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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子許     天唐锦绣txt下载     天唐锦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六百九十章 法不责众

    【书友们五一快乐啊】“各家田产?”马周好整以暇:“京兆府今日的确收缴罚没了不少田地,只不过这些田地都是从各处寺院、道观的账簿上剥离出来,寺院、道观说不明白这些

    田地的来历,万年县的契约文书上更没有明确证据证明这些田地归何人所有,你这般打上京兆府衙门却不知有何证据?”

    宗室、勋贵子弟们面面相觑。证据是肯定拿不出来的,都是见不得光的田地,哪里有什么证据?只不过这些田地确实归各家所有,放在平时寺院、道馆也好万年县衙也罢,哪个敢“昧下”

    他们这些人家的田地?

    但若是较真儿非得让他们拿出证据,那的确是拿不出来。能拿出来也不敢拿,否则就跟关东、山东、江南等地世家门阀兼并的那些土地一样,要么上缴国库、要么用巨额的钱帛“赎买”,可那样一来他们今日前来闹

    事又有什么意义?“马府尹此言差矣,这些田地非是吾等置办,而是各家的父祖遗留下来传承至吾等手中,当年各家父祖随着高祖、太宗南征北战打天下,有些田地是赏赐而来

    ,有些则是缴获而来,虽然因为战乱年代的关系未能有详细的契约,但若需要自然有无数人可以出面佐证,京兆府总不能连这个都不认吧?”

    作为临时领袖,李景淑自然而然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充当“主辩”,只不过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且不够严谨。大唐立国不过区区三十余年,虽然早年间动荡不休战乱不断,但关中各地实行“均田制”之初所授予土地的详细明细清晰可查,只要京兆府仔细查证自然能够

    明了这些田地的授予者何人,都已经实行“均田制”了,这些田地就属于被授予的农户,何来“赏赐”“缴获”之说?不过李景淑也只是寻找一个理由而已,至于这个理由是否准确、正当并不重要,重点在于“各家父祖”,现在聚集于京兆府衙门的包括数十家宗室、勋贵,一

    旦引发这些人家的不满,无异于动摇了大唐的立国根基,你马周能否负的起这样的责任?

    “没错,若没有咱们父祖兄长浴血拼杀鏖战沙场,你马周一介寒门有什么资格居于庙堂之上?”

    “家中长辈拿命换来的东西却被你这贼人一句话予以褫夺,还有王法吗?”

    众人纷纷附和,声势鼓噪。马周不为所动:“田地乃国家立国之根本,绝对不容许以任何卑劣手段予以侵占、兼并,否则富者愈富、贫者愈贫,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只要你们能说明名

    下土地之来龙去脉,京兆府可以马上给与合法合规之手续,反之若是不能,则必然要对来路不明且有侵占、兼并之财物予以查抄罚没,这是国法,谁敢违逆?”要说天底下最不怕“国法”的人,自然就是眼前这些宗室、勋贵,文官犯法马上罢官、贬谪、甚至阖家发配,可宗室、勋贵犯法绝大多数时候都只不过是罚俸

    、申饬,最严重的也不过是降爵而已。

    毕竟相比于文官来说,这些宗室、勋贵因为利益攸关的缘故才是最“爱国”之人。

    只要不是“十恶”重罪,这些人根本不将国法当回事儿……

    “荒唐!没有吾等父祖兄长浴血搏杀哪来的国?没有国哪来的国法?现在居然用国法来盘剥、压榨吾等功勋之家,简直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

    “屁的国法!老子只认圣旨,如果有圣旨勒令罚没咱们的田产,咱们无话可说,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若是没有圣旨,谁也不能动老子的田地!”“诸位,多说何益?这厮根本就是个贪官酷吏,拿咱们的家产去铺平他逢迎媚上加官进爵之路,无耻之尤!咱们这就将他拿了去承天门扣阙,让陛下给咱们做

    主!”人群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顿时将情绪鼓噪起来,大家都觉得这话实在是有道理,作为宗室、勋贵,唯有皇帝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荣辱,区区京兆府哪有这

    样的权力?

    “没错,只有陛下能处罚咱们,京兆府算个屁、马周算个屁?跟我上,拿下这个酷吏!”都是一群平素无法无天、打架斗狠的年轻人,原本对于京兆府这样的衙门还有几分畏惧,可现在冲进京兆府的大门将京兆尹堵在大堂门口却也没能把他们怎

    么样,胆气瞬间就膨胀起来。

    若是再能将京兆尹当场擒拿,这样的资本怕是吹嘘一辈子都不为过吧?

    一帮宗室、勋贵子弟兴奋得红了脸,嗷嗷叫着便向正堂门口的马周冲过去。

    挡在马周面前的官员们一看不好,一边将马周推进正堂一边死死堵住门口抵挡冲击,口中大声斥骂:“冲击京兆府欺辱从二品官员,你们担当得起吗?”

    “速速退去,否则后果自负!”

    然而这些官员哪里是年轻力壮的宗室勋贵子弟对手?几下子便被冲击得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可他们为了保护马周却也只能死死堵在门口不敢避让。

    场面混乱不堪。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嗓子:“咱们留在县衙的那些契约文书都被搬到京兆府来了,若是咱们一把火给烧了,还有谁知道咱们的田地在哪儿、有多少田地?随我

    来,咱们一间一间的找,将那些契约文书找出来烧掉!”一群人如梦初醒,与其跟京兆府硬刚,何如一举解决事情的根本?只要烧掉那些文书契约,这些田地自然在名义上不复存在,但接受他们投献的寺院、道馆

    绝对没胆子敢不认账将他们的田地贪墨。

    回头与寺院、道馆重新签一份文书,那些田地不就重新回来了?

    “兄台英明,跟我来几个人,咱们搜这一间!”

    “我来搜这间!”

    “这边这边,把门撞开!”

    百余人瞬间散开,乱哄哄奔赴各处值房、衙堂、官舍,敲门破窗蜂拥而入,有京兆府的官员试图阻拦便被踹翻在地,整个京兆府衙门乱成一团、狼奔豕突。从有人建议冲进正堂拿下马周开始,李景淑就已经懵了,他之所以敢充当“领袖”带着大家冲进京兆府是因为马周这件事做的的确过分,即便是到了陛下面前

    也会对宗室、勋贵予以维护,可若是拿下从二品的京兆尹事情就完全不同了,就算是为了朝廷颜面,陛下也必然对他们予以严惩。

    结果没一会儿的功夫居然又有人建议将那些文书契约找出来烧掉……

    李景淑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只觉得手脚发麻、眼前发黑、呼吸困难。

    完了!

    他怒目圆瞪,四下张望想要找到刚才建议之人,可四处乱糟糟人喊马嘶,哪里找得到人?

    情急之下连忙大声呼喝:“住手,都住手!这里是京兆府,你们胆敢纵火是想死吗?”话音未落,不知是谁从身后猛地推他一把将他推倒在地,耳边传来大声呼喊:“大家别怕,有句话叫‘法不责众",陛下还能将咱们这些人全都杀了不成?只要

    咱们不死,能将那些田地保住就算值了!”原本还有一些驻足观望、忐忑犹豫之人一听这话也放了心,在场都是宗室、勋贵人家的直系,虽然没有几个嫡系却也都是各家的核心人物,大家一起犯事儿

    ,陛下总要有所顾忌只能从宽发落。

    法不责众啊!

    马上加入搜索文书契约的行动……

    “找到了!”

    “在这里!”

    “能否确认?”

    “没错,就是这些,好多呢!”

    “火折子,谁带火折子了?”

    “你傻子,到处都是蜡烛还要什么火折子?”

    “让开,我来点火!”很快,火焰在正堂西侧一处房舍之中升腾而起,没一会儿的功夫浓烟便从门窗滚滚而出,一群纨绔子弟好似疆场之上打了胜仗一般振臂欢呼、兴高采烈,相

    互击掌庆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这可比欺男霸女好玩多了!

    倏地,一阵沉闷整齐的声响从街上传来,脚下的青砖地面也微微震颤。

    不知是谁在门口处喊了一声:“不好,右金吾卫来了!”

    李景淑总算从迷茫震惊的状态恢复过来,大声道:“大家都留在这里同进同退,不能给人各个击破的机会!”之所以敢来京兆府闹事,就是依仗着“法不责众”,虽然京兆府纵火这种事到底能不能算在“不予追责”的范畴之内存疑,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右金吾卫也不

    敢将他们怎么样。

    总不能乱箭射杀吧?

    只要稳住局势,就还有谈判的资格。

    可一旦一哄而散被各个击破,到时候必然相互推诿联盟不攻自破。然而他话音未落,再度被人推了一把,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的同时,听见有人大喊:“别听他的,他想害死大家啊!京兆府纵火乃是重罪,一旦被捉到必死无疑

    ,咱们这么多人分散逃跑肯定有人能逃出去,生死各安天命,跑啊!”

    百余人犹如惊弓之鸟,闻声之后一哄而散,避开正门向着各个方向疯狂逃窜。混乱之中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不辨东西更没有关注脚下,倒在地上的李景淑捂着脸蜷缩着身子不知被多少只脚踩踏而过,忽然一只脚踩在他的肋部猛力跺下,

    他甚至能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接着一股无以言喻的剧痛从心脏传来,张口惨叫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只是混乱之中一众纨绔子弟亡命逃窜,谁也顾不上谁,有人从西侧墙头爬上去希望借助墙外的永安渠逃遁,结果刚刚骑上墙头,便见到墙外永安渠的河堤上火把组成一道长龙,将附近照得亮如白昼,无路可逃。

第一千六百九十一章 暴卒而亡

    与此同时,分散至京兆府各个方向的纨绔子弟们都骇然发现外面已经被右金吾卫兵卒团团围住,兵卒列阵以待、骑兵往来巡弋,好似一张巨网一般罩住京兆府衙

    门,插翅难逃。

    纨绔们刚刚冒出头,一张张长弓、一把把劲弩、一杆杆火枪早已对准他们,箭簇在火把映照之下光芒闪烁、寒光凛凛。

    “妄动者杀无赦!”

    “从墙头跳下来,不准乱动!”

    “束手就擒吧,若敢顽抗,弓矢无眼!”

    “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再敢跑一步,格杀勿论!”纨绔们傻眼了都知道右金吾卫虽然名义上的大帅是张亮,可现在归房俊节制,房俊何许人也没谁不清楚,说杀那就真敢杀,军中上上下下又全是房俊的旧部

    ,这些人对房俊唯命是从,只要房俊下达“格杀勿论”的命令,管你是宗室子弟亦或是勋贵世子,照杀不误。而且右金吾卫兵卒组成的天罗地网毫无一丝缝隙,不知何时已经将京兆府围得水泄不通,这些纨绔当真有如瓮中鱼鳖一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除了投降束手

    就擒还能如何?

    之前聚在京兆府衙门里还能依仗“法不责众”胆大妄为,现在“联盟”已经溃散,谁敢直面右金吾卫的横刀箭簇?

    锐气已泄、畏惧顿生,老老实实趴在地上束手就擒。

    火把映照之下,大队骑兵自金光门疾驰而入,铁蹄踩踏青石板铺就的道路铮铮作响,风驰电掣气势雄浑,转瞬之间便来到京兆府衙门之外。

    西市这边的胡商正隔着长街遥望京兆府那边的闹剧,骤然见到这支杀气腾腾的骑兵,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急急向后退出几步,以免惹祸上身。在大唐,外族是没什么权力的,《大唐律》只针对大唐百姓,胡商一旦卷入官司是生是死是打是罚如何判罚全凭主审官员一念之间,所以胡人最怕官司,一

    旦不慎卷入官司,往往宁肯破家舍财也要取得和解,否则不仅钱财保不住,甚至有性命之虞。

    所以看热闹可以,但绝不能让自己成为热闹……

    不过人皆有好奇之心,见到这队骑兵军容齐整杀气腾腾,忍不住小声询问左右伙伴:“这是帝国哪一位大将军?”

    “越国公房俊啊,你连他都不认识?”

    “如雷贯耳啊,但真人还的确第一次见。”

    谁没听过房俊的名字呢?

    胡商之中不少自北地而来,领略过房俊兵出白道、纵横北地的威风,整个北地都在那一战之后一蹶不振,不知多少牧民、农户因此饱受苦难……躲在人群里的李道立心中惶急,李景淑带人闯入京兆府之后只能听到里边沸反盈天、吵杂不堪,紧接着右金吾卫便迅速开到将京兆府团团围住,他连派人入

    内报信都来不及。

    进了京兆府的人到现在一个都没出来,他根本不知里边到底发生何事,更不知右金吾卫为什么来得这么快,下意识就觉得事情不大对头……

    可现在京兆府已经被封锁戒严,内外隔绝,他也束手无策。

    ……

    骑兵部队抵达京兆府门口,早已围拢在此的右金吾卫将军孙仁师赶紧上前,单膝跪地施行军礼:“卑职参见大帅!”

    时至今日,房俊在左右金吾卫中无官无职,可左右金吾卫上上下下依旧以“大帅”称之,当然右金吾卫大将军张亮除外……为首的房俊翻身下马,一身紫色官袍头戴幞头并未穿着甲胄,亦未佩戴兵刃浑身上下并无统兵大将的威风煞气,上前拍了拍孙仁师的肩膀,温声道:“免礼,

    起来吧。”

    然后背着手闲庭信步走向京兆府大门,淡然问道:“情况如何?”孙仁师起身跟随其后,一手摁着腰刀,浑身甲胄铿锵作响,恭声回道:“数十名宗室、勋贵子弟带着各自奴仆家兵共计百余人,由东平郡王府世子李景淑带领

    冲击京兆府衙门,意图绑架京兆尹,后又在衙门里寻找各家投献于寺院道馆之田产证据,纵火烧毁一处房舍、账簿若干。”

    说话间房俊已经到了大门口,随口道:“李景淑呢?给我带过来,我倒是要问问是谁给他吃了豹子胆,居然胆敢冲击京兆府衙门?真是活腻味了!”“呃……混乱之中李景淑跌倒在地,不知被谁踩断了肋骨,口中吐血不止、大抵是断骨刺穿了脏器,有出气没进气了,军中郎中正在急救,不过应该救不活了

    “还有这种事?”

    房俊在门口处止步,吩咐自己的亲兵:“拿着我的名帖去太医局,寻两名医术精湛的太医过来参与救治,一定要尽全力。”

    “喏。”

    亲兵离去,房俊对孙仁师道:“传令下去,所有右金吾卫所属将校官兵就地待命,不得插手李景淑的救治,以免引起误会。”

    孙仁师楞了一下,旋即醒悟过来,后怕道:“我这当真是榆木脑袋,居然忘了此事!大帅放心,我这就传令。”之前房遗直在倭国遇刺险些丧命,其后查出与东平郡王府的嫡孙李少康有关,而李少康正是李景淑的嫡长子。由皇帝出面,东平郡王府舍出去大半家财这才

    平息此事,可房俊必然心中不忿。现在若是李景淑死在京兆府衙门,参与救治的是右金吾卫郎中、左右皆是右金吾卫将校兵卒,怕是要说不清楚了……

    等到房俊进了大门,便见到几个郎中围在倒地不起的李景淑旁边施以急救,而马周则背着手站在一旁,与房俊对视一眼,微笑颔首致意。房俊心中一暖,知道马周已经提前想到一旦李景淑死掉有可能引发的麻烦,所以亲自站在一旁,到时候可以给他做个人证,证明右金吾卫郎君的施救完全没

    问题……房俊抬眼查看,宗室、勋贵子弟及其奴仆家兵都被控制,一个个靠着墙边、屋檐跪在那里抱着头,着火的房舍也已扑灭,兀自冒着浓烟,平素整洁威严的京

    兆府衙门一片狼籍。

    见到房俊前来,几个郎中站起身。

    “情况如何?能否救治?”

    郎中摇摇头:“来得晚了些,伤者肋骨折断三根,断掉的骨头碰巧刺入心脏、胃部,当时就已经没救了,就算孙神医前来也救不了。”

    一旁的马周开口道:“稍后将救治的过程写一份详细的记录,拿来让我签字画押,以免后边有什么麻烦。”郎中感激鞠躬,他们已经知道死者是东平郡王府的世子,其后必然有宗正寺介入,这样一个身份显赫的宗室暴卒而亡,肯定影响甚大,稍有不慎就被卷入风

    波之中,他们不过是小小郎中,哪有能力自保?

    现在有了马周给他们签字作保证明他们施救过程全无问题,岂能不感激涕零……

    马周自然不是给他们几个郎中作保,如此做法是为了帮房俊剪除后患。

    打发人去宗正寺汇报,然后拉着房俊到一边无人处,小声问道:“这些人里头有你的人吧?”

    房俊果断否认:“没有!”马周目光玩味,哼了一声:“有没有都不关我事,不过操作痕迹过于明显了,先是突兀的提议抓我去承天门扣阙,然后又调转枪头寻找契约文书却烧了堆放杂

    物的房舍,接着李景淑混乱之中被人撞倒,又被踩死……等到宗正寺把这些人聚集起来询问,怕是会被有心人察觉到其中诡异之处。”

    房俊骂道:“真是废物啊,这么点事都办不好,麻烦!”

    “呵呵,你不是说没有你的人吗?”

    “有吗?我又没承认。”

    看着房俊耍无赖,马周无奈道:“这并不在计划之内啊,如此做法牵连甚广,确定有这个必要?”

    “牵连甚广才能人人自危,否则谁能拿他们如何?‘法不责众"可不是说说而已。”如此之多的宗室、勋贵子弟凑在一处,只要不是谋反就连皇帝也拿他们没法,当真一个个全都按律处置,整个长安城都能被他们身后的家族搅合得沸反盈天

    ,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法不责众”是个无赖招数,但很多时候真的管用……但现在不行了,一个郡王府的世子暴卒而亡,必然有宗正寺与大理寺介入,甚至御史台也会在一旁监督,如此大案要案必定牵连甚广,无数宗室、勋贵被席

    卷其中。这个时候谁都怕陛下趁机排除异己、大肆株连,又怕旁人胡乱攀咬,定然人人自危,正是大刀阔斧整顿宗室、勋贵的绝佳时机。

    马周叹服道:“都说你是‘棒槌"要我说就算是‘棒槌"也是一根雕花的‘棒槌",这种顺水推舟、落井下石的招数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但效果真的好。”

    房俊斜眼窥之:“你这是骂我心狠手黑还是夸你自己清白自持?”

    马周大笑:“那不是一样?”

    “行吧,好事你干名垂千古流芳百世,坏事我来恶名当世遗臭万年……韩王殿下来了,要不要迎一迎?”

    “不要了吧,你一般都是骑着马闯进韩王府的,忽然太客气的话恐怕韩王殿下心里发毛,晚上睡不着觉就不好了。”

    房俊不满:“当初年少轻狂做了一些失礼之事,人恒无过有错改之善莫大焉,怎能总记着旁人的缺点却见不到人家的长处呢?马府尹心胸狭隘啊。”

    马周冷笑一声:“你那是年少轻狂么?分明是胡作非为,真以为‘长安四害"之首是冤枉你了?”

    房俊顾不得生气了,很是苦恼:“这恶名怕是一辈子洗不清了,那天就连太子殿下都问我这个绰号是真是假。”

    马周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房俊哼了一声:“别笑了,李道立来了,待会儿人家哭的时候你在笑,不礼貌。”

    马周赶紧把笑容憋回去,肃容以待。变脸极快。

第一千六百九十二章 追查到底

    见马周变脸极快、极其熟练,房俊嗤笑:“你这家伙浓眉大眼整日里一副忠臣义士的做派,却原来也是变脸如翻书如此熟练,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马周不以为然:“这与是不是忠臣有什么关系?人家死了人,咱给出一副节哀顺变的神情是出于礼貌,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两人在这边嘀嘀咕咕,便见到那边韩王李元嘉已经率领一大批宗正寺官员进了大门,就连李孝恭也与其并肩齐至……赶紧停止说话,肃容上前见礼。

    未等李孝恭、李元嘉还礼,跟在后边的李道立已经快步小跑上前,急声问道:“吾儿现在何处?”

    他见一众宗室、勋贵子弟都被制服,知道事情不妙,想要趁着现在将李景淑捞出去,只要舍了这张老脸,韩王、河间王两人想必能够给他一个面子……

    房俊面容悲戚,唉声叹气:“世子节哀令郎在混乱之时不慎跌倒,又惨被践踏致使多处肋骨骨折伤及脏器,在下虽命人全力救治却实在回天乏术……”

    马周耷拉下眼皮心底鄙视,刚刚还嘲笑自己变脸如翻书,你也不遑多让啊。

    李道立整个人如遭雷噬,懵然当场,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

    肋骨骨折……伤及脏器……回天乏术……死了?

    “这这这……怎会如此?怎能如此?吾儿现在何处?”李道立面容呆滞,语无伦次,希望这是房俊与他素有旧怨故意跟他开玩笑。

    房俊指了指一侧:“就在那里,世子去看看吧。待会儿派人抬回府中治丧吧。”李道立跌跌撞撞走过去,见到平素生龙活虎的儿子此刻躺在冰冷冷的地面,双眼紧闭面容青黑,嘴角还残留着乌黑干涸的血渍,顿时浑身好似被重锤狠狠锤

    击一般猛地颤抖,继而两眼一黑,跪倒在儿子尸身前以首顿地,嚎啕大哭。

    哭声尖锐凄厉,自古白发人送黑发人痛不欲生无以复加,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李孝恭与李元嘉也很是震惊,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房俊,虽未说话,但眼神已经道明含义:是你干的?

    房俊也未说话,连忙摇头,然后指了指马周。马周开口道:“当时情况复杂、局势混乱,右金吾卫赶到之后控制住局面才发现李景淑倒地不起、生息全无,右金吾卫的随行郎中紧急予以救治,但受伤太重

    、回天乏术,令人扼腕。下官全程旁观,郎中救治之程序、手法很是合理,李景淑的确是被人踩踏这才导致脏器受损而过世,与旁人无关。”

    李元嘉连连点头:“马府尹办事细心有担当,很好。”虽然房俊这厮时不时的骑马撞破王府大门闯进府里见人就打,可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小舅子,岂能愿意见他陷入“谋害宗室”的困境?现在有马周作证背书再好

    不过了。

    马周淡然道:“分内之事,理所应当。”忽然,正伏在儿子尸身上痛哭失声的李道立猛地站起来发出一声嚎叫,而后快跑着向房俊这边冲过来,两眼血红、张开嘴巴露出森森牙齿好似择人而噬的野

    兽一般,吓了大家一跳。不过未等他冲到房俊面前,孙仁师便已经箭步迎上去,一脚踹在李道立腹部使其剧痛之下止步弯腰,接着一记鞭腿狠狠抽在李道立的脑袋上,后者闷哼一声

    一头栽倒在地,孙仁师又是一脚踢在对方腹部,李道立整个人虾米一般蜷缩起来,口中不断呕吐,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却是连惨叫都发不出。没怎么说话的李孝恭蹙眉,说到底李道立乃是李唐皇族,被孙仁师这个武夫当众这般殴打则辱实在有损皇家颜面,咳了一声,不悦道:“一个年老体衰的匹夫

    而已,何至于孙将军这般对待?知道你对二郎忠心,不过东平郡王有丧子之痛,伤心恍惚之下做出不理智之举动情有可原,就此作罢吧。”

    “喏。”

    孙仁师赶紧应下,退在一旁。

    “叔父,叔父救我!我是冲虚啊!”一声叫嚷在另外一侧的院墙下响起,李孝恭蹙眉看去,见到李冲虚正挣扎着想要摆脱兵卒控制冲过来,两个兵卒畏于李孝恭的威势不敢用力却也不敢放了李

    冲虚,有些犹豫。

    李孝恭骂道:“闭嘴!有胆子做下此等蠢事却没胆子承担?蔡王一支没你这种没用的混账!老老实实呆着等候陛下处置,再敢胡来,谁也救不了你!”李孝恭的祖父蔡王李蔚共生两子,济南王李哲、西平王李安,李哲之子庐江王李瑗与隐太子李建成亲厚,“玄武门之变”时兵败被杀,留有三子,李冲虚便是

    最幼的一个。李安育有四子,李孝恭排行第二……李哲、李安两兄弟的关系并不好,分别效忠李建成与李世民,经历一场生死搏杀,所以两家往来极少。只不过李冲虚到底是他的亲侄子,虽然不能当场救下

    却可以提点一下,既然是“再敢胡来谁也救不了”,那就是这回不一定有事……

    李冲虚那边安静下去,李元嘉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满院子哀嚎求情的宗室、勋贵子弟,叹气道:“此间之事该当如何处置?”李孝恭略作沉吟,道:“这么多宗室、勋贵子弟,若是依照律法处置势必掀起轩然大波,法不责众嘛,当下僧道两派的斗争如火如荼搅合得关中不靖,若是再

    生事端怕是不好收场,不妨以寻常闹事之罪名予以处置,带枷、罚金、训诫如此而已。”

    李元嘉也倾向于如此轻轻放过,宗室里原本就已经暗流涌动,若是此刻大动干戈,鬼知道会否有人坐不住进而做出什么不臣之举。房俊却不这么看,他指了李景淑的尸体一下,提醒道:“若仅只是冲击京兆府也就罢了,息事宁人呗,可现在死了一个宗室世子,这件事恐怕就不是二位能够

    定夺了,怕是要由陛下决断才行,况且就算所有人都用以不予追究,怕是东平郡王也不干吧?”

    “狗贼!我儿必然是你暗中下毒手谋害,还我儿命来!”

    缓过气的李道立倒在地上依旧狠狠瞪着房俊目眦欲裂,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似要将房俊生吞活剥。李孝恭不满呵斥道:“此事与二郎何干?他根本都不在场!况且当时的情况混乱根本不知何人下手,最后一定是全无凭据不了了之,反倒若是因此掀起巨大风

    波将更多人卷入其中,你以为东平郡王府就能安然无恙?不如就此作罢,我出面让今日所有参与冲击京兆府的人家予以巨额赔偿,弥补东平郡王府的损失。”“放屁!你这老贼休要摆出一副公允的嘴脸,你们根本就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女干,是我中了你们的圈套,你们暗下毒手害了我的孩儿,我东平郡王府与你们不

    死不休!啊!恶贼,还我儿命来!”

    李道立又哭又嚎、大吼大叫,声嘶力竭、涕泪横流,整个人都被丧子的巨大悲伤折磨得痛不欲生、精神恍惚。

    李元嘉愁眉苦脸的叹气,见到马周在一旁安安静静,遂问道:“整件事宾王你全程目睹知之甚详,你认为应该如何处置?”被冲击的是京兆府衙门,这是所有事情的源头,所以马周是有资格建议这件事的处理方式的,只要马周表示既往不咎,宗正寺就可以将这件事摁下去,以最

    低调的方式予以处置。

    他相信马周能够看得懂这件事背后的隐患与风险,也认为马周能够顾全大局。然而马周却一脸肃容:“堂堂宗室世子暴卒于本官衙署之内,本官难辞其咎,岂敢含胡了事?况且二郎率军赶来维持秩序适逢其会,怕是也洗脱不了干系,还

    是及早上报陛下知晓,然后宗正寺、大理寺、刑部一并参与侦破此案为好。”

    李元嘉与李孝恭不约而同一起看向房俊,李景淑死的如此蹊跷,这厮当真是无辜的?可无论如何,既然马周不愿息事宁人,李景淑也非得要个真相,那就只能按照规矩上报,然后由陛下降旨责令三法司会审、御史台监督,郡王府世子可不是

    小猫小狗,这是载名于皇族宗谱之上的血亲子弟,想要遮掩其死讯难如登天。

    李元嘉只得说道:“我这就入宫请示陛下,就请三位暂时坐镇于此控制局势,切勿使得混乱波及整个长安,否则后果堪虞。”

    “这些是吾等职责所在,就不劳韩王殿下操心了,你只管将分内事办妥即可。”

    房俊对待这个姐夫没有太多恭敬,言谈举止很是随意。李元嘉拿他没法子,虽然话不中听却也听得懂其中“少管闲事”的意味,明白这件事背后肯定不是那么简单,便点点头,反身出了大门带着随从策马顺着金光

    门大街一路向东直抵承天门。李孝恭看了马周一眼,将房俊拽到一边,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混账怎地就敢冲击京兆府甚至还放火?我那侄子能否保得住?”

第一千六百九十三章 滑不溜手

    房俊与李孝恭两人不仅是忘年之交、交情莫逆双方更有多处商业合作利益相通是最坚实的盟友所以李孝恭觉察到事情不大对劲便毫不忌讳的直接询问也尝试一下看看能否保得住李冲虚。

    这小子虽然混账但到底是...

    自己亲手带大的徒弟而且自恃有功于李唐皇室尤其是有功于李二陛下若是能够利用房俊这个“靠山”未尝不可将李冲虚保下来。

    房俊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道:“大将军可知李冲虚在皇宫之中作何”

    李孝恭微微一怔问道:“作何”

    房俊淡淡道:“作何与贵妃幽会夜宿金堤难道大将军不知”

    轰

    李孝恭只觉眼前一黑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儿没栽倒在地。

    他万万没想到李冲虚竟然胆大包天,,竟敢染指皇室后宫与贵妃私通!!

    这罪名太大了,,大到连他这个亲王都保不住他。若是陛下震怒之下连累他李家那后果……

    李孝恭心乱如麻冷汗涔涔。

    房俊看着李孝恭的反应心中冷笑。早料到他会如此所以他才故意提起此事一是看李孝恭到底还有多少胆量去保李冲虚二是借机让李孝恭欠他一个人情。

    “大将军不必惊慌其实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房俊缓声道。

    李孝恭急忙问道:“如何转圜??”

    房俊道:“昔日大将军从突厥救驾有功陛下甚是敬重只要大将军出面亲自向陛下陈情或许还有可能保下李冲虚一命。”

    李孝恭犹豫了一下问道:“若是陛下震怒之下不答应呢??”

    房俊道:“届时自有我出面相劝。”

    李孝恭知道房俊的能量闻言当即点头:“好我这就入宫”

    房俊微微一笑:“大将军且慢我劝大将军还是先想好措辞此事乃机密切不可泄露半句否则一旦传到陛下耳中后果不堪设想。”

    李孝恭悚然一惊赶忙道谢。

    房俊送李孝恭出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不禁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李冲虚这个滑不溜手的家伙注定要成为他的棋子了。!!

第一千六百九十四章 言语交锋

    堂堂帝国宰辅居然如同“官蠹”一般滑不留手、毫不负责任气得李神符眉毛颤动恨不能用拐杖狠狠的给李勣敲上一棍子。

    “此事影响甚大一旦陛下打算彻查不知多少人家都将被席卷其中到那时候整个长安城的宗...

    族势力都将人心惶惶由此引发的动荡难以想象”李神符指着李勣的脸面厉声喝道:“李勣做事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如此行事未免太过狠绝!!”

    “李尚书所言甚是老朽身为宰辅首当其冲自当勇担此责可是若要老朽做出牺牲那就要铁证如山不能凭着几句猜测就让老朽身败名裂。”李勣执掌朝政多年自然练就了一副百折不挠的性子岂会轻易屈服。

    “证据哼”李神符冷哼一声从袖中掏出几张纸笺重重地拍在桌面上“这些供状皆是大理寺刑部所收俱都指认你府上有私藏***还意图拥立李承乾为帝若非事出突然恐怕你府中早已被翻了个底朝天”

    李勣脸色铁青,,他自然是清楚这几张供状的分量一旦被呈交陛下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供状都是胁迫所致不可全信!!”李勣强自镇定辩解道。

    “哦这么说李尚书是承认府中有私藏***”李神符抓住了李勣话中的漏洞穷追不舍。

    “老夫是宰辅收藏几卷***有何不可”李勣反唇相讥,,“莫非李尚书身为朝中重臣就没有收藏过一本***??”

    李神符哑口无言他虽然不曾收藏***但府中藏书甚多其中难免有些擦边球的书籍。若真要较真起来恐怕他也难逃干系。

    一时之间李神符与李勣争锋相对唇枪舌剑谁也不肯让步。朝堂之上气氛紧张凝重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般。??

第一千六百九十五章 风卷云聚

    翌日清晨太极宫的朝会之上,果然御史言官们争先恐后、群情汹汹,纷纷指责宗室、勋贵子弟无视国法、恣意妄为,长此以往必将孳生横行不法之徒、不忠不孝

    之臣,帝国社稷之根基动摇崩裂,必须予以严惩、以儆效尤,狠狠杀一杀这些歪风邪气,对宗室、勋贵的队伍加以肃清。

    御史是一个清贵的职位,不畏强权、不敛钱帛,即便面对一品大员、超品亲王亦能仗义执言,在皇帝面前尚可犯颜直谏,算是文官当中的清流。可没谁想要当一辈子御史,只要做出功绩便可以之作为跳板走出御史台成为一名务实的官员,三省六部、天下州府,往往都是越级提拔,从六品下的侍御史

    可以一跃成为正六品下的下州长史、上州司马,甚至成为正六品上的京兆、太原、河南府诸县令,前程似锦、官途无量。

    按部就班,这是官场规则。然而宗室、勋贵却是规则的破坏者,这些依仗父祖功勋得以钟鸣鼎食、奢靡无度的纨绔们无视一切规则,仅只是在皇帝面前得了宠幸便可以平步青云官路亨

    通,一步越过寻常文官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走过的路。

    所以在文官眼中,宗室、勋贵与“佞臣”“幸臣”等同,他们破坏规则、践踏规则、超越规则,是必须时刻盯紧一旦发现其犯错就要重重打击的对象。

    现在这些宗室、纨绔居然胆敢冲击天下封疆第一的京兆府,这如何得了?

    若是不能予以严惩,他日御史们都成为地方官难道要时刻承受这些“不法之徒”的冲击?

    ……

    面对御史言官们在文官大佬背后撑腰之下人人喊打的攻势,有心为那些宗室、勋贵子弟说情的人也都噤若寒蝉、三缄其口,站在殿上一声不敢吭。这个时候谁敢站出来谁就将遭受御史言官的“集火攻击”,放眼朝堂除去寥寥几人之外没人可以抵挡这种潮水一般的攻势,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陛下颁布旨意

    ,责令宗正寺与三法司共同审理“冲击京兆府”以及“李景淑暴卒”两宗案件。

    值得一提的是,除去这四处大唐最高执法机关之外,并未上殿的宗室郡王李神符作为“皇帝特使”全程参与案件审理并从旁监督……殿上都是一路阴谋诡计之中披荆斩棘走过来的,闻弦歌而知雅意,都明白这算是陛下给予李神符的警告,毕竟谁都清楚整件事的背后肯定缺不了李神符的兴风作浪,看来陛下的忍耐已经到了顶点,再是宽厚的性格也受不了自己的宗亲在背后捅刀子,用这种方式让李神符与那些参与冲击京兆府的宗室、勋贵划清界限

    ,以此打消李神符在宗室内部的威望。

    这位宗室的老祖宗日子不好过了呀……朝会散去,房俊快走两步与戴胄并肩而行,小声说了两句,戴胄脚下不停微微蹙眉,低声回道:“二郎这不是明摆着让我徇私枉法么?再说这个案子非是我一

    人做主,三法司共同审理我就算想要徇私也做不到。”“哪里是徇私?那小子本就是个草包,被人蛊惑一通便跟着往前冲,蠢得厉害,且能力平平,既不是首犯更不是要犯,再者说也不是让你给他放了,按照最低

    一档处罚便是。”

    “我看着办吧,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没办法,河间郡王开口,小侄着实推脱不掉,又无法可施,只能劳烦您老人家了。”

    “哼哼,不能给你什么保证,尽力而为。”

    “如此就多谢了,小侄承您的情。”“废话少说,您赶紧快走几步吧,没见到不知多少人都盯着咱们呢?这种事私底下传个话就行了,非得大庭广众之下凑过来,难不成嫌弃那些御史言官最近没

    有弹劾你?”

    “我会怕他们?他们怕我才对!”

    “你不怕我怕啊!快点走吧……”

    “真是官场越长胆子越小,您戴寺卿铁骨铮铮、两袖清风岂能怕那些乱吠乱咬的御史?不会是有什么贪墨渎职甚或作风不检的龌蹉事被抓到把柄了吧?”

    “胡说八道,快滚!”

    ……御史大夫刘祥道是个油盐不进的只听陛下的话,其余一概公事公办、铁面无私,新上任的刑部尚书韩瑗与他乃是故友,只不过这些年双方阵营不同、利益不

    同,早已渐行渐远,韩王李元嘉已经打定经打定主意不在这个案子当中牵涉太深……所以李孝恭托付他关照李冲虚之事他只能拜托戴胄。

    好在戴胄此人虽然公正却很有人情味儿,虽然不会践踏规则却总会在规则之内与人方便,很会做人,侄子戴至德与房俊交情甚佳,算得上是通家之好。

    戴胄办事稳妥,既然答允下来就不需房俊操心……回到明德门外帅帐,将麾下一众部将交到面前耳提面命,不要因为宗室、勋贵那些纨绔子弟被抓捕下狱便疏忽懈怠,李神符被陛下逼着“从旁监督”案件审理

    ,这是极其消耗其威望的招数,而李神符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威望早已视如命脉,万一这老贼铤而走险会导致局势骤变,不得不防。至明德门外已经巳时初刻,饥肠辘辘的房俊让人煮了一碗汤面就着咸菜醋芹吃了,漱了口,岑长倩已经煮了茶沏了一杯放在桌上,房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忽然想起一事:“张亮呢?”左金吾卫大将军程务挺率军坐镇玄武门外,防卫玄武门至渭水一带,房俊唯恐张亮在右金吾卫搅风搅雨,所以亲自节制右金吾卫率军镇守在明德门外,可身

    为右金吾卫大将军的张亮却一直未曾露面是怎么回事?岑长倩给自己给斟了一杯茶,坐在房俊下首,闻言笑道:“长安气候炎热,晚间无风的时候更是蒸笼一般,陨国公睡觉踢了被子不小心染了风寒卧床不起,今

    早派人前来说是要休沐几日,军中一应事务由大帅您全权处置,他无有不允。”

    “呵,装病不起便能够置身事外不掺和这些麻烦事,这厮当真是鬼机灵。”房俊哂笑一声,不屑道:“按理说陨国公这人才能是有的,尤其擅长水战,否则太宗皇帝当年也不会对其委以重用,只不过其人心胸狭隘、鼠目寸光,立场不

    坚、摇摆不定,这种两面三刀吃里扒外之辈在官场上最是惹人厌,若非依仗当年功勋早就被投闲置散了。”“现在虽未投闲置散,可右金吾卫军上下都对他缺乏敬畏,空有一个头衔却谁也指挥不动,最好笑是前脚卸任刑部尚书后脚便被韩瑗接任,想回刑部也回不去

    ,追悔莫及啊。”

    “哼,吃着碗里的惦记锅里的,好高骛远贪得无厌,之所以有今日又怨得谁来?”

    之所以张亮跌入现下进退维谷两头受气的地步,完全是从觊觎右金吾卫的兵权开始,可他难道就不想想别人一手组建拉扯起来的部队岂能容许让他染指?

    自作孽,不可活。看了看天色,房俊吩咐道:“派人去太医院寻两个太医去给陨国公诊治一番,当真有病就罢了,若是小病或者没病,告诉他未时之前到此处报道,迟至或者不

    至,军法论处。”

    想要摘桃子就冲上来,不想沾麻烦就躲起来?

    想滴美!

    岑长倩笑起来:“喏!”他觉得房俊此举有些过分,毕竟张亮乃是如今仍旧活跃在官场上为数不多的贞观勋臣之一,这等打天下的老臣是需要体面的。但想要不断打击张亮的威望、

    消磨其信心、使之彻底丧失掌控右金吾卫的野望这就是最好的办法,官场之上打击政敌无所不用其极,哪来的温良恭俭让?

    而王玄策对张亮的挑战、压制,对于张亮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房俊又把亲兵首领卫鹰叫过来:“去京兆府坐着,探查审案的进度有什么消息回来禀报。”

    “喏。”

    卫鹰带了两个同伴策马疾行绕过大半个长安城,自金光门入城直抵京兆府衙门。因在佛道两派共荣举办盛会期间,长安城行人如织、车水马龙,西市却不似以往那般喧嚣吵杂,所有胡商都尽可能的偃旗息鼓,走路贴着墙根、连说话都很小声,昨夜京兆府的动静把他们吓得不轻。商人是对政治动向最为敏锐的一个群体,毕竟在这个法制不健全的时代一道政令就可以让他们倾家荡产,岂能不时时

    关注、并且加以分析?

    但凡那些富甲一方并且活得长久的,无不都是掌握并且顺应了政治时势……而作为政治斗争的附属品,一场不同阶层的权力倾轧就会有无数商贾或者财源广进、或者倾家荡产,作为整个大唐商业群体最底层的胡商对此恐惧忌惮,他

    们宁可不去依靠强大的援助发财致富,也绝对不愿莫名其妙的成为权力倾轧的牺牲品。一旦大唐权力阶层出现动荡、局势变得波诡云翳,胡商们就开始有多远滚多远,避之唯恐不及……

第一千六百九十六章 敷衍了事

    京兆府依旧被右金吾卫的部队团团围住出入皆要许可负责在此带队守卫的是右金吾卫长史王玄策,,作为房俊的“鹰犬”自然认得房俊身边最为信任的亲兵亲自将卫鹰带进院子安置在一间房舍内叮嘱麾下兵卒好生照应然...

    后却匆匆离开连相关的守卫事宜都未交代显然是敷衍了事。

    卫鹰心中纳闷既然后者是奉命而来为何右金吾卫负责看守防务的将领连最基本的安排都不做如今京兆府戒备森严他若擅自离开恐怕刚一出门便会被人拿下。

    正在疑惑之际门外响起敲门声。他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位年轻的军士军士看见他行礼道:“这位军爷小的奉命前来带您去寻大人。”

    卫鹰心中疑虑更甚询问道:“不知大人在何处??”

    军士道:“大人就在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小的带您过去。”

    卫鹰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跟着军士出了门。

    二人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军士在院门口停下道:“大人就在里面小的在此等候军爷。”

    卫鹰推门进入只见院中站着一名身穿右金吾卫官服的中年男子。男子面容威严正是右金吾卫长史王玄策。

    王玄策见卫鹰进来面无表情地道:“你随我来。”

    说罢转身向院中一间房舍走去。卫鹰只好跟上心中猜测着王玄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人进入房舍王玄策关上门转身看向卫鹰冷笑道:“房二爷倒是好大的威风竟然直接派人来质问本官”

    卫鹰闻言心中一凛。他没想到自己会被王玄策认出身份。

    “大人误会了”卫鹰拱手道“在下并非房二爷所派而是奉了大理寺卿之命而来。”

    王玄策冷哼一声:“大理寺那帮儒酸书生懂什么军务他们派你来无非是想插手我右金吾卫之事”

    卫鹰心中暗道不妙这王玄策显然对大理寺心怀不满。

    “大人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并无他意。”卫鹰再次解释道。

    王玄策却不以为意:“哼花言巧语今天你不说实话休想离开这里!!”

    卫鹰见王玄策态度强硬,,心中焦急。他若是不能及时赶回京兆府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大人在下真的没有骗您”卫鹰急声道“若是您不信在下可以带您去大理寺求证”

    王玄策冷笑:“不必了本官早已收到消息大理寺卿昨日便已出城办案。你一个小小的捕快也敢冒充大理寺钦差简直可笑”

    卫鹰心中一沉没想到王玄策早有准备。

    “大人在下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卫鹰急切地辩解道。

    王玄策却不再理他而是走到桌案后面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来人”王玄策喊道。

    一名亲兵应声而入。

    “把这封信送到大理寺交给大理寺卿”王玄策命令道。

    亲兵接了书信转身离去。

    王玄策写完信又看向卫鹰冷笑道:“现在你可以滚了!!”??

第一千六百九十七章 佛门纷扰

    宵禁制度古已有之,在战争、灾难时期亦或是重要的政治经济范围实施,隋唐以来严格实施的宵禁制度确保了京畿稳定,但同时也严重压制了商业发展。

    如今宵禁早已在长安取缔,随之而来的便是商业在夜晚的长安呈现爆发式发展,以及长安百姓被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座城市的夜晚之中得以舒缓。

    表现在外的局面便是整座城市在子时之前几乎灯火通明,即便子时之后也有诸多商铺、酒楼、妓馆彻夜不休、车水马龙……整个晋昌坊已经水泄不通,看热闹的百姓、趁机兜售的货郎、义愤填膺的游人、焦头烂额的衙役……在晋昌坊坊门处直至大慈恩寺山门前围了一圈又一圈,

    加上寺内香火缭绕、钟声悠扬,乱成一团。

    直至一队队顶盔掼甲的兵卒整齐划一的小跑着冲进坊门,沉重的脚步声好似沉甸甸踩在所有人心头,这才让混乱的场面略微安静,外围的人群纷纷避让。岑长倩一马当先大声呵斥:“京畿重地,岂容聚众闹事?昨夜冲击京兆府的贼子如今尽皆下狱待审,尔等还想效仿一番再冲击一回大慈恩寺?无关人等整齐有

    序的撤出晋昌坊,一炷香之后整个晋昌坊封锁戒严,闲杂人等无论是何身份一律缉拿下狱!”

    身后兵卒以“伍”为单位散开,上前驱散人群。不少人起先不愿走,梗着脖子与兵卒推推搡搡,仗着身份嘴里骂骂咧咧,经人提醒这是目前房俊节制统御的部队,顿时吓得静若寒蝉,缩着脖子有多快跑多

    快。

    连亲王、大臣都敢打的“棒槌”会在乎你是什么身份?

    万年县令来济快步走过来,擦了一把脸上汗水顾不得浑身官服都被汗水浸透,抬手施礼:“多谢岑长史维持秩序,若是你们晚来片刻怕是要出大乱子!”

    岑长倩不敢托大,下马还礼:“大帅接到告急消息马上率兵赶来,有什么话您去他面前回禀吧。”

    “好好好,本官这就去见大帅。”

    脚步匆匆向后边的房俊快步迎去,老远就鞠躬施礼:“下官万年县令来济,见过越国公。”房俊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纵马在其面前走过,对岑长倩道:“我去寺内寻旧友聊聊,你接管此间指挥权,查明事情原委,按照律法从重从快予以处置,不得

    徇私、不得枉法,无论涉及到谁皆一视同仁绝不姑息,谁敢阻挠严惩不贷!”

    “喏!”看着房俊策马在直抵寺门前下马被僧人引入寺内的房俊,来济苦恼的叹口气,自此之后怕是要给这位一个“不能任事”的坏印象了,而这位只要不是因病暴卒

    几乎可以确定至少在中枢掌权三十年甚至五十年,意味着自己前程灰暗啊。

    岑长倩抱歉的笑了笑:“烦请来县令将万年县衙役交给在下指挥,此间之事自有左金吾卫接管,您或可回府安歇。”来济摇头叹气:“既然做错事就要弥补,哪怕不能挽回印象也应当尽力而为,此时若知难而退哪里还能胜任这一方县令?长史只管发号施令,本官无有不从。

    对马周避而不见是因为不愿牵扯进那些政治倾轧,但现在若因为受到冷遇便推脱那是不能任事,两者截然不同。

    岑长倩安慰道:“大帅办理公务的时候素来铁面无私,您也别放在心上,回头登门去府上认个错喝杯酒,大抵也就没事了,大帅的心胸宽着呢。”

    “事已至此,夫复奈何?还请岑长史吩咐吧,在下定全力配合襄助。”

    “此间到底因何骚乱?”“起因在于有一年轻妇人随同家人前来大慈恩寺进香游玩,怎奈寺内游人众多、僧侣也多,熙熙攘攘之下于人群之中受人轻薄猥亵,惊叫之下其家人四下寻找,然而当时人挤人、人挨人根本不知何人所为,其家人便将附近人等全部拽住要一一甄别,恰好其中有几个路过的僧人,攸关出家人清誉自然不同意,那妇人便

    一口咬定僧人做贼心虚,于是双方对峙不下引发骚乱。”

    僧人不同意指认甄别很是正常,这种事一旦开始甄别无论做没做都予人一种“有嫌疑”的印象,且又是在自己寺院之中,自然不肯。

    如此看来,妇人在毫无根据之下如此揪住不放,难免有撒泼之嫌……

    “那妇人及其家人在何处?”

    “就在坊门旁的房舍里,我已经派人严加看管。”

    “被怀疑的僧人呢?”

    “被大慈恩寺的僧值强硬带回寺内,这也是引发冲突的原因之一,当时在场的人都认为大慈恩寺有偏袒本寺僧人之嫌。”岑长倩蹙眉,有些不解:“虽然未曾与县令打过交道,但县令之贤名早已如雷贯耳,万年县在您治理之下狱无冤屈、案无隔日,怎地连这么一件小小的案子都

    审理不清?”来济苦笑道:“不是本官审理不清,而是根本就无从审理,那妇人躲在房舍之中不见外人说是有损清誉,僧人被带回寺内无论本官如何说服都见不到人,当事

    双方都见不到,如何审?”

    岑长倩明白了:“是有人趁机鼓噪生事?”小小的案子无关紧要既然当事双方不愿出面就意味着完全有调解之可能,但骚乱已久未能停歇、甚至愈演愈烈,必然是有人暗中煽风点火鼓噪舆论,使得越

    来越多的人聚集此处久久不散。

    “应是如此。”

    “可有怀疑之人?”

    “有,据闻是一个商队,现已避入十字街北东侧的韦家宅邸。”

    岑长倩蹙眉:“哪个韦家?”

    来济道:“京兆韦氏,寿光县男,韦琬。”

    岑长倩想了想,就知道是谁了。

    祖父北周大司空、上柱国韦孝宽,父亲隋朝武阳郡公韦津,当下成州刺史韦琬,侄女是为太宗皇帝生下纪王李慎、临川公主的韦贵妃……

    京兆韦氏的嫡系子弟。岑长倩看了来济一眼,心中了然,他虽然年轻但家学渊源,对于朝中人物过往极其了解,来济之父来护儿当年能够随同隋炀帝平定江南覆灭南陈从而立下大

    功,正是因为韦孝宽嫡长子、韦贵妃父亲韦圆成将其举荐给杨素。

    怪不得宁肯坐视骚乱不止前去恳求房俊也不带人冲入韦家将人带出来审讯,来家虽然没落多年却从未忘却往年的知遇之恩……

    岑长倩道:“所以您还是回府去歇着吧,既然还念着昔日交情那就退避一下,这件事交给我办就好。”

    孰料来济摇摇头:“之前顾念交情不愿入韦家拿人,现在亦是顾念交情才不能避而不就。”面前这位少年家学渊源,继承了岑文本的政治遗产自然有满腔抱负,又在书院归于房俊麾下,背景深厚根脉扎实,正是初生牛犊豪气冲天的时候,时时刻刻

    都想着干一些名动长安的大事以便累积声望,现在有了挑战京兆韦氏的机会岂能善罢甘休?既然念着往日的交情,就不能任由岑长倩前去韦家拿人,一旦韦家言语之中起了冲突,说不定这小子就敢纵兵入府将京兆韦氏踩在脚下作为他的进身之阶…

    …岑长倩不置可否,点头道:“既然来县令执意如此,在下自然要成人之美,半个时辰之后将人带出来,我这就入寺将那几个僧人也带出来,然后由你审讯,完

    结此事。”

    来济愕然回头瞅了瞅大慈恩寺厚重威严的山门:“这可是大慈恩寺,你敢进去带人?”

    “你以为大帅真是去喝茶啊?他就坐在玄奘大师的堂上不说话,你看大慈恩寺上下敢不敢有人拦我!”

    来济无语:“一桩小案子而已,何至于此?”

    那可是大慈恩寺,那可是玄奘啊!岑长倩摇摇头,面容严肃:“你当真以为这是一桩小案子?或许吧,但愿背后不是有人趁机挑动大慈恩寺的骚乱,若非你当机立断将骚乱的根源掐断,信不信

    现在整个晋昌坊都乱成一团,甚至有可能出现一两例踩踏致死事件?”

    来济悚然一惊,刚刚下去的汗水倏地就冒出来。

    岑长倩笑容温和:“别担心,跟在大帅麾下天大的麻烦他也会给咱们挡住,放心去办事吧”

    来济:“……”

    我何时跟在房俊麾下了?

    刚想分辨一下自己的立场是“忠君”的彻彻底底站在陛下那边,不想在朝中认下什么大佬靠山,但岑长倩已经向大慈恩寺的山门走去……

    来济郁闷一下,无奈叹气,转身带着衙役直奔韦家。

    ……翻经院正堂上房俊正与玄奘相对而坐,这位大唐最负盛名的高僧一脸郁闷,多年磨砺铸就的佛心也给动摇了,轻叹道:“佛门自在修行、与世无争,于清静处

    领悟佛法真谛,世界清静、身体清静、内心清静,结果却是纷纷扰扰烦不胜烦,如之奈何?”天下佛门经典熟读于心的高僧大德却甚少“佛言佛语”,平素说话也不会故作高深,与房俊这样的老相识相处就如同一个寻常的老和尚,心底不满就抱怨出来,丝毫不在意什么高僧风范。

第一千六百九十八章 自相矛盾

    房俊哂笑一声,不以为然道:“那又怨得谁来呢?深入空门自应六根皆断、四大皆空,偏要贪婪俗世坠入红尘将身上的袈裟染满尘埃,最后拂拭不去、尘垢封心

    却又怨天尤人,真是何苦来哉。”

    所以现在的佛门其实是割裂的,少部分人将“佛性”作为真理,视其为毕生追求的真谛,而大部分人则只是将“佛”当做一种手段、一个工具,以之牟利。

    双方被视为一体,实则截然不同。当佛门开始贪恋俗世的权力就意味着已经背离了“佛”之初衷,而这个所谓的“佛”早已被利欲熏心之辈借用为攫取俗世权力的工具,他们信的不是“佛”,不是

    “出世”,而是繁华喧嚣的红尘凡世。玄奘默然片刻,摇摇头:“佛性在于‘悟",而‘悟"之根源在于‘知",连佛性是什么都不知道,‘悟"又何从谈起呢?所以并不是人人信佛便可人人得窥大道,所谓‘

    佛在心中"‘人皆可佛"其实不过是虚妄之言罢了,佛说众生平等,实则不然。”他看着房俊澄澈的目光有些深邃,语气悠然:“有些人生而知之,有些人鲁钝笨拙,有些人一心向善,有些人作恶多端,人与人是不同的,所以有些人可以潜

    心静修以问大道,他的精神层次超越了对于俗世一切之追求,而有些人却只能在红尘俗世之间打滚受尽磨难却不得脱身。佛渡众生,但只渡有缘之人。”

    谁是有缘之人?

    自然是那些精通佛法有大宏愿之人。

    余者自然便是无缘之人。

    无缘之人怎么办?

    只能在红尘烂泥之中轮回往复、与牲畜无异。但佛性本善,不仅渡有缘之人,也不应歧视无缘之人,所以有缘之人站在清静之处研悟佛法进窥大道,无缘之人可用一切方法追逐名利、聚敛钱帛,无可厚

    非。

    房俊奇道:“大师自己深受烦扰佛心已乱,怎地反而觉得那些俗人没错?”玄奘道:“贫僧是人不是佛,心烦乃是一时之感悟,遇到旧友倾吐一番心神舒畅,并无不可。可那些无缘之人蝇营狗苟亦是其自行为之,并无不对之处。贫僧

    心烦与那些人钻营两者之间皆可并存,有什么不对?”

    房俊琢磨一下才明白玄奘的意思:我烦我自己的,但他们所做都是在他们的立场应该做的,我不会因为我心烦便强制他们不去做他们应该做的……

    房俊自觉境界浅薄,不明白玄奘这种思维与鸵鸟有何分别,只能感叹一句不愧是高僧,与正常人就是不一样。

    “大师眼界开阔、心胸豁达,既然深明其中之原因却又为何为他人而烦扰呢?”“贫僧已然说了只是个凡人而已,又不是大自在境界圆满的佛陀,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自然都得尝遍,不过贫僧之境界正在提升,或许终有一日能臻

    达大慈悲之境。”

    房俊是不懂佛法的,大乘也好、小乘也罢,他甚至不知其中之具体区别,但他觉得似乎其中逻辑似乎难以自圆其说。

    譬如玄奘口中的大慈悲之境是什么?是“生出大慈悲心,视众生皆苦,发愿普渡众生”,可既然是“发愿”,就是“有所求”,既是“有所求”,自然就有“求不得”,有“求不得”,那么“怨憎会”“爱别

    离”等等就会接踵而来、难以摆脱。

    一边说“佛性空无”,一边又有“大慈悲心”,岂不是自相矛盾?

    ……岑长倩踏入寺门,悠扬的钟声停止,场院上做晚课的僧人纷纷起身离去,人头攒动摩肩擦踵,虽然尽皆肃然无声,但如此之多的僧人汇聚一处没有了往昔肃

    穆庄严之虔诚,多了几分忙碌杂乱之庸俗。

    看着匆匆赶来迎接的知客和尚,岑长倩问道:“现下寺中僧侣几何?”知客和尚见岑长倩身后带着一队精兵却不敢拦阻,有些愁眉苦脸:“已然超过三千之数,另外还有各地的香客入住,寺内各处房舍无有空闲,本寺子弟甚至不

    得不让出房舍去柴房暂住,以往每年各种节日盛会的时候亦是人满为患却可以安置去城内别处寺院暂居,可现在整个关中的寺院都无有空闲,奈何奈何。”佛门讲究的是清静自持、与世无争,更愿意以放贷、租赁等等手段坐着收钱,接受香客的香油钱反倒不是最重要的收入。虽然人活于世离不开钱,可是当下

    这种人满为患的气氛却是佛门不喜欢的,这哪里还是天下第一的佛寺?简直比东西两市还热闹。

    关键是人一多成份就复杂,总是会搞出一些麻烦令人焦头烂额……岑长倩负手而行,至山门内止步,淡然道:“方才被指认猥亵的僧人在何处?劳烦和尚将其交出,我要带回去详细审理,尽快了结这件事,也能还给贵寺一个

    清白。”

    知客和尚面色为难:“非是贫僧搪塞,但想要带走本寺僧人必须首座点头才行。”“金吾卫奉皇命节制京城,无论事涉何人皆有执法权,大慈恩寺难道可以不尊皇命、无视大唐律法?金吾卫拿人,谁也阻止不了。不过大慈恩寺乃是皇家寺院

    ,必要的体面可以给一些,你自去请示便是,不过无论贵寺意愿如何,在下都必须将人带走。”

    知客和尚无奈,面前这位左金吾卫长史气势强大咄咄逼人,可其本身是岑文本的侄子,又是房俊的学生,现在更是一军之长史,的确有这样强硬的资格。

    少年意气,心高气傲,知客和尚确认只要自己敢拒绝,这位就敢带兵冲进寺内拿人……

    “烦请施主在此稍候,贫僧去去就来。”

    心底不满,所以连请岑长倩坐一坐喝一杯茶水的礼节都欠奉,就让岑长倩站在山门内石阶旁便匆匆而去。岑长倩不以为意,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兵卒,甲胄齐备、军容严整,一个个背负双手挺胸抬头森然肃穆,将大唐军兵的威武霸气、纪律严明展示得

    淋漓尽致,很是满意。知客和尚快步来到翻经院,入内便见到玄奘正与房俊对坐饮茶,似乎在讨论着佛法之中的某些问题,毕恭毕敬道:“左金吾卫长史岑长倩请求将涉事之僧人带

    去详细调查,事关大慈恩寺清誉不敢擅专,恳请首座示下。”玄奘正在对房俊讲解大乘与小乘之分别,以之为房俊提出来的“佛法自相矛盾”解惑,似乎想要凭借毕生所学将面前这个“顽石”点化,现在被打断,谈兴顿失,无奈的摆摆手:“让他带去好了,如果那几个僧人是被冤枉,大慈恩寺的清誉不是谁想败坏就能败坏的,若他们当真坐下不可饶恕之事,大慈恩寺又有什么清誉

    可言呢?”

    知客和尚应道:“谨遵师命。”看着知客和尚快步出门,玄奘摇摇头,淡然道:“斗转星移、春荣秋收,乃至于生旺死绝、寂灭涅槃,一切都在规则之内运转,无有破例。人世间也应该是这

    样,当规则设立,人人各安其职、各司其命,自然天下大同,然而却好像谁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大师谬矣,您似乎对规则的设立有些误解,规则是给那些不守规则的人设立的,若人人遵守规则,那还要规则有什么用呢?”

    玄奘愣忡一下,赞道:“至哉斯言!”

    *****长安城一百零八坊整体是以一个军事堡垒的格局而设计建设的,坊与坊之间有高大的坊墙,如若外敌入侵不仅每一个坊都可以作为一个孤立的军事单位,还

    可以彼此协同共御外敌。而坊内的规划设计也大同小异,既每个坊都有纵贯全坊东西、南北走向的两条街巷,方便战时调拨军队、运输辎重,两条街会在每个坊中间的地方交回形成

    一个十字路口。

    韦家宅院就在晋昌坊的东北隅。来济带着衙役来到韦家门外,恭敬的递上自己的名帖,告知门子:“本官万年县令来济,长辈与贵府素有交情,今日虽因公而来却也不愿破门而入,请贵府将

    今日傍晚于大慈恩寺外经过的商队全员交出,伏请谢罪。”

    他是一个重情的人,念着以往来、韦两家的交情,所以将姿态摆得很低。他的姿态低,但门子却不敢怠慢,万年县令虽然不过是五品官,京兆韦氏并不放在眼里,可万年县却是京县韦家大多数产业都在其管辖之下,现在一县父母

    登门,自然陪着笑脸,先请来济入门房饮茶稍=待,自己则快步入府禀报。

    未几,门子返回笑着躬身道:“家主听闻故人登门,甚是欢喜,请您入内一叙。”

    来济欣然入内。

    虽然家族衰落之后不曾自暴自弃,始终志气冲霄力争上游但是面对京兆韦氏之礼遇,依旧让来济感到一份自得与骄傲。能够被“请入”京兆韦氏门庭者,哪一个不是功成名就亦或前程似锦之辈?这份来自于顶级世家门阀之认可,让来济这样历经磨难之人心生温暖。

第一千六百九十九章 明察秋毫

    府内游廊画栋、灯火辉煌,似乎受到佛道两派节日喜气之渲染,即便是天色已暮华灯初上,依旧可以见到仆人侍女衣着鲜艳出出入入,将那种钟鸣鼎食奢华度日?

    之氛围营造得愈发淋漓尽致。?

    到了门口直入正堂,韦琬穿着一身蜀锦长衫头戴幞头起身拱手相迎:“既是故人之后,到了家中岂能过门不入?贤侄快请入座。”?

    来济还礼,神情谦逊:“此为公事而],域名[(.)]???%?%??

    ?

    这是客气话实则是自从来护儿死后两家已经多年未有来往,贸然登门万一被拒之门外岂不是丢脸?两人入座,仆人奉上香茗,韦琬感叹道:“当年我还年轻第一次见令尊之时是在大兄府上,当时便对令尊之威猛霸气心折,令尊还曾赠我宝刀一口。令尊当年面对屠刀亦面不改色不曾做出叛君之举,实乃忠臣良将,可恨宇文化及此獠悖逆不臣,亦可叹隋炀帝刚愎自负、昏聩暴戾葬送大好江山,更连累无数忠臣没个好

    下场,实在是咎由自取、可恨之极。”新野来氏也曾是享誉地方之门阀,但人口希少繁衍艰难,自两汉以来无杰出之士,难免门庭败落。其父来护儿一辈子都想要振兴门楣所以生了十几个儿子,

    可谓枝繁叶茂,一度距离“阀阅”为之不远,过个三五代人一边繁衍生息一边立功进爵,自然而然就成为一方门阀。

    然而大业十四年宇文化及在江都发动叛乱弑杀君王之时,来家被席卷其中遭遇毁灭打击,

    来济也深感唏嘘:“时移世易,三十载过去,早已物是人非啊。”韦琬温言道:“虽然长者已逝,但吾辈仍当世代结交,贤侄有闲可常往府上走一走,陪我喝杯酒听听曲儿,再好的关系也要时常走动,否则令老一辈的交情冷

    淡下去,殊为可惜。”

    来济连连点头。社会里人情世故,这样一份祖辈流传下来的交情很重要,尤其是身在官场尔虞我诈可信之人很少的情况下,愈发显得弥足珍贵,因为若是背叛了这样的交情

    会受到全天下人的耻笑,别管背地里如何男盗女娼唯利是图,嘴上一定要对“背信弃义”加以鄙视与唾弃。

    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两人聊了一会儿,喝了杯茶,府上管事从外头进来,躬身道:“启禀家主、来县令,商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随同来县令返回县衙协助调查。”来济当即起身:“非是在下唐突,实在是这件事闹得太大,影响恶劣,越国公有严令务必尽快了结,在下不得不贸然登门,得罪之处还望海涵他日在下登门负

    荆请罪。”“诶,这说的哪里话?若是旁人前来我定然不假辞色,可贤侄为公务而来我怎能不全力配合?不仅此事,日后若有为难之处尽可前来与我商量,只要能帮衬得

    上,绝不推辞。”

    “如此多谢了,时候不早,越国公那边已经去了大慈恩寺缉拿涉事僧侣,不好让他久等,先行告辞。”

    “请。”来济在韦琬陪同之下出了正堂,便见到十余人集合在院子里,管事小声道:“这是家中商队,负责从西

    域往来长安之间贩卖货物至西市?,

    今日正好货物售罄返

    回家中与其家人团聚?_[(.)]???。?。???,

    途径大慈恩寺见发生骚乱故而议论几句?,

    却不知其中是否有违法犯纪之处。”韦琬摆摆手:“贤侄只管带走审问?,

    若有不当之处就请按律惩处,无需顾忌京兆韦氏的颜面,京兆韦氏素来奉公守法,绝不会为了所谓的颜面便袒护家仆、祸

    乱法纪。”

    “家主深明大义,在下佩服之至,还请放心,定然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个。”

    “哈哈,闲话少叙,正事要紧,贤侄请吧。”

    “是。”

    来济拱手施礼告辞,转身站在台阶上扫了这十余人一眼……忽然觉得不对。白天他远远见过这伙人,因为十余人一会儿聚集一会儿分散到处妖言惑众煽动人心所以很是显眼,不过因为他当时忌惮大慈恩寺故而试图通过劝解将事情压

    下去,却也派人一直盯着。

    现在看着这群人,他很明确的发现少了一个人,盖因那人年纪大但相貌俊朗、气质出众,于人群之中很是夺目。

    来济止步回头看着韦琬,面色淡然:“在下尽了礼数,顾念长辈至交情所以登门拜访,家主不认这份交情也就罢了,却又何必蒙骗于我?”韦琬愕然:“贤侄此言何意?你为公务登门而来,我热情招待全力配合难道还有错?若是换了旁人怕是连我家门都进不来,这般不识抬举着实令人不知所谓。

    来济手指着台阶下的商队:“此中缺了一人,家主还是将那人交出来为好。”

    韦琬断然摇头:“这就是家中在西市的商队,一人不多一人不少,来县令休要胡搅蛮缠。”

    从“贤侄”变成“来县令”,面色也阴郁下来,看上去似乎忍着怒气即将勃发。

    京兆韦氏的怒火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来济却视如不见、夷然不惧,慢条斯理道:“若寿光县男不承认,请将府上二十至三十岁之男丁集结此处,让本官一一辨认。”

    交情归交情,难道有点交情就可以不顾公务、徇私枉法了?“放肆!来济你欺人太甚,当年你我两家交情莫逆,汝父得先祖之举荐才有跟随隋炀帝南征剿灭南陈之机会从而平步青云,莫非来护儿死了,这举荐之功、知

    遇之恩你们来家就不认了?”

    韦琬火气勃发、怒目而视,阖府仆从也都聚集过来,同仇敌忾。来济叹息一声,对于韦琬携恩相迫并未恼怒,苦口婆心道:“正是在下记得往年情分这才亲自登门拿人,如此才能给贵府留下一些体面,否则若越国公麾下金

    吾卫兵卒前话的机会么?”

    韦琬心中一惊,强撑着道:“就算是房俊也不能不讲理,更不能对韦家任意践踏!”

    来济蹙眉,不过是一桩纠纷之事而已,就算错在韦家,最终的惩戒也不过是罚金训诫而已,他想不明白为何韦琬如此执拗,隐瞒一人抵死不认。

    何必呢?

    他想起一种可能,试探着问道:“昨夜贵府亦有人参与了冲击京兆府衙门?”

    话问出口?,

    又觉得不对。那么多人冲击京兆府?,

    即便所谓的“法不责众”在陛下敕令之下全无用处?,

    可对于京兆韦氏这样的人家也算不得大事?_[(.)]?▄?%?%???,

    大不了私底下利益交换运作一下,京兆府也好三法司也罢最终也不过是罚金赎买、申饬训诫,顶了天也就是对参与此事的子弟罢官免职数年内不得入仕而已,可在京兆韦氏来说这算得了什么?数年之

    后运作一番不仅可以官复原职甚至有可能更进一步。

    何至于这般严阵以待,甚至不惜将其中一人隐瞒起来对抗审讯?

    除非……

    来济目光炯炯,面色肃然:“奉劝家主一句,今早将令郎交出来吧,莫要使得事态恶化。”韦家之所以这般做法,唯一的解释就是家中子弟不仅参与了昨夜冲击京兆府,甚至更为严重与李景淑的死有所瓜葛,那样一来京兆韦氏无法摆平,却也不能

    任凭家中子弟折损,所以意欲将其藏匿。

    甚至于这个商队之所以从西市返回晋昌坊,都是为了掩护韦家子弟……

    韦琬面色难看,断然否认:“来县令休要信口雌黄、恣意栽赃,绝无此事!”

    来济小声劝道:“我若无功而返,下一次就是越国公带兵前来了……家主确定要那样才肯交人?”

    韦琬闭口不言,面色阴晴不定。韦家与房俊素有仇怨,虽然不至于不死不休但韦家最杰出的子弟韦政矩就是毁在房俊手里,他的母亲是元氏嫡女,而元氏亦毁于房俊之手,故而韦家对房俊

    的报复从来不曾停止,此等状况之下若是被房俊揪住把柄,岂能善罢甘休?

    怕是整个家中所有人都要被房俊缉拿下狱。

    太宗皇帝活着的时候房俊便持宠而骄,如今李承乾登基,房俊更是居功自傲、目空一切、恣意妄为,没什么是那个棒槌不敢干的……

    颓然叹了口气,回头吩咐家仆:“将三郎带出来吧。”

    家仆犹豫一下,应道:“喏。”

    转身匆匆向后院行去。

    韦琬看着话如何?”

    来济似乎没听出对方对他的称呼再度转变,淡然道:“公务在身,不便叙旧,在此等候片刻就好。”

    韦琬知道有些事情大抵是瞒不住了,来济精明强干、明察秋毫,身后的房俊魄力无双、敢打敢杀,又有陛下敕令颁布,之前想要置身事外怕是绝无可能。

    自己最优秀的儿子牵扯其中,岂能不心急火燎?

    试探着问道:“这件事……不知左金吾卫打算怎么办,陛下那边又是什么意思?”京兆韦氏虽然门楣不坠,但早已被排除于权力核心之外,对于陛下的心思、朝廷的动向知之不深,韦贵妃处于深宫再不能如贞观朝那般通风报讯,所以对于这件事究竟会如何处置、发展至何等地步一无所知。

    话问出口,

    又觉得不对。那么多人冲击京兆府,

    即便所谓的“法不责众”在陛下敕令之下全无用处,

    可对于京兆韦氏这样的人家也算不得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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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凭家中子弟折损,所以意欲将其藏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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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琬闭口不言,面色阴晴不定。韦家与房俊素有仇怨,虽然不至于不死不休但韦家最杰出的子弟韦政矩就是毁在房俊手里,他的母亲是元氏嫡女,而元氏亦毁于房俊之手,故而韦家对房俊

    的报复从来不曾停止,此等状况之下若是被房俊揪住把柄,岂能善罢甘休?

    怕是整个家中所有人都要被房俊缉拿下狱。

    太宗皇帝活着的时候房俊便持宠而骄,如今李承乾登基,房俊更是居功自傲、目空一切、恣意妄为,没什么是那个棒槌不敢干的……

    颓然叹了口气,回头吩咐家仆:“将三郎带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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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許的作品《天唐锦绣》??,域名[(.)]???.の.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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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陛下敕令之下全无用处,可对于京兆韦氏这样的人家也算不得大事,大不了私底下利益交换运作一下,京兆府也好三法司也罢最终也不过是罚金赎买、申饬训诫,顶了天也就是对参与此事的子弟罢官免职数年内不得入仕而已,可在京兆韦氏来说这算得了什么?数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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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至于这般严阵以待,甚至不惜将其中一人隐瞒起来对抗审讯?

    除非……

    来济目光炯炯,面色肃然:“奉劝家主一句,今早将令郎交出来吧,莫要使得事态恶化。?”

    韦家之所以这般做法,唯一的解释就是家中子弟不仅参与了昨夜冲击京兆府,甚至更为严重与李景淑的死有所瓜葛,那样一来京兆韦氏无法摆平,却也不能

    任凭家中子弟折损,所以意欲将其藏匿。

    甚至于这个商队之所以从西市返回晋昌坊,都是为了掩护韦家子弟……

    韦琬面色难看,断然否认:“10*?*?10?”

    来济小声劝道:“我若无功而返,下一次就是越国公带兵前来了……家主确定要那样才肯交人??”

    韦琬闭口不言,面色阴晴不定。韦家与房俊素有仇怨,虽然不至于不死不休但韦家最杰出的子弟韦政矩就是毁在房俊手里,他的母亲是元氏嫡女,而元氏亦毁于房俊之手,故而韦家对房俊

    的报复从来不曾停止,此等状况之下若是被房俊揪住把柄,岂能善罢甘休?

    怕是整个家中所有人都要被房俊缉拿下狱。

    太宗皇帝活着的时候房俊便持宠而骄,如今李承乾登基,房俊更是居功自傲、目空一切、恣意妄为,没什么是那个棒槌不敢干的……

    颓然叹了口气,回头吩咐家仆:“将三郎带出来吧。”

    家仆犹豫一下,应道:“喏。”

    转身匆匆向后院行去。

    韦琬看着话如何?”

    来济似乎没听出对方对他的称呼再度转变,淡然道:“公务在身,不便叙旧,在此等候片刻就好。”

    韦琬知道有些事情大抵是瞒不住了,来济精明强干、明察秋毫,身后的房俊魄力无双、敢打敢杀,又有陛下敕令颁布,之前想要置身事外怕是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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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问出口,又觉得不对。那么多人冲击京兆府,即便所谓的“法不责众”在陛下敕令之下全无用处,可对于京兆韦氏这样的人家也算不得大事,大不了私底下利益交换运作一下,京兆府也好三法司也罢最终也不过是罚金赎买、申饬训诫,顶了天也就是对参与此事的子弟罢官免职数年内不得入仕而已,可在京兆韦氏来说这算得了什么?数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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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琬闭口不言,面色阴晴不定。韦家与房俊素有仇怨,虽然不至于不死不休但韦家最杰出的子弟韦政矩就是毁在房俊手里,他的母亲是元氏嫡女,而元氏亦毁于房俊之手,故而韦家对房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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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颓然叹了口气,回头吩咐家仆:“将三郎带出来吧。”

    家仆犹豫一下,应道:“喏。”

    转身匆匆向后院行去。

    韦琬看着话如何?”

    来济似乎没听出对方对他的称呼再度转变,淡然道:“公务在身,不便叙旧,在此等候片刻就好。”

    韦琬知道有些事情大抵是瞒不住了,来济精明强干、明察秋毫,身后的房俊魄力无双、敢打敢杀,又有陛下敕令颁布,之前想要置身事外怕是绝无可能。

    自己最优秀的儿子牵扯其中,岂能不心急火燎?

    试探着问道:“这件事……不知左金吾卫打算怎么办,陛下那边又是什么意思?”京兆韦氏虽然门楣不坠,但早已被排除于权力核心之外,对于陛下的心思、朝廷的动向知之不深,韦贵妃处于深宫再不能如贞观朝那般通风报讯,所以对于这件事究竟会如何处置、发展至何等地步一无所知。

    话问出口,又觉得不对。那么多人冲击京兆府,即便所谓的“法不责众?”

    在陛下敕令之下全无用处,可对于京兆韦氏这样的人家也算不得大事,大不了私底下利益交换运作一下,京兆府也好三法司也罢最终也不过是罚金赎买、申饬训诫,顶了天也就是对参与此事的子弟罢官免职数年内不得入仕而已,可在京兆韦氏来说这算得了什么?数年之

    后运作一番不仅可以官复原职甚至有可能更进一步。

    何至于这般严阵以待,甚至不惜将其中一人隐瞒起来对抗审讯?

    除非……

    ▊_?_?▊?”

    韦家之所以这般做法,唯一的解释就是家中子弟不仅参与了昨夜冲击京兆府,甚至更为严重与李景淑的死有所瓜葛,那样一来京兆韦氏无法摆平,却也不能

    任凭家中子弟折损,所以意欲将其藏匿。

    甚至于这个商队之所以从西市返回晋昌坊,都是为了掩护韦家子弟……

    韦琬面色难看,断然否认:“来县令休要信口雌黄、恣意栽赃,绝无此事!?”

    来济小声劝道:“我若无功而返,下一次就是越国公带兵前来了……家主确定要那样才肯交人??”

    韦琬闭口不言,面色阴晴不定。韦家与房俊素有仇怨,虽然不至于不死不休但韦家最杰出的子弟韦政矩就是毁在房俊手里,他的母亲是元氏嫡女,而元氏亦毁于房俊之手,故而韦家对房俊

    的报复从来不曾停止,此等状况之下若是被房俊揪住把柄,岂能善罢甘休?

    怕是整个家中所有人都要被房俊缉拿下狱。

    太宗皇帝活着的时候房俊便持宠而骄,如今李承乾登基,房俊更是居功自傲、目空一切、恣意妄为,没什么是那个棒槌不敢干的……

    颓然叹了口气,回头吩咐家仆:“将三郎带出来吧。”

    家仆犹豫一下,应道:“喏。”

    转身匆匆向后院行去。

    韦琬看着话如何?”

    来济似乎没听出对方对他的称呼再度转变,淡然道:“公务在身,不便叙旧,在此等候片刻就好。”

    韦琬知道有些事情大抵是瞒不住了,来济精明强干、明察秋毫,身后的房俊魄力无双、敢打敢杀,又有陛下敕令颁布,之前想要置身事外怕是绝无可能。

    自己最优秀的儿子牵扯其中,岂能不心急火燎?

    试探着问道:“这件事……不知左金吾卫打算怎么办,陛下那边又是什么意思?”京兆韦氏虽然门楣不坠,但早已被排除于权力核心之外,对于陛下的心思、朝廷的动向知之不深,韦贵妃处于深宫再不能如贞观朝那般通风报讯,所以对于这件事究竟会如何处置、发展至何等地步一无所知。

    话问出口,又觉得不对。那么多人冲击京兆府,即便所谓的“法不责众?”

    在陛下敕令之下全无用处,可对于京兆韦氏这样的人家也算不得大事,大不了私底下利益交换运作一下,京兆府也好三法司也罢最终也不过是罚金赎买、申饬训诫,顶了天也就是对参与此事的子弟罢官免职数年内不得入仕而已,可在京兆韦氏来说这算得了什么?数年之

    后运作一番不仅可以官复原职甚至有可能更进一步。

    何至于这般严阵以待,甚至不惜将其中一人隐瞒起来对抗审讯?

    除非……

    来济目光炯炯,面色肃然:“奉劝家主一句,今早将令郎交出来吧,莫要使得事态恶化。?”

    韦家之所以这般做法,唯一的解释就是家中子弟不仅参与了昨夜冲击京兆府,甚至更为严重与李景淑的死有所瓜葛,那样一来京兆韦氏无法摆平,却也不能

    任凭家中子弟折损,所以意欲将其藏匿。

    甚至于这个商队之所以从西市返回晋昌坊,都是为了掩护韦家子弟……

    韦琬面色难看,断然否认:“来县令休要信口雌黄、恣意栽赃,绝无此事!?”

    来济小声劝道:“我若无功而返,下一次就是越国公带兵前?.の.の??”

    韦琬闭口不言,面色阴晴不定。韦家与房俊素有仇怨,虽然不至于不死不休但韦家最杰出的子弟韦政矩就是毁在房俊手里,他的母亲是元氏嫡女,而元氏亦毁于房俊之手,故而韦家对房俊

    的报复从来不曾停止,此等状况之下若是被房俊揪住把柄,岂能善罢甘休?

    怕是整个家中所有人都要被房俊缉拿下狱。

    太宗皇帝活着的时候房俊便持宠而骄,如今李承乾登基,房俊更是居功自傲、目空一切、恣意妄为,没什么是那个棒槌不敢干的……

    颓然叹了口气,回头吩咐家仆:“将三郎带出来吧。”

    家仆犹豫一下,应道:“喏。”

    转身匆匆向后院行去。

    韦琬看着话如何?”

    来济似乎没听出对方对他的称呼再度转变,淡然道:“公务在身,不便叙旧,在此等候片刻就好。”

    韦琬知道有些事情大抵是瞒不住了,来济精明强干、明察秋毫,身后的房俊魄力无双、敢打敢杀,又有陛下敕令颁布,之前想要置身事外怕是绝无可能。

    自己最优秀的儿子牵扯其中,岂能不心急火燎?

    试探着问道:“这件事……不知左金吾卫打算怎么办,陛下那边又是什么意思?”京兆韦氏虽然门楣不坠,但早已被排除于权力核心之外,对于陛下的心思、朝廷的动向知之不深,韦贵妃处于深宫再不能如贞观朝那般通风报讯,所以对于这件事究竟会如何处置、发展至何等地步一无所知。

第一千七百章 胡搅蛮缠

    来济眼皮耷拉下来:“大唐立国已久,司法渐趋完善,任何事情自然有法可依、依法办事,没有人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

    我视你为亲朋故旧,你却将我当傻子一样耍弄,真以为我是个没脾气的为了攀附京兆韦氏的门楣便毫无原则底线?

    既然如此,那就公事公办。韦琬有些手足无措,方才气势拿捏得太足,没想到非但未能震慑对方反而使得再无转圜之余地,又是尴尬又是后怕,可到底还是不能就此作罢,只得放下身

    段一揖及地:“犬子无状,闯下祸事,然身为人父不能见死不救,还望来县令看在以往两家交情上指点一二,京兆韦氏感激不尽。”

    呵呵,现在又记起两家交情了?尽管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也不指望京兆韦氏的感激,但来济不想把事情做绝,略作沉吟,低声道:“此事在于襄邑郡王府,若能取得事主之谅解这是基础,民不

    举、官不究。但更在于越国公,他若执意依法严惩,就算是襄邑郡王想要息事宁人都不行。”

    韦琬愁苦不堪,叫苦道:“可我家与越国公素有嫌隙,如能能够指望越国公高抬贵手?”

    这也正是他的担忧之处,房俊不但不会高抬贵手,反而极有可能从重处罚、落井下石。这么些年京兆韦氏在官场上和风细雨没什么存在感,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族中子弟并无出类拔萃之辈。好不容易出了“韦家双杰”韦政矩、韦叔夏前者已经毁在

    房俊手中仕途几乎断绝,后者落到其手中又岂能幸免?

    韦叔夏是他的次子,但是在堂兄弟当中排行第三,故而以三郎称之……来济叹气道:“我也素闻贵府三郎之才名,据说擢明经第、精通《三礼》乃年轻一辈之佼佼者,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如此良才美玉岂能使其折损于屑小之事?

    家族子弟既有如此龙章凤质,自应拼却一切亦要栽培庇佑才对。”韦叔夏少有贤名、惊才绝艳,这样的子弟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必须保住,你们京兆韦氏纵横关中几百年人脉深厚利益纠葛,难道就寻不出一个故旧亲朋

    去向房俊求个人情?

    据他所知,房俊为人虽然有时候的确“棒槌”,但并不是油盐不进桀骜不驯,只要这个说情的人找得恰当,极大可能会给这个面子的……韦琬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但想要寻到一个合适之人选、对方又甘愿出面,其间必然要有一些利益交换,不然谁都知道京兆韦氏与房俊素有嫌隙的情况下愿意

    居中说和?

    而现在的京兆韦氏仅余下一个空架子,真正掌握的可以交换的利益着实不多……

    后院传来喧嚣吵闹之声。

    韦琬蹙眉,对来济道:“来县令稍候,我去后边看看。”

    “事已至此,还望家主莫要做出藐视王法之事,否则后果或许更为严重。”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要放在台面上规规矩矩的解决。”

    “正是如此。”

    然而未等韦琬去往后院,吵闹声已经越来越近,一大群人护着一个衣着华美、满头华发、拄着拐杖的老妪自旁边跨院的月亮门走出来。

    韦琬连忙快步走下台阶上前迎去,口中疾声道:“母亲这么晚了不休息,怎地来了正堂?”

    老妪用拐杖给韦琬的肩膀打了一下,斥道:“我若不来,咱家的孙子怕就要你贼人给害了!”来济也从台阶下来,却没有去看那颐指气使的老妪,目光停留在老妪身后一步的少年身上,面如冠玉、风姿倜傥,瘦高的身材在人群里仿佛鹤立鸡群,即便

    眉眼恭顺、一声不吭,但依旧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商队之中缺少的就是此人。

    有“韦家美玉”之称的韦叔夏,果然良才美玉、风姿不凡……

    韦琬被打了一下连躲都不敢躲,只苦着脸道:“母亲说哪里话?三郎做错事就要站出去承担,一味躲避不仅毫无用处且有可能祸延家族。”老妪却根本不听,盛气凌人:“我不听你这些废话!你以为我不知是房俊派人前来拿人么?他与我家血海深仇,三郎落到他手里必然没有活路,谁想带三郎走

    ,除非踩着我的尸体!”

    韦琬焦头烂额不知说什么好,韦家虽然与房俊有嫌隙,可也仅只是嫌隙而已,有血海深仇的是元氏一族,与我韦家何干?然而面对不讲理胡搅蛮缠的老母亲他束手无策,只能怒视被母亲护在身后的韦叔夏,怒喝道:“畜生何以这般无担当?你既然敢做下那等无法无天的蠢事,就别跑回来让你祖母护着你,她能护得你一时还能护得你一世?若还自认是我韦家子弟,那就跟着来县令去将事情说清楚,是你的做的任凭处罚,不是你做的谁也

    不能诬陷京兆韦氏子弟!”老妪又拿拐杖去打儿子,骂道:“你那么大声作甚,以为我聋了吗?房二那个混账杀人不眨眼,最是狠心歹毒三郎落在他手里肯定百般拷打栽赃陷害,我最心

    疼这个孙子这个孙子,万万不能将他推进火坑!”韦琬这么大岁数却被母亲当众责打,又羞又怒,干脆也不躲避,气得青筋暴突、面红耳赤:“母亲可知他触犯了国法?事情终须解决,一味的逃避除了使事情

    复杂毫无益处!你这般护着他其实是害了他!”

    “我不管,你马上入宫去求见贵妃,让她出面跟陛下求情,一定要保住三郎。”来济负手而立、冷眼旁观,只觉得“慈母多败儿”这话在韦家体现得淋漓尽致,一个“孝”字压在韦琬头上使他不得不屈从于母亲的胡闹,明知此事必然掀起滔

    天波澜却依旧踟躇不决、进退维谷。而所谓的“韦家美玉”却毫无担当的躲在祖母身后,试图以祖母的威严压服父亲进而逃脱责任,却并未想过可能由此遭受以陛下为首的皇室喷薄而出的滔天怒

    火会否将整个京兆韦氏湮灭、吞噬。

    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而已,美则美矣,无甚大用……眼见韦琬面红耳赤、又羞又怒,来济还是心软了一下,小声提醒:“现在宫门已经落锁,就算去请贵妃为贵府三郎求情也得等到明日一早,可本官现在若无功

    而返,遭受申饬乃是小事,可越国公必然随后亲至,结果其实还是一样。”

    你们韦家能挡得住我,难不成还挡得住越国公?

    且不说挡得住与否,你家若是敢挡一下我都算佩服的五体投地……韦琬对来济投以感激的眼神,而后小声劝谏老妪:“母亲也听到了,三郎此番犯下大错,但是有宫里贵妃帮忙说情定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可若是被房俊杀进

    家门那可就后果难料了,万一那厮诬陷吾家有偏袒之罪,甚至家中还有三郎的同党,那可就祸事了!”

    老妪挥了一阵拐杖打儿子也累得气喘吁吁,此刻温言犹豫了一下,扭头看向韦叔夏:“三郎,你父说你闯下大祸,可是真的?”

    韦叔夏矢口否认:“绝对没有!只不过当时情况混乱,李景淑就死在我面前,我怕说不清楚这才趁乱逃走。”

    来济插话问道:“当时京兆府已经被左金吾卫团团包围,你是如何避开守卫兵卒逃出京兆府?”

    若无人帮助,韦叔夏就算肋生双翅也得被火枪弓弩给打下来,绝对逃不出京兆府衙门。

    韦叔夏摇头:“没人帮我,我当时发懵一个劲儿的躲着人,不知怎么就出来了。”

    来济点点头,没有多问,对老妪道:“时辰不早了,本官这就带贵府三郎回去审讯,还请老妇人莫要妨碍公务,否则后果殊难预料。”

    老妪却看都不看他,只盯着韦琬:“你确定三郎没事?”

    韦琬无语,到底有没有事那得看三郎到底与李景淑的死有没有干系,你应该问三郎也不是问我啊……

    可这个时候他不敢这么说,只能硬着头皮:“母亲放心,先让三郎随他们过去,天一亮我就去宫门前扣阙,定要见到贵妃求她去跟陛下求情。”老妪这才抿了抿嘴,回头抚摸着孙子的头顶,宽慰道:“三郎莫怕,且随他们过去便是,咱们韦家子弟也不是谁都能陷害的,谁敢打你、给你上刑就回来同我

    说,我豁出去这条老命去告御状也要将贼人扒层皮!”

    韦叔夏眼见事已至此再无挽回,只好反过来安慰老妪:“孙儿没做的事,他们就算打死我也不会承认,王法公正天日昭昭,就不信他们敢冤枉我!”

    老妪泪眼婆娑很是欣慰的样子:“好孩子,不愧是韦家子弟,有骨气。”

    来济再度无语,当真有骨气岂能犯了事跑回家中托庇于年过古稀的老祖母,甚至不顾能否祸延家族?

    韦琬招手让人将准备好的礼物奉上,拱手道:“还请来县令多多帮衬,京兆韦氏定有厚报。”

    礼物用担子装着放在地上发出“砰”一声闷响,显然极为沉重,可以猜想里面装的是什么。

    来济摇头拒绝礼物,正色道:“家主放心,本官定然秉公执法、实事求是,无论何人都不能左右本官办案。”

    你不能,房俊也不能。将来济一行人送走,韦琬搀扶着母亲回到正堂,看着依旧泪眼婆娑担心不已的母亲,他叹了口气,无奈道:“都怪三郎任性且毫无担当,今日将来济给得罪了

    此子年纪轻轻沉稳老练,且心思灵透明察秋毫,又有房俊这样一座扎实的靠山,假以时日前途无量啊,白白错过了这个结交的机会。”

    老妪瞪眼嗔怒:“三郎都已经身陷囹圄、朝不保夕,你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反而琢磨这些钻营之道,你这个畜生!”

    韦琬面对继承了元氏一族自私、暴戾等等负面性格的母亲还能怎么样呢?

    抹了一把脸唾面自干。有时候想想,元氏一族崩溃倒塌也是一件好事,否则素来将娘家权势作为依仗的母亲今日指不定要闹到何等不可收拾的地步,当真等到房俊亲自入府那人那就不是交不交人的问题了,而是那厮会否趁机发作借题发挥将整个寿光县男府席卷其中……

第一千七百0一章 询问案由

    来济没有将人带回万年县衙而是提着灯笼一路疾行穿过十字街口来到晋昌坊的坊门处征用了几间屋子将韦叔夏及韦家商队一干人等关押也不必分别羁押了这一伙人掩护韦叔夏从西市逃回韦家路上相处时间很长该窜供的...

    来济并未将众人带回万年县衙而是持灯快速穿过十字街口前往晋昌坊坊门。他征用了数间屋舍将韦叔夏及韦家商队一众人等拘禁其中不必再分开关押。毕竟他们在接应韦叔夏逃离西市后一路同行若想串供也早已完成。

    来济命人提审韦叔夏对其案由进行询问。韦叔夏神色慌张言语支吾其词,,始终不肯说出实情。来济见状厉声呵斥道:“韦叔夏你身为韦家二公子竟胆敢勾结贼人刺杀秦王罪不可赦如今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不成”

    韦叔夏额头上冷汗直冒仍试图狡辩:“大人冤枉啊小人与秦王素无恩怨何来刺杀之说??”

    来济冷哼一声:“少装蒜!!王肃大人亲眼目睹你从秦王府中逃出,,并与杀手同流合污。你纵有百口也难辨其伪”

    韦叔夏面如死灰知道再狡辩也是徒劳。他终于崩溃将王肃与韦家勾结、刺杀秦王李世民的计划和盘托出。

    来济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堂堂韦家竟与外贼勾结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当即传讯万年县令王允将案情上报。一时间朝野震动韦家满门被抄韦氏一族从此没落。

    翌日清晨消息传至刑部。尚书刘林甫接到公文后勃然大怒立即召集部下前往万年县。来济收到消息后率众在城门口迎接。

    刘林甫甫一下马车便劈手夺过公文细细审阅。片刻后他抬起头眼中射出寒光:“好一个韦家!!竟然胆敢勾结贼人刺杀秦王。此等大逆不道之罪绝不容赦”

    来济拱手道:“尚书大人韦叔夏已供认不讳证据确凿。只是王肃大人目前下落不明还请大人示下。”

    刘林甫沉吟道:“王肃乃是此案的关键人物务必要将其缉拿归案。令众人四下搜查不得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来济领命而去。刘林甫则带着部下前往万年县衙会同地方官员共同审讯韦叔夏。韦叔夏见刘林甫亲自出马知道大势已去遂将王肃的藏身之处和盘托出。

    刘林甫当即派遣人马前往抓捕不几时王肃便被押解至万年县衙。王肃自知难逃一死便将韦氏一族与外贼勾结的阴谋悉数供认。

    刘林甫命人将韦氏一族押解至京城受审并上书弹劾韦氏结党营私、谋逆造反。唐太宗大怒下令抄没韦家满门韦氏一族从此没落。??

第一千七百0二章 为官之道

    “房俊此獠蛊惑陛下、祸国殃民,天下仁人志士共诛之!”

    “陛下受女干佞蒙逼迫害于国有功之臣,恣意罚没功勋人家之产业,令人寒心!不诛房俊,不足以安天下!”

    “此人在漠北、海外指使麾下军队对友邦实施惨无人道的屠杀,泯灭人性、丧尽天良,使我大唐礼仪之邦的盛誉毁于一旦,万死难辞其咎!”房俊从大慈恩寺与玄奘喝了会儿茶之后返回晋昌坊的坊门处,离着老远便听到某一间房舍里有人声嘶力竭的叫嚣怒骂,而附近的衙役、兵卒见到房俊返回,

    都露出尴尬的笑容,如此难听的话语被房俊听到,万一这厮下不来台该不会迁怒于大家吧……

    房俊没理会大伙的神情,好奇询问岑长倩:“谁呀这么大胆子,就不怕老子扒了他的皮?”

    “是京兆韦氏子弟,韦贵妃的堂侄,韦叔夏。”

    房俊对这个名字略有耳闻:“那个号称什么‘韦家美玉"的家伙?”

    “正是。”

    “这家伙吃错药了吧,老子没找他没惹他,怎地骂得这么凶?”

    “卑职也不知,是来县令在审他。”

    “开门,我进去瞧瞧。”

    “喏。”

    岑长倩将房门打开,房俊迈步入内,叫骂声戛然而止。

    “大帅!”来济赶紧起身施礼。房俊微微颔首,负手踱步来到手脚都被绑缚的韦叔夏面前,笑吟吟道:“怎地不骂了?许多年没人敢这么骂我了,还挺新鲜。不过背后骂人可不是君子所为,

    有本事当面骂才让人钦佩。”韦叔夏嘴唇嗫嚅两下,虽然觉得很没面子,但终究还是没敢骂出口,少年人意气风发、心高气傲却不代表他们是傻子,面对“凶名昭著”的房二,他还真就没

    有当面唾骂的胆子。

    毕竟这些年被房俊断手断脚的纨绔子弟不知凡几,甚至连丘神绩、长孙澹那样暴毙也不少……

    房俊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张口,故作失望:“你若继续骂下去我还敬你是条汉子,可见到本人就闭上嘴巴只敢背后咒骂就有些下作了。”回头对来济道:“将审讯记录里写上诽谤圣躬、污蔑大臣之评语,另外再加上其人虽汉人世家却对胡族充满同情、有里通外国之嫌疑,轻‘百骑司"详细调查、

    以绝后患。”

    “喏。”

    韦叔夏脸都白了嘴唇颤抖着目眦欲裂,嘶声道:“凭什么?!凭什么如此污蔑我?我不过是就事论事,何曾同情胡族、何曾里通外国?!”

    这两句话一旦写在卷宗里,他不仅仕途断绝,还会留下千古骂名。房俊奇道:“你污蔑我的时候义正辞严、慷慨陈词,好似一幅正人君子模样,除你之外所有人都是乱臣贼子,怎地轮到我污蔑你的时候你就受不了?你号称‘

    韦家美玉"读书万卷,难道不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韦叔夏的脸色白了又红,说不出话。房俊懒得理他,这种张口仁义闭口道德只知死读书百无一用的书生于国无益、于民有害,日后顶多也就是凭借家世做一个所谓的“大儒”,多一个不多、少一

    个不少,是死是活根本无需在意。“审讯清楚,卷宗详细,而后移交三法司审理,谁若寻你说情就推在我身上,这种麻烦尽量不要沾染。另外,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赶紧将‘猥亵"案子了结,这帮人口口声声佛门信徒却一个劲儿的揪住大慈恩寺不放,怕是其中有什么隐情亦或者别有用心,别管他们是何身份,要么和解了结此事,要么移交‘百骑司",好好

    查一查这帮人的真正意图。”

    “啊这……这种事也不归‘百骑司"管辖啊,怕是不会受理。”“回头让岑长倩拿着我的名帖去‘百骑司",寻李君羡与李崇真皆可告诉他们这帮人意图不轨、试图挑起佛道之争、影响帝国繁荣安定的大好局面,一定要对其

    深挖,看看是否涉及颠覆帝国的谋逆之事。”

    “……”来济无语,区区一个有可能连“猥亵”都够不上的案子就要动用“百骑司”?“影响帝国繁荣稳定”这是什么罪名?闻所未闻。不过一旦挨上“颠覆帝国”这种事,

    那帮还在叫屈喊冤不断攻击佛门的“受害者”怕是时日无多,甚至害得祸延亲族。

    不过他也承认如此不讲规矩的做法处理这种事最有效,谁敢闹、谁敢胡搅蛮缠,就给谁一棒子打倒。

    就是有些过于蛮横嚣张……房俊转身自房舍出来,岑长倩紧随其后,奏禀道:“刚刚消息传过来,说是今夜不少参与冲击京兆府衙门的宗室、勋贵人家将会齐聚襄邑郡王府,咱们是否派

    人盯着一些,以免出现混乱?”那帮人冲击京兆府衙门很显然是李神符在背后撺掇、指使,现在出了事,很多人甚至有可能丢了官职爵位还得遭受重罚,而李神符摇身一变成为此案的“特别

    监督”负责审理大家的罪责,这让一众宗室、勋贵意难平。

    如今齐聚襄邑郡王府必然是要李神符给大家一个交待,若是谈不拢,极有可能发生冲突……

    房俊却不以为意:“掺和他们那些乱事作甚?想打就打、想闹就闹随他们去,咱们只在他们惹出乱子的情况下才会出动,否则就别理会他们。”

    岑长倩想了想,点点头。这就是房俊的与众不同之处,旁人受皇命维系京畿治安唯恐有人闹事因而遭受责罚,可房俊不在于也没人会责罚他,所以他只关注结果,宗室、勋贵那些人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在他们惹出乱子的时候才会重拳出击,确保事情不会闹大。

    否则半路参与则意味着陷入麻烦,不仅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去加以防范,说不定要被泼一身脏水……

    然而满朝文武敢这么办事的又有几人?

    “此间之事交给来济就好我观此人精明强干且深谙为官之道,定能圆满予以解决,走吧,我与崔尚书约好了喝酒,你一同前去作陪。”

    “喏。”岑长倩知道这是房俊在提携他,崔敦礼现在是六部尚书当中最强势的一个,且陛下对其极为信任,兵部尚书定然不会是其仕途之终点,由六部尚书再行擢升

    ,那就是尚书省左右仆射,亦或都护府的大都护……

    能够借由房俊之提携与崔敦礼交好,对岑长倩的前途有着不可估量之作用。

    再加上叔父岑文本留下的政治遗产……

    前程不可限量。

    ……

    来济终于将韦叔夏审讯完毕,整理一下卷宗稍后还要继续审理“猥亵案”,灯烛下埋首案牍的时候随口询问身边书吏:“越国公与岑长史呢?”

    “越国公约了崔尚书在平康坊饮酒,命岑长史去一旁作陪。”

    “……”

    原本兴致勃勃的来济顿时一阵沮丧,自己在这边牛马一般处置事务,人家两位却跑去喝酒?尤其是房俊拉着岑长倩作陪更让他心里发酸,出身官宦世家的他岂能不知这意味着重点培养?岑长倩本身就是岑文本的侄子,又得到房俊的栽培,自己落后

    得太多了不知何时才能追得上……不过他亦是心志坚毅之辈,固然羡慕岑长倩的政治资源,却也知道唯有身体力行的做好分内之事才能有更进一步的基础,否则骤然擢升高位未必是什么好事

    ,空中楼阁、沙滩城堡看似恢弘伟岸,一阵大风、一股潮水就能将一切毁掉。

    不能急躁,要亦步亦趋、稳扎稳打,终有一日会站在权力的最巅峰去实现自己的政治理念。

    深吸一口气,排除脑海之中的杂念,来济继续埋首案牍、兢兢业业。

    *****

    夜晚的襄邑郡王府灯火辉煌,门前街巷车水马龙堵得水泄不通,正堂上人头攒动吵吵嚷嚷,热闹之处较之东西两市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昨日冲击京兆府的那些宗室、勋贵齐聚一堂,让李神符给拿出一个章程。

    李道立更是穿着一身黑衫坐在椅子上面色悲戚、要一个交待。

    李神符气愤道:“你们跟我要什么交待?我当时就不赞成去冲击京兆府,都不听我的话,现在出了事全都来找我?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叔王这话拿出去搪塞陛下可以,在吾等面前就不必惺惺作态了吧?您当时的确没说让他们这些傻小子作甚,可话里话外的意思谁还听不明白?”

    “不管怎么说我们素来以您马首是瞻,这件事您不能不管。”

    “您让咱们出头去冲击京兆府,却在背后站在陛下那边,这有些说不过去吧?”李德懋眼见自家父亲气得面色涨红、喘着粗气,惟恐老父亲身体气坏了,赶紧分辨道:“现在陛下对父亲不满,故而给予一个‘特别监督"的职位全程参与此案

    审理,这摆明了就是分化咱们,大家千万不要中计!”

    “谁知道你们父子是否蛇鼠两端、故意为之?这个‘特别监督"也或许是出卖咱们这些傻瓜的报酬也说不定。”李神符气得吹胡子瞪眼,拉过儿子,小声吩咐:“去找金吾卫,让他们派兵赶紧到府上来,这些人今夜怕是不肯善罢甘休。”

第一千七百0三章 群起攻之

    陛下这一手“特别监督”瞬间将李神符丢进坑里,其意义并不在于那些跟随他身后的宗室、勋贵们信不信李神符已经投靠陛下,而是在于给了冲击京兆府的宗室、

    勋贵们一个向李神符发难的借口。

    现在正堂里这些人就是揪住这一点不放,如果李神符想要证明他并未出卖大家投靠陛下,那么就要拿出证明来证明此事。

    如何证明呢?

    很简单,跟大家站在一处,将那些被收押、审讯的宗室、勋贵子弟们解救出来……

    李神符焦头烂额、烦躁不已。

    他事先已经预留了退路,言语之中早已暗示大家自愿去冲击京兆府衙门,此举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所以与他无关,无论任何后果大家都得去自己承担。然而谁也没想到京兆府、金吾卫那边早有准备,将那些子弟一网成擒且陛下降旨严加惩处,结果这些人家慌不择路依旧跑到府上来,让他出头与陛下朝廷交

    涉。

    可问题在于李神符不是不想交涉,而是不能交涉。

    陛下给予他一个“特别监督”的名头已经算是非常严重的警告,告诉他暗地里的小动作陛下都一清二楚,如果再掺和那些阴私伎俩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这个时候他站出来跟朝廷交涉,岂不是跟陛下叫板?

    李神符很是愤怒,不仅愤怒于这些平素对他马首是瞻的宗室、勋贵们不听他的话跑到郡王府来胡闹,更愤怒于陛下的“不识趣”。按理说他如今是“特别监督”,无论主动亦或被动都算是陛下的人,自动与宗室、勋贵们割裂开,那么陛下就一定要给他撑腰保障他的安全。以房俊之强势并

    且节制金吾卫的实力足以确保长安城的稳定,甚至不需房俊亲自出面只需派出一队兵卒站在郡王府大门之外,谁敢造次?

    然而房俊却对他理都不理,现在数十家都跑到郡王府来鼓噪闹事、群情激愤,动辄有动手之风险,却还要亲自去请房俊派兵前来维持安全……

    他看向一直悲愤不已的李道立,蹙眉问道:“你该不会也将大郎之死怪在我头上吧?”

    李道立摇摇头:“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想找出凶手为我儿报仇雪恨,希望叔王能够主持公道。”李神符头痛欲裂:“当时情况混乱根本不知何人所为,三法司都审了一整天了也没什么头绪,我怎么给你做主?况且这件事透着诡异,为何旁人没事偏偏是大

    郎有事?你要仔细想想,莫要被贼人给利用了,若是咱们先窝里斗岂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

    冲击京兆府名义是由李道立领导,偏偏他的儿子便于京兆府衙门内被踩踏而亡,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露着诡异,很难让人相信不是有人暗做手脚。

    作为李神符这一派的中坚力量,一旦李道立因为仇恨选择疯狂报复,轻易便可以使得内部出现割裂导致分崩离析……然而李道立根本不管这些,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着牙道:“我不管这个,什么宏图大业、权力功勋,对我来说都不如儿子重要。既然我的儿子死了,我就要把凶

    手找出来千刀万剐之后给儿子殉葬,除此之外,一切与我无关。”李神符不知说什么好,这人已经被仇恨蒙蔽双眼失去理智,如果这件事当真是有人设计,杀害区区一个李景淑便使得他一筹莫展眼睁睁的看着努力经营的庞

    大势力分崩瓦解,那可实在是太高明了。

    越是这么想,越是觉得李景淑的死太过可疑,事情越是凑巧恰恰越是说明是有意为之……李神符陷入烦躁,没有头绪,因为有这个动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或许是陛下那边对宗室的警告,或许是房俊收买宗室子弟害死李景淑意欲使其内部分裂,

    甚至有可能是某一些人欲以此逼迫他提早起事……

    他现在看谁都有嫌隙,就连李道立也不例外。因为现在李道立博取了所有人的同情,一致同意给予其适当之补偿,即便将来当真成事的那一日对其丰厚犒赏也无人反对,因为人家付出了一个儿子的代价

    可李道立不止一个儿子……

    是苦肉计吗?

    未必没有可能。“叔王您别不说话啊,大家如今齐聚一堂,您总得给个交待吧?咱们家中子弟为了所有人的利益付出如此巨大之代价,不仅现有之职衔保不住甚至连继承爵位

    的资格都有可能被褫夺,那些没有派人参与的人家总得给出一些补偿吧?”

    “总不能冲锋陷阵我们来,你们却坐享其成吧?”群情激愤,以往威望绝伦的李神符现在却成为众矢之的,人是群胆,一个人面对李神符的时候忌惮其辈分、功勋、威望,可是当大家凑在一起却是胆量陡增

    ,大有一言不合拆了这襄邑郡王府的气势。李神符有苦说不出,他可以在陛下面前否认自己指使人冲击京兆府,但是在这些以他马首是瞻的“利益团体”面前却不能这么说,一旦推卸责任,他这个“领

    袖”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他现在只希望金吾卫的兵卒或者京兆府的衙役赶紧过来维持秩序,否则再这么僵持下去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闹哄哄的局面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李德懋这才匆匆而回,从正堂的人群中快步穿过来到李神符身边,俯身下去贴着李神符的耳朵小声道:“马周说京兆府正在配合三法司审理案情,人手都在牢狱那边看押人犯无法抽调,左右金吾卫无军令不可擅动,可节制金吾卫的房俊却与河间郡王跑去平康坊饮酒,我赶过去求见,

    房俊却说这是宗室与勋贵们的家事,金吾卫不便插手。”

    李神符大怒:“这么多人都要一个交待,若是不满意眼瞅着就要出事,他负责京畿治安岂能袖手不管?”

    李德懋无奈:“他也不是袖手不管,说了若是当真出事他会带兵前来收拾残局、”

    李神符:“……”

    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强制压下,仔细思忖一番,体会出房俊此举之用意。房俊肩负节制金吾卫、维系京畿治安之重任,绝不敢放任襄邑郡王府受人冲击而无动于衷,他既然跑去平康坊喝酒对襄邑郡王府不闻不问,必然是已经得到

    陛下的授意,以此等行为告知外界“陛下不管你们的闲事”。如此自然助涨了这些登门“算账”的宗室、勋贵之气焰,但同时也意味着陛下对于此次冲击京兆府一案之态度,那就是适可而止,你闯出来的祸、惹出来的烂

    摊子,你自己收拾。

    收拾干净则罢,不然就收拾你……但想要将此事收拾干净,就必须付出极大的政治资源以及经济资源,后果便是不仅他的威望遭受严重打击、以他为中心的“利益团体”再不是以往那样铁板一

    块,更严重削弱他的经济基础以及在政治上的影响力。

    没有足够的钱帛、朝堂上的影响力被削弱,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釜底抽薪啊。

    可事到如今,他哪有得选?敲了敲茶几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堂内逐渐安静下来,李神符这才阴着脸说道:“老夫年纪大了都不得闹腾,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有些闹心,留下三五个

    代表与我详细谈谈此事如何收场,其余人都出去门外等着吧。”

    有人不同意:“这如何能行?我家的事怎能让旁人代表?”李神符耷拉着脸:“能谈就留下几个人好好谈一谈,不愿意谈那就给老夫滚出去。别怪老夫没警告你们,现在你们在这里怎么闹腾都行,可一旦闹腾过了头金

    吾卫的部队马上就会出现在大门外,什么意思你们都懂吧?一群蠢货!”诸人面面相觑,也都明白了李神符的意思,陛下也好房俊也罢并不是对他们这边放任不管,而是就等着他们将事情闹大了好直接出面以雷霆万钧之势予以镇

    压。

    到那个时候不仅仅李神符没能力平息事态,就算再加上李孝恭、李元嘉等人也不行……再者说大家今日约好了一同前来给予李神符施加压力,目的是让李神符负责此次实践的后果给予大家补偿,万一李神符掀桌子耍无赖,大家岂不是什么都得

    不到?而且大家虽然对李神符此次事件之中的表现不满甚至愤怒,但李神符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威望依旧足矣慑服众人,在局势尚未到不可收拾之境地之前,谁也

    不敢真正与李神符翻脸。

    李神符抬手指了包括李道立在内的五个人,皆是宗室内年纪大、辈分长、或者爵位高,而后摆摆手将其余人等赶了出去。

    其余人虽然不忿却也无奈,只能乖乖从正堂出来,先是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后来干脆出了大门站在街上三五成群聚在一处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半个长安城都知道宗室、勋贵们在今夜谈判,襄邑郡王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少未曾参与冲击京兆府的人家也都派人在郡王府周围逗留,希望得到关于谈判的最新消息,因为这极有可能影响今后宗室、勋贵的权力格局,攸关切身利益不得不重视。

第一千七百0四章 驱虎吞狼

    身姿优雅的琴女隔着珠帘操着古琴,琴声时而如鸣环佩、绕梁三日,时而珠落玉盘、高山流水。珠帘另一边的正堂中间放置着一张案几,摆放着几碟精致小菜、

    一坛黄酒,李孝恭与房俊对坐畅饮,岑长倩从旁负责斟酒。

    窗外微风阵阵、夜色沁凉,好一个良辰美景、悠然惬意。李孝恭喝了口酒,叹了口气,感慨道:“年岁不饶人啊,想当年本王也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千杯不醉,现在却只能以此等温润之黄酒寥解馋虫,再也受不得烈

    酒之侵袭。”

    房俊夹了一颗豆子放进嘴里咀嚼,狐疑的瞅了李孝恭一眼,觉得他话里有话……

    “郡王若是有何教诲不妨直言,否则小侄万一猜错了岂不是尴尬?”李孝恭哑然失笑,手指点了点房俊:“你这性格其实并不适合官场,若非依仗你父亲的余荫加上先帝之宠爱,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用武之地。不过这也是

    我喜欢你的原因之一,简单、干净、纯粹,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做事上而不是蝇营狗苟的做官,必然能够成就一番震古烁今之事业。”

    “哎呦,郡王这般夸赞着实令小侄心惊胆跳,有什么话还请您直说该不会是让我尽起左右金吾卫之精兵劲卒助您杀进太极宫吧?”

    “噗……咳咳!混账东西!这等话是能乱说了?”李孝恭差点被一口酒给呛死,咳嗽着斥骂一句,而后无奈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实打实的军国重臣自应有沉稳内敛之气,到了这个境界岂能依旧如以往那般

    率性而为、不懂规矩?”

    眼睛撇着一旁斟酒的岑长倩。

    简直要气死了,这种事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万一流传出去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岑长倩低眉垂眼,恍若未闻。房俊笑呵呵道:“玩笑而已,何必当真?今夜襄邑郡王府那边乱哄哄的纷纷扰扰,小侄正打算过去凑凑热闹却被郡王叫来喝酒,而且言语之中似有所指、含而

    未露,实在是猜不透您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就装傻吧!”李孝恭哼了一声,反问道:“你当真不知我说什么?”

    “当着不知。”

    “不管你知不知,这句话我都要说,适可而止吧,别将局势闹得太凶惹得天下动荡,否则怕是不好收场啊。”

    房俊眨眨眼:“越说越糊涂了,不知所云。”

    李孝恭气道:“你以为李景淑之死就没人有疑心?”

    房俊一脸无辜:“混乱之中遭他人踩踏而死,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而且凶手即将归案,这件事也要告一段落了。”“呵,”李孝恭冷笑:“让我猜猜,凶手肯定与宗室、勋贵无关,因为若是凶手出身其中这件事最终只能被压下去,达不到彻底搅乱局势的目的,那就一定是世家子弟,只是不知是关陇子弟还是河东子弟?哦,现如今河东世家被你收拾得俯首帖耳任凭驱策,没道理去坑他们,那就一定是关陇子弟了,说说看我猜的对

    不对?”

    房俊略显尴尬:“巧合,都是巧合。”“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巧合?越是巧合就越是说明不是巧合,襄邑郡王那边今夜付出无数代价好不容易将宗室、勋贵们安抚下来,结果明早起来又冒出一个杀害李景淑的凶手,所有努力都白费、所有付出都没有了意义,整个宗室、勋贵再度陷入纷扰,大家喊打喊杀与关陇门阀势不两立……你猜襄邑郡王会不会气吐血

    ?”

    李孝恭不在乎死的是李景淑还是谁,他在乎的是如此一来宗室将永无宁日。

    “宗室也好勋贵也罢,是需要不同声音的,如果大家相亲相爱、共同进退,陛下觉得睡觉的时候不安稳。”

    房俊抬眼看着李孝恭,淡然道:“大唐今日之盛世来之不易,我们不能放任大好局面毁在一些居心叵测之辈的手中。”

    李孝恭默然。他不同意将宗室内部搞得分裂,但也知道仅凭他的威望已经不足以震慑宗室,李神符的功绩自然不如他,可论及辈分、威望却并不在他之下,若是任由李神

    符安安稳稳的发展下去,谁也不知道他会在势力膨胀的基础上做出一些什么样的不臣之举。

    从陛下的角度、从朝臣的角度、乃至于整个天下的角度来说,让李神符这个“利益团体”从内部分裂攻讦不断是最符合当下局势的。

    但李孝恭不是皇帝、也不是单纯的大臣,他是李唐宗室子弟,他的利益不在天下、不在朝堂、而在于宗室。

    纠结良久,最终化为一声长叹。“人老了不仅血气衰竭连以往的胆量魄力都消失不见,若是放在年轻时候岂能容许那些人胡作非为?胆敢露出一点苗头就会以雷霆之势予以镇压,哪怕血流成

    河也在所不惜。可现在不行了,隐忍得太久了,顾忌也太多,不敢去承受那后果。”李孝恭一口抽干杯中酒,看着岑长倩恭恭敬敬的将酒杯斟满,欷歔道:“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像我这样的老东西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等死,不应

    该再去往朝堂上掺和了。”房俊举杯与李孝恭干了一杯,诚恳道:“郡王老骥伏枥、宝刀未老,只要有您在宗室就乱不起来,一小撮人鬼迷心窍做着春秋大梦迟早有败亡之日,到时候还

    得郡王您站出来主持大局、稳定人心才行。”李孝恭就知道房俊与陛下必然已经有了针对宗室乱局的缜密计划,略微放心之余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驱虎吞狼是个好计策,但千万不要小瞧李神符,或许他的功绩不如李孝基、李神通,甚至不如李道宗、李元吉,但其心性之缜密、智计之超绝绝对是第一流,况且人只要活得时间长一些总会比旁人拥有更多的优势

    ,一定要小心提防,千万不能疏忽大意。”

    房俊连连点头,表示受教。有些人之所以名声不显并非他自己能力不足,而是同时代的人太过于惊才绝艳这才让他失去显耀一时的机会从而被掩盖了锋芒,可只要时机允许,马上就能

    绽放出璀璨的光彩。

    在宗室这种混资历、混辈分的地方,一个老东西所蕴藏的能量绝对让外人意想不到……

    *****

    当夜留宿于平康坊,翌日清晨天尚未亮房俊便早早起床,洗漱之后简单用了早膳便与岑长倩一道直奔明德门外帅帐,结果发现居然有人比他们先到一步……“呦,这不是卧床不起的陨国公吗?您缠绵病榻身虚体弱还是留在府中养病好了,此间琐事吾等自行处理即可,您不必记挂于心,若是耽搁病情折损了寿数可

    就太可惜了。”面对房俊的冷嘲热讽,张亮忍不住翻个白眼,是我想来的吗?我都已经躺平放弃了,你却左一个御医右一个御医往府上去,我若再不前来岂不是要被你按上

    一个“违抗圣谕”的罪名?

    不过他也有着最后一点尊严,按照房俊的意思昨日下午就让他前来报到,结果他硬是拖到了今日,以此显示他并非惧怕房俊还是有胆量反抗一二……“越国公说笑了,当下京畿局势紧张,本帅身为右金吾卫大将军身负维系治安之责,即便拖着病体也要履行职责,倒是这两日累越国公代替本帅处置事务,实

    在是心内不安。”

    陛下敕命由你节制右金吾卫又怎么样?

    说到底我才是右金吾卫大将军啊,你不过是暂带而已,等你走了我还是名义上的大帅……“呵呵,”房俊瞅了张亮一眼,似笑非笑:“陨国公言之有理,您是贞观勋臣当中硕果仅存的几位之一,资历深厚经验丰富能力卓著,我不过是越俎代庖而已

    既然陨国公已经病愈,那此间就由你主持吧,我正好回家补个觉,有什么事可派人去府上知会一声,告辞。”

    言罢起身,带着自己的亲兵疾驰而去,自明德门入城,居然果真回家补觉去了……

    张亮:“……”心心念念的统兵大权骤然落在头上,令他有些懵然不敢置信,瞅瞅房俊远去的背影,再看看一旁肃立一声不吭的岑长倩,下意识说道:“这个……越国公是回

    家有事?”

    岑长倩恭声道:“卑职不知,不过越国公已经说了此间由您主持,他来或不来无关紧要。”

    张亮狐疑,这是房俊的鹰犬爪牙应该说的话吗?

    不对劲。

    他坐在帅帐之内,想了想,问道:“今日可有亟待处置之事?”

    岑长倩笑容矜持:“卑职乃左金吾卫长史。”

    你是右金吾卫大将军,没资格命令***活儿……张亮黑着脸,训斥道:“放肆!陛下敕命由越国公节制金吾卫,可见左右金吾卫在此时应当互为一体、无分彼此,左右之分岂非可笑?越国公既然让我主持你

    自然应当听命于我。”岑长倩点点头:“陨国公教训的是卑职知错,至于今日亟待处置之事……哦,移交韦叔夏及其卷宗前往三法司算是一件,当然陨国公不必亲自前去,只需您签

    字画押即可。”

    张亮隐隐觉得不妙,蹙眉问道:“韦叔夏所犯何事,居然要移交三法司?”

    “事涉李景淑之死乃大案要案。”

    “……娘咧!”

    张亮悔之不及,就知道房俊没安好心却没想到居然是如此之大一口黑锅……

    案件由谁签字、由谁移交,就意味着谁要为这件案子负责,成为事实上的“主审官”。李景淑之死这是谁都能沾边的案子么?若是判罚韦叔夏有罪,那就是得罪京兆韦氏,若是判罚韦叔夏无罪,宗室肯定不干……不管怎么做都是两边不是人,

    张亮捂着额头知道自己又掉进了房俊的大坑,居然主动替房俊背起这口巨大的黑锅。忍不住骂了脏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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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介绍:
穿越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但是当房俊穿越到那位浑身冒着绿油油光芒的唐朝同名前辈身上,就感觉生活全都不好了……天唐锦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唐锦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唐锦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