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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锵锵留德记全文阅读

作者:Heiko     董锵锵留德记txt下载     董锵锵留德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75. 额外费用

    迷迷糊糊中,董锵锵被腹部传来的一顿狂振给弄醒。他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震源是自己的手机。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快速清醒,这才看清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早上4点08分,早过了他和老白应该交接的点儿。

    董锵锵用手臂撑在沙发上支起身体,环视四周,才发现老白脑袋歪向一边,身体斜靠在旁边另一张沙发上睡着了。

    他又将目光投向前台,但前台空无一人,他悄悄起身,走近前台后才发现值夜班的中年人趴在桌上睡的正香。

    他既不知道老白是何时睡着的,也不知道蛇头是否来过并将他的团员骗走,只好快步返回沙发处叫醒老白。

    “要不我上去把他们都喊起来?”董锵锵有些踌躇,“我知道这样做很蠢,但我也不想九十九拜都过了,最后这一哆嗦没弄好。如果真有人跑了,还是早点儿报警好。你怎么看?”

    “咱们的人都在酒店。”老白抬手看了眼表,“不用吵醒他们。”

    “你怎么知道?”董锵锵奇道,“前台的人也都睡着了,没人帮咱们盯着。你还有印象你最后看时间是几点么?”

    “差不多两点半吧,”老白打了个呵欠,“然后就没印象了。”

    “那这都过去一个半小时了,”董锵锵不明白老白为什么是不着急不着慌的态度,“万一……”

    “时间还早。”老白打断他继续往下说,起身拎着毯子走到旁边更大的一张沙发上躺下,“你再睡会儿,白天还要开车。”

    “你能睡着?”董锵锵更奇怪了,“难道你一点儿都不担心么?”

    “别把自己绷的太紧。”老白闭着眼答道,“担心也没用。”

    “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信息不对称的董锵锵终于醒悟过来,“所以你才这么肯定的。”

    没有任何回答,老白好像再次进入了梦乡。

    没得到老白支持的董锵锵有心自己上楼去挨个敲门查房,又担心老白说的是对的,自己的贸然之举可能会惊扰到团员们的美梦,只好枯燥无味地守在大堂。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六点,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员换班,董锵锵赶忙窜了过去,义正言辞地要求对方挨个给自己的团员打电话提醒早餐时间和地点。

    工作人员是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意大利男孩,一头蓬松的卷发和一双迷离的睡眼似乎说明他也刚睡醒没多久。听完董锵锵的要求他一脸为难,委婉地拒绝道:“先生,如果我们这么做会被客人投诉和同行笑话的。”

    但董锵锵管不了那么多,他是真的担心有人趁着老白打盹的时候溜出酒店。“我有两个团几十人住在你们酒店,现在你只要给其中的6个人打电话就可以(两个人住一间房)。你不希望我报警说有人在你们酒店里失踪吧?”

    董锵锵的威胁很直接,男孩儿想拒绝又有些胆怯,他想在大堂寻找其他工作人员帮他解围,却尴尬地发现大堂上只有他一个人。

    就在他东张西望之际? 董锵锵已经拿起前台桌上的电话? 按照电话上的文字提示拨通了自己团员房间的号码? 然后把听筒递给男孩? 叮嘱道:“说英文就可以,慢一些。”

    男孩没办法,只能顺从地接过电话,一间间的提供叫早服务。董锵锵把耳朵凑在听筒旁? 聚精会神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幸运的是? 每间房都有人接电话? 虽然团员们接电话的声音都很不高兴。

    董锵锵这才松了口气? 给了男孩2欧小费? 然后回房刷牙洗脸。他边刷边奇怪:老白又是如何未卜先知料到没人会逃跑呢?

    吃早饭时? 董锵锵的团员们全都打着呵欠,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老郑尤其疲惫? 边吃羊角面包边嘟哝:“住了这么多家(酒店),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早叫客人起床吃饭的? 听着都新鲜,罗马就是不一样哈。”

    他的牢骚引起众人的一片附和? 但也有人认为? 这可能就是罗马酒店与众不同的特色。

    听着众人打哈哈调侃,董锵锵暗想:你们至少昨天还睡了? 我睡的少不说还差点儿被吓出毛病来。

    丁海峰的团员有的已经下楼吃早饭了,有的还没起床。跟丁海峰沟通后? 董锵锵决定先把自己的人送到市中心跟着老白和佟乐乐随便看看逛逛,他再返回酒店接丁海峰的人进城。由于午饭后他的团员就直接去罗马达芬奇国际机场准备下午登机回国了,所以众人都办了退房。

    董锵锵安排佟乐乐在前台帮忙退房,老白负责检查两辆车,而他则帮团员们把行李弄到车上。

    眼看退完房的人越来越多,董锵锵跟老白商量第一站去哪里比较合适,两人还没讨论出结果,就见老郑、团里唯一的夫妻以及另一个男团员一起跟前台的人激动地嚷嚷起来。

    已经上车的人和老白、董锵锵全都不明所以,老白朝前台方向一努下巴,董锵锵会意,跳下车径直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董锵锵问给几人当翻译的佟乐乐,“退房怎么还吵起来了?”

    佟乐乐红着脸扔下一句“你来翻吧”就自顾自地出了酒店,几名团员立刻把董锵锵围在中间同时喊屈,刹那间董锵锵就觉得老郑的唾沫全都飞到了自己脸上。

    “一个一个说。”董锵锵举起双手喊道,“从年龄小的开始。”

    “那我先说,”带孩子的女人当仁不让地抢先道,“他让我们赔钱。”

    “因为什么赔钱?”

    “我又不懂外语,你问他……”女人翻着白眼儿的同时把手里的lv挎包使劲背到了肩上,“不然要你干嘛?你小费白拿的么?”

    董锵锵这几天对这种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已经变得很适应了,他不慌不忙地转头问前台的意大利男孩:“为什么你要求这位女士赔钱?”

    “她的小朋友在房间里挂得油画上涂鸦,已经破坏了原作,所以需要照价赔偿900欧。”男孩看了眼手中发了黄的手册,慢吞吞地解释道。

    “那他呢?”董锵锵指着男团员问道,“他也破坏油画了?”

    “他叫了很多客房服务,还用完了房间冰箱里的所有收费商品,需要支付房费外的其他费用,共计487欧。”

    “那他呢?”董锵锵用手指了指老郑,“他也吃光冰箱了?”

    “哦,不,这位先生看了一宿的付费电视频道,需要支付看电视的费用360欧。”

    董锵锵第一次听说房间里还有付费电视,忍不住问道:“付费电视?什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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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6. 都是修行

    董锵锵只知道在德国看电视是要按季度给某个机构交钱,所以他德国的家里并没有买电视,但他对意大利电视的收费规定并不了解,还以为老郑碰到的也是同样的事。“在酒店看电视都这么贵吗?”他问意大利男孩。

    “这位先生看的不是免费的电视节目,而是面向成年男性的特殊节目。”意大利男孩说完又补了一句,“我们这里有他的观看时间记录,不会乱收费的。”

    听男孩这么一说,董锵锵瞬间就明白了。他本以为老郑昨晚没提逛红灯区是因为白天走的太多累的,敢情他是躲屋里看啊,这个老郑可真是人老心不老,难怪刚才佟乐乐会脸红。

    见董锵锵手指自己跟对方叽里咕噜说了半天外语,老郑的脸上就变了颜色。他赶忙把董锵锵拉到一旁,低声嘀咕道:“那个……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昨晚看的内容都是付~费~频~道。”董锵锵盯着老郑的脸,故意把付费频道几个字拖着长音念了出来。近距离的观察让他突然发现老郑的眼睛是眼白多眼黑少,他心想这可能就是钱钟书在《围城》里描述的李梅亭的眼睛,老郑的脾气秉性简直跟书里写的人物一样,“如果你不承认并拒绝付款,他们就把你交给警察处理。”

    见董锵锵知道了真相,老郑的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嗫嚅道:“那他们要收……多少?”。

    “360欧。”董锵锵担心老郑赖账不承认看电视的事,故意大声道,“主要是你看的那些……”

    “不用说了,不用说了……”老郑急忙拦住董锵锵的话头,一边假装掏钱一边问道,“可我就看了一小时……好吧,三小时多一些……其实我没看一宿,是我后来睡着了忘了关电视……哎,小董呀,这个360确实太贵了些,你帮我问问他们能不能打折。”

    董锵锵听的啼笑皆非,但还是将老郑的原话转述给对方。男孩解释说这个钱并不是他付给酒店的,酒店只是代收,所以无法打折。

    “那这酒店能不能(给看电视)开发票?”老郑不死心地继续问道。

    见董锵锵并未袒护自己人,老郑又乖乖交了钱,吃光冰箱东西的年轻人虽然不情不愿,最终也还是交了钱。

    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带孩子的女人不耐烦地呵斥董锵锵:“我这事儿你到底管不管?这么半天了到底有没有个说法?我可告诉你,房间里那副破画本来就已经脏了,我们小囡根本没在上面画任何东西,是(酒店)他们想讹我。我告诉你他们这是在敲诈勒索? 我可以打电话报警。”

    “(酒店)他们不怕你报警。”

    一听董锵锵说对方不怕她报警,女人的气焰顿时萎靡了下去,片刻后开始数落董锵锵:“你这个导游怎么当的?怎么胳膊肘老往外拐?你还是不是中国人?”

    “我当然是中国人啊? ”董锵锵对这顶大帽子哭笑不得,“可你也得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才能帮你呀。刚才他说你弄坏了酒店的东西? 要求照价赔偿……”

    “谁看见是我弄坏的了?谁看见了?有证据吗?有监控吗?拿出来我看看。不然就是栽赃陷害。”女人扯着脖子嚷道,尖利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 “再说那副破画他们张嘴就要900欧根本就是抢劫,他们要说那画1万欧我是不是还得赔他们1万?这儿还有没有天理了?如果报警都没用,我就联系大使馆。”

    小女孩被妈妈的声音吓到? 用恐惧的眼神望着女人? 同时朝男人的身后躲去。

    董锵锵被她的话问住了? 仔细一想,对方的这番话也不是全无道理。老郑看付费电视后台有记录是铁证? 年轻人吃光冰箱食物也是事实,难道这里只有小女孩真的是被冤枉的?一瞬间董锵锵有些怀疑自己。

    意大利男孩目睹了女人的不理智,虽然不懂她的意思但察言观色也能猜到大概。他刚把手放到电话听筒上就被董锵锵一把按住? 后者微笑着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现在让警察来解决这事最合适。”男孩天真地答道。

    “你可以叫警察,但警察来了也得看证据吧?”董锵锵的语速很慢,“要不咱们先去看看那副画到底是什么情况?”

    房间的墙上挂着一幅威尼斯的风景油画,画面中心是肃穆的教堂和灰白色的石桥,近景则是几艘贡多拉小艇在运河上飞驰? 远处则是一轮红日。

    不用男孩提醒? 众人轻而易举地在画面的一角发现一片米白色的水渍,这片颜色跟运河的色彩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后加上去的。

    “就是这里。”男孩指着水渍说道。

    “简直是无中生有!血口喷人!贼喊捉贼!”女人冷笑着抛出连串的成语。

    董锵锵心存疑惑:“你根据什么认为是这个小女孩弄的?”

    “昨晚他们入住后要了三杯热牛奶,这个米白色就是牛奶的颜色。”男孩笃定道,“小朋友可能不小心把牛奶洒到了画上,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只要验一下这片水渍的成分就能知道。”

    “那你们验过了么?”董锵锵明知故问道。

    男孩耸了耸肩,一摊两手。

    董锵锵心里骂道:狗屁不通!他理了理思绪,一字一句道:“如果警察来了,你可以坚持说在我们入住前画是好的,但我们也会咬定入住时画就已经是这样的,毕竟我们没有故意去破坏画的动机。除非你能提供确凿的证据,证明就是这名女士的孩子破坏了画,比如请人来检查这片水渍到底是不是牛奶,否则你们的指控都只是你们的猜测。我认为意大利警方肯定不会单凭你们猜测就给我的客人随便定罪。现在我请你认真地思考一下,你真的有明确的证据吗?”

    意大利男孩显然被董锵锵的这番话问倒了,他瞪着长睫毛的大眼睛不发一言地望着董锵锵。

    董锵锵见对方没有反驳自己,继续说道:“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可以各退一步,不叫警察而自己处理。你觉得如何?”

    男孩思考良久,为难道:“不叫警察也可以,但我的头儿刚才说你们必须原价赔酒店900才行。”

    “900太夸张了,我的客人无法承受这个价格。”董锵锵试探道,“我建议把这个价格降到100。”他边说边注意男孩对这个价格的反应,他的反应应该能说明酒店的底线,如果他知道的话。

    “100肯定不行,”男孩马上摇头拒绝,“头儿肯定不会同意的……”

    “既然这样,你可以把你的头儿请出来,我们直接跟能拍板的人聊,这样节约时间。”董锵锵的态度慢慢强硬起来,“我们还要赶飞机呢,如果因为你们误了机,你们得赔偿我们的损失。”他故意吓唬道。

    “100肯定不行,”男孩又机械地重复了一遍,“我如果这么去请示肯定会被骂的。”

    “你等一下。”董锵锵说完转头用中文问女人,“如果让你赔150欧你能接受么?”

    女人望了望自己的丈夫,又低头看了看孩子的脸,显得犹豫不决。

    “如果你能接受,也许很快你们一家就能再去市中心逛景点吃好吃的了。如果你不同意,那咱们就要一直跟对方讨价……”

    “我能接受(花)150彻底解决这事。”女人突然打断董锵锵的话,“前提是5分钟以内解决。”

    “你去跟你的头儿说吧,我的客人最多只能赔150。如果酒店不能接受,那你就叫警察来吧,我们打官司解决这个问题,但酒店要赔偿我们的误机损失。”董锵锵的威胁斩钉截铁。

    男孩记下董锵锵的话,飞奔出门,蹬蹬蹬地跑下楼梯。

    “说的不错。”有人忽然在房间门口夸道。

    董锵锵这才发现,老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

    “你刚才都听见了?”董锵锵问道。

    老白没搭理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小女孩的面前,蹲下身递给她一根彩色棒棒糖,柔声道:“一会儿跟爸爸妈妈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小女孩犹豫地盯着棒棒糖,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抬头用征询的目光瞧着妈妈。

    女人朝她点点头,小女孩的脸上马上露出微笑,一边接过棒棒糖一边奶声奶气道:“谢谢叔叔。”

    老白怜爱地胡噜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囡囡真乖。”

    几分钟后,意大利男孩带着领导的回复跑了回来。

    “150可以。”男孩解释道,“我的头儿对这件事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表示歉意,希望你们以后再来罗马时还能选择我们酒店,我们愿意为你们提供更好的服务和折扣。”

    女人跟着男孩到前台付了账,老白抱起小女孩走出了酒店。

    初升的太阳刚刚升起,寒冷的晨光穿过酒店门前的松树梢缝隙斑驳地洒到了鹅卵石铺就的甬道上。

    “我有一个秘密。”小女孩趴在老白的耳边轻声说道,“你想听吗?”

    “嗯,想听。”

    “昨晚我把牛奶不小心洒到了房间的画上,但我没告诉爸爸妈妈,因为当时(我)很害怕。我是个坏孩子吗?”

    “当然不。”老白肯定地安慰道,“犯错以后人都会害怕,也会因为害怕而说谎,这是正常的。”

    “那你也说过谎吗?”小女孩顺着老白的话问道。

    老白苦笑着点点头。

    “你当时也很害怕吧?”小女孩一脸认真地猜测道,“你也怕你的妈**评你么?”

    老白什么都没说,向着阳光洒来得方向走去,甬道上是他细长又模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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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7. 聚散两依依

    在董锵锵、老白和佟乐乐的严防死守之下,上午和中午全都安然无恙的度过,直到下午进了罗马机场,所有人都没再碰到丢失财物的麻烦。

    小女孩特别送给老白一朵小花,说了声“谢谢”后牵着父母的手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安检闸口。

    有惊无险地送走一个团,三人顿觉肩上的重担仿佛瞬间轻了许多。

    “可以啊,走一趟都有女粉丝了。”董锵锵笑着调侃老白,“怎么好事儿都让你碰到了呢?”

    “滚蛋。”老白佯怒道,“中午为了防贼我都没吃好,你马上找地方请我好好吃一顿,不然下午你自己讲那些景点吧。”

    “你这要饭的嘴脸也太凶悍了点儿吧?”董锵锵歪嘴取笑道,“请饭没问题,你挑地方。”

    “乐乐中午也没怎么吃,竟给那帮人当保姆了。”老白边说边转头问佟乐乐,“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随便垫一口就成,不挑。”佟乐乐的脸颊不知何故一片绯红,“听你们一说才觉得有点儿饿过劲儿了。”

    “我知道往前300米左拐有家馆子,人均500欧就能吃到上好的鱼子酱。”老白做狮子大开口状,“我还从没吃过意大利的鱼子酱呢,今天正好长长见识。”

    “500?”董锵锵知道老白一旦开玩笑就说明他心情好。董锵锵很高兴这一路下来老白变得比出发时更开朗,笑容也更多。他故意配合地倒吸一口凉气,面露难色地摆摆手:“白爷,要是人均500那咱们还是回见吧……”

    “鸡贼。”老白不屑一顾地把手一挥,“走,乐乐,葛朗台不请你我请。”

    三人有说有笑地朝最近的餐馆走去,佟乐乐和董锵锵的手机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

    “喂,董锵锵么?”手机里传出弗莱舍尔浑厚的男中音,“我放养的几头猪又不知跑哪去了,另外最近好像野猪又开始活动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帮我找找,跑的猪里有种猪,场里马上就要用它们了。”

    “弗莱舍尔先生,我现在在意大利,等我一回德国就马上帮您找。”董锵锵不愿得罪自己最大的金主,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您放心,只要我回去,一周之内肯定能帮您找回来。”

    弗莱舍尔的电话刚撂下,杜蓝的电话就无缝对接了进来。

    “你是不是玩的都乐不思蜀了?”杜蓝上来也不寒暄,开口就是兴师问罪的口吻。

    董锵锵听出她话里有话,又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杜蓝,只觉得一头雾水,连忙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知道我在意大利带团吗?十分钟前我才下团,连中饭都没来得及吃呢,怎么能说是玩呢?”

    老白看见董锵锵乖巧的样子就知道他十有**是在跟杜蓝讲悄悄话,识趣地拉着刚讲完电话的佟乐乐走开了。

    “有佟乐乐那个大美女陪着,有历史悠久的美景看着,有可口的美食吃着,还有醉人的小酒喝着,还敢说不是玩?我看你就是乐不思蜀。春节这么长的假你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过。”杜蓝越说越快? 委屈得好像快哭了,“你说我这算哪门子的女朋友?还是你觉得跟我说话很烦? 不屑给我打电话? 每次都要我主动给你打才行?”

    在董锵锵的印象里,杜蓝是那种爽朗大气、作风硬朗的女生? 他完全无法把回国还没几天的杜蓝跟眼前这个说话酸溜溜、一副小媳妇嘴脸的人联系到一起。他猜测杜蓝可能又吃佟乐乐的醋了,但转念又一想,杜蓝的抱怨确实不算过分? 出来这几天他确实没主动给杜蓝打过电话。想到这儿? 他诚恳地自责说:“是我疏忽了,我跟你道歉。我喜欢听你说话? 也想跟你说话,告诉你我这次有多狼狈,但有时事一多忙起来就忘了给你打,有时想打但国内已经是夜里了? 我又担心影响你休息? 所以就一拖再拖。现在我知道了你的委屈? 你指出来的缺点我愿意改,我这个态度还是端正的,对吧?”

    杜蓝本以为董锵锵会狡辩或不耐烦?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认错,憋了一肚子的火反倒不知该怎么发才好,在电话那头怔了半天没说话。

    “你如果特别生我的气,”董锵锵故意把“特别”两个字念的很重,“那从今天……哦,今天国内时间已经晚了,那从明天开始我每天国内晚上9点给你打电话?”

    “别自恋了,谁特别生你的气了?”杜蓝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么?”

    “是是是,我小心眼儿,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跑大众奔驰宝马……”董锵锵知道这时他越没正形就越容易缓解尴尬,杜蓝也是需要台阶下的。

    “我记得你这次不仅有老白和佟乐乐,还有那个叫雷兰亭的。”杜蓝有些不太相信董锵锵的话,“这么多人陪着你,为什么你还会狼狈?”

    见话题成功转移,董锵锵赶紧顺坡下驴,就着杜蓝的问题绘声绘色地讲述了雷兰亭是如何在到意大利的第二天就跑回德国,他们的车又是怎么被砸,几人在罗马又如何跟蛇头发生冲突,董锵锵又是怎么从刀下救出的丁海峰,以及今早跟酒店讨价还价的全过程。

    董锵锵充分发挥了自己讲故事的口才,将整个过程讲的跌宕起伏,说到最后竟有一种讲贯口的感觉,恨不得对电话那头的杜蓝说“你看,当时我那个手势是这样的”。

    他一口气讲了近五分钟,直到看见老白提醒他注意时间才收住了口。

    电话那头寂静无声。

    “你还在听吗?”董锵锵疑心手机断了线。

    “以前回国两周我都觉得时间不够,但这次就呆了一周我就想回去了。”杜蓝的声音很轻柔,仿佛人就在董锵锵的身旁,“锵锵,我想现在就回到你身边,跟你一起经历这些美好和不美好的事。我明天就去改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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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5. 第一个冬天

    接到董锵锵的报案后,德国警方立刻开始着手调查相关涉案人员的情况。但蹊跷的是,通过杜蓝向警方提供的老陈和老张的护照号,警方只查到了老张在德国的活动轨迹,却没发现老陈的最新入境记录。警方通过调查没有找到老张的任何疑点,只能又放了人,改为暗中跟踪。

    警方一无所获,董锵锵等人在惴惴不安中等了一周。不知是不是因为警方对老张的盘问打了草惊了蛇,老陈好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主动联系董锵锵,而老白也音讯全无。

    天气越来越冷,董锵锵等人的心也越来越寒。这么冷的天气这么久没有下文,他们都清楚,老白怕是凶多吉少了。

    德国警方通知了老白的父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调查结果和盘托出。老白的父母听完以后如坠梦中,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个月前才结婚的老白怎么会突然失踪。

    华菱最终还是没卖房,却不知从哪儿东拼西凑筹了5000马克给了董锵锵。按杜蓝的意思这钱已经可以不用要了,但董锵锵思来想去还是收了下来。

    老白的事成了悬案,汉诺威预科的课却是明案。算起来董锵锵因为带旅游团和报警已经近两周没上课了,虽然他通过电话跟曲珊了解到老师这两周并无点名和查考勤的行为,但班里统共就那么几个人,谁来谁没来一目了然,如果再旷,恐怕他董锵锵就要准备卷铺盖滚蛋了。就算不开除,12月初也会有11月份学习内容的月考,他没听课就必须抓紧时间学曲珊的笔记临阵磨枪应付考试。

    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眨眼的功夫,已是12月的第二周了。

    在中国节气“大雪”那天,汉诺威十分应景地下了混着冻雨的初雪,街面上一时冰雕玉琢,银装素裹,气温也骤然低了七八度。

    董锵锵按汉诺威交管局的要求在入冬时全面检查了一遍自己汽车的刹车、轮胎等配件,给皮卡换上了崭新的冬季轮胎。他在国内时从未听说过轮胎还会分冬季和夏季,但在德国,冬季换冬季轮胎属于强制要求,在路况和天气状况更糟时甚至会要求强制换雪地轮胎,这么做主要是为了增加汽车在特殊地形的安全系数,等到夏天再换回夏季轮胎。

    随着时间一起入冬的除了德国天气外,还有苦不堪言的德国慕尼黑再保险公司以及美国的安然公司。

    慕尼黑再保险公司因为911空难和在倒塌的双子大厦中遇难及受伤的人们进行了巨额赔付,天价支出直接导致第三季度的业绩下滑。虽然第四季度股价有所回升,但公司的全年收入和利润肯定会一落千丈。最糟糕的是,这还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因为每年公司仍要为那些健在的911患者提供持续的医疗保险支持。公司由此被全球投资机构短期看空,股价也因此走上震荡之路。

    在发达的资本市场里,有人在一个证券产品上赔钱通常意味着一定会有人在同一个产品上赚钱。

    端木在911发生后立即购买的慕尼黑再保险的看跌期权是3个月的欧式期权,所谓欧式期权说明它只能在期权产品规定的行权到期日当天进行交割,早一天都不行。

    慕尼黑再保险的股价从9月初的600马克/股悬崖暴跌,在10月初一度跌到了450马克/股,但后面却时跌时涨,端木的心脏每天都如坐过山车一般激荡。

    如果说慕尼黑再保险的业绩下滑完全是因为点儿背碰上了天灾,只能让人感慨命运无常时运不济,那安然股票的暴跌就是妥妥的人祸了。

    自从安然在11月份承认做了假账,股价便三天一小跌,五天一大跌,两周一暴跌。等到12月初,安然的股价已经跌破1美元/股,而它的市值也从高光时刻的810多亿美元跌到不足2亿美元。

    一家在11月宣布要收购安然的公司一看它账上300多亿的债务缺口立时改了口,直接放弃正在对安然进行的财务和法律调查,坚决表示不再收购安然。

    安然在申请破产的同时也在积极寻找买家,但众多投资机构一听到“安然”的名字纷纷闪躲,视如敝屣。曾经的财富500强公司,仿若遇到陨石袭击的恐龙帝国一样轰然倒塌,眨眼间便樯橹灰飞烟灭。

    虽然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老白恐怕是回不来了,但董锵锵并没把钱还给众人,他依旧相信,老白一定还在某个角落顽强地活着,而他必须要在老陈给他打电话时尽可能地多凑钱。

    但是相对夏季,冬季是绝对的旅游淡季,虽然偶尔杜蓝也会把国内的滑雪团给他,但考虑到繁重的课业,董锵锵还是放弃了。

    俗话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或者说东边不亮西边亮,旅游做不成,捕猎的业务却重新忙碌起来。

    冬天不比夏天的食物丰盛,尤其是冬天的雪后,万物凋零,流水冰冻,林间的食物极其匮乏,野猪们不得不为了果腹而出动,而且一出动就成群结队,浩浩荡荡,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到了最后,不仅是弗莱舍尔和卢克给两人打电话求援,就连弗莱舍尔远在不莱梅和汉堡的同行也都开始给两人打电话。

    但受过大伤的两人这次竟然意见出奇的一致:小心驶得万年船。尤其是雷兰亭,他的第一次路考刚刚失败了,正在全力以赴地准备第二次路考,他不想因小失大,所以坚决要求每次跟董锵锵同时行动。

    董锵锵再次迭代了捕猎策略,在母猪+诱饵+大网的组合下,两人小心谨慎地操作了两周,收获颇丰,逮住了10头野猪(含野生猪)不说,还都神奇的没受伤。

    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脚踏实地,喜气洋洋。眼瞅着年关将近,天上掉下了大把的钞票,雷兰亭乐得眉开眼笑,更加坚定了绑着董锵锵做事的决心。

    手里多了几头猪就等于又多了1万多马克,虽然距离老陈的要求仍十分遥远,但董锵锵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他暗自祈祷,希望自己这钱还能发挥用处。

    周六临近中午,董锵锵刚从女子监狱里探视完出来就接到了端木的电话。“董锵锵,你在哪儿呢?”

    自从上次借钱被拒,董锵锵就没再给端木打过一个电话。他今天原计划是回家复习功课再睡个午觉,下午再跟雷兰亭去树林里抓猪。但现在的他不想跟端木说太多,于是客气道:“准备去打工。”

    端木听到他没回答自己的问题立刻就明白了:“还生我气呢?”

    “没生气。”董锵锵认真地敷衍道,“我开车不能老打电话,被警察看到会罚钱。”

    这几乎就是在说“咱俩没得聊”。

    “我有重要的事找你。”端木神秘兮兮道,“见面说吧。12点一刻,火车站外的土耳其烤肉馆,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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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6. 实地调研

    董锵锵独坐在餐馆靠窗的餐桌旁,心神不宁地翻着曲珊的政治笔记,脑子里却思绪万千。读了半天一段文字都读不进去,干脆合上笔记,托着腮帮望着街面上的行人和车辆,任由自己发呆。

    老白的事好像横在他心口的一块顽石,让他对其他事都变得心不在焉,平时除了上课就是捕猎,人也沉默了很多。

    从生物学的角度看,人类的痛苦多与成长有关,而成长又会贯穿人类生命的始终,这就意味着痛苦也会伴随人的一生。来德半年,那些因成长而带起的痛经常悄无声息地袭来又不声不响地褪去,让他时而惶恐,时而彷徨。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阴霾的空中再次飘起了雪花。可能是因为室外气温并不低的缘故,雪花刚落到地面马上就融化了,不多时路面就变得泥泞起来。

    火车站楼顶规律的钟声将董锵锵从思绪中惊醒,他望了眼大钟的方向,正好12点整。

    董锵锵收起那些纷乱繁杂的念头,强迫自己重新投入到复习中去。两个星期没上课,政治笔记里已经多了不少他看不懂的地方。学习果然还是需要每天温故知新,否则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20分钟,董锵锵渐渐能读进去了一些。

    一辆大红色的奔驰跑车“嘎”的一声急停在烤肉馆门外董锵锵的皮卡后。

    急刹车声引起董锵锵的注意,他抬头循声朝窗外望去,只见跑车的两个前车灯倏地熄灭,流线型的车门缓缓开启,一个卷发、墨镜、红围巾、棕皮夹克的年轻人身姿矫健地从车里跳了出来,疾步走进了烤肉馆。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掸落肩头雪的端木,董锵锵愣是没认出来。

    “你怎么现在还这车呢?”端木晃着手中的亮银车钥匙指着董锵锵的皮卡道,“大众股票跌跌涨涨,你到底是赔了还是赚了?”

    董锵锵上半年买了大众股票后股价就直线下跌,911时跌到了谷底,在底部趴了一周的时间后,又从10月份开始慢慢往回缓,等到12月初时竟然又爬回到董锵锵的买入价附近,算起来没涨没跌。而他为了对冲股票下跌风险买的大众看跌期权因为股价高于了期权票面规定的行权股价而导致期权无效,无法行权,等于他在股票上没赔没赚,却白白损失了一笔期权费。但这个结果本来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也算交了学费听了个响儿,慢慢进了股票和期权的山门。

    董锵锵不喜欢在公共场合高谈阔论自己的财富,淡淡道:“什么事儿还必须见面说?”

    “卞总公司已经在法兰克福交易所上市了,股票代码我前几天发你邮箱了。”

    “哦,我最近没怎么查邮箱。”董锵锵解释道,“那公司表现如何?”

    “德国投资机构一般对新上市的公司都比较谨慎,更别说还是个外国公司,所以它家目前没什么交易量,也没有任何金融衍生品。”

    服务员把端木点的咖啡和牛排放到桌上。

    望着董锵锵略显蜡黄的脸色,端木关心道:“俩月没见,哥们儿你这气色有些憔悴啊。”

    董锵锵之前买车时也研究过车,知道端木这款车的价格在3-4万马克之间,立刻转移话题夸道:“你车很漂亮。”

    “谢谢。”端木扭头望了望窗外的跑车,脸上挂满了丰收的喜悦,“这是我预先送给自己的圣诞礼物,虽然圣诞还没到吧。”

    董锵锵知道赚钱的人很多都有炫耀的诉求,于是善解人意地问道:“看跌期权赚钱了吧?”

    “嘿嘿,(赚了)不到10万马克,不值一提。”虽然嘴里说着不值一提,但端木却笑靥如花。

    董锵锵不知道的是,端木24万马克的投入最终拿回了近36万马克。换言之,他的毛利近12万马克,刨去25%的资本利得税后还剩下9万马克的净利,可以说大获全胜。

    寒暄结束,端木直入正题:“其实今天找你主要还是让你帮忙注册投资基金公司。”

    董锵锵早就猜到这点,点头道:“没问题,你先准备材料吧。”

    “材料我已经都准备好了。”端木从包里掏出文件夹,从里面取出一摞摞的文件平摊到董锵锵的面前,又递给董锵锵一支签字笔,“律师已经看过了,这些都是投资公司的标准协议,你只要在所有协议的尾页签名就可以了,回头我把钱转给你。”

    “这么多(文件)?”董锵锵大概扫了几眼内容,“我需要拿回去全看完才能签。”

    “现在不能签吗?”端木把笔又推了推。

    “这么大的事你得容我看明白了,对吗?”董锵锵不疾不徐道。

    “合理要求。”端木虽感到意外,但还是微笑着同意了,“我不想催你,但我下周就要离开德国了,所以这事你得快一些。”

    “回国过年?”还有不到三周的时间就要2002年,董锵锵知道有人已经开始订回国的机票了。

    “不回国,”端木老道地用刀叉分着烤的外焦里嫩香气四溢的牛排,“去美国。”

    “美国?你不上班了?”

    “就是因为上班才去的美国。”端木啜了口咖啡,“给安然做财务审计的公司你还记得吗?”

    “你说安达信?”这个名字早已刻在董锵锵的脑子里,“它又咋了?”

    “安然出事后,我们公司除了研究安然外,还把近两年所有雇安达信做审计的上市公司都拉了份清单,结果真应了那句老话,拔出萝卜带起泥。我们刚过了一遍清单,美国那边又一家上市公司就被它牵扯进来。根据公开信息显示,美国环球电讯公司去年向安达信支付了总计230万美元的财务审计费用,这个数字本来没什么,但让我们觉得有意思的是,它付给安达信的咨询费却是审计费的近6倍,而同样的事也曾经出现在安然的财务报表里。”端木边说边吃,一大块牛排眨眼间就剩下了几块骨头。

    “你的意思是这个美国环球电讯也有财务欺诈?”董锵锵感到难以置信,揶揄道,“美国资本市场不是很完善很规矩吗?怎么那么多骗子公司?还都正好被你们给发现了?”

    “是不是骗子公司只靠坐在屋里分析各种报告可判断不了,得去那边亲眼看看才行,正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所以我们需要去美国做实地调研。”

    “你们去美国做实地调研?”董锵锵大概知道这个词代表的含义,“那你之前买慕尼黑再保险的看跌期权时怎么没去它们公司查查呢?”

    “此一时彼一时,我那时还是野路子,现在这不是在学正规流程吗?”端木收起笑容,“再说慕尼黑再保险也不是财务欺诈,是收入下降,跟狡猾的山姆大叔性质不同。我们公司买了环球电讯的股票,可以作为小股东去它们公司调研,了解它具体的生产和销售情况。当然,我们还会通过其他渠道收集我们想要了解的信息。”

    “所以你着急尽快把投资公司立起来,就是想一旦条件成熟就立刻做空这个什么环球电讯吧?”跟端木接触久了,董锵锵很明白对方的想法。

    端木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芒,他不动声色地把桌上的文件夹推到董锵锵的面前,用食指敲打着文件夹说道:“如果这个(投资公司)能在12月底之前注册成功,同时环球电讯真像我研究的那么烂,甚至比我想的更烂,那咱俩都有可能挣到各自的第一桶金。”

    “你不是已经挣到了吗?”董锵锵疑道,“你的看跌期权。”

    “第一桶金可不止那点儿小钱,”端木兴奋地憧憬着未来,“它指的是你人生的第一个100万,到那时比我这辆车好十倍的车咱们都买得起。”

    董锵锵忽然心念一动,一个念头影影绰绰地从他心底冒了出来。“你去美国会去纽约吗?”

    “嗯,肯定会去,毕竟纽交所和纳斯达克都在纽约嘛。你有事?”端木问道。

    “唔,等你到了那边再说吧。”董锵锵若有所思地答道。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端木便匆匆离开了。

    董锵锵把目光投向窗外,在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中,红色跑车消失在了街角,而刚才飘着的小雪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鹅毛大雪,卷在呼啸的北风中,吹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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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7. 侠义出风尘

    老白下落不明,老陈没有入境记录,老张又找不到疑点,德国警方的搜救工作陷入了僵局。

    端木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去了美国,跟董锵锵时不时地跨海沟通,督促他尽快提交注册投资公司所需的文件给代办机构。他言之凿凿地告诉董锵锵,环球电讯确实有猫腻,而猫腻对他们来说就意味着机会。安然公司的惨淡离场已经给他们打了个样,而竟然不到一个月他们就得到了一次实战练手的机会,简直是天赐良机。

    董锵锵慢慢琢磨过味儿来,端木虽然没直接借钱给他,却分享了一个潜在的投机机会,虽然这个机会本身的风险极高,但富贵险中求,就好像董锵锵捕野猪一样,想挣钱就必须承担高风险,安稳地做保洁会安全很多,但收益太低。如果端木所言非虚,那挣的钱未见得会少。想明白这个道理后他不敢耽搁,利索地签好了所有文件。

    通过四个月的预科学习,董锵锵已经习惯了老师们的授课方式及所有课程的难度,渐渐总结出适合自己的学习规律和方法。根据课程安排,经济系预科上学期的课程会在2002年1月中旬正式结束,而预科开学至今,除了11月的德国政治课月考没拿满分外,其他几门课他都拿了1.0的满分,这让他对期末考试也越来越有信心。

    天寒地冻之际,汉诺威户外觅食的野猪数量骤减,董锵锵猜测野猪们可能都去南方过冬了。就在他和雷兰亭以为可以好好休整一段时间时,弗莱舍尔却告诉他,汉堡那边同行的农场里突然冒出很多破坏庄稼的野猪,急需他们伸出援手。董锵锵自然不会拒绝挣钱,跟雷兰亭浩浩荡荡杀到汉堡,没费太大力气便把捣乱的野猪抓的抓,赶的赶,剩余的野猪们受到了惊吓,一哄而散。不过抓到野猪后的董锵锵并没着急把所有猪一股脑地卖给汉堡的农场主,而是先给万福餐馆的老板去了电话。

    他从网上了解到,不管中餐还是西餐都有野猪菜,但野猪的卫生检疫手续极其繁琐且周期长。而相对野猪,德国人对野生猪更宽容,只要野生猪完成相应的动物检验检疫,确定没有猪瘟禽流感之类的传染疾病后再观察较短时间就可以被食用。如果万福的老板也采购野生猪,他既能赚钱又能送人情还能多条销售渠道,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事实也如他所料,美中不足的是万福老板的价格给的比德国人要低,不过为了笼络感情拉近关系,董锵锵也乐得吃亏。他把自己的想法跟雷兰亭一沟通,雷兰亭当即应允。

    万福老板指挥员工把猪赶到了后面的牲口棚,然后给董锵锵和雷兰亭两人专门摆了一桌庆功宴。董锵锵本以为餐馆的生意还是不好,哪知从后厨走进大厅后才发现,餐馆的上座率竟然有七成,这让他颇感意外。

    由于开车,所以两人以茶代酒。菜过五味后,万福老板先是感慨一番,说自从9月被德国警察摆了一道后,生意就一落千丈,直到最后,德国人也没找到他们口中所说的“违法事件”,这事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地滑过去了,却不明不白的连个说法都没有。

    感慨完德国人的不靠谱后,老板话锋一转,不住地称赞董锵锵,夸他路子广,脑筋活。说自从他给董锵锵打过电话后,就经常有陌生的外国女子定时来餐馆捧场。

    董锵锵除了女房东外几乎不认识什么外国姑娘,被他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思来想去,万福老板给自己打过电话后他只带团来过一次,难道是杜蓝或老白,再不然是端木介绍人过来吃的饭?

    “外国姑娘?多大年龄的?”雷兰亭笑眯眯地接话道,“好看吗?”

    “看面相似乎多是东欧或南欧的,长得都挺好看的。”万福老板夸完又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赔笑道,“就是一个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除了穿的有些那啥,风尘气有些重外,别的倒没什么。”

    “风尘气?”雷兰亭似乎明白了老板的潜台词,转头上下打量起董锵锵,“她们干嘛的?”

    “当然我这么说并没歧视她们的意思哈,”董锵锵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万福老板急忙摆手道,“这些外国女子人都很亲切,为首的一个叫什么安妮塔。有次她结账时问我这里有没有一个个子很高叫董的人,我一想,跟这个发音接近的只有你。我果然没看错人,年轻人就是不一样。”

    雷兰亭听得云里雾里,董锵锵已经明白了,上次他在安妮塔的房间里等客人时曾没话找话地跟对方聊过中餐,没想到她竟然真过来吃不说,还带了其他人来捧场,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哦,她们都是……国际友人,”董锵锵当着雷兰亭的面儿不好意思直接说破对方的身份,赶忙岔开话题,“那你给她们打折了吗?”

    “当然打了,我说过,提你的名字一律打8折,不限身份。”万福老板眉开眼笑道,“不过说起来确实挺让人意外的,她们除了自己来,偶尔还会带不少朋友一起来。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我的伙计们都有些不太乐意,但客人多毕竟是好事,再加上他们点菜和给小费都很爽快,也不闹事,慢慢地大家也就接受了。喏,那边靠窗那几桌都是她们之前带来过的人。说起来餐馆现在慢慢又有了人气还真多亏了她们,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现在她们来的倒比之前少了,哎,她们都是好人啊。”

    董锵锵莫名又想起自己那晚仓皇进入安妮塔房间的窘迫,想起她脸颊上的淤青,以及她的热心肠。他忍不住感叹,她们十有八九是怕客人多了以后她们的存在会影响餐馆的声誉才隐退的,这些女子虽然从事的是不符合传统价值观的行业,但颇有侠义之风,有情有义的做派甚至有几分红拂、小凤仙和杜十娘的影子。万福能从倒闭边缘起死回生靠的不仅是过硬的厨艺和先进的服务理念,还有这些底层人民的互相帮衬。

    “不是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啊?”见董锵锵抿着嘴沉思不说话,雷兰亭忍不住抱怨道,“董锵锵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还跟洋妞不清不白的?不行这事儿我必须得告诉乐乐和杜蓝,让她们都看清你的丑恶嘴脸。”

    董锵锵拿起一个灌汤包直接塞进他的嘴里:“送你一个新鲜的城隍庙小笼包,凉了就不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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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8. 血色圣诞(1)(卷1终章)

    年末的到来意味着整个西方世界最重要的节日圣诞节已经越来越近了。

    政治老师为了让班里的非欧美学生能多了解一些欧洲和德国这方面的文化,特别花了一节课的时间专门介绍圣诞节的历史,其中特别分享了汉诺威圣诞市场的背景。

    据史料考证,汉诺威圣诞市场最早可追溯到1813年。最初的圣诞市场仅在汉诺威市中心的教堂附近举办,占地面积有限,活动内容从今天的角度看很简朴甚至简陋,而举办时间就是平安夜和圣诞节两天。但圣诞节于西方人毕竟是类似春节这样的重要节日,所以随着时间的流逝,圣诞节市场的内容也变得花样百出(因为平时的生活太过无聊?),占地面积也越来越大,举办时长也从最早的两天逐渐扩展到从12月中(有些城市甚至是11月底)就开始庆祝,可以称为德国地摊经济的1.0版。

    等到千禧年后,圣诞市场的形式上了一个新台阶,发展为一个主市场加若干个分市场的模式。主市场通常位于一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即市中心,而分市场则呈卫星状分布在主市场的四周,与主市场遥相呼应。

    与此同时,与圣诞市场有关的品牌宣传也都会如火如荼地展开,整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都会有跟圣诞市场有关的大幅面海报,再加上几代人的口口相传,再小的孩子也会慢慢习得一个概念:一年中最重要的圣诞季马上就来了!

    圣诞市场里除了吃喝这种传统项目外,还会有诗朗诵,音乐剧,唱诗班,杂技,魔术甚至马戏团等活动,感觉离最开始的肃穆越来越远,更像是个大型的游艺嘉年华,当然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对德国人来说,这个月属于一年中最独特难忘的消遣时刻。

    对董锵锵来说,这是他来德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尽管老白的事让这个年关变得异常沉重,但董锵锵自认已经做了最大努力,虽然结局让人扼腕,但世间的很多事都是如此,他只有无可奈何地接受,然后交给时间抚平一切遗憾和感伤。

    预科早早公布了放假时间,从12月24号一直放到元月2号。董锵锵本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去慕尼黑找杜蓝,碰巧杜蓝刚结束一个目的地是巴黎的旅游团,又加上她已经在慕尼黑过了很多次圣诞节,所以这次想换换口味,体验一下北德汉诺威的圣诞市场。

    时间很快到了12月24日的下午,董锵锵在汉诺威机场顺利接到了大包小裹从时尚之都巴黎凯(血)旋(拼)而归的杜蓝,开车回家简单吃了点东西后两人就直奔市中心。

    因为异地恋的原因,两人确立恋爱关系后就没有过什么长期接触,平时主要靠打电话保持联系(当时的摄像头像素很低),因此两人都打算趁着难得的假期增进了解,再逛逛圣诞市场,顺便看看商场里有没有打折狠的商品。这两天汉诺威断断续续地下了好几场雪,很多免费景点的雪景都不错,董锵锵想趁着景致好的时候多给杜蓝和景点拍些照片,然后把景点照放在自己的旅游网站上,一方面增加网站内容做点儿宣传,另一方面也加深自己对景点的了解,为以后做业务积累经验。

    这的确是一个温馨又美好的计划。

    一般德国城市的市中心距离本地的火车总站都比较近,汉诺威火车总站的正前方就是市中心。考虑到逛市场时可能会喝酒精类饮料,所以董锵锵也没开车。两人在火车站下了公汽,手牵手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朝市中心的圣诞市场走去。

    哪知还没走出10米,一阵悠扬的圣诞歌合唱就在两人身后响起,两人同时听出对方唱的既不是德语也不是英语,转过头才发现,历史悠久的火车站附近竟然藏着一个圣诞分市场。

    芬兰圣诞村凭着独特的北欧圣诞风情首次被纳入到汉诺威圣诞集市的范畴,并被置于市中心主市场的外沿,试图将那些在汉诺威火车站换乘的游客们一网打尽。圣诞村里既有真人Cosplay的长发公主拉彭策尔,也有芬兰特色圣诞食品及大量的圣诞手工艺品。人们可以通过那些精美的玻璃器皿,陶瓷,蜡烛还有饰品,重温中世纪的北欧圣诞生活。

    不过两人很快就被市中心超过300个独特美丽且装饰精美的圣诞节摊位吸引走了,毕竟主市场比其他任何分市场都更加令人兴奋。

    市中心的每条街道都被不同的彩饰照明特别装点,人们的头顶上,圣诞树的树梢上,临街的窗沿下,到处都有闪闪发光的彩灯。

    来自欧洲各地的游客徜徉在圣诞的海洋里,人们既可以选择在老城区城堡的庭院里聆听祥和的圣诞节音乐会,也可以在不同的摊位上近距离观看各类工匠制作篮子、绳索、蜡烛、毡制品和雕刻品。而青年情侣们尤其喜欢在冷杉围成的许愿森林中的喷泉池中投币,许下新年愿望。

    汉诺威当地最古老的邮局会将圣诞节问候信随机派发给有缘人,而信封上盖着的不起眼的邮戳已承载了几百年的历史。

    古老的丝绸裁缝,铁匠和制笔匠正等待将其艺术带到游客身边,魔术师和穿着闪闪发光带金色翅膀的神秘长袍人则用叹为观止的近景戏法吸引着人们口袋里的金币。

    木偶表演,画家和盛装的说书人用熟练的技法惊艳着孩子们的眼睛和耳朵,把艺术幻化为美的享受。孩子们则在圣诞节面包店里变身小面包师,在烘烤,绘画和做手工艺品时变成了小达人。

    天空时断时续地飘着雪花,空气中弥漫着圣诞节大饼、烤杏仁、鲜奶油蛋糕、火焰鲑鱼、烤肉及带有各种香气的酒的混合味道。在这个难得的好日子里,德国人拖家带口扶老携幼,所有人都是喜笑颜开的模样,圣诞的荣耀洒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董锵锵甚至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看到一棵挂满粉灯的圣诞树,树下的人都成双成对却没有一对儿是异性,他正待瞧个仔细就被杜蓝一把拽走。

    人群中不时闪过一张张他熟悉的面孔,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满足的微笑。王蜀楠看起来瘦了很多,跟董锵锵打招呼时他甚至都没认出她。而除了这些熟人外,董锵锵也在人群中看到之前在弗莱舍尔放养林里偷猎的那对儿兄弟。

    逛着逛着,杜蓝被路旁百货商场摆出的“打折70%”的广告牌勾进了店。

    商场里的暖气给的太足,董锵锵宁愿站在商场外等。他捧着热咖啡正盘算31号晚上大家怎么好好搓(吃)一顿热闹热闹,就见身旁路过的游客善意地提醒他他的手机在响。

    他以为是杜蓝催自己进去或者端木问他注册结果的电话,哪知屏幕上显示的却是一长串没有任何规律的数字。

    董锵锵心里不自觉地“咯噔”一下,他知道只有用网络电话打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喂?你找谁?”董锵锵用中文问道。

    雪无声无息地从他的头顶飘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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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9. 血色圣诞(2)(卷1终章)

    “好久不见啊董锵锵。别来无恙?”

    当老陈略带邪性的声音在董锵锵耳边响起时,他只觉得四周的空气瞬间就变得好像浓稠的浆糊一样闷得他喘不上气来。他条件反射地问道:“你在哪儿?老白呢?”

    “托你的福,他还活着。”老陈的笑透着阴阳怪气,“钱和东西准备好了么?”

    远处再次响起几十人的大合唱,董锵锵既担心自己听不清老陈的话,也害怕老陈听不到自己的话,转身把手里的咖啡杯直接丢进了垃圾桶,一推门进了商场,边在商场里寻找杜蓝的身影边小心翼翼地回道:“钱我准备好了,但我必须知道老白是否还活着。”

    商场里的暖风供的很足,董锵锵穿着厚羽绒服感觉像夏天,不到一分钟额头就见了汗。他不知道老陈会不会拒绝自己,紧张又纠结地等着对方的回应。

    老陈似乎对董锵锵的要求早有预料,嘿嘿一笑,过了十几秒,听筒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是我。”

    虽然老白的声音透着虚弱和精疲力尽,但时隔一个月再次听到老白的声音让默认老白已去世的董锵锵忍不住惊喜交加。

    “老白真是你吗?你还活着?”董锵锵迫不及待地大声喊道,“你在哪儿?我们都很担心你。”

    “还有口气儿……”老白话音未落,手机里立刻传来扑通一声,紧接着就听老陈说道:“该听的你也听了,下面按我说的做。你报警了么?”

    听到老白还能回答自己的问题,董锵锵不禁微微松了口气。虽然两人的通话时间极短,但他马上意识到两点:老陈放的不是录音,老白的意识是清醒的。

    “我没报警。”董锵锵撒谎道,“我怎么把钱给你?”

    “不要耍花样。等我消息。”老陈说完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董锵锵本想拖住老陈让杜蓝抓紧时间报警,哪知对方非常狡猾,说了还不到三分钟就再次消失。而且商场里满坑满谷都是疯狂购物的女性,他根本找不到杜蓝的踪影。

    直到五分钟后董锵锵才在付款台前的长龙队伍中看到杜蓝,他高喊一声,又招了招手,杜蓝立刻朝他走来。

    “我看这件风衣是你的尺码就想给你买了。”杜蓝边说边把手里的衣服举到董锵锵的肩旁左右比了比,满意道,“你这个子太好买衣服了。”

    “老白还活着。”董锵锵的心情逐渐平复,他望着杜蓝的脸镇定地说道,“老陈刚给我打了电话,我跟老白也通话了。”

    杜蓝脸上的笑容好像退潮的海浪急速褪去,她把风衣胡乱地挂在旁边的衣架上,拉着董锵锵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他都说了什么?”杜蓝看起来比董锵锵还紧张。

    “没说什么,就问我东西和钱准备好了没有。我怕说钱不够对老白不利,就说准备好了。他让我听了老白的声音后就匆匆挂了,既没跟我提账号的事,也没告诉我在哪里交钱领人,所以我觉得他应该很快就会再给我打电话。”

    “你听的不会是老白的录音吧?”杜蓝担心道,“我听说有的日本录音机能录的特别……”

    “我问了老白一个问题,老白也回答了,应该不是假的。”董锵锵说完又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经过,笃定道,“录音不可能提前想到我的问题。”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杜蓝问道,“如果他给你账号你打算直接汇款吗?”

    “肯定不能汇款,必须当面交易。他的目标是钱,拿到钱老白就安全了。”董锵锵既像是分析给杜蓝听,又像是自我暗示,但他对自己的话并没太大把握,老陈就是一只丧心病狂的疯狗,董锵锵根本无法预测他接下来的举动,更何况他手里的钱根本不够。

    “如果当面交易他对你不利怎么办?”杜蓝一脸忧色,“这种没有底线的人什么都能做出来,要不咱们现在就报警吧?警方不是可以对手机定位吗?这样就能知道他是从哪里打电话的吧?”

    “他刚才是用网络电话打的,时间非常短,如果下一通电话还是这样,我不确定警方能不能定位到他的位置。你现在就用你的手机报警,让警方监测我的手机,如果他再给我打,警方就能立刻开始找人了。”

    德国警方收到杜蓝的求援电话后立刻锁定董锵锵的手机,又安排警员去查老张的动向,同时叮嘱董锵锵一定要尽可能地拖延跟对方说话的时间,以利警方的电话追踪。

    担心老陈随时会再来电话,董锵锵和杜蓝逛街的兴致全无,两人都有些沮丧,尤其是董锵锵,既害怕接到老陈的电话又盼望能快点再接到电话,心情十分矛盾。

    三十分钟过去了,老陈依旧没有下文,董锵锵和杜蓝轮番去卫生间洗了脸,又对了下董锵锵要说的台词,这才踏实一些。

    又过了一小时,商场已经接近打烊时间,但老陈却并没再来电话,董锵锵虽不甘心,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离开商场。

    见董锵锵有些魂不守舍,杜蓝提议索性回家继续等,反正第二天圣诞市场还会再开,逛街也不急在一时。

    悻悻地回了家,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继续干等,从八点等到九点,又从九点熬到十点,直等到平安夜都过了,老陈的电话都没出现。

    期间反倒是警方先来了电话,说老张的住所没有人,似乎人并不在德国。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耍我?”董锵锵关心则乱,“难道他根本不想要钱?”

    “这么多钱不是小数目,我觉得他一定会再联系你的。”虽然自己也困得不行,但女性特有的耐心告诉杜蓝这时发火也于事无补,只能好言劝董锵锵:“要不咱们先休息?说不定明天他会再打。”

    董锵锵心知杜蓝的建议是对的,只能狠狠地骂了几句老陈,垂头丧气地抱着睡袋去了厨房。

    钻进睡袋的董锵锵依旧辗转反侧,数羊数到两点才昏昏然睡去。

    睡得迷迷糊糊时,董锵锵被渴醒了,只觉得嘴里好像着了火一样火烧火燎。他忍着低温跳出睡袋(厨房里没有暖气片),抱着水龙头连灌了几大口,才觉得把口中的那团火焰扑灭。

    喝了水的董锵锵一下清醒了很多(被水撑的),这下更睡不着了。他索性把睡袋裹在身上,又搬了把凳子坐在窗前。

    厨房窗户的隔音效果很好,屋里屋外一点儿声都没有,让这个密闭空间显得更加幽静。

    因为连日降雪,窗玻璃上结了一层薄冰,本来透明的玻璃变得好像毛玻璃一样,看什么都有些扭曲。透过没有薄冰的地方,董锵锵依稀看到屋外房檐下挂着的冰锥,以及在路灯昏黄光线中漫天飞舞的雪花。

    他呆呆地想了会儿来德后的经历,愈发觉得不可思议,不多时眼皮又开始打架,浓浓的困意再次吞噬了他。

    他正准备重新卧倒,餐桌上的手机屏倏地一亮,幽闭的绿色背光在黑暗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摄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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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 血色圣诞(3)(卷1终章)

    看到屏幕上的网络电话号,董锵锵不由心里一紧。

    他顾不得屋里的低温,赶忙扔下睡袋,拿着手机跑出了厨房。

    铃声在空旷的走廊内肆无忌惮地回荡着,好像催命的魔音。

    董锵锵边拍门边嚷道:“杜蓝!醒醒!老陈又打电话了!快给警察打电话。”

    过了十几秒,杜蓝才在屋内应道:“好,我这就打。”

    董锵锵再次走回厨房,取过纸笔放在手边,深吸一口气,又用双掌猛拍了两下脸,接通电话的同时按下了免提键。

    “怎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老陈不满地骂道,“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董锵锵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的问题。

    “我问哪个城市?”老陈被董锵锵气得有些无语。

    “哦,汉诺威。”

    “你现在去汉堡火车站大厅的信息咨询台,到了后我会再联系你,记得带上钱和东西。”老陈的语速很快,没等董锵锵再问什么已经挂了电话。

    手机旁的手表显示整个通话时间还不到半分钟,董锵锵叹了口气,看来德国人是不可能追到这通电话的来源了。

    “他说什么?”杜蓝不知何时站到了董锵锵的身后,“警察说你的通话时间太短,没法查。”

    “他让我现在带上钱和东西去汉堡火车站的信息台,说到了那他会再联系我。”

    “汉堡火车站?”杜蓝喃喃自语道,“可他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到?难道他已经在那等着你了?”

    “他没提转账的事,应该就是当面交易。”董锵锵看着纸上的字回忆道,“但我总觉得他并不在汉堡。”

    “你说他会不会想拿了钱就坐飞机跑了?”杜蓝猜测道,“等飞机开始滑行时再告诉你老白被关在哪儿了。”

    “肯定不会。”董锵锵笃定道,“否则如果咱们报警,他一下飞机就会被抓,绝对的人赃俱获,他没那么蠢。而且他随身带那么多钱说不定连飞机都上不去。”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马上去汉堡?”

    “对。”董锵锵抬起头,眸子里闪着坚毅的光,“你在这等我或者回慕尼黑都可以。”

    “你已经为他做了很多了,”杜蓝的声音细不可闻,“你其实可以不去的。”

    董锵锵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沉默地坐到椅子上,望着桌上的手机发了好一阵呆,最后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的前女友去了纽约后,在学习和生活上遇到了很大的困扰,但我却在她最需要帮助时什么也没做。你明白吗?我什么也没做,然后……然后她就消失了。”此时的董锵锵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真实想法的意图,就想把心中几个月来积累的不甘和不快一股脑地全说出来。

    杜蓝第一次听董锵锵谈起前女友的事,结果听到的竟是噩耗,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但她比董锵锵更精于人情世故,毫秒间已经知道该如何表态。“这事因我而起,我跟你一起去,否则就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心里也不踏实。”

    董锵锵有心拒绝,但看到杜蓝斩钉截铁的目光就知道她是认真的,只能点头应允:“去可以,但到时你必须听我指挥,不能擅自行动。”

    “我会的。”见董锵锵同意,杜蓝心里一阵高兴,“那我现在就给警察打电话,顺便收拾下东西。哦对了,汉堡火车站有ATM取款机,咱们只要带空手提箱就可以了。”

    深夜的火车上一个人都没有,因为下雪的缘故,窗外既无星光也无黑暗,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车厢和轨道因为碰撞而产生的规律颠簸让本就缺觉的杜蓝靠在董锵锵的肩头沉沉地睡去。

    从汉诺威到汉堡的车程只有一个半小时,虽然有积雪但德国火车竟然少见的没有晚点。由于董锵锵出发的早,当火车驶入汉堡火车站时,天还没大亮。董锵锵从不同的ATM机中取出价值50万人民币的马克,再加上杜蓝国内账户上的20万人民币,凑了差不多70万。虽然连老陈要价的一半都没凑齐,但已是董锵锵等人的极限了。

    董锵锵的账户上其实还有端木转给他的为了注册投资公司的25万马克,董锵锵站在ATM机前犹豫良久,终究还是没取出来。

    虽然董、杜两人很快准备就绪,但由于正好赶上了圣诞节,早上又太早,所以慕尼黑警方和汉堡警方的协调迟迟没到位,董锵锵和杜蓝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另外汉堡火车站候车厅里这个点儿的乘客极少,两人怕被老陈看见,只能猫到火车站外的路边咖啡厅里耐心地等待警方的指示。

    等警方终于安排好人手也监控上了董锵锵的手机后,已经是快中午了。得到警方同意后,董锵锵拎着手提箱忐忑不安地走向信息台。

    他在信息台前驻足了几分钟,正犹豫要不要咨询一下信息台的工作人员,兜里的手机不安分地响了起来。

    看到又是一长串数字,董锵锵的心猛地提了起来,难道老陈正躲在暗处监视自己?他忍不住环视四周,但目之所及并无老陈的身影,他只能接通手机:“我到汉堡火车站了。你在哪儿?老白在哪儿?”

    “为什么迟到?”老陈的口气里带着指责和怀疑,“你报警了?”

    “我没报警,有段路被大雪埋了,德国人清雪耽误了不少时间。另外每家银行对每天取现金都有上限要求,我跑了好几家银行才取完,这也花了些时间。”这两个理由是董锵锵和杜蓝经过深思熟虑后定下的借口,逻辑合理且都是不可抗力,就算老陈怀疑也没法挑理,毕竟让董锵锵来汉堡交易也是他指定的。

    “你现在就买火车票去斯德哥尔摩中央火车站,到了那儿的信息台我会再联系你。”

    “斯德哥尔摩?”董锵锵一愣,他知道那是瑞典的首都,“可从汉堡坐火车过去要差不多一天时间啊?”他本能地不想离开德国。

    “别迟到。”电话一如既往地说完就断,毫不拖泥带水。

    老陈的这个变招董锵锵着实没想到,他本以为老陈会选在汉堡的某个地方交易,甚至汉堡周边的小城都有可能,但没想到对方会一竿子把他打到瑞典。虽然瑞典也属于欧盟范围,他拿着护照和德国签证过去也没问题,但这事离开了德国就得指望瑞典警方了。虽然坐火车能帮他争取到近一天的时间,但德国警方跟瑞典警方的协调需要多久他完全无所知,他猜测老陈一定是想到了这点才把交易地点选在非德国国家的。

    手机再次响起,却是杜蓝打来的:“警方让你打电话告诉他们刚才你们谈话的内容。”

    “他让我现在去斯德哥尔摩火车站,说到了再说。”

    “去瑞典?不在德国了?”杜蓝惊道,“那德国警察就管不了了。”

    “没错,他一定是担心咱们报警才会这么要求。”董锵锵说完马上又想到另一点,“他怕我坐飞机去瑞典还特别提醒我坐火车,他也担心我带这么多钱不好过机场安检,而火车站是没有安检的。”

    “这些话留着一会儿火车上再说吧,你是不是该买票了?”杜蓝小声道,“如果你去我也去,咱们不能分开,再说两个人彼此还能有个照应。”

    “杜蓝,咱们没必要两个人都去,我一个人见机行事更方便,见势不对说跑就能跑。”董锵锵苦口婆心地劝道,“我希望你能留下,这样万一我在那边需要什么帮助给你打电话就可以了。”

    “只有我在你身边时才能给你最大帮助。”杜蓝莞尔一笑,“就像你当时对我做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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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1. 血色圣诞(4)(卷1终章)

    跟慕尼黑警方沟通后,董锵锵和杜蓝登上了北上斯德哥尔摩的火车。

    跟国内火车类似,过夜火车通常也会提供卧铺和硬座两种选择。董锵锵本想给两人各定一个二等舱单人标间,哪知最小的房间就是带上下铺的双人间,房间里提供了一个小洗手池,走廊里还配了两个公共卫生间,剩下的就是四人间和六人间这种多人间了。

    经过查询,两人得知火车上还提供配备了独立浴室和卫生间的一等舱房间,但美中不足的是,一等舱最小的标间也是两人间,而且票价还是二等舱双人间的两倍。由于价格实在感人,董锵锵和杜蓝都不禁咂舌。

    “那这样,我买两个二等舱的双人间。”董锵锵说话就要把钱塞进自动售票机,杜蓝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董锵锵不解地转头看她:“你想住一等舱?”

    杜蓝低下头,脸颊羞红:“咱们要坐近24小时的火车,如果遇到大雪封路可能会拖更久,而你接下来不知还要面对什么突发情况,就更应该利用火车上的时间好好休息,避免无谓的体力损耗,所以一个二等舱双人间就够了。”

    两人虽谈男女朋友,但一直没真正住到一起过,不管是董锵锵去慕尼黑,还是杜蓝来汉诺威,两人每次都是分房睡,董锵锵没想到两人会在这种情况下共处一室,心里虽然乐开了花但却故意说道:“这,不太好吧……”

    董锵锵本心肯定是愿意跟杜蓝住一间房的(傻子才不愿意),所以这种做做样子的推辞其实是一种半推半就,杜蓝一听就懂了董锵锵的小心思,红着脸催道:“再不买没票了……”

    董锵锵再傻也知道杜蓝的心思,立刻美滋滋下单出了二等舱双人间的票。

    卧铺外的走廊道儿很窄,如果是胖子,估计就要侧身而行,不过双人间的配置和卫生情况确实不赖,也算对得起票钱。

    火车上,董锵锵作为报案人主动联系了瑞典警方,但瑞典警方不懂德语,董锵锵不会瑞典语,双方只能用英语沟通。董锵锵告知对方所有已经发生的事,但他不确定瑞典警方有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从接线员的口气来看,瑞典警方似乎很公事公办。

    尽管两人都心事重重,但最终年轻人的盲目乐观还是占了上风。两人互相打气,讨论各种可能的遭遇及董锵锵能采取的应对策略,最后甚至还讨论了他可能的脱逃路线。两人都知道彼此的天真,但这么讨论完两人的心里都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希望。

    毕竟他们是去救另一条鲜活的生命,而不是巴巴地赶过去送死的。

    聊着聊着两人都饿了,杜蓝去餐车找吃的,房间里有很多杂志,董锵锵随手拿着翻了起来。

    瑞典的品牌他以前就知道爱立信和宜家。北京马甸附近有一个宜家,出国前哥们拉着他去那儿给他置办了不少出国带的东西,除此之外他还真不太了解瑞典都有啥。看了杂志才知道,瑞典人口虽然还不到1000万人,但民用品牌真心不少,从工业产品到消费品应有尽有。汽车有老牌的沃尔沃,萨博,斯堪尼亚以及顶级超跑中的明珠-科尼塞克,电器有爱立信(手机是副业,主业是做雷达),ABB,SKF,伊莱克斯,以及最牛逼的相机品牌哈苏,哈苏最早是给瑞典空军航拍用的,二战后才慢慢转为民用。服装品牌里有H&M,这个董锵锵在德国商业街里见的最多,他一直以为这是个德国牌子。当然了,瑞典最为世人所知的品牌其实是一个叫诺贝尔的人。

    上述这些还都是民用的,军事领域的品牌就更多了,从战斗机到潜水艇,从反隐雷达到山地火炮,很多牌子不仅是欧洲驰名商标,还是世界头牌。董锵锵第一次知道,原来瑞典的科技实力竟会这么强悍。虽然他对军事产品没什么兴趣,但保不齐以后他会带旅游团来瑞典玩,所以多了解一些总没什么坏处。

    他正读得津津有味,房间门“咣当”一下被撞开,杜蓝快步跑了进来,反手就把门带上,整个人靠在门上,嘴里不住地喘着粗气,脸上则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

    “呦,真碰见瑞典王子微服出巡了?”董锵锵调侃道。两人刚才聊天时曾聊起过瑞典几个待字闺中的王子,董锵锵马上来了个现挂。

    “刚才……”杜蓝咽了咽口水,“好像……有人跟踪我。”

    “跟踪你?”董锵锵把杂志往床铺上一撂,笑呵呵地瞅着杜蓝,“你是说老陈也在车上?你在哪儿碰见他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老陈,但刚才肯定是有人跟踪我来着。”杜蓝拿起矿泉水瓶一通狂饮。

    “慢点儿喝,没人跟你抢。”董锵锵生怕杜蓝呛着,“会不会是你压力太大眼花了?你忘了警方说老陈没有入境德国的记录?现在咱们还在德国境内,如果真是他,那他在哪里上的车?”

    董锵锵的话有理有据,不由得杜蓝不信。“可我真的看见有人跟踪我……”她坚持道,“我刚才出门走反了方向,迎面过去一个人我也没留心,但列车员告诉我我走反了。当我走到1餐车厢查看今晚的餐单时,就觉得有人盯着我。我仔细看了一圈,四周都是外国乘客,只有水吧附近的一个人突然转过身背对着我。”

    “也许他只是正好转身。”董锵锵不想杜蓝太紧张,宽慰道,“应该不会是老陈,他也不会外语,自己坐这车风险太大了。”

    “我先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我越看越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那个人的穿着,然后我就想起来,他好像就是我一出门在走廊里碰到的那个人。我就大着胆子朝他走过去,谁知他好像背后有眼睛看见我的行动一样,立刻快步走出了1餐车厢。”

    “你的意思是他之前就在咱们门外?”杜蓝的描述过于离奇,董锵锵将信将疑道,“所以你就疑心是老陈?”

    “他如果不走我说不定就不怀疑了,但他一走我反而更坚信了自己的想法:那个人一定认识我,而我应该也认识他。等我追出1餐车厢后已经看不到他人了,而2餐车厢里也没有那个人的身影,如果换作是你碰到了这事儿,你不会觉得奇怪么?”杜蓝认真道,“当然我也承认,那个人的背影偏瘦,可能确实不是老陈,那老张可能吗?如果不是老张,有没有可能是小陈?就是送你高级表的那个……”杜蓝特别提醒道,“他们毕竟是父子。”

    “那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和裤子?”董锵锵最不喜欢悬念,“我现在出去看看,你乖乖在房间里等我。”

    “米色鸭舌帽,墨镜,灰口罩,浅咖色上衣,蓝牛仔裤,中等个。”杜蓝不放心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我去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董锵锵轻刮了下她的鼻子,故作轻松道,“我一个人去就好,你记着别轻易开门。”

    “那你千万小心。”杜蓝一百个不放心。

    “没事儿,就算真是老陈我也不怕,何况现在的他比当时更老。”董锵锵边说边拍了拍杜蓝的肩膀,身形矫健地闪出了门,大步朝餐车的方向走去。

    “难道真是我想多了?”杜蓝把挂锁别好,慢慢坐到床铺上,望着窗外天地间一望无垠的白色原野,陷入了沉思。

    董锵锵没过多久就转了回来,结果真跟杜蓝之前说的一样,餐车1和餐车2里都没发现她描述的人,董锵锵一边安慰她不要疑心生暗鬼,一边提醒自己晚上要加倍小心。

    晚餐董锵锵点了经典的瑞典肉丸配沙拉、盐水土豆、香芹和小西红柿,又要了瓶啤酒。杜蓝为了保持身材,要了份夹着熏肉片、西红柿片和生菜叶的全麦面包,以及一份混合着各类坚果的酸奶。

    火车一路飞驰,从白天驶入黑夜,由于第二天一早火车就会到站,所以董锵锵和杜蓝又讨论了一会儿可能会碰到的情况才互道晚安。

    连日的奔波让杜蓝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但躺在下铺的董锵锵却辗转反侧。

    窗帘随着车厢的颠簸规律地摇摆着,不时有惨白的路灯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漏进来,通过洗手池上方沐浴镜的反射,白光飞快地从董锵锵的脸上掠过,董锵锵就这么被白光一下一下地晃着,更睡不着了。

    自从门外走廊上方的大灯熄灭,应急灯亮起后,走廊里走动的人一下就没了。除了火车规律的动静外,董锵锵根本听不见其他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董锵锵的睡意渐浓。他正要起身将窗帘彻底拉紧挡住白光,忽然注意到屋门和地板间缝隙处的一线微光被一团黑影渐渐覆盖。

    难道屋外有人?

    董锵锵心里一惊,悄无声息地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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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2. 血色圣诞(5)(卷1终章)

    从窗外不时漏进房间的路灯光让屋内的光线骤明骤暗,而门缝处的那团黑影依然还在。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董锵锵站起身,在火车的振动声中蹑手蹑脚地赤脚走向屋门。

    火车呼啸着驶入一条隧道,房间里瞬间一团黑。

    等董锵锵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周遭的暗度时,才发现门把手已经被轻轻地压了下去。

    门外果然有人,看来杜蓝的警觉是对的,这辆火车上确实有老陈的同伙,或者就是老陈本人。可他是在哪里上车的呢?警方不是没查到他的入境记录吗?董锵锵的心底刹那间冒出无数个问号。尽管并不担心门会被从外面打开,但他依然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火车疾驰着驶出了隧道,隧道洞口的照明灯光通过洗手池上的镜子一下晃到董锵锵的脸,他本能地转过头避开亮光,却在亮光掠过后赫然发现门把手已在不知不觉中复了位,同时门下的黑影也消失了。

    他转头看了眼上铺的杜蓝,只见她长长的睫毛正随着火车的前进而轻微晃动,看起来很安详,似乎早已进入深度睡眠。她的脚从被子下伸出,白皙的脚踝上方纹着一朵鲜艳的玫瑰。

    董锵锵的视线不自觉地被纹身所吸引,正当他仔细端详纹身时,就听屋门突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把全神贯注的董锵锵吓了一跳。

    本已熟睡的杜蓝蓦地从睡梦中惊醒,睡眼惺忪中看到站在床头呆望着自己的董锵锵:“刚才……什么……响?你在看什么?”

    董锵锵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从行李里悄悄抽出一根短棒球棍,这是他这次专门从汉诺威带出来的,能自卫也能带上火车被警察查到还不算凶器,非常适合旅游时携带。

    他边穿鞋边竖起耳朵贴在门边凝神听了几分钟,确认门外没动静后,让杜蓝从上铺跳下来穿好鞋躲在角落,自己悄悄取下挂锁,又拧开暗锁,然后猛地拉开屋门。

    走廊里的冷风在他开门的瞬间狂涌进了屋,他立在门口好像门神一样一动不动,随时准备挥出手中的球棒,但走廊里异常安静,没有任何人从门旁边跳出来。

    等他探身进了走廊才发现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车厢两侧推拉门上方的应急灯烁烁地放着绿油油的光,借着不时闪过的路灯光亮,董锵锵看到两侧推拉门的后方都空无一人。

    而在窗外,火车正高速驶过一个宁静祥和的小村庄。

    村庄里的小房子有红有黄,有高有矮,每家的屋顶上都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积雪,少数人家屋顶的烟囱还在腾腾地往外冒着热气,零星几栋小屋甚至还亮着灯,想来是屋子的主人还没休息或正在起夜。

    “看到了吗?”杜蓝怯生生地问道。

    董锵锵又仔细瞧了瞧两侧的推拉门,然后一步一步退回到房间,再次锁好了门。

    “你是对的,确实有人跟着咱们。不过现在外面已经没人了,所以你还是早点儿休息吧。”董锵锵安抚道,“晚上我听着就好了。”

    杜蓝重新回到了上铺,不多时便再次进入了梦乡。

    走廊内仍是一片寂静,过了几分钟,当车窗外再次出现路灯的白光时,一条黑影在一扇推拉门后的墙壁上一闪而过。

    车票上预定到达斯德哥尔摩中央火车站的时间是早上6点半,不到6点董锵锵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等到杜蓝也起了,两人又讨论起昨夜的怪事。但讨论来讨论去,两人都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发出那声怪响。如果说对方是不小心撞到门,那声音应该不是特别响,可那动静怎么听怎么像是故意用脚踹门的。

    早上6点,火车在没任何广播提醒的情况下缓缓驶入一座雄伟气派的大型火车站,董锵锵第一次乘坐进站不报站的火车,直到看见火车站的巨型招牌“TRALSTATION”以及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建筑就是传说中的斯德哥尔摩中央火车站。

    “乖乖,怎么看着感觉比法兰克福火车站还大?”董锵锵抬头仰望着候车大厅上方的玻璃穹顶,忍不住感慨道,“这个穹顶比所有我见过的德国火车站穹顶的跨度都长,另外法兰克福(火车站)才24条火车道,这里却有32条,我之前还以为瑞典不流行造这种规模的建筑呢。”

    杜蓝之前来过斯德哥尔摩,边收拾行李边笑道:“这里跟法兰克福火车站一样,直接连着机场线和城市交通线,四通八达,交通极其便利,算是北欧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不过你还是留着以后再感慨吧,先打电话问问瑞典警方,看他们有什么安排或计划没有。另外有人跟踪咱们的事你是不是也要跟两边儿警方都通个气?”

    董锵锵赞同道:“真是英雄所在略同,不过咱们还是先下车,免得一会儿火车开了。”

    两人装扮了一番又各自戴上墨镜,这才前后脚下了车,一路小心地来回张望,确认没人跟踪后才双双进了汉堡王。

    慕尼黑警方干脆地告诉杜蓝,他们两人在瑞典当地主要还是配合瑞典警方的要求展开行动,不能轻举妄动。而瑞典警方则回复董锵锵,目前他们还没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安排。

    “可我昨天就报案了啊?”董锵锵感到无语,“你们昨天受理时不是这么说的呀?”

    “很抱歉先生,现在是圣诞假期。请把你的手机号报给我。稍后我们会联系你。”接线警员对董锵锵的抱怨视若无睹,非常职业地说着标准服务语言。

    董锵锵一直以为德国警察的效率低,现在才发现瑞典警方的效率似乎比德国人还低。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二战初期德国人能打那么多胜仗了。

    不理想的沟通结果气得董锵锵又吃了一个巨无霸,然后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游客们发呆。

    半个小时过去了,瑞典警方仍没有联系他。董锵锵等得实在烦,关键是这么等下去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他悄悄问开始打盹的杜蓝:“刚才火车进站时我看这里像商场和博物馆的综合体,有些地方的艺术气息好像还挺浓郁的,要不咱俩在火车站里随便逛逛?”

    “你疯了?”杜蓝闭着眼睛,头也不抬懒洋洋地回道,“你忘了老陈的人可能正在火车站里找咱俩呢?”

    “你说昨天跟踪咱们的那个人?”董锵锵神秘一笑,“我刚才突然想明白了,我觉得那个人应该对咱俩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杜蓝睁开眼睛,奇怪道,“可昨晚那个人不是还想偷偷摸摸开门袭击咱们吗?”

    “如果那个人有恶意,他应该不会发出那种响声。”董锵锵一板一眼地分析道,“当时走廊上既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障碍物,他不需要躲任何东西,因此不可能会摔倒,所以我猜十有八九是他故意砸门的。”

    “故意砸门?”杜蓝没明白董锵锵的暗示,“为了什么?”

    “具体原因我还不知道,但砸门像是一种警告,而不是为了加害(咱们)。”

    “警告?”杜蓝更糊涂了。

    “算了,别想这些了,咱们现在就出去转转,就当是熟悉地形。如果一会儿真在这交接,至少你得让我知道这里有几个出口和入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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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3. 血色圣诞(6)(卷1终章)

    杜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董锵锵的想法太过冒险:“警方还没布置好人手,咱们这么冒失地闯出去,万一被老陈看见要求马上交易,你都没个后援,自己危险不说,万一抓不住老陈,这么多钱可就都打水漂儿了,而且老白怎么办你想过吗?”

    “哎,可如果车上跟踪咱们的人就是老陈的人,咱们现在人已经到了地铁站,那他肯定也知道了……”董锵锵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就好像听懂他的话一样立刻铃声大作起来。

    又是一长串儿数字。

    董锵锵歪着脑袋把手机屏展示给杜蓝看,苦笑道:“看,说曹操曹操到。”

    杜蓝手疾眼快地给慕尼黑警方打了过去,同时叮嘱道:“你等慕尼黑那边开始(监听)了再接。”

    “可以了。”杜蓝冲董锵锵点了点头。

    董锵锵深吸一口气:“喂?”

    “到了为什么不打电话?”老陈劈头盖脸地质问道,“想耍我?”

    “绝对没有。”董锵锵已经猜到老陈知道他们已经抵达斯德哥尔摩中央车站的事,所以对答并不慌乱,“只是这里实在太大了跟迷宫一样,我又走错了方向,所以才没第一时间找到信息台,但我想应该快了,半小时之内……”

    “你做导游的能迷路?你糊弄鬼呢?”老陈的语气带着嘲笑,“你现在在哪儿?”

    见杜蓝冲自己做了个“不知道”的口型,董锵锵马上意会:“嗯,这里信号不好,我还在地下,具体是哪儿不知道,你等我去那边看看站牌上写的什么哈……”

    “哼,油腔滑调,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再多等你几分钟?”老陈冷笑几声,“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告诉你,不管你在哪儿,10分钟内信息台我看不到人交易就取消,你就等着收尸吧。”说完不等董锵锵再解释,他已经“啪”地摔了电话。

    “真是只千年老狐狸。”董锵锵沮丧地骂道,“打电话从来就没超过1分钟的时候。”

    杜蓝冲他摇了摇头,挂了慕尼黑警方的电话,担心地问道:“他这次又说了什么?该不会是让你再去挪威或芬兰吧?”

    “他说如果我10分钟后还赶不到信息台就取消交易。”董锵锵迅速打开刚才顺手从快餐店里抓到的简易火车站地图,在上面快速查找起来,过不多时,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这可麻烦了,咱俩现在好像并不在中央火车站的主站台,而是在分站台,但信息台是在主站台的大门口。如果咱俩直接从地面走过去,可能得走20多分钟,即使跑过去也不一定来得及。”

    杜蓝果断地拎起钱箱:“那就赶紧跑吧。”

    董锵锵把食指放到地图上:“但地图显示,这里似乎有片地下站台,如果咱俩能从地下横穿过去,就会绕开地面上的很多建筑,那10分钟内就应该能到了。”

    “那你在前面带路。”杜蓝不放心道,“我这就给瑞典警方再打电话。”

    时间就是老白的生命,两人不敢耽搁,顺着路标的指引一路小跑,终于来到一条长约50米、深入地下的滚梯前。

    滚梯已经停运,旁边立着一块写着标语的提示牌:“下方施工请注意绕行。”

    “靠!”董锵锵忍不住飙了脏话,“他们施工特么为什么不在地图上标出来啊?”

    “要不咱们还原路返回走上面跑回去?”杜蓝建议道,“不行就跑快点。”

    董锵锵想了想,道:“你别忘了,咱们是又反向走了一些路才到这里的,现在再往回跑肯定来不及了。”

    “那你的意思是?”杜蓝隐约猜到了董锵锵的意图。

    “要跑也是从这下面跑过去。”董锵锵把目光投向滚梯的尽头,“走吧,希望瑞典人是认真画的这张地图。”

    两人沿着滚梯三步并作两步就窜到了最下方。

    刚走下电梯的两人立刻迎面看见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旁的灯一盏亮一盏灭,四周还拉着大片墨绿色的帆布,帆布旁立着四五米高的脚手架,脚手架下方横七竖八地摆满了各种建材,不均匀的照明让洞口看着有些瘆人,不时从洞内吹出的阴风给两人带来一种前途未卜的感觉。

    “你确定从这儿能过去吗?”杜蓝望着影影绰绰的洞内忍不住有些害怕,“要不咱们还是走上面吧?我以前1500米还拿过亚军呢。”

    “你害怕了?”董锵锵为了让她放松故意调侃道,“抓野猪可比这个危险多了,我怎么不见你打退堂鼓?”

    “一码归一码。”杜蓝确实有些心慌,“我是怕时间来不及耽误正事。”

    “别怕,有我呢。”董锵锵拉起杜蓝的手,“我给你唱歌壮胆。”

    董锵锵的手掌宽厚而温暖,杜蓝刹那间就觉得心里热乎了很多。“好。那你别故意跑调。”

    两人手牵手走入洞口。

    “风在吼,马……”董锵锵刚起了个头就被杜蓝没好气地打断道:“你是觉得唱风特应景吗?”

    “我其实是觉得《黄河大合唱》比较振奋人心,能带给人力量。那你要不喜欢我再换一首。”董锵锵灵机一动,缓缓唱道,“烽烟滚滚唱英雄……”

    这一次杜蓝没有出声阻拦,董锵锵的歌声洪亮,回声绕梁,让她确实不像刚进来时那么怕了。

    董锵锵边走边唱边观察四周的地形,发现虽然刚才的洞口看着吓人,但里面其实是已经完成了大部分内装的站台,虽然还有未完工的地方,但地面的大理石光滑且平整,各类照明设施一应俱全却暂时没投入使用,看起来并不像什么破败地,两人的步伐都很快,一首歌唱完,一片新天地赫然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除了脚下依然光滑的大理石,四周的墙壁和两人的头顶都已从最开始的普通装修变成红熔岩洞一般的装饰,古色古香有中世纪风格的壁灯嵌在墙壁中,以及不当不正立在路中、把两人吓得半死的各类人物雕像。

    再往前行,两人头顶凹凸不平的岩石壁渐渐变成远古植物的造型,而各类远古植物的尽头又连接上了波涛汹涌的海浪,一波波的海浪最终又被抛向变幻莫测的宇宙星空。虽然光线不够亮,但两人依然能看出绘制的美轮美奂。

    “看来瑞典人是借鉴了意大利人文艺复兴时的爱好,喜欢在穹顶作画呀。”董锵锵忍不住感慨道。

    “那边好像有亮光,应该就是出口。”杜蓝看了眼手表,“从这里上去应该就差不多到了,不过咱俩只有两分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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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4. 血色圣诞(7)(卷1终章)

    “你先上去我断后。”董锵锵从杜蓝手中接过钱箱,“帮我留心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有就给我打电话。”

    “可瑞典警方到现在都没联系我,”杜蓝咬着嘴唇一脸难色,“我本来以为他们会派人保护咱们,或者在你衣服和钱箱里放个信号跟踪器什么的。”

    “你那是警匪电影看多了。”董锵锵苦笑道,“咱们都是外国人,瑞典人有没有给咱们立案都不好说,这时候就不能指望他们了,咱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见招拆招。”他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上去吧。”

    杜蓝试探性地问道:“我看你抓野猪都是成竹在胸的样子,那这次你有把握吗?”

    “没有。”董锵锵老实答道,“一成把握都没有,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杜蓝知道董锵锵说的是实话,忍不住在心底长叹一声,最后一次叮嘱道:“那你一会儿多加小心,随机应变。”

    董锵锵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送杜蓝走上静止的滚梯。可杜蓝没走两步突然又跳了下来,猛地扑到他的怀里,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董锵锵一怔,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我不是去送死,我还得把老白接回来呢。不过你要再不上去我就得先上去了,否则就真迟到了。”

    让董锵锵略感意外的是,信息台前人头攒动。他挑了个醒目的地方站着,同时机警地留意着四周的环境,但目之所及并没看到什么亚洲人面孔。

    不过一如他预料的一样,他站了还不到3分钟,老陈的电话就到了。

    “你右手边50米外那片储物柜看到了么?”

    “看到了。”董锵锵答道。

    “你走到最里面的C区,把钱箱放到地上离开就可以了。”话说完的同时电话就挂了,董锵锵在心里爆了句粗口,悻悻地走了过去。

    站在两排蓝色储物柜的中间,董锵锵深吸了一口气。没过5分钟,老陈的电话果然又追了过来。“不是让你放下(钱箱)就离开吗?你还站里面干嘛?”

    “你得告诉我老白在哪儿。”董锵锵开门见山道,“不然你骗我怎么办?这钱是我们所有人好不容易才凑出来的,我不可能不闻不问地把钱扔在这里就走,否则以后他家人问起来我连老白的释放地点都不知道我会被记恨死的。”

    “哼,如果我骗你,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老陈得意道,“你现在只能相信我,也只有我知道老白到底在哪儿。”

    董锵锵无言以对,他很犹豫。

    “如果你再不走,那咱们的交易取消。”老陈威胁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可以马上离开,但你拿了钱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老白的位置?”董锵锵大声问道,“你是知名企业家,你应该言出必行!”

    “真啰嗦!等我拿到钱自然会告诉你,趁我现在还没变主意马上滚。”老陈骂道,“10秒后你如果还没走出来就后果自负。”

    电话又断了。

    在这种情况下,董锵锵就算再担心老陈的信用也不敢太过坚持,虽然几十万元对他和杜蓝都不是小数,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要能保住老白的性命,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

    他收好电话,把目光投向储物柜外,正好撞见杜蓝隔着人群假装若无其事地望向他,见杜蓝锁定了目标,董锵锵这才放心地从两排储物柜的过道中疾步走了出来。

    哪知他刚走出储物柜七八米远,立刻听到有人在他身后用英语礼貌地喊道:“那位穿黑夹克的先生,你的行李忘在地上了。”

    董锵锵闻声转头,只见一名头戴海蓝色贝雷帽、模样俊俏、金发碧眼的女警正站在他身后用手指着过道的方向问道:“那是你的箱子吧?刚才我看见你拿进去的。”

    “唔,”董锵锵有些懵,他刚才进储物柜隔间时并没留心外面有巡警,更没想到对方会看到自己拿着箱子进去,情急之下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那不是我的箱子。那其实是我朋友的箱子,他让我帮他放在这里,他一会儿就过来取。”

    祸从口出。

    “你朋友的箱子?”女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但他还没来取你就要走了?你不怕箱子丢了么?”

    “嗯,我刚才就是想在外面等他。”董锵锵说完就后悔了,他焦急地环视四周,不明白老陈的人为何迟迟没出现。

    见董锵锵神色有异,女警迈步上前两步,右手有意无意地搭在腰间的警用甩棍上,同时抬起左手客气地要求道:“先生,请出示你的证件。”

    董锵锵无奈地掏出护照递了过去,满脸堆笑地继续解释道:“我是学生。”

    女警按住自己左肩头的对讲机,叽里呱啦地一通问,董锵锵猜测她应该是在核实自己的身份。

    过了几十秒,对讲机里又传出同样聒噪的一通外语,女警听后把董锵锵的护照还给了他,突然开口问道:“箱子里有什么?你见过吗?”

    “我猜可能是一些……个人物品吧,”董锵锵的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书和衣服之类的。”

    女警径直朝钱箱走了过去,董锵锵的心登时一沉,急忙跟了上去。

    “你朋友什么时候过来取?”女警绕着圈儿地盯着箱子问道。

    “他说尽快,具体时间我不太清楚。”饶是董锵锵有急智,此时也不知到底该怎么自圆其说。

    他虽然知道911后全球各国都对客流量大的重要交通枢纽进行了反恐升级,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在斯德哥尔摩碰到警察查行李这种小概率事件。

    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运气太背了,还是老白的运气太背了。

    女警又冲对讲机讲了几句,过不多时,就见另一名身材高大的男警站到了储物柜区域外,警惕地注视着董锵锵的一举一动。

    站在不远处人群中的杜蓝把这一切看的一清二楚,看到董锵锵脸上无奈又沮丧的表情,她能体会到他此刻的郁闷:老陈肯定也看到了这一幕。

    女警陪着董锵锵又等了大约十五分钟,但董锵锵口中的“朋友”从始至终都没出现。女警对董锵锵要求道:“请给你的朋友打电话。”

    董锵锵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他哪儿有老陈的电话啊,只能给杜蓝打了过去。“我刚才说错话了,你赶紧联系慕尼黑警方吧。”

    放下电话,董锵锵瞎掰道:“他说他临时有事,可能今天就不过来了。我现在能走了吗?”

    “可以。”女警点点头,“请你带上箱子跟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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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5. 血色圣诞(8)(卷1终章)

    “跟你去警局?”董锵锵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惶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反问道,“请问我违法了吗?”

    “不,先生,你没有犯法,但我有些问题需要你去局里核实。”女警虽然表面客气,但话里话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请你配合。”

    “可我没犯法还要去警局吗?”董锵锵心里其实已经悔得不行了,他对自己刚才不过脑说的话感到沮丧甚至还有一丝愤怒,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现在不管他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他并不抵触去警局,但他清楚,如果他现在带着箱子离开这里,那老陈就肯定拿不到钱了,而老陈拿不到钱,老白的下场会怎样不言自明。

    女警并没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冲一直候在储物柜外的男警歪了下头。男警会意,立刻昂首阔步朝两人走来。

    董锵锵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已经很不利了,他就好像被捕兽器夹住尾巴的壁虎一样,在这个紧要关头,他必须为自己和老白再挣扎一下。“如果你坚持,我可以跟你去警局,但箱子必须留在这里。”他对女警说道。

    “为什么?”女警充满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我的朋友现在正处于危难之中,而箱子里的东西可以挽救他的生命。”

    女警和刚走近的男警面面相觑,女警狐疑地问道:“箱子里到底有什么?”

    “钱。17.5万马克的钱。”董锵锵说完转头问跟在男警身后走近的杜蓝,“你联系到德国人了吗?”

    杜蓝冲他点点头,把自己的护照递给女警:“我们昨天和今天都报警跟瑞典警方说过这事,德国警方昨天应该也跟你们沟通过了。你可以去核实我们的报警信息。他叫董锵锵,我叫杜蓝。”

    “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女警接过杜蓝的护照随便翻了几下便收了起来,“女士,我需要请你和这位男士一起去警局配合我们调查。”

    更多的汗顺着董锵锵的脸颊淌了下来,他从未有过如此糟糕的感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耳边狂躁地轰鸣着,一浪高过一浪,拍得他喘不上气来。“警察女士,能不能这样?我跟你回警局,留下这位男警和我女朋友在储物区外看着这个箱子。如果你担心这里面有违禁物,我可以马上就把它打开让你看个清楚。”他恳求道。

    董锵锵说完没等女警回答,人已经蹲了下来,三下五除二地掀开了箱盖,又把箱子转了个圈儿,把箱子里的物品完全地展示在女警和男警的面前。

    看到一箱子花花绿绿的钞票,女警瞠目结舌地瞥了眼男警,男警冲她摇摇头,女警会意道:“箱子是物证,必须一起带去警局。走吧,两位,到了警局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她的口气不容董锵锵辩驳,男警已经眼疾手快地收好了钱箱并拎在了手中。

    眼前的这一幕让董锵锵欲哭无泪,他想不到沟通的结果竟然是又搭上了杜蓝,完成交易的希望终于像越吹越大的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温煦的日光透过玻璃穹顶洒进大厅,火车站里游客如织。董锵锵失魂落魄地走在女警和男警的中间,他顾不得旁边游客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只觉得自己好像走在一片坟地之中。他仿佛听见老白的指责“这都是你的错”,这让他甚至不敢抬头,脚步也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离火车站警察局正门还有十米时,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老陈的电话又来了。

    “你小子真有种啊。”老陈嘲讽道,“其实我本来还挺喜欢你的,想给你个机会,让你把他领回去,哪知你小子根本不领情。真可惜啊,啧啧,真可惜……”老陈故作惋惜,但语气里却都是嘲弄的味道。

    “我发誓我没报警,这是个误会。”董锵锵仿若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顾不得警察异样的目光,大声分辩道,“你听我说,我把箱子留在那里被他们看到,结果他们以为箱子里是炸弹,我现在去警局就是要跟他们说清楚这事,说完了我就可以马上出来把钱都给你。我保证!”

    “省省吧,不用跟我解释了,留着去跟姓白的家人说吧。”老陈淡淡道,“一切都结束了。”

    “不!你不能这样!”董锵锵突然咆哮道,“我已经把钱拿过来了,钱都在这!你应该马上派人过来取,就像咱们之前说好的一样把老白还回来,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来得及让警察抓吗?”老陈冷笑着挖苦道,“简直可笑!”

    “不要挂电话!”预感到不好的董锵锵哀求道,“请你过来拿钱!”

    但老陈并没再说只言片语。

    董锵锵圆瞪双眼,太阳穴的皮肤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变得一鼓一张,表情凶恶地喊道:“喂喂?说话!人那?人那?”

    他的手机听筒里传出来的只有盲音。

    一种混杂着愤怒、不甘和不安的强烈又复杂的情绪刹那间好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住了他,一种不寒而栗袭上了他的心头。

    “陈卫国!”董锵锵的最后一声大吼好像骤然敲响的大钟,在候车大厅里久久地回荡,一下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力,小一点的孩子甚至开始往大人的背后藏。

    “嘿,你干嘛呢?”女警还没吭声,男警已经一个箭步走到董锵锵的身边,“别大喊大叫的,赶紧走。”

    董锵锵手里举着手机,脸如死灰,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听见男警说的话。

    男警见董锵锵神志怪异,伸手推了他手臂一把,意思是让他继续走。

    哪知董锵锵却“扑通”一声坐到了冰凉的地板上。

    认识董锵锵这么久了,杜蓝还从未见过董锵锵出现过这种神情。她意识到老陈可能说了什么刺激董锵锵的话,马上蹲到他身边,关切地把手放在他的脸颊上,充满怜爱地问道:“你先别急,告诉我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真可惜’。”董锵锵怔怔地望着杜蓝,喃喃道,“事情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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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血色圣诞(9)(卷1终章)

    董锵锵记不清最后自己是如何走进车站警局的,亦或者根本就不是他自己走进去的,而是被男警架进去的,但不管怎么说他和杜蓝终究还是都进了局子。

    他和杜蓝被警方分开盘问,各自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在确定了两人口供的一致性后,瑞典警方又给德国警方去了电话,验证两人的口供是否属实。

    等瑞典警方终于确定了事实的真相,时间已近晚上19点,董锵锵和杜蓝在警局里生生耗了一天的时间。

    但不幸中的万幸是,两人在离开德国前已如实把随身携带大额钞票的事告知了德国警方并获得了警方的理解和同意。在德国警方的调解下,瑞典警方最终还是没有因董锵锵私自携带巨额外国货币入境而给他安上走私或洗钱的罪名,只给了他一个口头警告。

    让人遗憾的是,瑞典警方最终也没通过手机号定位到老陈给董锵锵打电话的地方,他们保证会努力帮董锵锵找人,一旦有老白的任何消息会第一时间联系他。另外由于老陈已在电话中单方面撕毁了交易,所以瑞典警方最终并没在董锵锵的钱箱里再放跟踪器之类的东西,只是给所有钞票做了便于追踪去向的记录,同时要求他和杜蓝尽快返回德国。

    尽管董锵锵没有被警方拘留已经算捡了个大便宜(特别是没有影响到他的留学生涯),但他并没感到轻松。他浑浑噩噩地走出警局大门,走了几步便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当中一动不动表情呆滞地盯着光滑如镜的地面,久久不发一言。

    杜蓝知他心中难过,缓步走到他身旁,轻轻挽起他的手臂:“强者自救,圣者渡人。咱们都是普通人,你也不要太苛责自己。”

    董锵锵知道杜蓝说的道理是对的,但他只觉得嗓子眼里像是堵着一团用了多年的糟抹布,想抠却抠不出来。

    “你中午在警察局里就没怎么吃东西,要不咱俩先找个地方垫垫(食物),再商量接下来的事怎么办?”杜蓝试探着问的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董锵锵的反应,“下一班回汉堡的火车大约一小时后才发(车),咱们还有时间。”

    见董锵锵反应漠然,杜蓝不由分说地牵着他走进了最近的一间披萨店,贴心地点了董锵锵爱吃的意大利番茄肉酱面。

    等杜蓝吃完一牙披萨,才发现董锵锵神色凝重地望着面前的刀叉愣愣地出神。

    “你要不喜欢吃这个我再给你点点儿披萨,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杜蓝善解人意地边翻餐单边拍了拍董锵锵的小臂,“夏威夷?玛格丽塔?墨西哥风情?还是至尊鸡肉?这些好像看起来都不错的样子。”

    “我想喝酒。”董锵锵的脸色很难看,“威士忌还是伏特加都无所谓,越烈越好,不要冰块。”

    一般亚洲人喝威士忌伏特加多少都会加一些冰块或其他饮料如苏打水或可乐,一方面稀释酒精,另一方面也减少酒精入胃后带来的灼烧感,让口感变得不那么冲,而不加冰块生喝的喝法其实是欧洲人的饮酒习惯。

    杜蓝自然知道喝这些烈酒的讲究,她把身体尽可能地凑近对方,小声提醒道:“可这是披萨店,不是酒馆。这里不卖酒。或者给你点一杯苏打水。”

    听到杜蓝说没有酒,董锵锵摊开手掌,颓丧地举到自己的面前,似乎想在那些纵横交错充满神秘的掌纹中看出端倪。“从接到电话到现在,咱们赶了三天两夜,我本以为今天能有机会把老白带回来,谁知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你说这是不是我命不好?”董锵锵苦笑着叹了口气,把拳头攥紧又张开,好像有些魔怔。

    “这跟你命好不好没关系。”见董锵锵的思想进了死胡同,杜蓝只能想办法分散他的注意力,“我们不可能把每件事都算到。有时我们拼尽全力只能得到一个不如意的结果,如果你不满意结果又无法改变它,那就只能接受,这就是现实。”

    “也许那晚我再严厉一些就能劝住他,也许今天没说错话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负罪感充斥在董锵锵的心中,他愧疚地低下头,“你知道我在警局里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吗?我并不担心瑞典人会判我罪,我只是觉得对不起老白的父母和他的孩子。”

    “我也很遗憾最后是这个结果,但你真的不用愧疚。”杜蓝把自己的手搭在董锵锵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后便握住他的手,“你已经尽力了,真的。你做的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好。他的父母和孩子如果知道你为老白做的事都会发自内心地感激你的。”

    杜蓝的表扬并没让董锵锵释怀,反而成为把负罪感变成悲伤的催化剂,那悲伤仿佛一股刺鼻的烟气瞬间在他的鼻腔里弥漫开来,让他忍不住想哭又想吐。他急忙站起身,红着眼睛冲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董锵锵把冰凉的自来水一遍遍地泼到自己的脸上,他的衣服和头发都溅上了水,头发一绺绺地贴在脸颊上。他在心里默念着杜蓝刚才的话,试图说服自己接受现实,但负罪的念头总是不由自主地跳出来,把他刚做好的心理建设拆得稀巴烂,没等董锵锵再自我暗示,老白的脸,华菱的脸,老白父母的脸,老白亲人的脸,雨后春笋一般全都在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董锵锵这时不知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生这些面孔的气,愤懑地大吼一声,用手掌把更多的水一股脑地拍到自己的脸上。

    就在这时,卫生间外忽然响起杜蓝的喊声:“董锵锵!你快出来!”

    董锵锵以为杜蓝遇到了什么麻烦,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水渍,一个箭步冲出了卫生间。“出事了?”

    “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杜蓝一脸惊慌,“说他知道老白的下落。”

    “谁?”董锵锵心里陡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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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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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锵锵留德记介绍:
董锵锵:来德国第一个月,我简直太难了……董锵锵留德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董锵锵留德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董锵锵留德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