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廷议(上)
夕阳斜下,余晖透射在太极宫拱起的琉璃瓦上,闪烁着耀目的金光,为这座恢弘庞大的殿宇蒙上了一层庄严神圣的色彩。
房俊到的时候,才知道李二陛下可不单单只是“青睐”于他,几乎在京的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尽皆候在太极宫外。房俊官职原本差了一格,但是其“新丰|县侯”的爵位令其跻身勋贵阶层,是有特殊待遇可以临朝列班。
宫门前的官员都扎堆儿的候着,相熟的走得近的都聚在一处,窃窃私语,思量着陛下这个时候把大伙儿叫进宫来,是出了什么大事。
房俊头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形,独立站在宫门前孤零零的很是显眼,不少人的目光都向他看过来,让他有些不自在……
正琢磨着是不是凑到程咬金那伙武将里头,便听得有人唤道:“遗爱,这边!”
声音有些苍老,房俊寻声望去,却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工部尚书唐俭正在对他招手,房俊便赶紧跑了过去。
唐俭周围站了不少官员,既有工部本衙的,亦有其他六部的,原本这些人还在喁喁低语,见到房俊过来,又都齐齐住了嘴,只是看向房俊的时候难免有些异样。
最显眼的就是那与他同级的工部另一位侍郎吕则颂。
这老头正吹胡子瞪眼,一副媳妇儿被房俊祸害了的气愤状……
房俊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何处惹了这位愈老肝火愈旺的侍郎大人,先给唐俭施礼:“见过尚书。”
唐俭微微点头。
然后再向其余人等拱手一揖:“见过诸位大人。”
众人哼哼哈哈的回礼。
然后房俊不再搭理任何人,眼观鼻观心,宛如老僧入定,八风不动。
唐俭眼皮一挑,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
吕则颂脸有些黑,刚刚房俊在作揖施礼的时候,偏偏漏过他这个方位,若说不是针对,傻子都不信。
这让老吕本就沸腾的火气愈发压制不住。
见到上司唐俭迷迷煳煳走神的模样,知道不会插手,便瞪着房俊斥道:“不分长幼,率诞无礼,何以立身?”
房俊眼皮都不动一下,完全将他当成空气。
吕则颂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满脸涨红,这种无视甚至比房俊反唇相讥更让他憋火!
但是人家不搭理你,你能怎么滴?
于是吕则颂便转移话题。
“房俊!莫要仗着令尊的名头,便无法无天!工部不是你家开的,何以民部的拨款全都被你私自截留,连同属工部的其他部门借调一下都不行?钱是民部给工部的,你有何权利擅自做主,简直没规矩!”
虽是怒极,但吕则颂仍然极力压低声音,毕竟这是在太极宫外,若是大声喧哗,说不得就要被御史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房俊嘴角一勾,原来症结在这里!
自他从民部要来超大额度的拨款,这比款项立马成了工部上下严重的大肥肉。在他们想来,你一个小小的水部司,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有福同享,见者有份,分给我们一点,大家帮你花呗……
按说这也不算过分,钱虽然是你要来的,但毕竟不代表就是你的财产,最终还是要花在工部不是?
所以,对于那些隐晦提出“帮衬一二”的,房俊婉拒的同时,亦是陪着笑脸,毕竟分属同僚,自己不卖人情,还不得给个笑脸?
但是对于那些打着“暂且借调”的幌子,明目张胆前来提要求的,房俊一概回绝。
便如同面前这位吕侍郎,当时房俊正在养伤,只是嘱咐任中流严词拒绝,连面都没见。
这就种下仇怨了……
其实,吕则颂就愿意腆着脸求到房俊这儿?
若非逼到悬崖边儿,打死他也不干,他也要脸啊……
吕则颂主官工部司,是工部下辖第一大司。其在任多年,将工部司经营得俨然铁通一般,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上上下下全是他的心腹。
但是老资格,也有老资格的烦恼。
工部司掌经营兴造之众务,凡城池之修浚,土木之缮葺,工匠之程式,咸经度之。油水确实很足,但是麻烦也很多,单单一个“土木之缮葺”便让吕则颂愁白了头发。
“土木之缮葺”是个什么意思?说白了,那就是盖房子的!
当然,既然是工部下属,那么就只是为朝廷服务,皇宫、行苑、各王府邸、官署、衙门、太学、太庙……这些建筑的修建维护,都在其职权范围之内。
但正是因为吕则颂是个老资格,人头数,又掌握着这么一个权势,自然有无数人找到他头上。
干什么呢?
我家房子塌了,您帮个忙,派几个人给修一修……你能说不去么?
我家小儿子结婚,另起一座府邸,您是专家,这事儿您得帮忙……你说不去行不行?
但凡能跟他这个侍郎张嘴的,那不是亲王就是国公,哪个他也拒绝不得。要是派点人、操点心那也就罢了,关键是还得搭材料,谁叫你们工部都是好东西,咱有钱也买不着呢……
长年累月,长此以往,吕则颂算是不大不小的在工部司弄出一个黑窟窿……
若是放在平常,这也不算是个啥,哪个部门不都是寅吃卯粮?
可坏就坏在前几天,魏徵不是上了一个什么《十渐疏》么,结果李二陛下大光其火!好,你不是我挥霍无度、渐入奢靡吗?那我就奢靡给你看!
一道圣旨进了工部司,要求立马在骊山修建汤泉宫!
吕则颂吓得脸都白了,为啥?
工部没钱了……
吕则颂去求背后靠山魏王李泰,可李泰最近被房俊那一首《卖炭翁》搞得焦头烂额,哪里有心思管他?
万不得已,只要硬着头皮去找房俊。
结果,当然是脸皮被人扇得啪啪响,一分钱也没弄来……
房俊对于这种人很不屑,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求人还要摆出一副臭脸,谁欠你的啊?你要是笑容满面低三下四的……虽然那也不行,但起码事情应该那样做!
话说,这老头在自己上任第一天就给自己甩脸子,房俊可是清楚的记着呢!
房俊看着吕则颂,伸出一根手指,淡淡的说道:“第一,我就仗着我爹的名头了,你能怎么着?不服啊?不服你也去找个有能耐的爹……”
“噗”
“噗”
有两个年纪轻一些的官员,当场就笑喷了,笑完之后一脸尴尬,连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没忍住……”
没笑出来的,其实也忍得很幸苦,房俊便看见唐俭使劲咬着后槽牙,腮帮子上的肉都一颤一颤的……
吕则颂差点气疯了,可是仔细一想,人家房俊说的没毛病!
人家就是有个好老子,老子名头好用,干嘛不用?
房俊笑眯眯的看着吕则颂,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钱是我要来的,拨在水部司的账上,我就不给你,你有意见?”
吕则颂满脸赤红,眼珠子都充血了!
欺人太甚!
咬牙切齿怒道:“狂妄小儿,还有没有点老有尊卑了?”
围观的几个官员也觉得房俊此举不妥,好歹人家吕则颂年岁摆在哪里,比你爹都年长一些,如此不尊敬确实有些过分。
但是紧接着,他们就知道还有更过分的……
房俊笑容不改,伸出第三根手指:“房某要是在这里揍您一顿,您猜猜会有什么后果?”
唐俭一愣,皱着眉毛斥道:“放肆!此地是可以胡来的地方么?”
房俊微微一笑:“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看着吕则颂的,那意思很明显,您要不要试试?
唐俭无奈,这混小子,驴脾气上来,没人制得住……(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廷议(中)
吕则颂则完全呆滞了。
他当了大半辈子官儿,见过清廉的,见过贪婪的,见过奸诈的,也见过胡作非为的,但就是没见过这么楞的……
吕则颂这才想起来,这位可是长安出了名的大棒槌、楞怂货,发起火来,亲王也敢打!
这要是真的在这太极宫外揍自己一顿……会有什么后果呢?
且不说别的,自己这把老骨头,搞不好得被这小子给拆了……
然后呢,陛下必然震怒,太极宫是什么地方?居然敢无视天威,简直找死!
死……倒不一定,但是自己这辈子也就这么地了,而且发配岭南都是轻的,亲眷儿女也必然受到牵连。
而房俊呢?
吕则颂认真的想了想,才发现,房俊好像什么事儿也不会有……
充其量就是个罢官去职,可人家在乎这么吗?
自己爬了半辈子,才爬到如今的职位,人家这才十六还是十七,已经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吕则颂终于悲哀的发现,似乎自己为了替魏王李泰出头,在房俊第一天上任的时候就找茬,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根本不是同一个等级啊……
而围观的六部官员,也算是彻底认清了这位房二郎的秉性。
这货根本不讲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就是仗着有个好老子,你能奈他何?
这种混不吝的官儿,往后还是离得远点的好,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幸好太极宫的内侍这时候打开宫门,高声唱班,群臣按照顺序一一入内,这才是缓解了吕则颂的羞辱。
吕则颂只觉得这一辈子的脸似乎今儿一块丢光了,恨不得转身走人,这地儿实在待不下去。可又不敢走,今儿这廷议,搞不好就要提起这兴建骊山行苑之事,自己若是不在场,恐怕所有的屎盆子都得扣自己脑袋上。
可他又最怕李二陛下提起此事,最好是魏徵那老货再放几炮,逼得陛下打消兴建骊山行苑的念头就最完美了……
然而放眼四顾,却没见魏徵的身影,吕则颂心里失望,忐忑不安的走进太极殿。
即便是白天,太极殿里也显得有些阴暗。乌鸦鸦的官员们一走进来,愈发显得气氛沉重,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
房俊自觉的站在唐俭身后,像是他这个品级的官儿,是没有资格列在第一排的。
回头瞅了瞅,吕则颂那老头本应站在自己旁边,此时却跟自己岔开了一个身位,看起来像是旁边礼部的官儿……
房俊笑了笑,这种倚老卖老的傻帽儿,看着就烦。
诺大的太极殿里涌进来几十号人,却无一人说话,落针可闻。
房俊探出唐俭的肩膀,往自己这一列的前头看了看,自家老爹老神在在的捋着胡须,正微闭双目,似是养神。刚刚没见到老爹,原来是事先进宫与陛下商议事情,这不魏徵也在老爹身边呢。
不知为何,似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房俊刚刚探出头,养神的房玄龄便睁开眼睛,往这边看了一眼,正好和房俊对视。
然后,老房就狠狠瞪了房俊一眼,示意他老实点。
房俊咧开嘴,露出大白牙,还给老爹一个灿烂的微笑,什么都没往心里去。
唐俭注意到房价父子的互动,心底很是艳羡的一叹,父子同殿为臣,可是不多见的佳话,房玄龄这人不仅立身持正、才干无双,这教子也是很有一套。
房俊这小子虽然看似不讲规矩,动辄伸手打人,实则谨守为官的底线,所作所为全都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绝不去干自己无法收场的事情,很有分寸。
这就很不错。
而且,刚到了水部司没几天,就能将上下拧成一股绳,这份能力也不可小觑。
没过一会儿,李二陛下身着明黄色五爪团龙袍,头戴通天冠,走进来端坐御座之上,威武庄严,霸气测漏!
这时魏徵出班,颤颤巍巍的喊道:“上朝!”
他是门下省侍中,一般的朝会都是他主持。
众大臣齐齐跪下,隆重的行了一个稽首礼,然后再拜稽首,口称“见过陛下”。
李二陛下面相庄严,沉声道:“免礼,平身!”
大臣们这才爬起来,跪坐在事先准备好的茵褥之上。
房俊这是第一次正式参加朝会,也是首次见识唐朝朝会之上的利益流程,没有传说中的三跪九叩,李二陛下端坐御座,大臣们也都跪坐在下,很人情化。
再然后,魏徵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疏,骈四俪六的念出来,语调抑扬顿挫,很是好听,只是以房俊的文化水平,硬是一句也没听懂……
不过没听懂也没关系,他也不能总是这么掉书袋,累不累啊?
所以魏徵将奏疏念完,李二陛下便在御座之上开口了:“此次‘犯阙谋逆’之事,乃是突厥部阿史那结社率勾连贺逻鹘内外交攻,失败后尽皆诛杀。然突厥各部人心惶惶,深恐朝廷大肆株连,目前各地臣服之众皆不安稳,隐有变乱发生。此次廷议,便是与众卿家商讨,如何处置眼前之局面?”
先前李二陛下纵容各部大肆搜索阿史那结社率之余党,终于引起内附的突厥各部动荡,这是大事件,一个处置不当,极易造成深远的影响。
当然,这些突厥残部还翻不起什么浪花,所谓的影响,其实是对李二陛下的影响……
贞观九年,李二陛下曾吹嘘自己的三大成就,其中之一就是民族和解,他说:“从周朝秦朝,周边民族时有入侵。如今周边民族都已经臣服,就是说从怀柔远人的方面看,我又超越古人了。”
可是现在倒好,稍稍有点压力,那些突厥人就顶不住了,蠢蠢欲动。
魏徵出班奏道:“匈奴人面兽心,非我族类,强必寇盗,弱则卑伏,不顾恩义,其天性也。陛下以内地居之,且今降者几至十万,数年之后,滋息过倍,居我肘腋,甫迩王畿,心腹之疾,将为后患,尤不可处以河南也。”
李二陛下面露不悦。
刚刚他派人将魏徵、房玄龄、与长孙无忌皆事先叫来,就是要沟通一下自己的主张。
按照他的意思,是将这些突厥人全部内迁,让其慢慢的丧失掉草原民族的狼性,渐渐被大唐同化,为我子民。
可魏徵这老货怎么也说不通,果然到了廷议便给自己难堪……
这是,褚遂良站出来,朗声说道:“天子之于万物也,天覆地载,有归我者则必养之。今突厥破除,余落归附,陛下不加怜愍,弃而不纳,非天地之道,阻四夷之意,臣愚甚谓不可,宜处之河南。所谓死而生之,亡而存之,怀我厚恩,终无叛逆。”
听到这话,李二陛下的神情稍稍缓解,很显然,这便是他的主张。
房俊微微撇撇嘴,说得跟唱得似的,你把狼崽子养家里,就成狗了?
这种读书读傻了的家伙,房俊懒得理,对这种事情他也没兴趣,反正基本没有自己插嘴的机会,便稍稍往后退了退,太极殿里有七十二根鎏金柱子,直径达三尺,身旁正好有一根,房俊往柱子上一靠,刚刚好将前方御座过来的视线挡住,便微微垂下头,闭上眼睛养神……
这几天琢磨“黑科技”,很费脑子,加上身体重伤初愈,精力难免有所下降,这眼睛一闭上,就有些昏昏沉沉的,眼皮也沉重起来,脑袋一点一点的,打起瞌睡。
这下子,可算是把大殿里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呵!这位果然棒槌啊,廷议的时候睡大觉,啧啧,也是没谁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廷议(下)
廷议尚在继续。
褚遂良的怀柔政策,引起魏徵的不满,然而这次未等魏徵开口,房玄龄便出班奏道:“晋代有魏时,胡部落分居近郡,江统劝逐出塞外,武帝不用其言,数年之后,遂倾、洛。前代覆车,殷鉴不远。陛下必用褚遂良之言,将突厥各部遣居河南,所谓养兽自遗患也。”
汉武帝不听江统的劝告,一意孤行将湖人部落分居京畿左近之郡县,数年之后,终至、洛大乱,被胡人作乱攻陷。、洛皆是地名,都在河南,于今日之情形何其相似?
所以他说“前代覆车,殷鉴不远”……
褚遂良面色阴郁。
他与房玄龄结交甚早,原本交情很是亲近。但是贞观十年,褚遂良出任专门记载皇帝一言一行的起居郎的时候,房玄龄认为他“性敏通达,然性格软弱,无坚毅之恒心”,也就是说他性格不坚定,虽然眼光和能力都有,但不能将自己的观点坚持到底,很容易变成墙头草……
自那时起,二人之间便隔阂日深。
刚刚李二陛下召集几名宰相内部商议之时,便已将观点阐述清楚,正是褚遂良现在说的。
但是刚刚商议之时,房玄龄一言不发,并未明确反对,现在却当廷反驳他的话,这在褚遂良看来,房玄龄是在刻意的针对他。
否则,为何陛下如此说的时候,你不站出来明确表示反对?
他可不认为房玄龄不敢诤言直谏……
心里有火,褚遂良便又说道:“臣闻圣人之道,无所不通。突厥余魂,以命归我,收居内地,教以礼法,选其酋首,遣居宿卫,畏威怀德,何患之有?且光武居河南单于于内郡,以为汉藩翰,终于一代,不有叛逆。”
见魏徵与房玄龄面无表情,显然并未动摇,而李二陛下则面露欣然,便再接再厉道:“隋文帝劳兵马,费仓库,树立可汗,令复其国,后孤恩失信,围炀帝于雁门。今陛下仁厚,从其所欲,河南、河北,任情居住,各有酋长,不相统属,力散势分,安能为害?”
其实在褚遂良心里,对于到底如何处置突厥各部,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是自己是否能够紧跟李二陛下的脚步,与此同时还不被外界认为他在“媚上”,那就最完美了,至于突厥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说白了,他就是在政治投机……
他这几番话,确确实实说道李二陛下心眼里了。
在李二陛下想来,将突厥驱策于外、分而攻之,这事儿汉武帝、隋文帝、甚至隋炀帝都干过,他现在也做到了,没什么稀奇的。
但是,就像他在贞观九年说的那句大话,“从周朝秦朝,周边民族时有入侵。如今周边民族都已经臣服,就是说从怀柔远人的方面看,我又超越古人了。”他认为这才是超越代帝王的光耀之处!
内附的各个突厥部落日渐不安?
这不叫事儿!
便如褚遂良之言:从其所欲,河南、河北,任情居住,各有酋长,不相统属,力散势分,安能为害?
只是魏徵、房玄龄、李绩三人一同上奏本要求商议此事,言及不可轻忽,李二陛下这才召集几位重臣商议,但是观点相悖,僵持不下,没奈何才召开廷议。
细说起来,作为帝王,李二陛下这人毛病其实不少。
欧阳修说他:“其牵于多爱,复立浮图,好大喜功,勤兵于远,此中材庸主之所常为。”
文天祥说他:“太宗全不知道闺门之耻、将相之夸、末年辽东一行、终不能以克其血气之暴、其心也骄。”
……
代史学家对其基本没什么好话,但都是在私人品德上说事儿,对于其功绩,却多持肯定态度。
说来说去,“好大喜功”是最重要的一个。
所以,李二陛下才会如此吹嘘自己的功绩。
至于什么杀兄弑弟、逼父让位、将兄弟之妻妾纳入后宫等等,只是属于私人道德问题,对于国家发展没有什么影响……
若是如魏徵和房玄龄所言,岂非就说明当初将内附胡部迁至关中河南是错误的政策?简直自打自脸!这对于极重名声的李二陛下来说,绝对不可忍受。
正反双方,僵持不下,说也说服不了谁,但是明显魏徵、房玄龄等人在支持率上稍占上风。
就在这时,李二陛下觉得不能再这么继续纠缠下去,否则大半官员支持魏徵、房玄龄,岂非将当年自己的堵回来,打他的脸?
至于突厥会不会真的乱起来,李二陛下认为那不叫事儿,发兵剿灭就是了……
在草原上能打得他们狼奔豕突,在咱自家地盘反而奈何不得了?
简直笑话!
李二陛下干咳一声,将朝臣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一锤定音道:“自幽州至灵州,置顺、佑、化、长四州都督府以处之。自突厥颉利破后,诸部落首领来降者,皆拜将军中郎将,布列朝廷,殆与朝士相半。若拓拔不至,即遣招慰之。”
言罢,目光灼灼的盯着廷上朝臣,大有“谁敢反对,我就要谁好看”的蛮横意味。
房玄龄心下一沉,与魏徵对视一眼,再看看面无表情的李绩,终于轻叹一声,再不发言。
脑子里却陡然浮现二儿子的一句话:不如辞官,回家颐养天伦,做做学问吧……
现在四海平,群蛮镇服,即便高昌之类偶有峥嵘,亦不过跳梁小丑矣,不足为患。
按说,这本是一个心有万民的官员最好的年代,有宽松的外部环境,可以去大展手脚,将万里江山经营的繁花锦绣,让千千万万的老百姓有所衣、有所食、有所养,开创一个亘古未有之堂皇盛世!
然而,房玄龄发现,李二陛下的心态变了……
正如同魏徵在那道《不克终十渐疏》中所说,再不是即位之初那个励精图治、以仁义治天下的有道明君了。虽然远未至“昏庸”的程度,但一意孤行、好大喜功,却令房玄龄很是心冷。
现如今,他发现自己的理念同李二陛下再难保持一致……
见到群臣缄默,李二陛下隐隐傲然,挺腰危坐,气度俨然,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扫视这廷上诸臣,一字字说道:“众爱卿,以为然否?”
正说到此处,李二陛下突然眼角一缩……
房俊不理会朝堂之上的争议,那对他来说有些遥远,穿越者就可以牛皮哄哄产于国家大事、甚至说句话就改变国家政策?
扯蛋么……
就这么听着又着实无聊,一阵困意袭来,便打起瞌睡。
因是跪坐于茵褥之上,对于旁人这是久经训练的礼仪,浑不当事,但是对于房俊,却是极为难受的一件事。坐了没一会儿,便感到双腿渐渐血脉不通,小腿肚子都隐隐发胀。
没办法,只得上身微微前倾,以减轻对双腿的压力。
再加上困得不行,上身就不自不觉探出身边用以遮掩的廷柱,打着瞌睡,脑袋便一点一点的,像是在表达自己的赞同……
唐俭正老神在在闭目养神,像是这种廷议,没有他参加不行,资格够老啊,可是他来了也等同于没来,从来不发表意见,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比亲近,比得过长孙无忌、房玄龄?
比骨头硬,比得过魏徵?
比才干,比得过马周李绩褚遂良?
既然咱谁都比不过,那还去起什么哄、现什么眼?
老老实实的混资,再过几年将这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传给儿孙,自己两腿一蹬,就算了事……
突然感到身上遗憾,唐俭勐一抬头,便见到李二陛下目光向他这边扫视过来,然后就勐然顿在自己身上。
唐俭吓了一跳,您看我干嘛?我什么也没说啊,打酱油好多年了,您不知道哇?
然后,他发现李二陛下不是看自己,顺着李二陛下的目光,唐俭稍稍回头,脸上的肌肉就是一抽。
房俊这个小混蛋,居然在廷议之时睡着了!
唐俭无语的伸出手,在房俊的大腿上掐了一把。
你说你睡就睡吧,可偏偏还被李二陛下给抓住了,等着哭死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臣反对!
房俊是真困了,对于这种话题的廷议,实在是提不起一点精神。
这有什么好争的?
褚遂良满嘴的仁义道德,简直具有玩笑性质,会不由自主的让人联想到宋襄公,再来一次类似于“犯阙”的事件,就足以使得这种怀柔政策的破产。
听得让人想睡觉……
耳边嗡嗡嗡的议论纷纷,犹如催眠曲,于是,他就真的打起瞌睡。
倏地腿上一疼,房俊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身前的唐俭正对他挤眉弄眼,便心知不妙,微微转头,果然见到李二陛下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一脸铁青!
房俊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这咋就睡着了呢?
完蛋……
心里一慌,房俊就想着补救,正好李二陛下这句“可有异议”声犹在耳、犹有余音,下意识的便脱口而出道:“有!”
随即,就想一个耳光自己把自己打死算球……
人家问“可有异议”,那几乎等同于肯定句,即便是要回答,那也得顺着家人的语气说“没有”,你说“有”,这不是唱反调儿么?
房俊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的这声“有”,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颇有一种慷慨激烈、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振聋发聩、发人深省,在扩音条件非常好的太极殿里悠悠回荡,震慑心神、涤荡干坤……
诺大的太极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房俊身上,见到房俊如此意志坚定、一往无前的硬顶李二陛下,各种心思却是五味杂陈。
吕则颂欢喜得都快疯了,你小子这是要作死么?谁看不出来陛下的心思?就连魏徵那老货都默然不语,你还要跳出来?哈哈,等着陛下将你挫骨扬灰吧!
房玄龄的角度看不到房俊,但是自然能听得出来这是自家儿子在说话。听到这声“有”,房玄龄先是焦急,再是欣慰,最后居然有些惭愧……
焦急与如此顶撞陛下,必然招致陛下不可遏止的怒火,结局殊为难料;欣慰则是满朝文武装聋作哑、万马齐喑之时,儿子能坚守自己的见解,不畏皇权;惭愧与自己一向自诩公正克明,却连一个孩子都不如……
至于魏徵,则是一脸赞叹,仿佛在临死之前终于寻到一个根骨奇佳、天赋异禀的奇才,将他的传承延续下去,勇于对抗无上的皇权,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当然,其实最能体会房俊心情的,还得是唐俭。
唐俭就坐在房俊身前,一回头就见到这小子脸上的茫然、后悔、害怕等等情绪,就知道这小子大抵是根本没有弄清楚情况,就顺嘴胡说,结果惹了大祸……
至于李二陛下,那表情就好像便秘了一个月,顿在马桶上使劲儿拉啊拉,脸憋得通红,却还是拉不出来,堵的心肝脾胃肺管子都疼!
小儿,焉敢如此欺我!
李二陛下双眼冒火,恨不得手提三尺青锋,一个箭步跳下御座,将房俊这厮摁在地上剁剁剁剁剁,剁成个十块八块,方消心头之恨!
眼见李二陛下就待发作,魏徵站了出来。
老魏微微躬身,声音洪亮:“老臣,有异议!”
老夫战斗一生,岂能让一个小辈站在自己身前?必须要站出来,帝王之怒便让自己替他抵挡,好保住这棵幼小的树苗,将这股战斗精神延续下去……
李绩犹豫了一下,瞅了瞅房玄龄,见其低眉垂目,顾忌父子身份没有出声,便也随着魏徵站出来,说道:“臣,有异议。”
接着,程咬金也出班,奏道:“臣,亦有异议!”
再下来,尉迟敬德、侯君集、李大亮、马周……
这些人其实都是反对李二陛下这个政策的,但是在李二陛下强力推行之下,也都有点默认的意思。不过由于房俊的“乱入”,突然让形势有了转变,这些人亦不再沉默。
眼看着群情汹汹,李二陛下差点气炸了肺,狠狠的瞪着房俊!
他不怪这些大臣,因为他自己也明白,这些人是不同意自己这个怀柔的政策的,只不是是摄于自己的威势,一时妥协而已。
都是这个房俊!
若不是他,怎会让形势发生转折?
若是怀柔政策不能施行,那么自己以往所说的什么“如今周边民族都已经臣服,就是说从怀柔远人的方面看,我又超越古人了”之类的,就全都是屁话!
既然都已臣服,为何还要防范?
所以,李二陛下是宁可这些胡部在自己死后造反,也要守得自己活着的时候的太平!
他死了再反,那是他儿子的事情,谁也不能赖到他的头上!
况且,他的儿子敢把错误推到他的脑袋上?
所以,哪怕怀柔,哪怕“以中国之租赋,供积恶之凶虏,其众益多,非中国之利也”,他也不在乎!
可以说,李二陛下现在一句钻进了“千古圣名”的牛角尖儿,出不来了……
由此可见,李二陛下对于房俊坏了自己的大事,又是何等的愤怒!
运了运气,李二陛下将胸口的暴躁杀意压制住,不理那些反对的大臣,目光森冷的盯着房俊,一字一句问道:“愿闻其详!”
众臣悚然动容!
皇帝怎会对一个臣子用这种客气的语气说话?除非是刘备对诸葛亮说的……
房俊是诸葛亮么?
显然不是。
就算他是,李二陛下也不是软弱无能、心无定计的刘备!
所以,李二陛下这个语气,只能说明心内已经怒极,但是碍于国发律例,不能因为质疑自己的决定便擅自处置大臣,那是昏君才会干的事儿……
但是,你必须得给李二陛下一个足够的理由!
说得有道理,那么这笔账以后再算;说的没道理,现在就要你好看!反正早晚都得跟你算账……
众臣不由得都为房俊捏了一把汗,当然,也不缺如同吕则颂这般幸灾乐祸的……
房俊咽了咽口水,被李二陛下愤怒的目光吓得心惊胆跳,但此时后悔已是无用,难道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刚刚其实在睡觉,根本没听陛下的发言,所以才造成误会?
那情况更糟!
现在这样,还能说是坚持己见,敢于诤谏,若是皇帝讲话你在睡觉,那就是一个“大不敬”之罪,收拾收拾去海南度假吧……
当然,其实大家都看见他在睡觉的,只不过这种事谁敢出头、谁愿意出头,去得罪房玄龄?
就连将房俊恨之入骨的吕则颂,以及就在房玄龄身边不远的刘泪也不敢……
那就是结下死仇了!
房俊心跳得砰砰响,不过也自知是挨不过去的,必须说点什么。
刚刚廷议的内容,他也不是一无所知,虽然在打瞌睡,但终究不可能睡熟,迷迷煳煳还是听了一点。
很简单,李二陛下要怀柔,褚遂良捧皇帝臭脚,自己老爹和魏徵、李绩这伙人则主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一套,将突厥残部有多远滚多远……
自己既然“表态”反对李二陛下,那么就是站在老爹这一边了。
不过房俊不打算说那些不痛不痒的老调,必须得让李二陛下觉得咱反对的是有道理的,起码也要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不然被一个皇帝误会你是在专业拆台,还要不要混了?
所以,他决定拿褚遂良开炮!
既然要回答皇帝的话,当然不能依旧跪坐在茵褥上,那样不敬。
于是,房俊站起身来,走出朝班队列,站到大殿正中,只是双腿不知是因为血脉不畅亦或是吓得,一直控制不住的颤抖……
定了定神,房俊没去看御座之上李二陛下噬人的目光,一拢袍袖,指着褚遂良道:“国之奸佞也!”
褚遂良一脸懵逼……(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有老夫之风范
褚遂良不太看得上房俊,他认为这小子才华是有的,但是傲气凌人、锋芒毕露,不符合儒家对于君子自省、克己、慎独、宽人的优秀品德。
“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房俊差的太远。
但是无论如何,这小子总是房玄龄的儿子,自己同房玄龄的关系虽然今年有所冷淡,大多只是政见不同,是以当房俊出声反驳李二陛下的时候,褚遂良还隐隐替他担心。
然而下一刻,这小子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自己“国之奸佞”,则彻底让褚遂良懵逼了,他甚至都没来及愤怒……
房俊站在殿中,给李二陛下试了礼,然后一脸愤然的指着褚遂良,义正辞严开喷!
“自古以来,无论汉之匈奴还是今之突厥,皆是人面兽心、形若禽兽之辈!他们不跟你讲什么孔子曰孟子云,不跟你讲什么仁义道德礼义廉耻,他们崇尚的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他们会在暴雪到来的时候,让老弱妇孺站在最外围替青壮者遮风挡雪,只为了部族的繁衍,不至于在暴雪过后,被别的部落杀死孩子、淫|辱女人、抢走牛羊!你去跟这么一帮子崇拜野狼的蛮夷讲什么‘教以礼法,选其酋首,遣居宿卫,畏威怀德’,某只想问一句,褚侍书,你是傻子么?”
褚遂良没房俊骂得脸红如血!
马周微微皱眉,他虽然赞同魏徵和房玄龄的观点,认为不应将突厥残部迁入内地,尤其是京畿左近,但是房俊这么责骂褚遂良,有些过分了。
刘泪更是恨不得扑上去咬房俊两口,小儿实在狂妄!
殿内不少文臣,都对房俊的行径不以为然,咱们是君子啊,深受圣人教诲,自当严于律已、宽以待人,怎么能跟蛮夷一般见识呢?蛮夷既然归附,那自应当择首善之地而处之,让那些蛮夷见识我们儒家子弟的风采,教以礼法,感化其心,否则,我们与那蛮夷何异?
然而几乎与文臣截然相反的是,殿内武将基本都对房俊的这番话不停点首赞同。
为何会出现这般差异呢?
武将们这些年东征西讨,与漠北蛮夷大大小小打了无数架,死了多少手足袍泽?他们能够更清楚的意识到那些蛮夷的理念与中原截然不同。在蛮夷眼里,所有的行为都可以有一个解释生存!
只要能生存下去,那么你的行为就是理所应当的,就不会有人去指责!
而只因文臣大多只是处理内政,握笔杆子、动嘴皮子,那些从奏疏、文牒上看来的塞外部族如何如何残暴、如何如何反复无常,终是如蒙纱幔隔了一层,觉得距离自己很是遥远,没有切身之害,反应便平淡了一些。
便如同现在,刘泪觉得房俊实在是嚣张,你一个小小的工部侍郎,居然敢指责褚遂良这样的高官,口口声声将蛮夷部落说得这般凶残不堪,难道想永开边衅,这仗就一直打下去?
刘泪觉得这说法实在荒谬,而且这时候打击房俊那可是名正言顺,连房玄龄也说不出什么!
便站出来喝道:“无知小儿,休得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尔口口声声蛮夷、凶残、灭绝人性,岂有半点君子‘忠恕’之道?胡人即已内附,便同是陛下子民,自当一视同仁!忘却昔日恩怨,感以德怀,让吾儒家恩德将其感召,若是你杀吾一人,我便杀回去,吾等与那蛮夷何异?”
褚遂良好不容易在房俊那句“国之奸佞”中缓过神来,听得刘泪之言,连连点头,这才是王道教化、儒家精髓啊!
房俊对刘泪之说嗤之以鼻:“若是某弄死你儿子,祸害你媳妇儿,你还能说出这么以德报怨的话,那么某便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怎么样,刘御史,你能不能做到?!”
“噗”
一声怪异的响动,来自于对面武将那一排的程咬金。
程咬金老脸微红,尴尬道:“那个……不好意思啊,老夫……没忍住,抱歉抱歉……”
只是那一脸的揶揄,哪里有一点抱歉的意思?
站着说话不腰疼,显示风度、展现器量,这个谁都会,但是如此以德报怨,真的就是治国之道么?
李二陛下仍旧一脸便秘之色,气得太阳穴直跳,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房俊这话太粗了,也太混账,也太特么有道理!
刘泪血灌瞳仁,暴跳如雷!
差点没气死当场,颤巍巍的指着房俊,怒道:“大殿之上,焉敢如此粗俗,侮辱大臣?”
房玄龄嘴角直抽,这儿子,特么太丢脸了……
房俊却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怒声道:“哦我只是说说,刘御史就说我是侮辱大臣?那边关无数被蛮夷残杀的无辜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是谁在侮辱?那无数至今仍在塞外被蛮夷奴役,像是牛马一样驱策的汉人,是谁在侮辱?尔身居高位,受天下百姓税赋供养,却说出那等冷血荒谬之语,讲那些凶手等同视之,到底是谁在侮辱谁?”
刘泪气得嘴皮子直哆嗦,却是说不出话来。
魏徵微微一笑,看了身边的房玄龄一眼,悄声揶揄道:“老房啊,有个好儿子,真是羡慕你!不过,很有老夫之风范,呵呵……”
房玄龄一翻白眼,差点伸手揍人!
程老匹夫说自家儿子长得像他,你这老货又说有你之风范,特么的都跑来跟老夫抢儿子还是怎么滴?
不过话说回来,自家这个老二,啥时候修炼得嘴皮子这么利索,面对褚遂良和刘泪这种老狐狸,不仅能侃侃而谈毫不怯场,还能至始至终占据着道德制高点,言语之间毫无破绽,将两人牢牢压制,简直就是妖孽级别的表演啊……
眼看大殿之上嬉笑怒骂沸反盈天,李二陛下这个气啊!
褚遂良、刘泪,你俩这点出息!
平素高谈阔论口若悬河,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居然被一个黄口孺子说得哑口无言?
真是废物!
李二陛下不得不亲自镇定局面,他朗声说道:“房俊,将朕的话当耳旁风吗?莫扯这些没用的,回答朕的问题。”
此言一出,李二陛下自己也不禁老脸一红,这相当于拉偏架啊……
果不其然,房玄龄当即就不乐意了。
是谁把你的话当耳旁风?是褚遂良,是刘泪!
我儿子说的好好的呢,是褚遂良跳出来胡诌八扯,你不去说他,反而说我儿子?
这屁股也太偏了吧!
可他也不想想,你儿子不说人家褚遂良是傻子,褚遂良闲的啊站出来?
房俊朗声说道:“臣,遵旨。”
微微顿了一顿,说道:“大唐之所以兴盛繁荣,军队之所以所向披靡,盖因四海臣民之支持!由此可见,吾中华百姓,乃天下之根本,四夷各部,犹似枝叶。现在褚侍书扰其根本以厚枝叶,以此想求得长治久安,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实在是痴人说梦!现今吾大唐,内政清明,兵强马壮,陛下千古圣君,自当化中国以信,驭夷狄以权,开创万世不朽之帝国基业!”
大殿上再一次肃静。
大家都有些惊奇的看着房俊,原来还以为这货只会胡搅蛮缠,却不想还真有点水平。
《春秋》云:“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这说明人家房俊不是胡说八道,是有根据的!
房玄龄看着殿中卓然而立,英姿勃发的儿子,欣慰极了,原来这小子也是有看书的啊……
房俊看过《春秋》么?
关云长在内室之中面对两位千娇百媚的嫂嫂时读过,至于房俊,呵呵……(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公主
房俊之所以能说得出这番话,是在于他以前看过一篇《新帝国主义策略》,印象很深。
“化中国以信”,这句话好理解。
中国古代君主追求“四夷宾服”的政治理想,前提都是修内政,从而实现“天下晏然”。
也就是说,李二陛下前期民族政策的成功,取决于内政的成功,诸如对话机制、权力监督机制的确立,倡导廉政、节俭、朴素等价值观,重视农田水利建设等等;但更主要或显而易见的是,由于内政的成功,国力大增,在对突厥、吐谷浑、高昌、安西四镇、漠北薛延陀等次征伐中取得胜利,正是“驭夷狄以权”所发挥的效果。
换句话说,即使大唐王朝经济再繁荣,文化再昌明,再怎么提倡民族平等,如果对外战争老是吃败仗,李二陛下的“天可汗”帽子是否戴得成,实在是个问题……
蛮夷现在为什么服你?
因为你内政清明、军备强悍,打不过你,当然要服软,跟什么仁义道德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
只要哪一天你内政乱了、军备废弛了,这些蛮夷分分钟扑上来咬死你。
到那个时候,你跟人家说:兄弟,且慢!当初我可是对你不薄啊,又是以德报怨,又是内迁安置,现如今你怎能以怨报德呢?
呵呵……
这可不是褚遂良之流的创意,史上,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礼仪文章的所谓大儒,无数次的强调所谓的儒家思想,在中原占据优势的时候,对边疆民族施以怀柔、妥协的政策。
结果呢?
这些蛮夷就一次又一次的打他们的脸。
只要中原王朝露出衰弱,他们就会张开锋利的爪牙,狠狠的扑上来!
只要有机会,就会来一次靖康之耻!
只要有机会,就会来一次五胡乱华!
然而怪就怪在,一次一次的脸被打得啪啪响,可总是有那样的道德大儒冒出头来,继续鼓吹……
化中国以信,驭夷狄以权!
开创万世不朽之帝国基业!
李二陛下发现,自己的策略无法实施下去了。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有忍着把以前说过的话吞回来的冲动!
可是……自己吞回自己的话,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么?
最终,李二陛下也没有做出决定,草草宣布散朝,此事容后再议。
不过却在退朝的时候,冷冷的看了一眼房俊,说道:“房俊留下,朕有话要说。”然后扬长而去。
只留下房俊疑神疑鬼,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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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重楼飞檐,朱门细柳斜风,哪怕阳光普照,仍然显得有些萧瑟而深沉。
为什么几乎所有的皇宫都是这种压抑到极点的感觉呢?
房俊跟着一个内侍,一步一步的走入深宫大内,心底更多的是陷入未知境地的担忧。李二陛下今天对他的愤怒几乎已经到达顶点,虽然没有当堂发作出来,但房俊可不认为这是他发表的那一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观点的功劳。
李二陛下为啥要把自己留下来?
该不会是演一出白虎节堂?
让一个内侍将他带到一处机密之地,然后诬陷他窃取国家机密,埋伏在门外的三百刀斧手闻到李二陛下摔杯为号,齐齐杀出将他房俊枭首示众……
咳咳!
房俊也对自己有些发散的神经无奈,李二陛下想杀人,用得着费那个劲?
在宫城内走了片刻,转过某处拐角,景致忽有一变,眼前粉墙黛瓦,内有雕梁画栋,透过敞开的一内宫门望进去,里面牡丹开遍,万紫千红争奇斗艳,大异于此前庄严肃穆的城阙气象,应是宫眷居处了。
这里不是神龙殿,以前从没来过。
房俊神经又有些紧张,没有白虎节堂,难不成是来一出美人计?派出一个宫娥或是妃嫔,上演贵妃出浴,正巧被自己见到,那变成了居心叵测觊觎后妃,别说是老爹房玄龄,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就不得他……
不过想想李二陛下只占便宜从不吃亏的德性,似乎也不会舍得下这么大本钱。
还是那句话,想要杀他房俊,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轻松捏蚂蚁要李二陛下亲自动手,杀他,一句话足矣……
内侍领着房俊进入这道宫门。
一阵微风吹过门内,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草木清香,柔和而温暖,房俊不自禁地唇角上扬,他见到了一个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宫裙,像是一只蝴蝶一般,沐着春日明媚的阳光奔跑在花木葳蕤的花园里。
她手里拿着一个网兜,却是在追逐着真正的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那蝴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小女孩儿总是捉不到它,却并不烦恼,反而不是洒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追着追着,在一株高大的紫色牡丹下面转了一圈,正巧就看见站在宫门处,正对她微笑着的房俊。
小女孩欢唿一声,飞快的跑过来,轻轻一跃,便扑到房俊怀里,勾住了他的脖子,奶声奶气的唿道:“姐夫,快点抓住那只蝴蝶!”
房俊抱住她柔软轻盈的身子,心里一片温暖爱惜。
看了看兀自在花间起舞的蝴蝶,房俊心下忽然有些黯然,轻声说道:“为何一定要捉住它呢?兕子,你看,它自由自在的嬉耍玩乐,无拘无束,多好啊!可要是被捉住了,被关起来,或者死掉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是,这一只蝴蝶,正像是你一样呢……
美丽而短暂的一生,何不快快乐乐,无拘无束的活着?
晋阳小公主眨眨眼,似懂非懂的歪着脑袋想了想,展颜笑道:“既然姐夫给它说情,那兕子就不去捉它!姐夫,给兕子讲个故事吧?”
这年头就流行给孩子讲故事了么?
房俊看着小丫头亮闪闪充满渴望的大眼睛,心里涌起怜惜。
哪啦李二陛下再是宠爱,可毕竟是一位公主,除了李二陛下和与她亲近的晋王李治,平素就再也没有人陪她嬉耍玩乐。看她乐嬉嬉的在花园追蝴蝶玩,其实又何尝不是一种寂寞?
房俊双手一举,便将晋阳公主小小的身子扛在肩头,抬脚往花园里走去。
晋阳公主先是被房俊的动作吓一跳,惊唿一声,接着就对这种前所未有被人扛着的姿势感兴趣了,有些紧张的搂着房俊的脑袋,嘴里却兴奋的大唿小叫,小脸蛋像是一个红苹果一样可爱。
房俊边走边故作傲然的说道:“说起讲故事,兕子殿下可算是找对人了,放眼大唐芸芸众生,论起讲故事,我房二若说第二,那就没人敢自称第一!”
这话还真就不是吹牛,论起脑袋里的知识储备,即便这个时代最最博学多才的大儒,也不够看,知识的传播和接受途径摆在哪里呢,这个时代的人,一辈子能看几本书、听说几件事?
花园中央有一间雅室,红花环绕,绿树扶摇,端的清幽雅致,静谧得怡。
房俊扛着晋阳公主走进去,将她放到一张胡凳上,自己则坐到她对面。刚刚在太极殿上“舌战群儒”,口水浪费得有些多了,这时候有些口渴,环视一圈,却没有寻到茶盏,不禁微微失望。
兕子很聪明,见到房俊的神情,便问道:“姐夫口渴吗?”
房俊点头道:“是啊,怎么你这里都没有侍女服侍的么?”
放任这位李二陛下的心尖子自己在这花园里嬉戏,那些侍女内侍也真是心够大的,这要是有一丁点儿的闪失,李二陛下还不得剐了他们?(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童话
晋阳公主慧黠的眨眨眼,轻声说道:“我骗他们说我的香囊丢了,这会儿他们正在水池那边找呢!”说着,她自觉有趣,咯咯娇笑起来。
房俊无奈的看着她,这小丫头也不是个乖宝宝啊!
不过这样更可爱……
兕子蹦蹦跳跳的到茶几那边拿起一个茶壶,娇声说道:“我给姐夫倒茶!”
房俊大咧咧说道:“多谢!”
丝毫没有身为臣子的觉悟……
兕子给房俊倒了茶,看着他“咕咚咕咚”将一壶温热的茶水喝个干净,便坐到他身边,白腻的小手支着下颌,眨巴一下大眼睛,催促道:“姐夫,快讲啊!”
房俊想了想,有点乱,说道:“这个……想听什么类型的呢?”
脑子里故事太多了,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郑渊洁童话,聊斋鬼故事……一时居然不知道讲什么好。
兕子却以为他刚刚只是在吹牛,其实并不会讲什么故事,便有些失望,无奈的叹口气,说道:“随你的便吧!”
房俊被她小大人的神态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那姐夫就给咱们的小公主将一个关于公主的故事。”
“在很遥远很遥远的西方,有一个地方叫做欧罗巴,住着一个国王和王后,他们渴望有一个孩子,于是很诚意的向上苍祈祷。不久以后,王后果然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公主,这个女孩的皮肤白得像雪一般,双颊红得有如苹果,头发乌黑柔顺,就像是殿下你这么漂亮可爱……因此,国王和王后就把她取名为‘白雪公主’……”
房俊前世当过官,做过无数次的报告,最懂得如何抓住人所关注的重点,所以故事讲起来抑扬顿挫,趣味无穷,兕子听得津津有味。
只不过当讲到王后去世的时候,晋阳小公主却突然了流下了眼泪。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长孙皇后故去的时候,兕子已经三岁,依稀记得母亲的美丽和慈爱。现在虽有父皇的宠爱与关怀,但那总弥补不了母爱的柔顺和温暖,此时被房俊的故事勾起心事,顿时两眼泪汪汪的,很是伤心。
房俊便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哄了几句。
“每一个人都会逝去,我们的母亲,父亲,朋友,甚至我们自己……这就像花儿终会枯萎一样,谁也躲不开、逃不掉。不要总是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里,那于事无补,要把这份思念和悲伤,化作更温暖的亲情,去关怀我们身边还活着的人。比如,陛下现在鬓角多了很多白发,兕子会不会感到很心疼呢?那么,兕子就应该让陛下每一天都更开心,那样,陛下的白发就会越来越少,身体也会越来越健康……”
兕子摸了摸眼泪,郑重的点点头:“姐夫说得对,天上的母后,也会很高兴的看到兕子对父皇更关心……”
房俊宠溺的摸着她的头发,亲了一下她广结的额头。
兕子羞得把小脑袋钻进他怀里。
房俊哈哈大笑:“咱们继续……”
“……小矮人傍晚回家的时后,看到白雪公主躺在地上像死了一样,他们马上把她抬到床上,尽力的施救,可是白雪公主仍然没有醒过来。小矮人们哭哭啼啼的把白雪公主,放在一个装满鲜花的玻璃棺材内,准备举行盛大的葬礼……”
讲到这里,兕子紧张的问道:“白雪公主死掉了么?”
房俊敲了敲她的额头,佯嗔道:“乖乖的听下去!”
“哦……”小公主捂着额头,鼓了鼓嘴,乖乖的继续听。
“……这时,邻国的王子正好路过森林,看到了玻璃棺材里美丽可爱的公主……王子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了她……白雪公主苏醒了过来,好像是从长睡中醒来一般,她的脸颊和唇依旧是那么的红润……”
“哇!这个故事好有趣啊,比父皇讲得好多了!我可以不可以讲给九哥听?”
兕子欢快的娇唿。
房俊笑着点头:“当然。”却下意识的将兕子往怀里搂了搂。
小丫头,你可会知道,再过不了几年,你也会像白雪公主一样安静的睡去,再也不理这世间的美好与哀伤,就像枯萎的花朵一样,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归于沉寂……
但是,或许在你临睡着的那一刻,心里会想着这个故事,会认为自己也会像白雪公主那样,只是睡一觉,然后会有一个英俊的王子前来轻轻的吻你,把你唤醒……
或许,那样会让你多一个希望,少一些害怕吧?
阳光透过窗外的花树,斜斜的照进屋子里,在地上洒了无数细碎的光斑。
时光无言,岁月静好。
呃……只是一声咳嗽,打破了房俊稀少的文艺感怀。
李二陛下阴着脸,还是那套朝服,背着手走进来。
晋阳公主立即欢唿一声,从房俊怀里跳起,蹦蹦跳跳的向李二陛下跑去,抱着他的大腿,扬起小脸儿:“父皇来啦!姐夫刚刚给我讲故事呢,可好听了!”
“嗯……”
李二陛下面皮一抽,有心发火,但是见到自家闺女花儿一般的笑靥,忍了忍,忍住了……
房俊赶紧从榻上爬起来:“见过陛下!”
心里七上八下,没个底。
李二陛下瞅了瞅房俊这张黑脸,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沉声对晋阳公主说道:“兕子,你先出去玩儿一会,父皇有事跟房俊说。”
晋阳公主眨巴眨巴大眼睛,这丫头冰雪聪明,立即意识到父皇的怒火,姐夫惹到父皇了?父皇可是好久没有发这么大的火了,晋阳公主下意思的吐吐舌尖。
转头去看房俊,见到房俊正偷偷对她使出“求救”的眼神,便抱着李二陛下的大腿不松手,奶声奶气的撒娇道:“兕子不出去!父皇是不是要揍姐夫啊?那您揍就是了,兕子绝对绝对不给姐夫求情!哼,父皇你都不知道,刚刚姐夫还把我弄哭了呢,讨厌死了,揍他!”
说着,还对房俊调皮的眨眼……
房俊脸都绿了,小祖宗!全指着你救命呢,你可倒好,非但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补上一刀?
额滴个天!
怕是哥哥在太极殿上顶撞李二陛下一百次,也不如惹哭了你这位小公主一次吧?
一次就要命……
出乎意料的,李二陛下并未发怒,而是婆娑着闺女的头顶,无奈的说道:“怎么,居然向着外人,跟父皇作对了?”
晋阳公主垂着头,不好意思的说:“哪儿有?兕子不是说了吗,您想揍姐夫就揍呗,再说,姐夫也不是外人啊……”
要不怎么说,李二陛下对这位小公主宠得没边儿呢?
对于李二陛下的情绪,实在是把握得太到位了!
她故意这么说,故意不离开,因为她深信,只要她在,李二陛下就会收起暴虐的一面,无可奈何!
房俊也明白了,暗暗对晋阳小公主伸出大拇指,点了个赞!
小丫头,果然没白疼你,仗义!
李二陛下满腔怒火,也被晋阳公主缠的没法,只得狠狠瞪了房俊一眼,咬牙切齿道:“房俊,果然好手段,居然哄得兕子给你求情,是不是以为如此便可让朕放过你今日顶撞于朕之事?”
房俊赶紧说道:“微臣不敢。今日大殿之上,微臣之所以冒犯陛下天威,实是因为心中所想便是那般,怎能因为害怕惹得陛下不满,便不敢直言?况且,微臣也深信,陛下只是一时尚未从臼巢中转出来,以陛下之英明神武、文成武德……自是能正确决定国家的方向!”
这马屁拍得……
晋阳公主吐吐舌尖,做个鬼脸,一脸嫌弃的表情,无声的对房俊说了三个字,看口型,应该是“马屁精”……(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以功勋换自由
李二陛下岂会被他的马屁拍得晕过去?
拍拍晋阳公主的肩膀,走过去端坐榻上,哼了一声,问道:“朕且问你,先前观你行事,应是在不断的自污名声,想来是不同意朕的指婚,以此让朕主动放弃这门婚事,为何后来又半途而废?”
晋阳公主乖巧的给父皇盏茶递水。
房俊正色道:“因为微臣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哦?是何道理,说来听听。”
房俊沉吟了一下,语气萧索的说道:“金子便是埋在土里,它还是会发光……”
“噗!”
李二陛下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呛进鼻腔,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晋阳公主吓了一大跳,连忙跑到父皇身后,伸出小粉拳帮着捶背,担忧的问:“好些没有,父皇?”
李二陛下憋得满脸通红,好一会儿才算是缓过劲儿来,伸手指着房俊的鼻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论起面皮的厚度以及无耻的深度,李二陛下自认不输给任何人!
他搞出了玄武门之变,亲手杀了自己同父同母的哥哥和弟弟。史书记载的玄武门之变,写得非常收敛而隐晦,但实际上,在杀这几个人之后,他还做了几件事情。首先他把自己的哥哥和弟弟家里所有的孩子,一个不剩,都杀掉了,够残忍吧?另外,齐王元吉有个老婆杨氏很漂亮,他二话没说,收到自己的宫里……
无论让什么人来评价,这都是一件极其没有道德事情,那么李二陛下是怎么为自己辩解的呢?
他说此事好比周公诛管蔡,大义灭亲有利于天下,自己杀他们俩是有利于天下的。另外他紧跟着又做了一件事,从自己儿子里面找了一儿子,说元吉家里没有儿孙了,没有香火了,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他续香火,不忍心见元吉家香火断。
做人脸皮这么厚,真的好么?
不忍心见人香火断,杀人全家干嘛呀……
可是现在,李二陛下算是遇到对手了,这个房俊脸皮已经厚得惊天动地!
晋阳公主毕竟年岁还小,没能理解房俊这句话中隐含的绝代风骚,疑惑的看看房俊,不知道为什么能引起父皇这么大的反应。
李二陛下面皮一阵抽搐,若非晋阳公主在场,说不得就要大脚丫子一顿乱踹才能解得心头之恨!
运了运气,问道:“那么现在,你这块金子是不再抵触这桩婚事了?”
说这话的时候,李二陛下心里着实堵得慌,想我李世民富有四海手握干坤,我的女儿金枝玉叶钟灵毓秀,居然也会有一个棒槌不想娶?
谁给你的胆子?
房俊沉默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与李二陛下直视,坦然说道:“未曾变过初衷,只是换了一个方式。”
李二陛下并未发怒:“朕怎么没察觉出来,你这用的是什么方式?”
“微臣想,以足够的功绩,换取陛下收回成命!”
李二陛下微微一愣,接着哈哈大笑。
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李二陛下笑道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道:“怎么,难道你认为一个玻璃,就能抵得上朕的公主那冰清玉洁的名声?”
房俊郁闷,高阳公主有个屁的名声?呃……这么说也不对,应该是这丫头以后就没名声了……唉,怎么说也说不通啊!
不过他有些奇怪:“这跟公主有什么关系?陛下大可以将一切都推到微臣身上,说微臣品德恶劣、脾气暴躁、率诞无学、薄情寡义……甚至喜好男风、无能、人渣,反正怎么都行。”
觉得李二陛下现在的状态有些奇怪,好像对于他抵触婚事这件事并不是太生气,所以他也是拼了,想要趁机说服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奇道:“人渣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词汇,他尚是首次听闻,不解其意。
“就是人中败类、世间渣滓……”
李二陛下点点头:“名副其实。”
房俊:“……”
您取消婚事,我才心甘情愿当人渣,您还没取消呢,这不是占人便宜么?
晋阳公主这时候插话道:“姐夫,父皇想要将十七姐嫁给你,房伯伯也答应了,你为什么不要十七姐呀?你不喜欢她么?十七姐很漂亮哎,而且很有钱……”
在晋阳小公主眼里,经常得到父皇赏赐的高阳公主那是富得流油,她虽然赏赐也不少,但她是小孩子啊,父皇赏赐的都是一些好吃的好玩的,从来也不给金钱……
房俊想了想,可不敢说你十七姐就是仙女儿我也不想要,那得被李二陛下掐死……
便婉转的说道:“这与高阳公主殿下无关,微臣不是抵触公主,而是反对包办婚姻。”
晋阳公主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呆萌,理解不能……
李二陛下更是从未听过什么“包办婚姻”,不过仔细一琢磨,由字及义,就明白了。
明白归明白,但是不等于赞同。
“全天底下,谁人不是包办婚姻?朕是,你爹你娘是,所有人都是,为何偏偏你就不是?”
李二陛下对于房俊的奇葩思维简直不可忍受,这小混蛋脑子里成天都琢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房俊抖擞精神,侃侃而谈:“在以往的时代,婚姻的缔结都是由父母包办,儿女则安心顺从。如此一来,夫妻双方所仅有的那一点夫妇之爱,并不是主观的爱好,而是客观的义务,不是婚姻的基础,而是婚姻的附加物……”
房俊也是拼了,把马恩的话都给整出来了……
“多少人的悲剧,便是由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哑嫁中诞生?成亲之前,男女双方甚至不知对方长相,尤其是女人,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到遇到好一点的人家尚可,若是遇到暴虐之辈,则只能任人宰割,任人奴役,苟延残喘的悲惨生活!陛下难道不认为,这其实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剧吗?”
不得不说,房俊的演讲水准绝对一流,将李二陛下说得若有所思,捋须不语。
晋阳公主歪着脑袋似懂非懂。
不过……
李二陛下问道:“这与你何干?莫非你与高阳也是互不知长相?还是说,成亲之后你敢让朕的女儿任人宰割、任人奴役,苟延残喘的悲惨生活?别人的事情,你操心何用?”
房俊眨巴眨巴眼睛,无言以对……
是啊,这个好像跟我无关?
坏了,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干嘛跟李二陛下说这个呢?
便赶紧说道:“说起功绩,微臣可不仅仅是玻璃一项。”
李二陛下似笑非笑:“那你且说说,朕怎么就不知道除了玻璃,你尚有何本事?青州那件事不算,就算没有你,那帮跳梁小丑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晋阳小公主搂住李二陛下的胳膊,萌萌的说道:“姐夫救过十七姐呢,这个也算吧?”
“这个……好吧,既然兕子帮你说话,那就算是吧。”
房俊冲晋阳公主伸出大拇指,小公主义薄云天!
晋阳公主就甜甜的笑。
李二陛下心不甘情不愿,心里还有一点点吃味,这可是咱家闺女啊,平素宠着惯着,这么大点儿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其实,”房俊看着李二陛下,缓缓说道:“微臣可以在两年之内,将高句丽一千里山川地形,巨细无遗的呈现给陛下。”
李二陛下心中“砰”的一震,鼻息陡然粗重起来。
简直不可置信!
李二陛下沉声问道:“你如何做到上百名细作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打仗,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打得就是情报!
隋朝在杨广的倒行逆施之下终于亡了,亡得很悲惨,起而代之的便是日益昌盛战无不胜的大唐帝国。
龙虎济,风云会,这是一个英雄的时代!
雄心万丈的李二陛下登基之后,平南扫北,突厥已然崩溃,高昌灭亡在即,薛延陀苟延残喘,吐蕃虽然强盛,然地广人寡,不过癣疥之患,国家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速发展的道路,此时横垣在他面前的,就只剩下一个高句丽!
早在贞观九年,李靖打破土谷浑之后,李二陛下便已派遣细作前往高句丽,探听兵甲虚实,山川地形,然则当时细作回报,若想对高句丽的山川地形了若指掌,非十年之功不可成。
在这个通讯、交通极其落后的时代,这个时间已经是很不容易。
然而现在房俊却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两年之内,就能完成此事?!
听他说上百名细作,房俊傲然道:“在东大唐商号的金库之内,锁着一份微臣制定的计划书。按照那个计划,两年之内,东大唐商号的货物将遍及朝鲜三国,高句丽境内各州县都将处于臣的视线之下!”
几百人?
当东大唐商号这个怪物完全成型,当商业的威力裹挟着每一个商人在高句丽肆虐,咱足以发动成千上万人去准确记录每一个村落、每一条道路、甚至每一口水井!
你以为,咱这个名字来源于后世“thehonourableeastindiapany”的东大唐商号,是吃素的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春耕
李二陛下有时候细细想来,尽管不愿承认,但房俊这小子的功勋的确不少。
玻璃、水泥、印刷术……哪一样拿出来都能挣一个泼天的财富,都足以传之子孙、世代昌盛,甚至震动天下、撬动天下大势。可他并没有藏着掖着,无论被迫还是自愿,最终都拿出来,为大唐帝国的繁荣昌盛添砖加瓦,为他李二陛下的统治更加稳固。
即便那看似只能为个人谋来好处的《三字经》,一经流传,亦必然影响深远。
不知不觉的,这个小时候怯懦木讷、长大后叛逆火爆,他李二陛下嘴里的楞怂、棒槌,已经渐渐成长为一个腹有锦绣、才华卓越、羽翼渐丰的后起之秀!
尤其是这小子再自己面前,胸有成竹的说起“两年之内将高句丽的山川地形放在陛下面前”的时候,那股子沉稳、大气、自信,说明这已经是个人物了!
廷议之上被顶撞的不满与愤怒,便不自觉的淡化下来。
李二陛下的性格有些分裂,有时候很无耻,可有的时候却坦荡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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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谈话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对于房俊大言不惭的想要“以功勋换自由”提议,李二陛下不置可否,便将他赶走。
房俊自然不敢问,他又没有犯贱到非得人家大脚丫子踹他才舒坦……
但是翌日清晨,正在把庄子上所有农户叫到一起打算开一个“春耕动员大会”的房俊,便接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圣旨。
来传旨的不是太监,而是一个门下省年青官员。
“门下:工部侍郎房俊,文武兼全,忠勇皆备,勤于任事,秀毓干城,敕封为军器监监丞,钦赐。中书令杨师道制诰。”
房俊有些晕,李二陛下玩的这是那一出儿?
咱这工部干得好好的,投入十数万贯的莱州船厂那里还有一盘大棋呢,岂非给别人做了嫁衣?
郁闷个天的!
官员等房俊双手接过圣旨,这时候可没有明清两朝动辄“塞红包”的毛病,便要告辞离去,房俊赶紧拉了一把,拱手客气的说道:“这么老远跑一趟,吃盏茶再走不迟。”
那官员笑着推辞道:“今日陛下调阅近年往来胡部各处文书,门下、中书皆忙成一团,本来下官还要去郧国公府上传一道旨意,但郧国公刚刚自相州回朝,尚未安置妥当,所以下官才舍近求远,先来房少监府上,这马上就要去郧国公府,然后尚要会门下听用,所以房少监好意,下官只能愧辞了。”
房俊一听是郧国公张亮,不由好奇问道:“郧国公不是担任相州大都督府长史么,这是回朝另有任用?”
“这个……”
那官员略一沉吟,方才笑道:“按规矩,是不能事先将圣旨内容透漏出去,不过片刻之后某便去郧国公府上传旨,用不了一时三刻,这道圣旨也便晓谕关中了。”说虽如此,可还是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将郧国公调回,是担任工部尚书。”
说完,微微一笑,给了房俊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房俊与郧国公张亮的恩怨冲突,整个关中无人不知。当初您牛气冲天,杀上郧国公府将张亮次子的手腕剁掉,相当于将张亮的面皮剥下来狠狠的踩。
当时张亮估计房玄龄的威慑,一时隐忍,可不等于心里不将房俊恨之入骨。
现在房俊得了一个军器监少监的官职,可工部侍郎的本职却并未撤去,也就是说,郧国公张亮马上就将成为房俊的长官。
以张亮睚眦必报、阴狠歹毒的性情,您当心着吧……
送走那位传旨的门下省官员,房俊闷闷不乐。
别人或许不知李二陛下此举何意,房俊却是一清二楚。
李二陛下这是再为东征高句丽做准备了啊……
此时的大唐水军虽然不算赢弱,但也绝对说不上多么了得,尤其近年朝廷的力量都投入到陆地上,资源倾斜相当严重,对于相对来说更加耗费经费的水军来说,几乎等于废弛。
可高句丽远在朝鲜半岛,虽然陆路依旧是主力,但水军若能担起运输粮草辎重的重任,必能极大的减轻陆路的压力。
大唐的所有船舶全部归于工部水部司管辖,想要打造一支能够担负起运输辎重任务的船队,就必须整合目前所能调动的船只,未雨绸缪。
而张亮,便是被李二陛下委以此任。
要不然,也不会再东征开始之时,将所有船舶水军交给他统领,并且敕封为沧海道行军大总管。
房俊有些丧气,那天跟李二陛下要官之时,李二陛下并未明确拒绝,他还以为李二陛下有些意动。
现在看来,人家是早有腹稿,就像是下棋一样,每一个棋子的作用早就思量清楚,岂会轻易变动?
不过……
既然是下期,那么就存在着无尽的变数,谁敢说整盘棋尚未开下,便已将所有步骤想通想透、尽在掌握?
事在人为!
房俊自己给自己打气,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是不是能将大唐推上另一条与史截然不同的道路,是不是能打破千百年来儒家思想根深蒂固的束缚,能不能拿下高句丽,是重中之重!
那一片广袤的大海,岂能任其波涛翻涌,唐人却无法染指?
接下来的“动员大会”,房俊火力全开,将一干庄客、灾民鼓舞得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大雪压塌了你们的房屋,冻死了你们的亲人,让你们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民、灾民!那些广厦百间、良田万顷的世家大族、勋贵富贾,对你们冷漠相待、任你们自生自灭!天下之大,却再无你们立锥之地,粟如沧海,却再无你们裹腹之食!你们,就像是被天地抛弃的孤儿,天不收,地不管,举目无亲、无依无靠!”
房俊站在农庄正门外临时搭起的一个高台上,环视了一眼面前场院上聚集的被他勾起伤心往事、担忧未来生活的灾民,使劲儿的挥舞着手臂,语气铿锵的说道:“告诉我,你们愿意像是野狗一样流浪,无处安身、忍饥挨饿、不知哪一天倒闭在阴沟里、大路边吗?”
“不愿意!不愿意!”
“那么,你们告诉我,怎么办?”
黑压压的人群先是一静,接着便有人三三两两的在人群中喊:“跟着二郎走,二郎给我们饭吃!”
“跟着二郎走,二郎给我们饭吃!”
有一就有二,场院上的灾民和庄客瞬间振臂高唿,响成一片,颇有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
这几个“托儿”表现得不错……
房俊暗夸一句,高高举起手臂,示意安静。
瞬间,整个场院上近千人齐齐收声,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房家湾所有的人,无论是以前的庄客,还是现在的灾民,从此以后,就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房家的家仆!我,房俊,再此立誓:有我一口吃的,就不许房家湾饿死一个人!老天要饿死你们,我就带着你们,干死他个贼老天!从此以后,我们精诚团结,共渡难关,将房家湾建成我们最美好的家园!现在,我宣布,春耕正式开始!”
话音未落,场院上已经响起一片山唿海啸的欢唿。
有我一口吃的,就不许房家湾饿死一个人!
这个将自己和亲人从地狱的门口拉回来,给了他们房子、给了他们吃食的男人,就这么斩钉截铁的许下如此郑重的承诺!
这些灾民,原本就指着官府的救济,不知何时饿死,不知埋骨何处。
可是陡然之间,他们摇身一变,成了当朝宰辅房玄龄的家仆,单单是这个,就足以让整个关中的老百姓嫉妒的眼睛发红!
为啥?
种地不纳粮!
现在,又有对他们来说等同于救世主一般的房二郎许下如此承诺,还有什么可说的?
一个字,干!
当房家湾这帮打了鸡血一般的农户咬着牙、较着劲的将种子一颗一颗种到地里,将水渠一条一条修筑完成,那股子疯狂劲儿,只要是在骊山附近有田产的人家,全都瞠目结舌。
房家湾,这是要疯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遣唐使
在旱育稀植技术推广以前,水稻都是直接种在地里的,“大把扬”或者是条播都可以,但是由于积温的关系,亩产超千斤就算比较高的了,更别说在肥水管理和选种育种技术几乎等于零的唐朝,产量简直少的可怜。
而且“大把扬”或者是条播这种“打撒谷”的播种方式,导致的结果就是秧苗不均匀和杂草难以清除。
现代的水稻都用旱育稀植,也就是育苗移栽,这是为了延长生育时间,获得更高产量。
唐朝人哪里见过这个?
眼见房家湾的庄客家仆将已经一巴掌高的稻苗从暖棚里挑出来,在水田里一行一行的插秧,附近长孙家封地的管事好奇的带着两个仆从过来观看,没过一会儿,长孙家的次子长孙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晃晃悠悠的也来了。
长孙涣穿着一件青低团花的绸衫,头戴平巾帻,面如冠玉相貌堂堂,骑在马上威风凛凛。
只是那跨着膀子倒拎马鞭的纨绔样,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长孙家的管事一见这位二爷就头疼,心里直嘀咕,老爷把这位二世祖打发过来,也不是监管春耕啊还是给春耕添乱……前天刚到庄子上,一刻都没清闲,拎着弓矢牵着猎狗就要上山打猎,差点没把管事给吓死!
您当这是什么地方?
翻过山嵴,另一边就是陛下的行苑,虽说陛下此时已经回了长安,但是刚刚发生“犯阙”之事,您这全副武装的过去了,不是找事儿么?好不容易安份下来,却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上上下下的仆人吓得心惊胆颤,端茶递水都得倍加小心。
管事见到房家比之节气早了得有大半个月就开始春耕,心里好奇,便带着两个人过来看看,却没想到这位也来了。
长孙涣骑着马沿着水田之间的垄台踱步,挥了挥马鞭,大声问道:“你家二郎在不?”
长孙家的管事吓了一跳,赶紧小跑过来,赔笑道:“二郎,这开春儿天气,似暖还寒,您穿着单薄了点儿,当心受了风寒,老奴陪您回去吧……”
那房二是关中出了名的棒槌,咱家这位二郎那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二位都是脾气暴躁半点不容人的主儿,这要是弄一块儿,一言不合那可就是火星撞地球……
当然,管事不知道这句话,但是担心一点都不少。
长孙涣斜眼睨着他,掂了掂手里的马鞭,冷声说道:“高管事,小爷的事儿,你最好少管,否则,可别怪某不懂尊老!”
这老头仗着是祖母的族人,在长孙家资深厚,成天到晚的管闲事,尤其是得到父亲的命令看着他,这个不许那个不行,简直烦人透顶,恨不得套个麻袋狠狠的揍上一顿才消气!
高管事气得老脸涨红,却也不敢多说,这位爷可真不是个好脾气的……
长孙涣抬头看了看忙着插秧的房家庄客,奇道:“为何房家已经开始春耕,我们长孙家却还要再等半月?”
高管事无奈道:“这种事先将水稻育苗之法,老奴从未听说,更不懂其中详细。”
“哼!”长孙涣不屑道:“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你无能?偏生要找这许多借口。”
高管事默然不语,任他去说,若是争执反驳,岂不是自找气受?反正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长孙家都不是你主事,大不了敬而远之好了……
长孙涣见他不应声,觉得无趣,在马上又高喊一声:“房二何在?”
早有庄客注意到长孙涣,这人无论穿着打扮还是田间地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都实在是太过骚包,想让人不注意也难。
便有人答道:“二郎正在坡下的田里。”
长孙涣一夹马腹,骑着马熘熘达达往山坡下的另一处水田走去。
高管事也懒得管他,径自带着人回庄子去了,他得琢磨一下是不是也在庄子里按上几座水车,这种将河水提到高出的水车实在是太方便了,居然能将山地变成水田……
长孙涣骑马绕过一道挡水的土坝,走下山坡,顿时便笑喷了。
但见房俊穿着一身缺胯衫,光着赤脚,裤管高高挽起,小腿上沾满泥巴……
所谓“缺胯’,是指在袍衫两胯下开“衩儿”的形制,圆领、窄袖、缺胯,为衣长至膝下或及踝,以利于行动。因此,这种袍衫被作为一般庶民或卑仆等下层人的服装,更多的时候是劳作时候的穿着。
穿这种袍衫,一般内着小口裤,劳作时,可将衫子一角掖于腰带间,谓之“缚衫”。
房俊长得本就比一般人黑一些,此时再穿着这么一件衣衫,那造型,活脱脱就是一乡下泥腿子……
长孙涣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哈哈……房二,你这闹的是哪一出?”
房俊回头瞅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继续指挥水田里的庄客们干活儿。
唐朝农民干活儿,在房俊眼见那就是一个惨不忍睹,根本没有科学的劳作方法,做什么都很是随意。便是插秧这么简单的事情,也是行不直穴不匀,缺穴漂苗更是不在话下。
气得房俊干脆拉根绳子,抻直了两头用木楔钉住,就给我照着线插,插歪了,漂苗了,中午你就别吃饭了……
长孙涣见房俊不搭理他,也不以为意,跳下马,甩着马鞭就走过来,刚想要揶揄房俊几句,才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一人。
初始还以为是房家的庄客家仆,但是走进了,才发现这人衣饰整洁,在场就连房俊都一身泥巴,家仆会这么干净?
仔细一瞅,果然发现不同之处。
这人身材比较瘦小,虽然穿着一身汉服,但明显有些大,显得很宽松。长得瘦小也就罢了,看着岁数不大,还偏偏满脸络腮胡子,看上去极不协调。
“这人谁呀?”
长孙涣瞅了一眼,随口问了一句。
“倭国的遣唐使!”房俊说道。
“哟呵!倭人?”长孙涣来了兴致,围着这人打量了一圈,像是发现什么稀有品种一样,问道:“会说汉话不?”
那人虽然被长孙涣看得心里发毛,还是很尊敬的弯腰致敬:“在下遣唐副使吉士驹。”
发音有些生硬,但吐字还算清晰。
长孙涣似乎对倭国来的遣唐使挺有兴趣,不停的问道:“你们倭国真够奇怪的,上一次记得是贞观四年的时候吧,你们就来了一回,现在怎么又来?某若没记错,好像那次陛下赏赐了不少宝贝,这回该不会也是你们那什么天皇又穷得没钱了,派你们来打秋风?”
吉士驹对长孙涣的刻薄并未恼火,而是诚恳的说道:“并不是那样,我们的天皇陛下派遣我们前来天朝唐国,是为了促进两国的交流,派遣留学生学习唐国的先进知识,为了维护我们两国永不衰竭的友谊!”
“呵呵……”
听到这话,房俊撇撇嘴,不屑的笑了。
这帮鬼子也配谈友谊?简直就是侮辱这个词汇……
从始至终,倭国就像是一个被邻居大叔摁着的小矮人儿,又敬又怕又羡又妒,中国强大的时候,他们就乖得像是个兔宝宝,人畜无害;一旦中国衰弱,他们就会露出獠牙,扑上来狠狠的撕咬一块血肉,贪得无厌!
作为半个愤青的房俊,对这个国家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好感。
他也没闹明白,这个吉士驹不去长安,跑来找自己干嘛?
“我这忙着呢,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放完就赶紧滚蛋!”房俊如此说道,一点敷衍的意思都没有。
长孙涣哈哈一笑,冲房俊伸出个大拇指。
这态度,好滴很!
房俊心说你这家伙莫非也是从后世穿越来的,否则干嘛对倭国这么没好感?
吉士驹脸孔涨红,不过他脸上全是毛……胡子,再红也看不出来。
为什么一路以来,所遇到的无论唐国的官员还是普通百姓,得知他的遣唐使身份之后,都是尊敬有加,一路好吃好喝礼送而来,怎地到了此处,却遇到两个如此不客气之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虾夷
吉士驹再是谦恭,房俊以及长孙涣的轻视也让他极为羞恼。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谚语倭国虽然没有,道理他却是懂得的,更何况,此番找上门来,他是有求于房俊……
吉士驹瞅了一眼长孙涣,略一犹豫。
房俊摆摆手,说道:“这位是我好友,无不可言之事,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别磨磨唧唧的耽误事儿。”
“是!”
吉士驹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举着,恭恭敬敬的递给房俊。
长孙涣赶紧拦住房俊,他被房俊这句话说得心窝热乎,却代表他是个没分寸的人,长孙家那样的世家豪门,子弟们的家教怎么能差的了?
“听说你家又来了一批雨前茶?某去找俏儿,沏上一壶尝尝!”
说着,长孙涣牵着马,大摇大摆的走了。
房俊这才看看手里的信。
这封信是一个叫做野村的虾夷人首领写的。
信上并没有太多话语,只是说听闻阁下的工坊出产的玻璃、肥皂等物极为珍贵,希望可以进行贸易。
房俊看了看吉士驹,问道:“你是虾夷人?”
吉士驹沉默了一下,恭声说道:“是!但是,还请阁下为我在遣唐使团中保密。”
房俊点了点头,眯起眼睛思考起来。
他不待见倭国人,但做生意没问题,谁会讨厌钱呢?
再说这可是虾夷人,来自于倭国的北海道……
现在是贞观十三年,换算一下公,那就是六三九年,倭国这时候是什么形势?房俊完全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这个天皇那个将军,他完全捋不清。
“为什么找上我呢?”房俊可不认为自己的名气已经漂洋过海威震倭国,他们想做生意,有的是大唐海商找上门,还是那句话,谁会讨厌钱呢?
吉士驹大概是专门了解过房俊的性格,知道这是一个极其有主见、脾气也极为暴躁的人,所以他也不绕弯子,坦诚直言道:“前年,也就是舒明天皇九年,唐国贞观十一年,为了反抗天皇军队的勒索无度,我们虾夷人进行了激烈的反抗,但是……我们力量太弱小,遭到上毛野形名将军的残酷镇压。现在,我们被天皇惩罚,兽皮、粮食、铁矿等等货物,只能得到以往三分之一的价格。我的族人每天都被冻死饿死,所以我们来请求您,因为别的人都只和天皇贸易,希望您能挽救我们!”
说道后来,吉士驹几乎是声泪俱下。
房俊不在乎什么虾夷族还是大和族,都死干净才清静……
他现在明白,这些虾夷人一定是听说了东大唐商号,这才偷偷摸摸的接着遣唐的机会找上门来。
这可是一个发大财的机会!
唐朝现在对于倭国的贸易极不发达,只有朝廷的官方贸易,每年的成交金额不过区区数万贯。
而且两国是有邦交存在的,官方贸易自然不可能越过倭国天皇,直接找上相当于叛逆的虾夷人。
房俊权衡一番,点头说道:“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更珍贵,也没有什么东西,比一块能够让子孙后代繁衍生存的土地更珍贵……我会嘱咐我的商号,让他们在尽可能的情况下,与你们进行交易,具体的事情,你们可以详谈。”
吉士驹欢喜得哭了!
“噗通”一声,他跪在地上,涕泪俱下道:“您是最仁慈的人!虾夷人的神灵会保佑您子孙昌盛,公侯万代!”
房俊咧咧嘴,特么倭国人对汉族文化的研究可真是透澈,这两句成语等闲可说不出来!
房俊神秘的笑了笑,凑到吉士驹耳边,低声道:“告诉你的族人,让他们坚持住自己的家园……就在今天早上,陛下刚刚调任我为军器监少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吉士驹霍然抬头,鼻涕眼泪还残留在满脸胡须上,两眼圆瞪,不可置信。
军器监?!
对于隋唐官制再了解不过的他,当然清楚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研发、改进、制造、维修武器装备的最高机构!
天皇陛下为何能统治诸岛。群臣敬服?还不就是那一千铁甲军!
若是虾夷人能得到唐国既具盛名的光明铠甲……
吉士驹激动得都打摆子了!
“阁下,此言……何意?”吉士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房俊呵呵一笑,温和的说道:“大唐以仁爱立国,不仅仁爱国人,也仁爱一切世人!帮助弱者更好的生活,一直都是大唐坚定不移的国策!只有整个东洋都安定繁荣,大唐才能蒸蒸日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就以为你们会玩“大东亚共荣圈”那一套?
老子也会!
而且不要忘记,这个世界什么生意最赚钱?除了鸦片,就是军火!
说不得将来能买下北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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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春光明媚,室内茶香氤氲。
俏儿跪坐在榻上,素手皓腕,将壶中沏好的茶水注入长孙涣面前的白瓷茶杯。
白瓷晶莹剔透,茶水嫩绿清澈。
长孙涣捏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水入喉,清香隽永,回味悠长……
房俊一进正堂,就见到长孙涣这么一副文青派头,顿时无奈道:“长孙二爷居然也能品得出茶味?快别装了……那啥,俏儿,离这人远点。”
长孙涣顿时怒道:“凭啥瞧不起人?某这是不正学着饮茶么。”
俏儿以手掩唇,乐不可支,起身替房俊端来清水净手洗脸,只是腿上的泥巴却要沐浴才能洗去。俏儿问要不要烧水伺候他沐浴,房俊摆摆手,将她撵了出去。
长孙涣不悦道:“你说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不过一个小丫鬟而已,跟你要你还不给,你不也没碰过她么?”
这时代,贵族之间相互赠送侍女甚至是侍妾,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可房俊哪能接受得了这个?别人他管不着,他自己是坚决不干。
坐到长孙涣对面,自己拿起茶壶自斟一杯,缓缓饮尽,这才说道:“在我这里,你想都别想。”
长孙涣愤然道:“没见过你这么护犊子的!”
房俊盘腿坐在榻上,给长孙涣斟了杯茶,问道:“有情绪啊,在家里又受气了?”
“哼!”长孙涣闷哼一声,一脸便秘之色,气苦道:“我就纳了闷儿了,你说同是一母所生,就因为长幼有别,待遇就差那么大?”
对于长孙涣的家事,房俊多多少少也听说一些。
在长孙老狐狸眼里,所有的儿子加在一起,也抵不过长子长孙冲一个人。
长孙冲自幼聪慧,温文尔雅,长成之后更是玉树临风,姿容无双,少负才名,才是第二代勋贵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世人多有赞誉。尚李二陛下嫡长女长乐公主,更是荣宠备至,光耀一时。
长得帅,学问多,性格好,家世好,媳妇娶得更好,简直就是天生的人生赢家!
也难怪长孙无忌对这个长子满意的不得了,在家里,长孙冲就是榜样,总是被他拿出来教育其他儿子。
房俊笑了笑,理解长孙涣的苦闷。
不仅是长孙涣,这几乎是所有勋贵世家中,次子的共有悲哀。
因为是次子,天然的便丧失了勋位的继承权,你太出色,会被长子忌惮,极力打压;你不学无术,又被骂为纨绔,被长辈斥责……反正里外不是人,到处夹板气。
长孙涣一脸愁苦,叹气道:“真羡慕你啊,同是老二,你看看你这日子过得,再看看我,唉!”
这话,房俊可不能苟同。
他现在如鱼得水,连老爹房玄龄都放手不管,任其胡乱折腾,凭借的是他自穿越以来的一件件功绩,以及对房家带来的改变!
时代的桎梏,可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只要有利益,就有纷争,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
“你今天来,不是跟我诉苦的吧?我很忙的,分分钟几十万上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伙伴
“停停停!”长孙涣无奈的制止房俊,现在他这句“分分钟几十万上下”几乎成了长安的流行词汇,朋友之间相互打趣,简直就是必备词语。
“前几日偶然听我爹提起,好像要让大哥找你,跟你商讨入股你那个商号之事。”
长孙涣闷闷的说道。
房俊奇道:“那你跑来是什么意思?怕我不同意?还是想要拉拉感情,扯你大哥的后腿?”
“扯后腿?”长孙涣苦笑一声:“扯了又如何?反正什么也轮不到我……”
说着,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以茶当酒来喝……
房俊见他这副郁闷的样子,想了想,就笑着说道:“那这样,你回去告诉令尊,让他别让长孙驸马来了,来了也没用。”顿了一下,续道:“咱们兄弟一起干吧!”
长孙涣愣住:“你……你说啥?”
房俊耸了耸肩:“就是你听到的那样,一世人两兄弟,有好处的事情,干嘛不带着自己的兄弟?”顿了一顿,又说道:“改日把李思文、程处弼、屈突诠几个都叫上,咱们好好聊一聊。都是家里不受待见的,日子过得想必都不开心,家里的东西轮不到咱们,那咱们就拧成一股绳去拼一把,就算挣不来封侯拜将,也得挣一个家财万贯!”
长孙涣想到当初给房俊当“托儿”,这小子一个莫名其妙的“神器”狂敛四万贯的事儿,顿时激动的不行,探过身来一把搂住房俊,大叫道:“说得好!咱就大干一场,老子也不想当一辈子废物!”
他也是被打击的够了……
大哥长孙冲样样出挑,温文尔雅,娶得又是陛下宠爱的嫡长女长乐公主,在父亲眼里那就是最佳接班人,满意的不得了,与之相比,其他兄弟难免都逊色许多。但其余兄弟年岁尚幼,差距太大也就被人忽视,于是,比长孙冲小了三岁的长孙涣变成了最佳背景帝,总是被老爹拎出来同大哥比较……
谁还没有个三分火气?
他就想着,自己也得做点事儿出来,让父亲看一看,咱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无能!
现如今“东大唐商号”虽然成立时日尚短声名未显,但是朝廷了有识之士都明白,这条大船扬帆的日子也不会远了!哪怕将玻璃献于陛下,就凭着肥皂、烈酒、水泥这几样东西,也将横行整个大唐,无人可制!
谁能上得了房俊的这艘船,谁就能获得巨大的利益,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房俊的背后杵着房玄龄这尊大神,又有未来岳父李二陛下这尊超神,即便再是垂涎三尺,也没人敢动歪脑筋,扑上去撕下一块肉来。
自己家里想要让长孙冲加入进来,也不敢狮子大开口空手套白狼,而是拿出家里的支柱冶铁行业的绝大利润,却和房俊置换。
现在呢?
你就算是长孙无忌的长子又如何?人家房俊不带你玩!
而我这个你们从来看不上眼的老二,却能轻易的被邀请上车!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长孙涣更有存在感了,这家伙兴奋的差点嗷嗷叫!
而房俊呢?
向长孙涣伸出橄榄枝,固然有拉兄弟一把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出于对未来的谋划。
异军突起,一枝独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是千古不易的至理,房俊怎会不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利益均沾,将大家绑到一条船上,才是长远之计。
长孙涣等人虽是次子,承袭家业无望,各家的家主其实也多少都有些愧疚亏待的心理,都是自己的儿子,谁不愿各个都过得好?若是次子能拼一份前程、攒一份家业,家主们自是乐见其成,亦会不遗余力的支持。
等到“东大唐商号”这只噬血的怪兽长成,它的触角必然已经延伸至大唐的各个阶层,到那个时候,恐怕就算是李二陛下,也无可奈何。
而现在,没有人能想象得到一个商号能够在未来取得什么样的成就……
长孙涣一刻都等不及,火烧屁股一样骑着马跑回长安,挨个向那些狐朋狗友纨绔二代传递房俊的话去了。
长孙涣走后,房俊坐在堂中,缓缓的喝着茶,琢磨着自己的布局。
一直以来,他都是东一耙子西一扫帚,逮住什么算什么,从来没有对于未来的细致规划。玻璃如此,肥皂如此,水泥如此,甚至印刷术也是如此,想到了就去弄……
只有在建设房家湾码头的时候,才算是有了一点计划将其成为“东大唐商号”的一个之处。
至于“东大唐商号”这个名字,不得不说实在是房俊的恶趣味,因为曾经有一个令无数国人恨之入骨的“东印度公司”……
“东大唐商号”将来要做的事情,也不会比臭名昭着的“东印度公司”强多少,当然,这是对于高句丽、新罗、百济、倭国、占城、林邑那些国家来说的。
它将为大唐带来数之不尽的财富,以及无与伦比的统治力……
而这一切,都必须寄托于强大的海上力量。
本来房俊对于莱州船厂的布局很是一招神来之笔,投入巨大的金钱打造一支成熟的工匠团队,等到时机成熟,便会开始建造新式的海船,趁着李二陛下的东征,纵横大洋,笑傲七海!
但是随着李二陛下的捣蛋,很可能功亏一蒉,至少也是为别人做嫁衣,这让房俊很郁闷。
军器监少监……
怎么说呢,这么职务对于房俊来说还是不错的,他可以凭借超越千年的目光和知识,帮助大唐军队设计、改造、制作更加精良、更加先进的武器,让唐军能够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
但是和造船相比,很明显不符合房俊的预想。
眼前之计,只能将精力放在商号上。
随着房家湾码头的建成,现已成为关中地区货物的集散地,而他的那种“水牌”标价拍卖销售的模式,稍微改动一下,就会成为最原始的股票交易……
只是他现在还在犹豫,是不是“股票”要将这个足以引发全国动荡的怪物释放出来,若是操作不当,造成严重的金融紊乱导致物价飞涨,那可就大大不妙。
以房家湾码头为核心,商号旗下的各种独步天下的产品,迅速铺遍关中以及河南山东等地,不久之后,也必将遍及江南富庶地区,带来巨额的回报。
但这远远未让房俊满足……
“在想什么?”
温软的话语在耳畔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好闻的香气,房俊回过头,武媚娘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只是自己太过出神,居然没有察觉。
“在想梦想。”房俊笑了笑。
“梦想?”武媚娘的眸子亮了起来,屈膝跪坐在房俊面前,黑漆漆的眸子盯着房俊,饶有兴致的问道:“郎君的梦想是什么?”
一直以来,她都很摸不准房俊的态度。
轻而易举的就能鼓捣出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每一样都能赚取海量的财富,可他偏偏好似全不动心,任凭自己这些人去操作,他却撒手不管。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钱呢?
要知道,每一天轻点房家湾码头金库的时候,武媚娘的瞳孔都会变形,变成铜钱的形状……那山一般的金钱,简直能让任何一个人发疯!
可是这些钱的拥有着,却不屑一顾。
不喜欢钱,现在又是侯爵在身,那么,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报信
“梦想啊……其实,也很简单,让自己过的好一点,让自己周围的人过得好一点,然后,在可能的情况下,让这个时代变得更好一点……大概,也就这样了吧?”
房俊伸出手臂,将武媚娘柔软的腰肢揽住,轻笑着说道。
“哎呀……你这人,怎么总是在白天的时候……”
武媚娘挣扎一下,没挣动,事实上她也没用力气,就娇嗔着白了房俊一眼。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房俊问道。
平素的这个时候,武媚娘基本都是在房家湾码头的,这丫头不愧有女皇基因,事业心特别重,是那种要么不做,做就一定做到最好的性格。
而且很显然,房家湾巨大的吸金能力,对武媚娘的诱惑无比巨大。
“没什么,今天有些不舒服,就早早回来了。”武媚娘有些恹恹的说道。
码头渐渐走上正轨,需要操心的地方其实以及不多。
房俊担心的问道:“怎么回事?有没有找郎中看过?”
这年头医疗卫生条件太差,头疼脑热的还好,一场痢疾什么的简直就要人命,所以房俊最担心的就是生病。
据说这个时候那位传说中的“药王”孙思邈还活着,若是能把那位老神仙找到,弄回来当个家庭医生,才算是有了一层保障。
他完全不担心这位曾经拒绝了李二陛下的老神仙会不会被他蛊惑,只要拿出一些先进的医学常识,绝对会让老神仙如获至宝,乖乖的当他的家庭医生。
当然,前提是你的把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神仙找着……
见房俊追问,武媚娘白皙的脸颊微红,扭捏着说道:“那个,不碍事的,老毛病了……”
见她的神情,房俊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老毛病?
老亲戚才是真的……
房俊想起来什么,起身从后堂拿出来一个托盘,里面有两个红彤彤的大苹果,放到茶几上,然后又去后堂拽出来一把刚刚让柳老实打制的摇椅,放到茶几旁边,说道:“坐上来试试。”
武媚娘看着这个东西的式样好奇怪,跟房俊以前制作的那些椅子有所不同,起身小心的坐上去,向椅背上一靠,那摇椅便向后倒去,吓得武媚娘尖叫一声,叫声未竭,身下的摇椅晃悠悠的又摇了回来……
“咦,这椅子好有趣。”武媚娘像是发现了宝贝,一摇一摇的乐不可支。
房俊从怀里摸出一柄连鞘的小刀,拔出鞘,刀身雪亮弯曲,布满繁复好看的花纹,锋刃锐利,这是他从一个阿拉伯商人手里买来的大马士革刀,花了足足一千贯。
上辈子这种刀几乎只能在史文献中出现,存世的大多是后人仿制的赝品,即便如此,世界三大名刀之首的名头,依旧让爱刀之人趋之若鹜。
轻轻将苹果剖开,分成均匀的八个等分。
房俊笑道:“这摇椅现在只有两把,另一把送进宫里给晋阳公主了……来,吃一块苹果,每个月不舒服的这几天,吃点苹果对身体好。”
用刀尖插了一块,递到武媚娘嘴边。
武媚娘脸颊微红,有些娇羞,虽然已是男女最亲密的关系,但是谈及女儿家的私密事,仍然有些难堪。微微垂眼,声若蚊呐的“嗯”了一声,樱唇轻启,用扁贝也似的玉齿咬住苹果,轻轻咀嚼,甘甜水灵的味觉充斥着口腔。
也充斥了整个心房……
高阳公主今日早晨去跟父皇请安的时候,不经意听到父皇和房玄龄、侯君集商讨事情,当时便吓得心慌慌的,用过早膳之后,愈发坐不住了,便出宫前来给房俊通风报信。
黑面神这次怕是要被自己的爹爹给卖了……
来到庄门口的时候,下人们自是要赶紧入内通报,却被轻车简从的公主殿下拦住了。
高阳公主最近往来频繁,而且是这个庄子的未来主母,仆人如何敢违逆她的意思?便任由其在两个侍女的陪伴下入内。
庄客们都已去田里春耕,春日里的农庄静悄悄的,房俊的这处宅子虽然在公主看来实在是简陋了一点,但干净整洁,有些返璞归真的味道,这让高阳公主心里升起一丝静谧轻松的感觉,好似比在沉闷的皇宫里自在得多……
只是,当脚步轻快的高阳公主来到正堂门外,向里张望的时候,便见到很无语的一幕……
武媚娘此刻正坐在一张奇形怪状的胡凳上,那胡凳没有凳腿,而是一个圆弧形状的底座,人坐在上面足尖轻轻点地,那胡凳就前后摇动,很是舒适的样子。
武媚娘就在这张会摇动的胡凳上一边晃悠着一边在读着一本书,意态慵懒,神情惬意,绛红色的锦裙下摆微微皱起,露出两只雪白罗袜……但看她将书几乎凑到了额头上,显然不是认真在读书的样子。
边上放着一张圆几,上面摆着茶壶、茶杯和一个果盘。
而房俊此刻则搬了盘腿坐在圆几边的软塌上,用一柄小刀切着苹果,当武媚娘转过头来似乎开着玩笑的时候,房俊便极为熟练地用刀尖将一片苹果塞到了武媚娘的口中。
两人之间那惬意的状态、如水的温柔,让高阳公主心里泛起一阵酸味……
这个死房俊、臭房俊,为什么从来不对我这么好?
况且,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卑躬屈膝的宠着侍妾,真的好么……
武媚娘刚刚将一瓣苹果吃在嘴里,便见到突兀出现在门口的高阳公主,蓦然一惊,差点把自己噎着,赶紧从摇椅上站起来,躬身万福道:“见过殿下……”
房俊也没想到高阳公主悄没声息的便进来了,心想这要是自己刚刚憋不住跟武媚娘做点什么爱做的事情,不是被堵个正着?这个臭丫头也太不见外了,连门都不敲……
心里腹诽,却也站起身来,敷衍的拱拱手:“殿下你好……”
高阳公主瞥了一眼房俊,不理他古怪的强调,而是盯着那个兀自在摇动不止的摇椅,心里愈发的酸楚。
“这便是你送给兕子的那个摇椅?”殿下鼓了鼓嘴,闷闷的问道。
似然兕子的确很可爱,但是这个坏家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兕子,好像兕子才是他的小媳妇儿……
房俊随口道:“是啊,不过庄子里的工匠只做了两个,等多做几个,也送殿下一个,这玩意挺不错的,提升生活质量增加生活情趣……”
两个女人没有注意的是,在说到“增加生活情趣”的时候,那笑容有点怪怪的……
高阳公主提了提裙角,莲步轻摆的走过去,轻轻坐上去,结果也犯了刚刚武媚娘的错误,没有控制住平衡,一下子向后仰过去……
“哎呀!”公主殿下尖叫一声,手臂挥舞了一下,正巧抓住房俊的手,于是紧紧的抓着不松开……
房俊低头看了看握着刀子的另一只手,心说这么巧你怎么没抓住这只手呢……
武媚娘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动两下,视若不见。
高阳公主脸儿羞红,赶紧松开手。
她虽然泼辣,却也不至于不知羞臊的抓着男人的手不放,刚刚只是意外而已……只不过刚刚握着房俊的大手,自己的小手被紧紧的包裹住,很温暖的感觉……
屋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高阳公主吸口气,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便看着房俊,轻声说道:“你知道父皇为何将你调去军器监么?”
房俊眉头一挑,诧异道:“为何?”这件事他百思不得其解,正困惑着呢。
“因为父皇和房伯伯商讨,要让你随军去西域!父皇还说,要给你一个将门的出身,若是你干得好,将来也能勋门立戟!”
高阳公主显得很是担忧,有些愁闷的说道:“父皇也真是,好好的当个文官就行了呗,随军打仗多危险啊……”
房俊却心里一跳,首次觉得,有一个李二陛下身边的小奸细果然是一件听不错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青鸟
夜幕低垂,万家灯火闪亮,粉红的花灯将平康坊装点的亮如白昼的同时,也为它蒙上了一层朦胧春色。月出东山,花灯刚刚燃起不久,已有管弦丝竹之声响起.平康坊在经过白日的沉寂后,终于苏醒着散发出最感人的魁力。
醉仙楼的花厅里.刚刚吩咐人挂上花灯的薛妈妈此时心情又喜又忧,喜的是午间便接到豪客上门.将丽春院包下的同时,光赏金就给了不下百贯之多:但让她忧虑的是.这些客人虽然出手大方.却实在不是什么好路数。
李思文、程处弼、长孙涣、屈突诠、李德奖……
简直就是长安勋贵二代的大集合!
当然,最让薛妈妈担心和忌惮的,还是发起这次集合的那个棒槌当朝尚书仆射房玄龄的儿子房俊!
你瞅瞅,这都是些什么人?
全是家里边承爵无望、不思进取、整日里走马观花胡作非为的纨绔!
再有那房俊牵头,今儿搞不好就得把这醉仙楼给拆了……
而且意外的是,最先到来的李德奖和程处弼,就在最大的包厢里坐着喝酒,也不叫姑娘陪着……还有比来青楼只喝酒却不叫姑娘更诡异的事情么?
最诡异的是,那个大棒槌房俊,早早来了便躲在明月姑娘的房间里头不出来。
薛妈妈又是担心又是气恼,那可是醉仙楼的招牌,自打丽雪走了之后,醉仙楼差一点一蹶不振,好不容易重金卖了一个明月姑娘,姿容才情都是绝佳之选,可别在稀里煳涂的飞了。
明月姑娘可是清倌人,房俊你个小混蛋可别给老娘偷偷摸摸的吃了……
在平康坊中混了大半辈子的薛妈妈,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威胁和不安。
满脸堆笑的去大包厢又转了一圈儿.见这两位少爷依然没人叫姑娘陪酒.薛妈妈再不做徒劳之举,包院的钱巳轻给了,他们不叫,姑娘们倒可以闹个清闲。好生休息一晚,也免得要出什么事儿时殃及池鱼。
只是求神拜佛保佑,这些纨绔莫要生事才好……
临上楼前,心中忐忑难定的薛妈妈又扭头看了看院门处那两盏上书“包院”的花灯,心里舒服了许多。
以往平康坊中便妓家无数,青楼上百,今年越发的兴旺起来,原本一直独占鳌头的醉仙楼,如今地位也受到浓浓的威胁,幸好醉仙楼尚有底蕴在,才能压得住那些新锐一头。
便像是这几百贯包场,也就只有醉仙楼值得这个价钱。
只是走上楼梯的时候,薛妈妈还是忍不住瞄了一眼二楼左侧那个房间,心里担忧得不行……
醉仙楼二楼左侧。
屋内从卧塌到帘募,全都是素白颜色。两支红烛明灭跳跃之中,使原本素净优雅的房中多了几分诱惑旖旎的盎然春意,这春意恰与那名身着淡粉罗群的姑娘眼眸中流出的一般无二。
“二郎,纵然奴奴蒲柳之姿,岂不比那楼下的庸脂俗粉好看?”
醉仙楼头牌红阿姑明月姑娘娇声说话的同时,眼波流转,肩头的白腻在一片粉红的映衬下显得分外诱人。
房间完全接受不了这个姑娘如此巨大的风格转变:“哪里,哪里,姑娘丽质天成!”
这姑娘以往可是矜持得很,虽然身在风尘,但气质纯净清爽,更胜一般小家碧玉,便是调笑几句都会粉脸微红,今儿这是怎么了?
似乎感受到房间的诧异,明月姑娘“嗤”的一笑,自榻上站起,为房俊斟了一杯茶,莲步轻摇,素手奉上。
“现在整个关中,都在追捧二郎的这种清茶,奴家也甚是钟爱,只是可惜,实在是太贵了,以奴家的家底,怕是喝不了几次就要破产呢。”
明月姑娘轻声娇语,心里倏地一跳。
从她站立地角度看去.正好由上及下的见到房俊高耸的鼻梁,飞扬的双眉,以及瘦削的侧脸。
正是这特殊的角度,竟使明月姑娘诡异的生出一种惊艳地感觉,为一个男人“惊艳”,这对于见惯俊俏公子的醉仙楼头牌红阿姑而言,确实是前所未有地经验。
更别说,还是这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坏家伙……
身处青楼迎来送往,明月姑娘早就见惯了俊俏少年。
然而.在这一刻,烛光与月光交相映照下,房俊的侧影却使她勐然生出惊艳的感觉,这种感觉的由来不是因为相貌,更多的来自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味道与环境地完美融合。
亦或者,来自于他的能力和自信。
几乎每一天,明月姑娘都能听到豪客们对于房俊的赞叹,这位往昔的楞怂、棒槌,用他一个又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已经脱离了“长安三害”的范畴,向着“长安第一纨绔”的至高境界前进……
这话可不是挖苦取笑,而是实实在在的敬服。
房家湾那一片码头就像是一个财神爷赐下的聚宝盆,在汇聚着河水一般金钱的同时,也吸引着无数觊觎的目光。
更别说,这还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少年俊彦……
静静的站了片刻.明月姑娘咬了咬嘴唇,决定放弃所有故做矜持地诱惑手段,这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想要接近他,获取他的信任,也许她该楼中的那些姐妹们,用上更为直接地方法。
这么做虽然不是她愿意的,但是为了心中的目标,她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她自己……
垂在身侧的兰花指轻轻捏了捏衣角,明月姑娘深深吸了口气,轻移莲步,她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最美丽姿势踩着厚实的游檀悄无声息的向房俊靠了上去。
她的心跳的像是要从饱满的胸膛里蹦出来……
手臂轻抒,挽住房俊颈项的同时,明月姑娘已顺势坐在了房俊的怀中。探首向前,素手轻轻抚摸房俊让她惊艳的侧脸,随后嘴唇凑近耳际,用甜腻的要滴出水的声音道:“你看奴奴美嘛?”
柔软的红唇碰上耳轮,房俊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尾椎升起,浑身僵直。
他不会为了这种程度的挑逗而崩溃,而是因为这个他一直心存疑惑和戒心的姑娘,突然一反常态的投怀送抱,让他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危机。
脑子里甚至掠过一个画面:美艳的女子蛇一样的娇躯缠在男人身上,而在看不见的地方,一直纤纤素手却握着一柄锋锐的匕首,轻轻刺入男人的心脏……
好吧,房俊承认是自己的电影看多了……
今日召集一种纨绔,就是为了商讨合作之事,既然人还没有来齐,趁这个机会尝尝明月姑娘红唇上胭脂的滋味,也是一件不错的享受。他伸出手去环着明月姑娘纤细腰肢的同时低声轻笑一声,疏导哦啊哦:“当然!醉仙楼第一头牌自然是艳冠满京华!”
即便做出了献身的准备,但是在腰肢刚被环上的刹那,明月姑娘就似全身没了骨头一般,娇躯轻轻一颤,咬了咬牙,似水一般彻底软倒在房俊怀中,而那张桃花似的粉脸也紧紧贴了上去……
满怀温软在抱,胸前坚挺而柔软,房俊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晶莹如玉的耳廓:“真腊胭脂,波斯抹红,明月姑娘好奢侈!”
“你这没良心的,以为奴家对谁都用这个嘛?”
呢喃娇声,耳鬓厮磨之际,明月姑娘含煳的声音带着无穷的魅惑:“人都说波斯抹红沾身三日不散,二郎要不要尝尝……”
低糜的语声未竟.她已俯身,送上了红唇。
房俊在她丰润的红唇上啄了一下,便沿着嫩滑的脸蛋儿吻上修长白皙的脖颈,低笑着问道:“姑娘脖子上的这只三足青鸟,纹得真好看……”
柔软似火的娇躯,陡然变得僵硬。
明月姑娘原本迷茫的秀眸倏地睁大,露出满眼的不可置信……(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集会
温香如兰,软玉在怀,房俊岂会客气?
一手揽住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体会着薄衫下光洁紧致的肌肤,另一手则攀上柔软挺翘的胸膛,隔着衣衫,紧紧的握住。
耳中想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呢喃之声,在胸前肆虐的大手被一只雪白如玉的纤手摁住。明月姑娘俏脸似火,眼眸中却透着一股如雪的冰寒,扁贝也似的玉齿紧紧咬着下唇,声音清冷:“不知二郎在说什么?”
传说西王母驾临前,总有青鸟先来报信,青鸟色泽亮丽、体态轻盈,共三只。
《山海经西山经》:“又西二百二十里,曰三危之山,三青鸟居之。”另《山海经海内北经》:“西王母梯几而戴胜。其南有三青鸟,为西王母取食。”又《山海经大荒西经》:“三青鸟赤首黑目,一名曰大鵹,一名小鵹,一名曰青鸟。”
明月姑娘不相信房俊真的知晓三足青鸟的来历,应该是误打误撞。
知道三青鸟的饱学之士应该不少,但是知道三足青鸟的人……除了自己的族人,怎么可能存在?
房俊轻笑一声:“你知我在说什么……”手上动作却是不停,揉捏得那圆润的挺翘不住变换形状。
也许是因为衣服的厮磨,也许是那双大手的刻意而为,不知何时,明月姑娘那单薄的春衫已悄然滑落于地,雪白的肌肤困为内里一袭全无遮蔽效果的素白纱衣,更多了几分诱惑的朦胧,粉红的烛光,粉红的纱衣.使那对正变换着形状的丰隆也染上了诱人的粉色……
明月姑娘只觉得心中最大的秘密已然全为这人所知,心神震动,难免一时失神。待到胸前一热,才陡然发现那只大手已经从敞开的领口寻隙游了进来,毫无隔阂的捉住自己的丰盈,那股酥麻的触感令她心尖儿都颤了两颤,赶紧伸手将其摁住,口中的缨泞声声越愈发的暗哑婉转。
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在怀疑房俊知晓自己真正身份之后,却又有些迟疑了……
若自己的来历真的被这人所知,那么自己奉献出珍贵的贞节,还能得到预想的回报吗?
红烛跳动的光焰愈发摇曳迷离,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和煦而充满男人魅力的笑颜,心底竞控制不住的越跳越快起来,随着房俊俯身越靠越近,她的心就跳得越发难以自主。待到两张脸庞终于将要贴在一处时,明月姑娘轻叹一声,缓缓闭上了眼晴……
美人如玉,肌肤胜雪。
房俊伸出舌头,在那两片粉润的菱唇上舔了一下,引起女孩一阵颤栗的同时,却收回了那只登山涉水无所不至的手,俯在明月姑娘耳边轻笑道:“世人皆贪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留下一念想,回忆起来才会如酒一般香醇,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是不是更美好呢?”
明月姑娘只觉得身体一松,睁开眼睛时,房门微开处,房俊那结实宽厚的背影巳消失不见,怅怅半晌,坐直身体,任由那衣衫半解,风致乍泄。
口中喃喃道:“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身后门声响动,明月姑娘也不回头,待到脚步声走到近前,小丫鬟的声音轻轻响起:“姑娘,为何放那房俊离去?你不是已经决定……”
伸手轻轻掩住衣襟,明月姑娘抬头看着自己的贴身侍女,清丽的容颜展露一个动人心魄的笑容:“不是我放他离去,而是……他不要我。”
“诶?”
小丫鬟呆呆的吃了一惊,不可思议道:“这人……难道真如传说一般不近女色,喜好男风?”
她实在想不出,这天底下还有男人能在自己姑娘面前抽身而退,除非这人就不是个男人……
明月姑娘咬了咬樱唇,俏脸羞红:“只能说这人定力实在太强……”
不好女色?怎么可能呢,刚刚顶着自己臀尖的那股炽热坚挺,可是让她心乱如麻,身子都酥了半边……
那种情况下,自己已经任其施为,这房俊却还能谨守心智、悬崖勒马,意志力实在是太强了!就算是自己这种经过严格训练的专门人才,怕是也没有几个比得过……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的计划虽然夭折了,却守住了贞洁。
也不知应该庆幸,亦或是懊恼……
房俊出了门,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压制住心里翻腾的火焰。
对这个明月姑娘的好奇心却是越来越浓烈。
这姑娘丽质天生,没有一丝一毫风尘之气,仿若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清冷孤傲,兼且几次三番被自己捉弄,不视为仇敌就算不错了,为何今日却一反常态主动投怀送抱?
再加上那个三足青鸟的纹身……
实在是太诡异了。
房俊还没有到达精蟲上脑便随心所欲的地步,因为房家湾码头、因为东大唐商号、因为肥皂烈酒、甚至因为他老爹房玄龄的身份地位,最近有太多的势力扑到自己身边,处处暗流涌动,不得不加倍小心。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更何况一个千娇百媚的处子?
只是想想刚刚那颤抖的娇喘,挺翘的山峦,白皙滑腻得像是牛奶一样的肌肤……房俊就觉得胯下硬的发疼。
年青确实是好,只是这火力是不是有点太过旺盛……
憋的难受!
沿着楼梯走到最大的包厢,这才勉力压制住几欲的血液。
包厢最正中放置了一个诺大的案几,时鲜水果美酒香茶应有尽有,长孙涣、程处弼、李思文、屈突诠尽皆在座,甚至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萧老二几时回京,也不通知吾等?可别是怕某追你还钱啊。”
房俊见到这人,笑呵呵的走过去,径自坐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若说在房遗爱那几乎称得上匮乏的记忆里,还有那么一半个深得他的信赖、也是真心为他之人,这萧楷绝对算得上一个。只是去年春天闯了祸,被他老子宋国公萧瑀狠狠揍了一顿,打发回兰陵老家,严令读书。
兰陵萧氏早在东晋末年就已经为天下门阀,自此之后,一直至唐朝末期五代十国时才与天下世家走向衰落,可谓延绵中古的千年世家、顶级门阀。
虽未在五姓七宗之内,但无论家世尊贵亦或家族势力,都不遑多让。
兰陵萧氏初次兴起,是在西汉宣帝时期大臣太子太傅萧望之开始的,而自东汉至西晋末年二百余年中中落,至西晋末年南迁之时,因家族之大而被安置于江苏武进,并侨置兰陵郡,史称“南兰陵”,故仍以兰陵萧氏相称,为南朝“四大侨望”,贵不可言。
北宋文豪欧阳修曾说:“名德相望,与唐盛衰。世家之盛,古未有之”。
宋国公萧瑀才是前朝隋炀帝之国舅,其姐便是隋炀帝的萧皇后,既是六十岁仍被李二陛下收入后|宫的那位传奇人物……
可以说,同房俊、李思文、程处弼、长孙涣这些人性相比,人家萧楷才是名副其实的世家公子、顶级纨绔!
萧楷比房俊年长一岁,但长着一张眉清目秀的娃娃脸,看上去却比房俊年青英俊得多。
颜值啊……不得不说实在是房俊的硬伤。
萧楷闻言,咧咧嘴不屑道:“得了吧,你现在可是混的风生水起,当初借你的那点钱值当一提么?不过话说回来,房二,可真有你的啊!据说是柴令武那小子把你给打开窍的?啧啧啧,要不哪天也去寻那病秧子,让他也打我一回?”
现在的房俊,与一年前相比,那差距简直让人不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