幸好房俊不是真的小白,没有拍桌子说这特么是兑了糖的假酒……

    唐朝时代酒精度最高的酒,也不会超过二十度。跟酒曲发生化合反应的酿酒粮食,大部分是被糖化了,糖化后只有一小点还能继续酒化,所以唐朝的酒主要味道是甜,而不是辣。?

    房俊恍然,怪不得动不动就特么“斗酒诗百篇”什么的,喝这种酒一般情况下考验的不是肝功能,而是胃容量……

    他觉得这酒度数低了点,但是口味居然还不错,脑子里琢磨着是不是研究一下蒸馏工艺,整出正宗的白酒来弄俩钱花花?手里边一边夹菜一边倒酒,直到肚子鼓胀,才发现不知不觉便喝了半坛子。

    在低度的酒他也是酒,即便前世的房俊“酒精考验”,可是穿越过来换了身体,一时半会儿还是不太适应,脑袋晕晕的,有点喝大了。

    这时李恪也放下酒碗,长出一口气,叹道:“试酌新丰酒,遥劝阳台人……这新丰酒果真是酒中极品,回味无穷,佐以火锅辣酱,真乃人间美味!”

    岑文叔喝酒文雅多了,端着酒碗慢慢的滋润,闻言说道:“殿下这句诗是梁朝元帝所作吧?曹孟德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依某看来,这新丰酒也可解忧解愁啊。”

    酒足饭饱,话就多了。

    李恪俊俏的面容被酒气染了酡红,轻叹一声说道:“一醉解千愁,酒醒愁更愁……”

    言语之间满是郁结愤懑。

    岑文叔苦笑一声,闭口无言,慢慢的喝着酒。

    李思文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对席间的话充耳不闻,稀里呼噜的连吃带喝,连头都不抬。

    房俊倒是能明白李恪的心情。

    出身为天皇贵胄,兼之聪颖绝伦、才气四溢,自是心高气傲,必有一番抱负在胸怀。

    可惜命运嗟叹,只是排了个第三,那个手执乾坤指点江山的位置始终是无望的,任谁都会有些许不甘。

    好不容易出阁辟府,都督安随温沔复五州诸军事,敕封为安州刺史,正想有一番作为给父皇看看,却又被御史弹劾,罢官回京。

    赶上这场雪灾,奉皇命巡抚新丰诸县,眼看着无数百姓衣食无着冻饿而死,李恪怎能无动于衷?

    这新丰乃是天之脚下,近畿之地,紧扼关东诸地由渭水进入长安的通道,财富集聚,是以各大家族大多有分支在此,势力盘根错节,极其复杂。

    新丰富不富?的确很f县内至渭水河边商铺林立、码头鳞次栉比,豪宅大院一家挨着一家,富裕程度在关中绝对排得上前三。

    但是新丰每年征缴的税赋,却是关中诸县的末流。

    原因便是县内大部分暴利行业都被各大家族垄断,这些家族要么有免税的资格,要么仗着位高权重拒不缴税。

    李恪初到此地,雄心勃勃想要大干一场,解决灾民的窘迫境况。

    可是县里财政早已因为雪灾而透支,濒临破产,唯一筹集钱粮的办法便是募捐,可他挨家挨户的说破嘴皮子,也没筹到多少钱粮,就这些,还是人家看在亲王的老大面子施舍的……

    眼瞅着魏王李泰那边治理灾情搞的轰轰轰烈烈,自己这边确是举步维艰,李恪怎么可能不郁闷?

    若说他李恪不如李泰,打死他也不承认!

    李恪喝一口酒,叹一口气,把房俊都整郁闷了……

    “那啥,殿下可是有烦心事?”房俊不关心朝政,那些跟他没关系,前世脑袋削尖了往上爬的执念早已烟消云散,今世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个快乐的小地主。

    李恪瞅瞅房俊,心说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不过看他整日里无忧无虑优哉游哉,想干啥就干啥,想打谁就打谁,也未曾不是一种幸福。

    便将自己的心事缓缓说出。

    岑文叔苦笑道:“某虽是新丰令,可这城里的各大家族,根本不把某当回事儿,看着这城里城外的流民灾民,莫心里犹如五内俱焚,却是一筹莫展,毫无办法!”

    原本指望着吴王殿下亲临新丰,可以震慑那些世家豪族,多少捐点钱粮出来赈灾,可谁知道殿下来了,那些家也捐了,可那么点儿钱粮,给灾民塞牙缝都不够哇!

    这些个趴在帝国身躯上吸血的蚂蝗,根本毫无人性,眼里只有利益,简直可恶可恨至极点!

    房俊算是听明白了,挠了挠有些发晕的脑袋,想了想,说道:“某倒是有个法子……”

    李恪差点把喝到嘴里的酒喷出来,心里连连苦笑:拉倒吧,你房二打架是把好手,找你想办法?呵呵……

    岑文叔也是无语,你房二这脑子根本就没开窍啊好不好?

第五十一章 勒石记功

    房俊见到两人神情,顿时不爽了,嚷嚷道:“怎么着,瞧不起人?我房二就不能想出个绝顶妙计?”

    岑文叔也差点喷了,还绝顶妙计,您先回去多人几个字吧,谁不知道你房二就是个棒槌,脑子一根筋?

    一直大吃大喝,浑然不管身外事的李思文插了一句:“拉倒吧房二,就你那脑子也没比我强哪儿去,除了浆糊还有啥?”

    房俊顿时恼羞成怒:“李老二!你这是骂我是傻子?”

    “那不是我说的,整个长安城都这么说。”对于房俊的羞恼,李思文却是浑然不惧,老子又没撒谎,确实外边都这么说你啊……

    李恪强忍着笑,满腔愁容倒是被这两个活宝给逗得缓解了不少,拉着暴怒的房俊,说道:“二郎莫恼,李二郎说笑罢了……”这一个房二郎一个李二郎,李恪觉得自己舌头都有些打结,好不容易把舌头捋直了,安抚着说道:“二郎有什么妙策,不妨说出来,让愚兄参详参详。”

    房俊忿忿的瞪了李思文一眼,后者嘿嘿一笑,继续胡吃海塞。

    房俊怒道:“撑死你得了!”

    郁闷的坐下,看着一脸敷衍的李恪,心说你丫的有什么见识,哥哥我可是脚踏月光宝盒穿越而来,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看的书比你认的字都多,居然看不起我?

    那就给你露一手!

    “很简单,四个字勒石记功!”

    房俊老神在在的说道。

    李恪和岑文叔互视一眼,那眼神仿佛再说:看看,我就说吧,这个夯货能想个屁的办法……

    还勒石记功?

    李恪干咳一声,说道:“二郎可知,城中诸富户捐款几何?”

    房俊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多就是了。”废话,人家要是踊跃捐献,你这小子能跑这儿喝闷酒?

    李恪苦笑道:“这么跟你说吧,杜家……杜家知道吧?‘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的那个杜家,克明公的本家,他们家是城中捐款最多的几家之一,你知道捐了多少钱?”

    不待房俊回答,李恪便伸出两根手指:“二百贯!本王亲自登门,他们就捐了区区二百贯!难道本王的脸面只值二百贯?就这你还让我给他们勒石记功?”

    说到后来,声色俱厉,满脸羞恼之色!

    简直拿亲王不当干部嘛……特么的本王亲自出面,嘴皮子都磨破了,那帮混蛋最多的才捐了二百贯?

    老子恨不得把他们统统杀了!

    你特么还让我给他们勒石记功?

    房俊一脸淡定:“没错,勒石记功!”

    李恪气得嘴皮子都哆嗦了,合着这棒槌没听明白还是咋地?

    “咳咳”岑文叔捋着胡子干咳两声,说道:“二郎怕是喝多了,那些世家豪族在蓝田响应魏王的募捐,一出手便是成千上万贯,几百上千石的粮食,分明是捧红踩黑,也不怪吴王殿下生气。”

    他不得不出来打圆场,眼看一向温文尔雅的李恪都快被房俊气疯了,搞不好下一刻就掀了桌子,那就尴尬了……

    李恪心气儿也顺了一些,听懂了岑文叔的意思,瞥了房俊一眼,心说我也是魔症了,跟这个棒槌叫什么劲?他那脑子里除了刀枪棍棒也就没别的了,指望他出主意,我特么比他更棒槌……

    熟料房俊却似完全听不懂,双眼微眯,抿了一口小酒,依旧一脸理所当然:“正是如此,才要给他们勒石记功,而且是丈高的石碑,就立在舟船往来人流如织的渭水之畔,还要请当世名家挥毫泼墨,记录他们在此次天灾降临之时对于新丰百姓做出的卓越贡献,让他们的事迹流芳百世!”

    岑文叔张目结舌,心说你丫的果然是棒槌……都特么这么说了,你还没听明白?咦……好像有哪里不对味儿……

    李恪也是目瞪口呆了半晌,突然一拍桌子,大喝一声:“高!”

    差点把李思文吓得出溜到桌子底下。

    岑文叔也反应过来,顿时一脸激动,抚掌大笑道:“果然是高!二郎此计,比之诸葛孔明也不遑多让了!”

    真特么阴啊,“勒石记功”这么一招一旦使将出来,那些个趾高气扬的豪门大族全都得哭鼻子。

    流芳百世?

    遗臭万年还差不多!

    李恪精神大振,亲自给房俊斟满酒,举起酒碗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顺了顺气,李恪赞道:“二郎此计果然妙哉,先前是愚兄失礼了,居然没能领悟贤弟此计的玄妙。”

    越想越觉得房俊这计策是真的妙,简直就是笑里藏刀的绝户计!

    房俊先前被二人轻视了还有所不忿,此时却是做出一副谦虚状:“殿下谬赞了……”心里也有些得意,信手拈来一个不知道哪里看到的计策,便将这两个当代俊杰给震了,很有成就感。

    困惑多时的郁结一朝得解,李恪心如猫爪,居然连片刻也坐不住了,当即起身,冲房俊一拱手,说道:“多谢贤弟赐教,愚兄这就回去安排详细章程,早一日筹得钱粮,早一日解救新丰百姓于倒悬之中,待大功告成,愚兄必亲自登门,向贤弟致谢。”

    说罢,便起身离席。

    岑文叔一愣,不料李恪如此心急,只得也跟着起身告辞。

    房俊还未来得及起身送客,便见李恪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盯着案几上的火锅,问道:“不知贤弟此物从何得来,可否帮为兄也购置一件?”

    岑文叔也对这火锅念念不忘,忙道:“某也有此意,还请二郎帮忙。”

    房俊一听,眼珠儿转了转,说道:“这火锅乃是府里铁匠打造,本来嘛,二位看得上这玩意,实是小弟的荣幸,便是奉送两个又有何妨?但是吧,这玩意看似简单,实则费时费力还费铜,最关键还是这个创意……好吧,咱也不说什么专利费,童叟无欺一口价,一口锅一百贯!”

    “噗”

    李思文当时就将嘴里的酒水喷到案几上,一百贯?

    你特么真敢要哇……

    李恪也愣了,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一百贯?”不过随即回过神,点点头说道:“贤弟果然非常人也,以往是为兄看走眼了……”

    岑文叔把头猛点,是啊,真的非常人也,这么一口破锅就敢要一百贯,太特么不要脸了……

    谁知李恪接着说道:“物以稀为贵,此物虽小,但胜在新奇,却烹煮出来的食物鲜嫩可口不失原味,一百贯实在不多!明早为兄打发人送来钱款,贤弟何时打造出来,派人送到为兄府上便是!”

    岑文叔脸都绿了,特么真要买?

    一百贯啊,够自己这个小公务员干十年的工资了……

    可是领导都说了不贵,难道你要唱反调,说领导您错了?岑文叔只得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那啥……某也订一个……”

    话说得倒是豪气,心里却是哗啦啦的直滴血,看来长安城平康坊的那位清纯如水的清倌人怕是没钱买下来金屋藏娇了,为自己尚未开始便已逝去的第二春默哀吧……

第五十二章 二哥有些不同了

    上了新书推荐,给我投票的老爷们,神会保佑你们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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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恪这个浑身闪光的大帅哥一走,房俊顿感一阵轻松,那家伙太帅,在他面前鸭梨太大,容易伤害自尊,打击自信……

    不过幸好,哥们是以智慧取胜,不是靠脸吃饭,这叫“胸中锦绣三千段,心剔透,性和暖”……

    便是千古风流的吴王李恪,不是也得赞一句“二郎妙计安天下”?

    自我yy一阵,心情大爽。

    不知为何,自从穿越成房遗爱之后,似乎性格也随着身体有了变化,好像重回了自己十七八岁飞扬跳脱的时候,易喜易怒,率性而为。

    房俊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总之暗暗警惕,切不可因为自己凭空多出一千多年的见识就妄自看扁了古人,江山代有人才出,古人的智慧也不可小觑。尤其是这个弱肉强食、民主法制几乎不存在的时代,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否则哪天一不留神阴沟里翻了船,哭都来不及……

    有些走神……

    等到回过神来,房俊顿时瞪大了眼珠,大叫道:“李思文,你是猪吗?”

    但见案几上杯盘狼藉,所有盘子里的食物都被李思文一股脑的倒入火锅,一双筷子舞得飞起……

    李思文对于这种程度的讽刺充耳不闻,只是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声:“太好吃了……”自顾舞动筷子,大吃大嚼。

    房俊还想再嘲讽他两句,忽闻门外环佩叮当,回头去看,却是自家妹子房秀珠和李玉珑携手而来。

    一进门,两个丫头的小鼻子便小狗一样翘起来,使劲儿的嗅了嗅,房秀珠惊讶道:“好香啊,二位二哥,你们在吃什么?”

    李玉珑一双秀眸闪闪发亮,盯着案几上的铜火锅,咽了口唾沫。

    两女在李恪前来的时候便躲到内宅,只顾着叽叽喳喳的说些闺蜜话儿,随意吃了点糕点,这时闻到肉菜的香气,小肚子禁不住咕噜噜响了起来。

    房俊一看,便知道两丫头大概是没吃饭呢,便把侍女叫进来,撤了桌上的碗碟,火锅里也换了清汤,再吩咐厨房将菜蔬和羊肉照样整治一份。

    李思文对于自己还未吃完便被撤下碗筷也不以为意,摸摸肚子,打个饱嗝,舒服的叹了口气,说道:“今日方知羊肉之味居然鲜美至极,以往的年岁都白活了,房二啊,这个火锅也给某做一个。”

    房俊招呼两个丫头坐下,对李思文说道:“没问题,一百贯一个,见钱就做。”

    李思文瞪眼:“就这么个破玩意,你居然敢要一百贯?”

    房俊嗤之以鼻:“怎么不敢?刚刚吴王殿下就买了一个,你又不是没见到。”

    “我是说我俩是好兄弟吧?你卖给吴王多少钱都行,但是不能卖给我也这么贵啊!我哪里有吴王有钱?”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好兄弟?你有没有钱是你的事儿,我又没逼你,愿意买就买,不买就拉倒!”

    房俊不为所动,继续抬杠。

    李思文气得满脸涨红:“汝将金钱置于友情之上乎?”

    房俊气笑了:“我乎你个脑袋!就你这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墨,还学人家掉书袋?驴唇不对马嘴的,也不嫌丢人!”

    回头对李玉珑说道:“珑儿妹子,往后你二哥这样的,就在家弄根绳子栓住了,别牵出来丢人……”

    李思文大怒:“你骂我是狗?”

    房俊一翻白眼:“你耳朵有病啊,我啥时候说了?”

    李思文气得要死:“你是没说,但你就是这个意思!”然后问他妹子:“珑儿你来说,房二就是这个意思!”

    李玉珑苦忍着笑,俏脸涨得通红,心说这俩人都是一根筋,大哥别说二哥啦……

    正巧侍女端来切好的蔬菜和羊肉,李玉珑便娇声说道:“上菜了呢!”

    李思文对于妹子显然极是宠爱,见她一脸兴奋的样子,不忍扫了妹妹的兴致,便恨恨瞪了房俊一眼,坐了回去,自己给自己斟满一碗酒,一仰头,喝了个干净,打了个酒嗝。

    房俊则不理这货,拿起公筷夹起蔬菜和羊肉放入沸腾的火锅中,一边轻声细语的讲述着吃火锅应该注意的事项,菜不要煮老了,否则丢失了维生素,羊肉涮一下变色便可以吃,否则没了鲜美的味道……

    待到汤水滚开,房俊夹出青菜给自家妹子放到碗里,却没有也给李玉珑放到碗里,而是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再动作熟练的为两个丫头涮羊肉。

    李玉珑俏脸儿红红的,明媚的大眼睛像是湖水一样荡漾着,轻咬着红唇,娇声说道:“谢谢房二哥……”

    少女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便是自家亲二哥,也从未如此细心的照顾自己……

    房秀珠则看着轻声细语、体贴细致的二哥,有些微微的失神。

    不知从何时起,记忆里那个鲁莽粗俗的房二郎居然变成一个细心体贴无微不至的哥哥,看着他微笑着为自己和李玉珑布菜涮肉,会轻轻的挑出微微发黄的菜叶丢掉,会不厌其烦的嘱咐羊肉太热会烫到嘴,但是凉了有会有膻味,好趁着不会烫嘴的时候一口吃掉……

    浓浓的幸福感在房秀珠心底升起,甜蜜得几乎盖过了羊肉的鲜美味道。

    有这样一个哥哥,真好……

    至于房俊,却完全没有多想。

    前世三十几岁的阅历不是能丢掉的,岁月带来的沧桑自然而然的掩藏在骨子里,面对这两个几乎可以当自己女儿的漂亮小丫头,那一股成熟男人的细腻便不经意的散发出来。

    屋子里出现短暂的宁静,只有房俊轻声细语的说着话,两个丫头都是经过严格的贵族礼仪训练的千金小姐,名副其实的淑女,只是微垂着眼睑,红唇轻动,咀嚼着美味的菜肴。

    只是两个丫头四只漂亮的眼眸却时不时的偷偷瞟一下浑不经意的房俊,渐渐的,两张漂亮的脸蛋愈发红润起来……

    李思文这货终究还是一个气氛破坏者。

    这货粗声粗气的说道:“怎么着,这是想要学人家温文尔雅的吴王殿下?嘿嘿,不是我说你啊房二,就你这张黑脸,哪里有人家吴王一星半点的俊美?”

    越看这家伙在自家妹子面前献殷勤就越来气,满长安城谁不知道你房二这个大棒槌,装什么呀?

    李玉珑顿时不悦,鼓着俏脸嗔道:“二哥,你说话太难听了!”

    房秀珠也是不满,哪里有这么损人的?再说我二哥很难看吗?小丫头偷偷瞥了一眼,心说起码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

    房俊却是不以为忤,挑了挑眉毛,笑道:“你觉得我比不上吴王,只是你不懂欣赏而已。这世上从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这话说的,逼格满满!

    可惜屋里的人理解不了这种程度的哲学境界……

    李思文嗤之以鼻:“拉倒吧,美丑谁还不会看?人家韩王新纳的妾侍便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美人,但凡长眼睛的,就没一个说不好看的,可若是让大家评论一下你,呵呵呵……”

    他本是想打击房俊而举出一个例子,却不料房俊问道:“韩王新纳了妾室?”

    李思文愣了一下,没跟上房俊的思维:“啊,是呀,你不知道?”咱说的是韩王的妾侍是人都赞漂亮,但不是韩王纳妾啊?

    房俊皱起眉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韩王李元嘉新纳了妾室,大姐韩王妃便回到娘家?

    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关联?

第五十三章 怒发冲冠

    房俊眼睛一扫,便发现自家妹子神情有异,小丫头死劲儿低着头,小脑袋都快钻到碗里了,头也不抬,一个劲儿的吃东西。

    有古怪!

    “秀珠,是不是有啥事我不知道的?”

    房俊疑惑的问道。

    “啊?没……没有诶……”

    房秀珠不抬头,支支吾吾的说道。

    果然有事!

    房俊沉下脸,瞪着小妹,问道:“要骗二哥吗?”

    房秀珠无奈抬头,跟房俊的目光一对视,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个激灵,二哥这眼神也太锋利了,像是刀子一样,刷的一下就刺进自己心窝里,好像什么秘密都暴露了……

    房秀珠从未见过气势如此逼人的房俊,吓得缩缩脖子,带着哭腔说道:“我不是要骗你……二哥,娘和大姐不让我说……”

    房俊追问道:“为何?”

    房秀珠瘪着嘴巴,无奈说道:“她们说,怕你知道了惹事……”

    怕我惹事?

    我能惹什么事?

    我房俊能惹的事,就是打人!

    什么事儿能让我打人?

    房俊脑子里一瞬间转了几个圈,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头绪。

    李玉珑见到小姐妹被房俊逼问得战战兢兢,她心里虽然也有些打鼓,却还是挺身而出,扬起小脑袋说道:“房二哥,不要问秀珠了,房伯母不让秀珠说的,但是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房俊微感讶然,小丫头还蛮讲义气,有性格!

    “那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李玉珑声音轻柔娇糯,很是动听,兼且口齿伶俐,将事情娓娓道来。

    入冬的时候,韩王李元嘉纳了一房妾室,乃是长安城中富商曹训的女儿。

    曹家原是河东富户,近年将家业迁至长安,经营起珠宝生意,先后挖走了长安几家老店的手艺匠人,生意风生水起,在长安珠宝行业中举足轻重。

    曹训家有两子,却只有一个独女,自是视若珍宝、溺爱非常,一直留在河东老家,并未带来长安。而这个曹氏也是个聪明伶俐的性子,据说三岁便识字,十二三岁便帮助父亲统计账目。

    上天对这个女孩极是宠爱,非但给了她聪慧的头脑,更赋予她如花玉容、天香国色。自幼便芳名远播,待到及笄,求亲者络绎不绝,差一点踏破曹家门槛。

    曹家对于这个女儿期望很高,而这个曹氏也是自命清高之人,轻易绝不肯许诺婚事,面对众多求亲者,自是不厌其烦。

    曹训便将其带来长安,孰料如此一来却引起长安权贵的觊觎。

    就在众多王孙公子较着劲儿誓要夺得美人归之时,曹氏却突然嫁给了一个谁都意料不到的人物。

    韩王李元嘉!

    说道李元嘉这个人,实是皇室之中的异数。

    李元嘉才是高祖皇帝李渊第十一子,也就是李二陛下的同父异母兄弟,而且他的母亲是隋朝左卫大将军宇文述的女儿,他的大舅是发动江都之变,弑杀隋炀帝自任丞相,后称大许皇帝的宇文化及,三舅是郢国公宇文士及,三舅妈是隋炀帝的女儿南阳公主……

    可谓血脉高贵,身份尊贵异常。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性喜布衣,从不以皇子自居,谦和稳重、礼贤下士,少好学,聚书至万卷,采碑文古迹多得异本,工行草书,善画龙、马、虎、豹,其画作公认的优于二阎。二阎是谁?阎立本、阎立德两兄弟!可见李元嘉艺术成就之高。

    总体来说,李元嘉算得上皇室中的文艺青年,权贵中的高雅文士。

    李元嘉不仅自幼便深受高祖皇帝李渊宠爱,跟皇帝哥哥李二陛下的关系也是极好,李唐皇族之中,绝对是一个显赫人物,素有威望,口碑极佳。

    这样的一个人,谁能争得过?

    于是,曹氏便在一干王孙公子嫉妒愤懑的无奈中,抬进了韩王府的大门……

    李元嘉年方二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虽然和王妃房氏感情甚笃,奈何贪鲜好色乃是男人本性,虽说不至于娶了新人忘了旧人,但新婚燕尔如胶似膝总是难免的。

    王妃房氏受了冷落,却也淡然自若,日常起居府中杂事更不曾怠慢。

    然而曹氏却有些不甘寂寞了。

    或许是持宠而娇,或许是自信膨胀,作为一个妾室居然敢跟正室夫人对着干,时不时的给房氏摆脸色。

    起先房氏并不与她一般见识,一个商贾出身的妾室而已,再是受宠还能爬到自己头上?等到夫君玩腻了,新鲜劲儿已过,也就消停了。

    可这个曹氏却不是省油的灯,晚间在韩王身上柔情似水极尽逢迎,白天便换了一张脸一般,刻薄倨傲颐指气使,俨然以主母身份自居。

    房氏再是大度,但涉及到自己的大妇尊严,如何忍得?她可是当朝宰相房玄龄的女儿,钦命的王妃,会惧怕一个商贾之家的妾室?便寻了一个机会,将那曹氏执行家法打了一顿板子。

    如此一来,府中倒是消停了,还得是主母镇得住场子,一个侍妾再是受宠又能如何?

    可曹家人不干了。

    他们也不傻,房氏身后站着的可是当朝宰相,陛下的股肱之臣,谁也不敢对房氏怎么样,便跑到韩王李元嘉的单位弘文馆,趴在门前放声大哭,口口声声自家请韩王殿下放过自家妹妹,否则不定哪一天就被王妃娘娘给害死了。

    韩王是个好面子的人,心肠也软,当下便觉得颜面扫地,怒气冲冲的回府一问,果然曹氏被王妃给打了。

    韩王也有些热血上头,被曹家兄弟的话给先入为主了,认为是王妃房氏嫉妒在心,所以才找茬报复曹氏,当下便将房氏训斥了几句仅仅是训斥而已,房氏继承了其母的优良传统,虽说不能王爷丈夫不纳妾,但血脉里的强悍绝对得到了完美延续,韩王平时也有些怵头,对房氏那是又敬又怕,便是在气头上也不敢把话说的狠了。

    房氏一向强势惯了,几时被丈夫如此呵斥过?当下便受不住,也不解释,二话不说收拾收拾便回了娘家要说老人们的生活经验都是最高贵的财富,老人们一直告诫我们娶媳妇要娶个远的,起码不会一吵架就回娘家,路远她也嫌麻烦……

    房氏娘家离得近,出了王府坐着马车一盏茶功夫就回家了。

    韩王也有些懊悔,可事已至此,又拉不下脸面上门去求老婆回家,便搁置下来。

    房俊一听,顿时怒从心头起。

第五十四章 入城

    房俊一听,顿时怒从心头起。

    怎么着,这个韩王李元嘉这是打算宠妾灭妻?

    房玄龄身为宰相,自是无法在儿女之间的家务事上插言,谁对谁错也好,都不合适;房遗直那就是个书呆子,品德没的说,但是太过方正,遇到这种事也就是忍气吞声;卢氏虽然泼辣,但是丈母娘再怎么彪悍也不能大张旗鼓的给女儿讨说法,你叫别人怎么评价房玄龄的家教?老三房遗则太小,啥也不懂呢;至于以前的房遗爱,更是个木头疙瘩二傻子,根本不会理会这些……

    但是房俊不行,他忍不住!

    这不是欺负房家无人,没人给房氏撑腰吗?

    或许李元嘉本意并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心底里难免会对房氏有些轻视。

    特么曹氏的兄弟上门一闹你丫的就熊了,合着我姐就没兄弟了?

    他能想象得到,当房氏受了委屈只能跑回娘家,却没人替她撑腰哪怕说一句硬气话的时候,心里是多么酸楚。

    嫁出去的女儿,绝对不是泼出去的水。

    女人在夫家的地位,跟娘家的权势和支持程度绝对成正比例,古今皆然。

    房玄龄虽是一朝宰辅权倾天下,但是为人太过正直,君子可以欺以其方,别人就不太拿他当回事儿。

    我房俊可不是君子,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往后特么也不是!

    房俊腾的便站起来。

    穿越以来,以前的雄心壮志似乎也随之消散殆尽,小富即安、享受生活成了他最向往的状态。

    可他知道,在这件事上,他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不管怎样咱也是穿越一族,不提什么一统天下、傲视全球、引领工业革命啥的,最起码也要保障家人的幸福生活吧?

    连亲姐姐受了委屈都不能挺身而出,那还活个什么劲儿?

    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球,简直丢尽穿越者的脸!

    一见到房俊站起来,房秀珠心里一紧,赶紧拉住房俊的手,急问道:“二哥,你要干嘛?”

    抬头看到房俊原本就有些发黑的脸已是黑如锅底,芳心不仅一颤,暗道糟糕!

    果不其然,房俊冷着脸说道:“我要进城!”

    房秀珠大骇,母亲和大姐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把这件告诉房俊,否则必然要闯祸,现在果然如此,可怎么办?

    小丫头急的快哭了,死死拽着房俊的手,哀求道:“二哥……好二哥,你别冲动,陛下可是钦命罚你不得回城啊,再说姐夫是个亲王,你还能怎么着?”

    房俊站住身形,看了看煞白小脸全是担忧的小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房秀珠的头顶,怜爱的摆弄了一下梳得整齐的双丫髻,柔声说道:“你还小,不明白在这个世道一个女人若是没有娘家人的支撑,在夫家的生活会是何等艰难。世人便是如此,欺软怕硬、欺善怕恶,试想一下,若是将来你出嫁,在夫家受了气,二哥却是不闻不问,你会是何等伤心?敢欺负我房俊的姊妹,别说他一个亲王,就是皇帝也不行!”

    “不要……”房秀珠急的哭了,眼泪汪汪的瞅着一旁的李玉珑,嗔道:“都怪你,大嘴巴,瞎说什么呀,我娘要打死我了……”

    李玉珑却是充耳不闻,两只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怒气勃发、霸气凛然的房俊,似是发现了稀世珍宝。

    然后,她回过头,冲着李思文嫣然一笑,问道:“若是有一天,我被丈夫欺负了,二哥你会不会上门给我撑腰?”

    李思文酒足饭饱,有些提不起精神,打了个哈欠,随口说道:“欺负我妹子?大嘴巴抽不死他!”

    闻言,李玉珑笑得像花儿一样,甜腻腻的娇声喊道:“二哥最好了……”

    这一声喊,把李思文吓得激灵灵打个寒战,些许困意顿时不翼而飞,双眼直愣愣的瞅着自家妹子,哀求道:“妹子啊……别这样,你还是对我凶巴巴的自然一点,突然这样柔情似水的样子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太可怕了……”

    李玉珑顿时柳眉倒竖,又羞又窘,怒吒道:“李思文,你说谁凶巴巴的?”

    李思文吓了一跳,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跃起,拉着房俊的手就往外走:“快走快走……一世人两兄弟,我李思文陪你去韩王府……”

    他是宁可去韩王府捅个大篓子,也不敢面对发飙的妹子……

    房秀珠拉不住房俊,急的直跺脚,忿忿的瞪了始作俑者李玉珑一眼,不知道怎么办了。

    李玉珑微微一笑,清理的玉容像是一朵绽放的鲜花,不可方物。

    房秀珠看得呆了呆,下意识说道:“珑儿,你可真漂亮……”

    “漂亮么?”

    李玉珑不知想起了什么,玉容倏地黯淡下去,默默的看着房俊消失的门口……

    ********

    在农庄这一亩三分地,房俊最大,任何事他说了算。

    当他召集了几名家丁,备好了骏马,顶风冒雪疾驰下山的时候,农庄管事房全也只是劝了几句,见其不听,也只好听之任之,只是随后便遣人前往城内府中报信。

    不知何时,雪又下了起来,凛冽的北风夹着雪花,打在人脸上像是刀子割了一下。

    天地一片苍茫。

    房俊天黑路难行,好半天才出了新丰地界,压了压貂皮帽子,眯着眼看了看远处风雪中若隐若现的长安城,大声说道:“走北边的小路,抓紧时间,宵禁之前从通化门进城!”

    呼喝一声,当先策马而行。

    李思文也不言语,同几名身强体壮的家丁紧随其后。

    韩王府在城南靖善坊,按说该由明德门进城更近一些,可房俊想到自己现在乃是“待罪之身”,搞不好城门守卒不放自己进城,稍一耽误可就宵禁了,想起程处弼前些时日因为跟自己醉仙楼打架之事被李二陛下从左武卫亲军贬到通化门守城门,算一算正是今日当值,便直奔通化门而来。

    一队骑士顶风冒雪疾驰而来,碗大的马蹄踏碎冰雪溅起一团团的雪雾,通化门守卒都吓了一跳,看那人马俱都口鼻喷着白气,显然疾驰了一段距离,这眼瞅着就宵禁了,这些人什么来路?

    每日太阳下山,长安四门便会禁闭,非有军令不得出入,待到戌时一刻,城内坊门关闭,百姓不得上街,是为宵禁。

    现在已是酉时末,马上就要宵禁,守卒自是不会擅开城门。

    便有人在城上喊道:“来者何人?城中即刻宵禁,速速退去!”

    房俊策马疾驰到城下,一勒马缰,喘了一口气,冲城上喊道:“程处弼可在?”

第五十五章 马踏韩王府

    城上守卒一听,原来认识长官,便急忙跑进城楼,向坐在火盆边的程处弼禀告说道:“都尉,城下有人找!”

    程处弼虽说被李二陛下开除出了左武卫,但是官职没降,依然是从四品轻车都尉。也就是房遗爱以前不务正业,让他当官也不当,只有一个云骑尉的勋职在身,否则也不会低于一个从四品的官职。

    程处弼不情不愿的站起来,扯过一件披风披上,出了温暖的城楼,被寒风一吹,瑟缩了一下肩膀,骂骂咧咧的来到城墙上,趴着垛口往下一看,乐了。

    “房二,你跑回来干嘛?陛下不是严禁你入城吗?”

    “少特么废话,赶紧开城门让我进去!”

    房俊在城下不耐烦的大喊。

    程处弼跟房俊那是绝对的铁杆,当下点点头,也不问缘由,冲手下守卒一挥手:“开城门!”

    那守卒脸都白了,他就在程处弼身边,清清楚楚的听到刚刚程处弼喊城下那人“房二”,长安城有几个房二?守卒不知道,但他知道这其中最出名的一个房玄龄家的二公子。

    那位可是刚被陛下下旨驱逐出城、严禁回城啊,他一个蚂蚁一样的守卒吃了豹子胆了,敢抗旨?

    守卒喏喏说道:“都尉……那个,陛下好像有旨意,不让房二郎回城啊……”

    程处弼牛眼一瞪:“你认为房二会造反?”

    守卒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那不能……那不能……”尼玛,咱这位长官还真是个棒槌,“造反”这样的话是随便能说的?你身板硬实自是不怕,咱可得水势掉脑袋……

    程处弼哼了一声,不耐烦说道:“你自去开门,有什么后果,某一力承担,绝不牵扯你等便是!”

    那守卒还想再说,程处弼怒道:“怎么,还要某亲自去开门不成?”

    守卒无奈说道:“属下不敢,这就开门……”

    得了,遇到这么一位长官,活该倒霉……

    “咯肢吱”

    几名守卒奋力将厚重的城门缓缓推开,刚刚开了半扇城门,耳畔马蹄声响,一阵凉风袭来,马队已经驶入城门,进入城内。

    程处弼也已沿着马道走下城楼,见到房俊入城,问道:“二郎如此着急,所为何事?”瞥见李思文也在,更是奇怪:“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房俊抹了把快被冻僵的脸,吁口凉气说道:“我那姐夫韩王殿下要宠妾灭妻,某去讨个公道!”

    程处弼一听也火了,怒道:“岂有此理!”跑到马厩前牵过一匹健马,翻身上马,叫道:“同去!”

    程家与房家乃是世交,房玄龄与程咬金虽是一文一武,平日来往也不频繁,但是相处极为相得,交情深厚。程处弼跟房俊感情好,平素总是厮混在一起,房府就跟自己家一样,小时候更是不知道吃过多少次房氏烹煮的吃食、因为闯祸挨过多少次打,又被房氏在长辈面前维护过多少次,对那位泼辣大气的大姐极是亲善。

    一听韩王居然要宠妾灭妻,如何能忍?

    不消说,自是去为房氏讨个公道!

    房俊本想劝他留下,可又一想,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大不了就是挨李二陛下一顿板子,最严重也不过是驱逐出城,还能怎么滴?正好弟兄们凑一块儿耍乐,更热闹!

    便点点头,双腿一夹马腹,当先驶出!

    纵马疾驰,踏碎了长街的寂静,惹得等候时辰一到便要关闭坊门的武侯坊卒纷纷侧目,不过却也见怪不怪。每天快到宵禁的时候,都会有世家公子豪门纨绔急着赶回家,骑着马跑的快点也可以理解。

    ********

    靖善坊韩王府。

    门前挂起两盏灯笼,被北风吹的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能掉下来。两个门子畏寒,都窝在门房里烤着火,无聊的谈论着一些城里的琐事趣闻。

    一人年青门子忽道:“王妃娘娘回娘家省亲,也有些时日了吧?”

    另一年长门子便叹气道:“省什么亲呐,还不是被气的?娘娘性子拗,被王爷当众呵斥,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呦。”

    年青门子说道:“其实要我说啊,这事儿就怪王爷,府里大小事务王爷都甩手不管,全部丢给王妃娘娘,而娘娘几时出过差错?虽是严厉些,但从来都一碗水端平,打了板子也叫人心服。自从这曹氏进门,府里是鸡犬不宁,吵吵闹闹的,看着都闹心,偏生王爷还总是维护与她,呵斥于王妃娘娘,真是叫人不忿!”

    “嘘!噤声!想死啊你?我们就是一看门的,别什么话都说,嘴上有个把门的!”

    年长者呵斥。

    年青门子不以为意的撇撇嘴:“这就咱俩,说说咋了?照我说啊,再过几天,娘娘也就自己回来了。房相那是老成持重的君子,必然不会让娘娘在娘家多待。”

    年长者也无奈说道:“说的也是,曹家兄弟来闹,王爷脸上挂不住,便偏帮与曹氏,谁叫娘娘家里没人来闹呢?若是有房家的人敢冲着王爷喊一嗓子,那形势就不一样了,可娘娘的那几个兄弟……唉!”

    长叹一声,颇有些为王妃娘娘不平。

    古板的、傻乎乎的、少不更事的……没一个顶用的。

    便在此时,一阵马蹄声声,由远及近,直至自家府门前。

    两个门子对视一眼,还是年轻门子站起来,说道:“这天寒地冻的,眼瞅着宵禁的梆子就响了,是谁呢?”

    推开门,一阵刺骨的寒风卷入,冻得他缩缩脖子,满心不乐意的走出去。

    拉开门闩,将大门推开一个缝,年青门子探头往外一看,清一水儿的高头大马,足足六七匹,站在门前打着响鼻喷着白气,马上骑士俱都身躯矫健。

    为首一人戴着一顶貂皮帽子,一身锦袍,微黑的脸膛冻得发红,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年轻门子问道:“你等何人?有何要事?”

    为首那人正是房俊,沉声说道:“叫李元嘉出来!”

    门子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说道:“没有李元嘉这个人……哎呀!”说到这里才猛然醒悟,李元嘉不就是咱家王爷的名讳?

    顿时怒道:“居然敢直呼殿下名讳,你要找死吗?”

    房俊冷笑:“不管我找不找死,且去通报便是。”

    “你死不死的我管不着,我可不想死,赶紧的滚远远的,否则报官抓你!”

    这人有病啊简直不可理喻,门子心想。

    房俊抬头看了看门上“韩王府邸”的鎏金匾额,嘴角冷笑,心想既然是为大姐出头,那就索性闹大一点。

    当下一夹马腹,一提马缰,大喝一声:“驾!”

    那胯下健马乃是军中战马,久经训练,颇通人意,“希律律”长嘶一声,四蹄迈动,便跃上门前石阶,到得大门前人立而起,两只碗口大的前提高高扬起,猛地踢在大门上。

    “轰”

    轰然作响间,大门洞开,那门子身在门后躲闪不及,被撞得飞到一旁,连续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身上沾满了雪泥,随即站起,脸都吓白了,大叫道:“你你你……你疯了,敢踹王府正门?”

    房俊冷笑一声,道:“踹门?老子还要踹人呢,给我闪开!”

    说着,勒着马缰便纵马直接入府。

    身后的李思文和程处弼早就看傻了眼,尼玛,这货真猛,胆子肥得都没边儿了!

    这可是韩王府,亲王府邸!

    骑着马就进去了?

    李思文与程处弼互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的兴奋,齐齐呼喝一声,纵马冲进王府!

    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

    房遗爱原本就是个夯货,光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典型,跟他走的近的也都是这路货色,撸起胳膊打架一个顶仨,可是这脑子都有些一根筋……

第五十六章 蛮横

    靖善坊韩王府。

    宵禁时刻将至,府中仆人侍女俱都将手头事务收拾停当,洗漱一番各自回房就寝。

    宵禁只是禁止民众在街上穿行,当然也不是绝对,任何时候、任何政策,都会有一些人游离于规则之外,美其名曰:“特权。”

    勋贵,便是大唐最上层的特权阶级。

    虽说勋贵们不至于将此项政策完全漠视,不会轻易在宵禁之后随意出门走动,但是夜夜笙歌通宵达旦,却是常态。

    但韩王府与其他勋戚贵族不同,每日宵禁之后,府中基本没有宴会之类的活动,都是熄灯就寝,全府寂然。

    可是今日,仆人侍女们刚刚回到住处打算结束一天的劳累,在温暖的被窝里睡个安稳觉,便被一阵人吵马嘶惊动。

    下人们很是奇怪,王府里几时能骑马进入?

    韩王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学富五车是有的,但是平素最是鄙夷那些腌粗鲁的武夫,出入都是坐轿,绝对不会骑马。

    王府的马厩里除了拉车的驽马,一匹良骥也没有。

    纷纷出门观望,却见几匹膘肥体健的骏马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轻快的迈着步子,肆无忌惮的冲进内宅,直奔正堂而去。

    下人不知发生何事,纷纷好奇的打探,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王府纵马?

    自然是有人识得房俊这个王妃娘娘的亲弟弟、韩王殿下的小舅子,当即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兴奋的向那些不明所以的人小声嘀咕。

    “领头的那个,瞧见没?对,就是那个锦裘貂帽的少年,你猜是谁?”

    “这下有好戏瞧了!”

    “你真不知道是谁?”

    “跟你说吧,那是房相的二公子,王妃娘娘的亲弟弟……”

    “没错,就是专打黑拳的那个……”

    “还不明白?我说你也太傻了,王爷欺负了王妃,现在小舅子杀上门了……”

    “啥?无法无天?王府骑马就叫无法无天?啧啧啧,您这见识也太短了,齐王李佑知道不?魏王李泰知道不?房二郎那是逮住了就往死里揍,揍完了还屁事儿没有……”

    “唉,对了,曹氏那两个哥哥今日是不是宿在客房?”

    “太兴奋了,等着瞧吧……”

    下人们窃窃私语,不一会儿就都知道如此嚣张的来者乃是王妃娘娘的亲弟弟,“长安四害”之一,专打黑拳一百年的房俊……

    对于王妃娘娘被王爷呵斥,一怒之下回了娘家这事儿,府里没人不知道,且不管各自立场如何,大家都明白今日房俊这是杀上门给王妃出气来了。

    房俊不管自己怎么被人私底下议论,驱使着胯下骏马横冲直撞,径自奔向王府正堂,余者紧紧跟随,一时间韩王府内人吵马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房俊策马来到正堂,看着三开六扇的正门,大喝道:“李元嘉,给我出来!”

    这一声喊气沉丹田,运足了中气,洪亮的嗓音震人耳鼓,在寂静的雪夜传出去老远。

    王府众人尽皆变色,直呼韩王名讳,这是要闹大啊……

    一个身着皂色长衫的中年人急急忙忙跑来,圆滚滚的身材小跑起来很是吃力,到得房俊近前的时候已是额头见汗,胖乎乎的白脸上泛着红光,呼哧带喘。

    胖子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渍,仰起一张圆脸,笑呵呵的说道:“二郎如此……焦急,不知所为何事?”

    本想说“如此无礼”的,可是一想这个房二郎那可是出了名的棒槌,万一发起火来,岂不糟糕?

    房俊倒是认得这人,乃是韩王府的管家赵福中,以往房俊来过几次韩王府,出面招待的都是此人,大姐韩王妃每每有什么好东西孝敬父母,也都是赵福中给送到房府,很是八面玲珑的一个人。

    房俊黑着脸,不答反问道:“你家王爷可在?”

    赵福中抹着汗:“不在。”

    “果真不在?”

    “确实不在……”赵福中哭笑不得,您这么大喊大叫,便是乌龟也被您喊出来了……

    看来这胖子没说瞎话,房俊哼了一声,也不难为他,问道:“我大姐被王爷呵斥之事,你可知晓?”

    赵福中为难,不知怎么说才好,含含糊糊的说道:“这个……略知,略知……”

    “所为何事,你且跟某道来,”说着,房俊提起手中马鞭,鞭梢指着赵福中的鼻子,阴沉着脸说道:“若有一句瞎话,老子抽死你!”

    赵福中圆脸上的肌肉微微一跳,脸孔有些涨红,不过旋即恢复如常。

    他虽是王府管家,算是仆人,但母亲乃是韩王奶娘,跟韩王是喝着同一人的奶水长大的,自是亲厚非常。在府里,韩王对赵福中遵守礼数,如同兄弟,整个韩王府谁敢当赵福中是个仆人?更别提被人拿着鞭子指着鼻子了,心里很是羞恼。

    可是随即一想,这房二是个什么人啊?那就是个棒槌……跟他讲理?

    呵呵……

    所以,赵福中对于房俊这“浑人”的失礼不以为意,但是房俊问的话必须回答。

    甭管是不是棒槌,毕竟是王妃娘娘的亲兄弟,那就是自己的主家,房俊可以不讲理,他赵福中不行。

    赵福中略一沉浸,组织了一下言辞,缓缓说道:“当日,曹氏的父亲巨资购得了一个花瓶,据说是晋朝皇宫御用之物,便送来给曹氏。曹氏很喜欢,命丫鬟用盒子装了,拿着去给王妃娘娘鉴赏,结果王妃娘娘一个不小心,失手掉在地上,摔碎了……”

    “碎了便碎了,一个破瓶子,又不是王母娘娘的宝贝,又能怎地?”

    房俊说道。

    他料想赵福中不敢撒谎,这“失手”打碎了花瓶,不知大姐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过想一想,一个妾室拿着个花瓶跑大姐面前显摆,以大姐的脾性,随手给它砸了,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说“碎了便碎了,能怎地”,而不是“到底是不是大姐失手”,他是找茬给大姐出气来了,可不是来破案的。

    赵福中又开始冒汗,碎了便碎了?那可是一千多贯买来的宝贝……不过也算见识了房俊的混劲儿,心下更是小心斟酌着用词,万不可惹恼了这位魔王。

    “曹氏心疼,便站在那里掉眼泪,王妃说话,她也不吱声,这才惹恼了王妃,命人执行了家法……”

    他说的简洁,自是有不尽不实之处,但房俊听得出来,这赵福中不是袒护谁,而是身为仆人,不可任意说辞挑拨是非。

    房俊抬头看了看赵福中,心说这李元嘉估计是真的不在府里,可自己兴师动众的来了,难道虎头蛇尾的回去?

    那可不成!

    可以想见,自己雪夜入城之事,必然瞒不过李二陛下的耳目,相应的惩罚必会接踵而来,禁足都是轻的,搞不好真就给发配边疆了……

    一不做二不休,必须给大姐把这口气出了!

第五十七章 失手,失手,又失手……

    房俊对赵福中说道:“那行,你且带路,我去给曹氏赔个不是。”

    赵福中一愣,您这不是打上门来的吗,怎么这就认错啦?还是替王妃娘娘认错?这节奏不对……

    “二郎,此时天色已晚,曹氏乃是内眷,恐多有不便,您看是不是待明日天明,王爷回府之后再……”

    这房二怕是真要大闹一场,能拖一时是一时吧,赵福中心想。

    房俊不理会他,眯着眼睛瞅着雕梁画栋的王府正堂,幽幽说道:“我要是说一把火烧了这正堂,你信不信?”

    赵福中的汗刷的一下就出来了,哭笑不得的看着房俊:“二郎,冷静,冷静……”

    你房二若是说烧了太极宫我都信,您是谁呀?长安城第一号大棒槌……

    房俊冷笑,不耐烦的甩甩手里的马鞭,说道:“若是不带路,我立马就烧!”

    赵福中苦笑:“这个路,我怎么敢带……”

    这玩意房二干出点什么出格的事儿,他赵福中还要不要在王府混了?

    房俊看了赵福中一眼,点点头,回头对程处弼、李思文等人说道:“既然赵管家不愿带路,那咱们就自己找,就算碰坏一些瓶瓶罐罐的,也无需在意,我那姐夫才是亲王,有的是钱,不差这点儿……”

    李思文从来不怕事儿大,当即大吼一声,振臂一挥:“给我搜!”

    赵福中吓得魂儿都飞了,赶紧一把抓住房俊的马缰,苦苦哀求:“此乃王府内宅,诸多女眷依然歇息,如何使得?”

    房俊冷哼一声:“那带不带路?”

    赵福中掐死房俊的心思都有,颓然道:“我带……”

    这特么房二就是个魔王啊,王爷,小的实在是没辙了,您咋还不回府呢……

    ********

    后宅,曹氏的卧房。

    曹氏一入王府便受到韩王的恩宠,破例分了一个独门独院的小园子,景致优美,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此时虽是严冬,白雪覆盖万物凋敝,但是奇峻的山石蜿蜒的回廊,依然典雅清幽。

    曹氏生的花容月貌,肌肤胜雪体态窈窕,尤其是那一双湖水一般的眼眸里荡漾着无尽的春意,让人望之一眼便心神沉醉。

    此时曹氏正端坐在榻上,背脊挺得笔直,裁剪合度的绣花长裙勾勒出纤细柔韧的腰肢,乌鸦鸦的秀发高高的盘起一个发髻,露出一截儿雪白细嫩的颈项。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跪坐之姿,便流露出一股惊人的美态。

    对面自己的大哥正低声说着什么,曹氏突然皱了皱好看的柳叶眉,露出倾听的深色,奇道:“前院怎么这么乱?”

    二哥曹松一脸不屑道:“这李元嘉依我看也是个窝囊废,空有一个亲王的身份,却是没有半点霸气,府里的下人一个个胆子大的没边儿,今儿下晌,我摸了收拾客房的那个丫鬟一下,居然敢给老子甩脸子,真特么不识抬举……”

    曹氏无奈的看着自己这位不着调儿的二哥,苦笑道:“二哥,再怎么说如今我也是这韩王府的妾室,切不可如此胡来,丢了我的脸面。”

    一脸木讷的老大曹柏突然沉声说道:“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难不成三妹你也被这繁华富贵迷了心志?”

    他这番话虽然低沉,但是语气极重,斥责之意极浓。

    曹氏娇躯微微一颤,咬了咬红唇,说道:“我怎么能忘……”

    门外一阵喧哗,打断了她的话。

    曹氏讶然起身,不知道自王妃回娘家之后,这王府之中还有何人敢擅闯自己的住处,难道不怕王爷怪罪?

    曹松已是起身怒声骂道:“没规矩的玩意儿,居然敢在主母的门外聒噪,活得不耐烦了?”

    一边骂,一边气咻咻的跑去门口,刚把正门拉开一个缝隙,一只大脚突兀的从门缝里伸出来,狠狠一脚正揣在曹松胸口,曹松一口气憋在胸腹之间,连叫声都没发出来,身子便腾云驾雾一般到飞出去四五米,“蓬”的一声摔自地上,整个人像是个虾米一样佝偻起来。

    曹柏大吃一惊,二弟的身手虽是不怎么高明,但好歹也得过名师指点,就算再是大意,等闲人也不可能将他一脚踹倒,霍地起身,怒喝道:“谁?”

    大门洞开,一个锦袍貂帽的黑脸少年施施然走进来,边走边说道:“抱歉抱歉,正敲门呢,谁知道突然出现一张脸,长得跟鬼似的,把某吓了一跳随便就踹了一脚,自然反应,纯属意外……”

    曹氏气得脸都绿了,鼓胀的胸脯一阵起伏,怒道:“你是何人?胆敢擅闯王妃后宅,不想活了?”

    这人一张黑脸上全是戏谑的笑意,让人看一眼就恨得牙痒痒,还随表踹一脚?你这一脚怕不是得有几百斤的力气,若不是早已蓄势待发,多大的力气能踹的出来?

    房俊背着手,信步踱进屋内,李思文程处弼也带着房府家丁跟着进来。

    房俊打量了一眼这个曹氏,心底暗赞,咱那便宜姐夫果然好眼光,艳福不浅呐……

    这曹氏花容月貌体态妖娆,以房俊阅尽百女……动作片的经验来看,必是难得的尤物。

    只不过那眉眼之间,艳丽妩媚中透着一股子清高疏远,那股气质让房俊隐隐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心里想着,脸上却堆起笑容,说道:“你就是曹氏吧?我叫房俊,听说我大姐打了你的板子,我这是替她来想你道歉的。”

    曹氏微愣,房俊这个名字她倒是听过,那是王妃房氏的弟弟,不过道歉是怎么回事?

    曹柏深深看了房俊一眼,没说话,径自去扶起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二弟曹松。

    曹氏摸不透房俊的意思,抿着红唇,双眸闪闪的瞪着房俊,也不说话。

    房俊自顾自的踱着步子,一边打量着屋内的装饰摆设,一边啧啧轻叹:“哇!曹家果然豪富,这屋里的东西都是陪嫁吧?啧啧啧,这手笔,真是牛气!”

    说话间,他走到墙壁前一个装饰用的紫檀架子边。

    那装饰用的紫檀架子打造得极其精巧,镂空花纹、祥云图案细致逼真,整个架子足足占满了一面墙壁,横七竖八的支出好多空格子,每个格子都摆放着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房俊随手拿起一个晶莹腻白的碟子,仔细瞅了瞅,惊叹道:“这不会是邢窑的贡品吧?”

    曹氏娇哼一声,微微抬起尖俏的下巴,语气中满是傲娇:“算是识货!”

    房俊爱不释手的把玩,嘴里赞道:“真是宝贝,听说邢窑每年只烧一窑贡品,每一件都是精工细作的大成之作,真好看……”

    曹氏心说这傻子难道被这屋里的东西镇住了?真是土包子……

    然后下一刻,就见到房俊把那越窑的白瓷碟子翻转过来去看底部的印鉴,突然手一滑,那碟子便从他手中滑落,径自掉往地上,房俊似乎也是吃了一惊,手忙脚乱的一划拉,没划拉着。

    那碟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晶莹的碎片散落一地……

    房俊一脸抱歉:“不好意识,失手了……”

    曹氏目瞪口呆,拿个碟子你也能失手?没等说话呢,就见到房俊随手有拿起旁边一个秋色瓷天鹅笔洗,然后手腕一翻,那造型精致的笔洗自由落体坠向地面……

    “啪”

    又碎了……

    房俊耸耸肩,无奈的看着曹氏,很无辜的样子:“不好意思,又失手了……”

第五十八章 房二发飙,韩王遁逃

    本章三千字,兄弟们不打算犒赏一下吗?

    **********

    曹氏若是到现在仍看不出房俊就是来找事儿的,干脆笨死算了……

    气得花容失色,浑身乱颤,尖声叫道:“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这两件东西值多少钱?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房俊却是充耳不闻,拿起一件白釉双连龙柄传瓶,看了看,嘴里说道:“这件好,一千年后就是国宝哇……”

    然后手一翻,再次失手……

    曹氏气得快疯了,眼看着房俊就要把她这一屋子的瓶瓶罐罐都“失手”打碎了,再也忍耐不住,尖叫一声,破口大骂:“你个天杀的猪瘟,以为老娘是好欺负的吗?”

    房俊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情,面沉似水,喝到:“某今日之告诉你一句话:老子就特么失手了,你能咋地?给我统统砸了!”

    身后的李思文程处弼一听,顿时兴奋了,“嗷”的一嗓子,抓起一胡凳的凳腿儿,劈哩叭啦一顿乱砸。

    赵福中大惊失色,赶紧拽住房俊的袖子,苦苦哀求道:“二郎,不可,不可……”

    房俊哪里听他的,“你起开!”

    一伸手就把赵福中把拉到一边。

    赵福中彻底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群房府下人将曹氏的闺房砸得稀烂,晶莹的瓷器秀美的玉器瞬间破碎,便是坐榻都给掰两截儿了,整个屋子一片狼藉……

    赵福中无可奈何的站在一边,其他府中下人更是不敢沾边,毕竟这算是韩王的家务事。

    曹氏一张秀美的俏脸已经气得扭曲,娇躯簌簌发抖,说不出话来。

    当日自己使诈,让房氏失手打破了自己的一个花瓶,虽然挨了一顿板子,但最后的结局是房氏被王爷呵斥回了娘家,自己大获全胜。

    可是现在,房俊就当着自己的面,将自己的闺房咋了哥稀巴烂。

    是啊,自己还能咋地?

    眼前这个混蛋,可是打了亲王都没事儿的主儿!

    曹氏似乎终于意识到,商贾之家再是富甲天下,也比权贵矮了不止三分……不对,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

    曹氏差点把红唇咬出血,死死的盯着房俊,似乎下一刻就扑上去狠狠的咬住房俊的脖子……

    如此羞辱,只让她差点把银牙咬碎!

    可还能怎么办?

    她知道,若是自己真的扑过去,这个黑面神绝对敢给自己一个嘴巴,若真是那样,自己也便真的活不成了……

    忍无可忍,也只能忍!

    心里的羞辱,化作眼泪哗哗的往下淌。

    她能忍,是因为她看出来了,房俊就是来闹事儿的,而且根本不怕把事情闹大,甚至是越大越好。

    可是她的两个哥哥忍不了!

    曹柏怒吼一声,放开仍在抽搐吐着苦胆水的兄弟,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大叫道:“尔等住手!”

    却不料迎接他的却是一只硕大的拳头……

    程处弼嘿嘿一笑,一拳就往曹柏脑袋上擂过去:“等你好久了!”

    那曹柏身手也是不弱,居然一挫身躲开了这一拳,脚底下一个扫堂腿,虽然没把程处弼绊倒,却也绊得一个趔趄。

    程处弼“咦”的一声,顿时来精神了!他这人最大的爱好有两样,一个是酒,一个是武!碰到旗鼓相当的对手,那是说什么也要比划比划过过瘾,要不怎么能说跟房遗爱是兄弟呢?

    一丘之貉啊……

    本来程处弼砸东西砸得挺过瘾,这是见到有了对手,而且还不是弱鸡,顿时两眼放光,丢掉手里的胡凳,赤手空拳就跟曹柏打在一处,拳来脚往,一时竟然奈何不得曹柏。

    房俊这个无语啊,手里有家伙什儿不用,非的用拳头,真是个棒槌……

    四下瞅了瞅,就瞅见被程处弼丢掉的那个胡凳,走过去捡起来,掂了两下,觉得轻重停趁手,便一手拎着,回到打在一处的程处弼和曹柏身后,瞅见一个机会,一凳子便砸在曹柏的后脑勺。

    他也没敢太用力,出了人命就不好了,饶是如此,曹柏也被这一凳子打晕了,摇摇晃晃转了一圈,噗通摔到在地。

    程处弼这个无奈呀,瞪着房俊半天,才憋出一句话:“特么的……果然是个打黑拳的……”

    房俊不理他,知道时辰不早,便喊道:“行了,把这两个家伙给我押到正堂。”

    便有房府家丁停了手,过来拽着不省人事的曹柏和依然捂着胸口没缓过气儿的曹松,出了曹氏的园子。

    曹氏一件兄弟被抓走,顿时大惊,又哭又叫想要去挠房俊,却被丫鬟下人死死拦住,这个房二可不是吃素的,若是再把曹氏打一顿……

    韩王府正堂门前,房俊气定神闲的站着,看着围了一大圈的韩王府下人。

    “给我抽!”

    房俊慢悠悠的说道。

    一个房府家丁得令,挥着马鞭便朝四肢被死死摁住的曹氏兄弟后背上抽去。

    “嗷”

    曹松惨嚎一声,鼻涕眼泪一起出来,先前被房俊踹在心窝那一脚憋住的气儿也顺过来了。

    两鞭子下去,昏过去的曹柏也醒了,他倒是比自家兄弟硬气,一边惨嚎,一边破口大骂:“房二,你个混蛋,你等着……嗷……老子饶不了你……嗷……”

    一个房府家丁上前用一块破布堵住他的最,这才安静了。

    房俊一言不发,趁着脸站在那儿,他不说停,家丁就一鞭子接着一鞭子的抽。

    他不仅要给大姐出气,更要给大姐立威!

    从今往后,谁敢对房氏不敬,这就是下场!

    鞭子一下一下抽在曹家兄弟身上,却犹如抽在王府下人心里,这些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曹氏的两个兄弟挨鞭子,连反抗都不能,都是双股战战,心底发寒。

    王妃的这个兄弟,果真是个黑面神……

    ********

    李元嘉今日公务繁忙,弘文馆由魏王李泰主持奉旨编撰的《括地志》已近收尾,不敢怠慢。

    此项编撰工程浩大,不仅仅是收集古本摘取记录,更将全国划分为10道358州1551县。按都督府区划和州县建置,博采经传地志,旁求故志旧闻,详载各政区建置沿革及山川、物产、古迹,风俗、人物、掌故等,乃是对于全国政区的一次改革。

    全馆上下自是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差错。

    知道酉时一刻,今日的工作才算是告一段落,已近宵禁时刻,众位学士不敢耽搁,相互打了招呼,便急匆匆的回家。

    李元嘉坐在软轿里,晃晃悠悠的昏昏欲睡,不过一想到曹氏那丝滑柔软的身子、娇媚蚀骨的喘息,心底便是一阵火热,睡意也不翼而飞,恨不得立刻飞回家里,搂着曹氏大战一场。

    可是随即,又想起被自己气回娘家的王妃房氏,韩王李元嘉便幽幽的叹了口气,心里郁闷。

    说起来,当日呵斥完王妃,他也颇为后悔。房氏与自己少年成婚,一直相亲相爱从无隔阂,平素持家有道处事大气,很是为自己省却不少烦恼,说是贤内助绝不为过。

    可是李元嘉也有些许抱怨,为啥别的权贵就能三妻四妾后院和谐,自己这纳了个妾就鸡犬不宁?咱好歹是个王爷,你不能把你娘对付你爹那一套用到本王身上啊!

    可惜事已至此,难道自己要舍了脸面上门去把王妃接回来?

    舍了脸面倒是没什么,在王妃面前,自己这脸面也从来没好看过……可万一咱低声下气的去了,王妃却不回来可咋整?那可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依着李元嘉对房氏的了解,这事儿说不准她还真就干得出来……

    烦恼啊!

    李元嘉愁眉苦脸的叹气。

    轿子转眼到了王府门口,却见一个下人连滚带爬的跑出来,正巧跟王爷的轿子打个照面,那下人顿时大叫:“王爷不好了,王爷不好了……”

    把个李元嘉气得吐血,撩开轿帘骂道:“你个混蛋才不好了!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出什么事了?”

    下人醒悟自己说错话,抬手就给自己来了嘴巴,接着哭丧着脸说道:“王爷您赶紧去后宅看看吧,房二……房二郎来了,把曹氏的屋子给咋个稀巴烂,还把曹家兄弟给摁在正堂门口抽鞭子……”

    “嘶”

    李元嘉倒吸一口凉气,惊问道:“这是为何?”

    下人无语了,心说还为何?为何你不知道哇?哭丧着脸说道:“自然是因为王妃只是,房二郎口口声声直呼王爷名讳,说是要给大姐讨个公道!”

    李元嘉顿时不淡定了,那房二是个什么性子,他自是清楚,只是没料到那个夯货居然有这份心给姐姐出头?

    自己这要是进去了,正碰上房二在气头上,依着那家伙的战斗力,自己……

    李元嘉心里一突突,当即一踩轿底板:“赶紧走!赶紧走!”

    几个轿夫立马加快脚步向府内后宅行去。

    李元嘉先前没注意,等到回过神,突然发现方向不对,这特么不是羊入虎口吗?

    顿时大急,怒道:“错了!错了!”

    轿夫们茫然不解,心说这不是回后宅吗,没错啊?

    李元嘉急道:“不是回府,是出府,赶紧走,莫要被那黑面神发现!”

    轿夫:“……”

    下人:“……”

    几个轿夫反应神速,赶紧掉头,又向府门方向快走。

    到了门前,轿夫问道:“王爷,咱去哪儿?”

    是啊,去哪儿?

    李元嘉也愣了,这马上就宵禁了,能到哪里去?

    尼玛,本王也够悲催的,居然被小舅子吓得走投无路了?真想回头教训教训这个混蛋小舅子,太过分了吧?

    当然,也就是想想而已,韩王殿下也不打算挨揍……

    没法子了,李元嘉只要一咬牙,一跺脚:“去皇宫!”

第五十九章 汝与皇家有仇乎?

    宫中落钥的时间比之城内宵禁稍晚,各处宫殿的宫女们正在检查有无遗落贵重易损的物件,有无遗忘未熄的蜡烛,禁宫大内最怕的便是火烛,这连绵的殿宇皆是木制,现下有时天干物燥北风肆虐的冬季,一点点火星都能引起燎原之火,酿成严重的后果。一切检查停当,然后才会关闭殿门,贵人嫔妃们睡的晚些,也只能在各自的住处活动,严禁出入。

    落钥之后若有急事需进入大内,便只能用一个篮子从皇城城墙外提溜上来,办完事后再用篮子顺出去……

    值守的太监已经守在承天门下,只等落钥的钟声敲响,便关门落锁。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太监的注意,好奇的向承天门外看去,但见几个家丁抬着一顶软轿,飞快的穿越门前的天街,直奔承天门而来。

    看着那顶晃晃悠悠的软轿,太监便知道来者必是一位皇族宗室,因为唐律大多袭承自前隋,规定了除去皇族宗室之外,所有人只能乘坐马车或者骑马,不得乘轿,否则便是逾制,犯了国法。

    只不过这么晚了,哪一位宗室还要着急忙慌的进宫面圣?

    难不成是陛下的几位王子殿下?

    待到软轿到了承天门外,太监不敢怠慢,快步迎了出去,恭恭敬敬的问道:“不知是哪一位贵人尊驾?”

    几名轿夫一路从靖善坊快步而至,几乎走完了整条朱雀大街,累得气喘吁吁,额头见汗,口鼻俱都喷着白气,就连头顶似乎都冒着白烟儿……

    李元嘉从轿子里蹦出来,冲那太监说道:“快去通报于陛下,就说某有要事求见,十万火急!”

    那太监先是施礼,口中道:“见过韩王……”

    然后听到李元嘉之言,又见他一脸急切,也不多说,转身吩咐身后一个小太监几句,那小太监点点头,小跑着奔向大内。

    此时,宫里已响起落钥的钟声,那值守太监歉意的对李元嘉笑笑,说道:“王爷,落钥时辰以至,您看……”

    李元嘉是宗室至亲,宫里的规矩只是再清楚不过,闻言点点头,自退出承天门外。

    值守太监吩咐守城兵卒关闭城门,落钥上锁。

    从承天门到李二陛下的寝宫神龙殿,要过太极宫、两仪殿,再穿过永巷,进甘露门,得到皇帝同意之后,再原路返回……

    半个钟头之后,由于躲进轿子里未免有些不敬,在皇城门外冻得脸色发青、瑟瑟发抖的李元嘉,才看到自城头缓缓降下一个竹篮子。韩王李元嘉跳进竹篮,拽了拽绳索,城头上的兵卒会意,用力将竹篮拉上去。

    到了城头,再由太监领着,穿宫过殿,又是一炷香时间过后,才进了温暖如春的神龙殿。

    只不过此时的李元嘉早已不冷了,因为身份尊贵久不运动,一路行来累得气喘吁吁一身大汗,进了这温暖如春的神龙殿,仿佛进了蒸笼一般,热得透不过气……

    李二陛下已然准备就寝,闻听李元嘉求见,便随意批了一件袍子坐到厅堂里,命太监端来一盏热茶,看着茶汤表面浮起一层细腻美妙的泡沫,轻轻啜了一口,辛辣的姜味、腻滑的羊油、还有一点青盐的咸味……微妙的糅合在一起,一口茶,仿佛尝尽人生百味。

    李二陛下微闭双目,感受着舌尖传来的辛、辣、腻、咸,那神情,美滴很……

    李元嘉已近门,就见到李二陛下正微闭双目,手里还捧着一个青瓷茶盏,正在神情惬意的品茶。

    “噗通”一声,李元嘉便跪在李二陛下榻前,大呼道:“皇兄,救我!”

    “嘶”

    李二陛下正自沉醉在茶汤的美妙滋味里,冷不防被李元嘉这一声大呼吓得手一抖,手里的茶盏一哆嗦,溢出一些滚热的茶汤溅在手背上,疼得他一咧嘴。

    “十一弟,发生何事?”

    虽然心里有些恼怒,但也不至于因此便怪罪李元嘉,这个兄弟跟自己的感情一向很好,只是李元嘉贵为亲王,何等大事能让其如此失态?

    李元嘉哭丧着脸,说道:“吾那小舅子,打上王府了……”

    李二先是一愣,随即了然,李元嘉的小舅子,而且有理由去闹王府的,必是那房俊了。

    “你呀,胡闹!不是我说你,贪新鲜纳个妾室,这没什么大不了,人家房氏不也没说啥?可你不该独宠新妇,冷落正妻,这就失了本分,会伤了夫妻情分。现在人家房二不忿,替姐姐出头,去你府上闹,你跑来找某又有何用?这是家事,某不会管。”

    李二一脸不悦,把李元嘉给数落了一顿。

    这个老十一哪都好,性情淡泊没野心,才思敏捷有学问,可就是有点读书读迂了,不太懂人情世故。某虽然是九五至尊富有四海,可也不能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都管啊!

    李元嘉有点蒙,自己着急忙慌的跑来宫里寻求支援,支援没捞着,还反被训了一顿,这……

    李元嘉急了,上前一把抱住李二的大腿,苦苦哀求道:“陛下,皇兄,你可不能不管啊!房俊那厮什么脾性,你应该知道哇!混不吝的脾气上来,谁都不好使,认准的事儿非得干了不可!那厮砸了曹氏的闺房,又把曹氏的两个兄弟打得皮开肉绽,还口口声声直呼臣弟的名讳,扬言要狠狠的揍臣弟一顿……皇兄,那厮绝对不是说说,他真的敢揍臣弟哇……”

    自己堂堂一个亲王,若是真被自己小舅子揍一顿,那脸面就算是丢尽了,简直就是李唐皇族的耻辱,干脆死了算球……

    他这么一说,李二陛下倒是表示赞同。房俊那厮的确混账,胆子肥的没边儿,逮住一个王爷揍一顿,这事儿绝对干得出来……

    咦?

    不对呀!

    李二陛下猛地想起一事,疑惑的问道:“你确定,房俊在你府上?”

    李元嘉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头猛点:“没错,就在我的府上,打了我的侍妾,砸了人家的闺房,王府的大门都被他踹掉一扇……”

    李二陛下勃然变色,大怒道:“好胆!某罚你去城外不得回城,好哇,这一天没过去呢,就敢抗旨公然回城?”

    简直将帝王威仪弃若蔽履,不屑一顾哇!

    然后,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先是揍了某的五子齐王李佑,后有折了某的四子魏王李泰的脸面,现在又要揍某的兄弟……

    李二陛下恨不得把这个无法无天的房二咬死,咬牙切齿的怒喝一声:“房二,汝与皇家有仇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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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但是当房俊穿越到那位浑身冒着绿油油光芒的唐朝同名前辈身上,就感觉生活全都不好了……天唐锦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唐锦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唐锦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