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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锵锵留德记全文阅读

作者:Heiko     董锵锵留德记txt下载     董锵锵留德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25. 霸王餐

    见董锵锵发呆,端木误以为他不认识去的路,赶忙小声提醒:“你把餐馆名输到导航仪里,它里面应该有地址。如果它也没有,那咱们就下车问路。总之你先开过去,别傻呆在这里。”

    董锵锵当然知道怎么去极品芙蓉,他只是很意外,自己提议了这么多餐馆,对方竟然还能不偏不倚地选中极品芙蓉。

    那一瞬间他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秉持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原则,董锵锵硬着头皮把车停到了极品芙蓉对面的停车场。

    上次他来时,这里还是一片废墟。没想到几个月后,一栋崭新的建筑拔地而起。但跟之前的建筑相比,这次的餐馆外装从外面看跟过去大有不同。

    餐馆墙的外立面选的是酒红色中带点棕色的木板材,这在周边居民区一片浅米黄色的外墙颜色中显得极为扎眼,很突兀,但也很醒目。虽然外墙的深色看起来很厚重,甚至有些压抑的感觉,但它采用了极大胆的落地窗设计,准确的说,临街的一整面墙都是玻璃的。

    此时正值中午,外面光线明亮,餐馆里也亮堂堂的,很容易就能让从外面路过的人看到餐馆里摆放的各种美食(当然还有食客)。

    众人鱼贯走入餐馆,董锵锵发现里面的装修风格虽然跟之前略有不同但还是有迹可循,依稀能看出上次内装的影子。

    帮卞总和他的随从点完餐,端木正准备问董锵锵想吃点什么,卞总微笑着朝旁边桌甩了甩食指。

    端木没懂对方的意图,问道:“您是要再点点儿什么吗?还是您想去洗手间?”

    “我们有重要的事说。”卞总面无表情地命令道,“你们去那边儿(吃)。”

    这话正对了董锵锵和端木的心思,两人正愁该怎么跟卞总一起吃饭,那简直比吃苍蝇还让人难受。

    餐馆里是先结账后吃饭,因为卞总的关系,董锵锵不愿让端木落把柄,坚持AA制。端木拗不过董锵锵,只能依了他。

    就在董锵锵在收银台结账之际,后厨的厨师把其他桌的菜送到取菜台上,顺手敲了下铃铛提醒跑堂来取菜,他刚要转身回到后厨,忽然看到了董锵锵。

    他仔细盯着董锵锵端详了半天,虽然董锵锵的头发长了,人也胖了,但个子和眉宇间的神情却没变。

    他终于认出了董锵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转身消失在后厨。

    由于距离卞总那桌较远,所以端木放心且愉快地跟董锵锵小声交流着自己最近关注的几只股票,以及他看上的一些刚上市的乐高主题积木。

    突然,他俩同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怒骂,紧接着就是筷子摔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

    两人几乎同时抬头,发现其他桌的食客也跟他们一样莫名其妙。大家循声望去,目光却全都集中到卞总那一桌。

    “你俩过来!”小王站起身,朝端木和董锵锵的方向大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董锵锵和端木不明所以地走近卞总那桌,没等端木细问,小王气愤地把一盘色泽艳丽的宫保鸡丁推到端木的面前,命令道:“你尝尝这什么味的!”

    端木取过新筷,将信将疑地夹起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鸡丁放进嘴里,刚嚼了一口,立刻又啐了出来。“呸!怎么这么咸?”

    “他们做这么咸是要齁死我们卞总吗?”小王大手一挥儿,吩咐端木,“你把他们经理找来。”

    端木赶紧喊来餐馆的大堂经理,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还没尝完就忙不迭地用发音拐了七八个弯儿的中文致歉道:“真抱歉!我们马上帮您重做一次!”

    “重做?”小王一听对方的国语说的荒腔走板,立刻眉毛一挑,冷笑道,“你糊弄鬼呢?这是重做的事吗?”

    “我们花钱是来买服务的,不是来买气受的。明白吗?”另一个随从附和道,“你们要赔偿我们的精神损失。”

    “精神损失?”大堂经理的中文听力水平明显无法理解小王的表述,他心说就一道菜炒咸了要精神损失?虽然心里反感但脸上还是很客气,“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但重做一份(这道菜)很快的。”

    卞总抬了抬眼皮,翻了个白眼儿,朝端木一努嘴:“你俩,去沟通一下。”

    董锵锵和端木面面相觑,都觉得卞总脑子怕是进了水。

    端木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不知自己该如何跟对方沟通以及沟通什么,下意识地说道:“卞总您……”

    “让你去就去,磨蹭什么?”小王厉声质问端木,“难道碰到歧视还要让我们忍气吞声吗?”

    董锵锵还没来得及帮端木说话,另一个随从已经把宫保鸡丁的盘子塞到了他手里:“别愣着了,他去沟通你去换菜,都赶紧的……”

    端木愁眉苦脸地瞥了眼大堂经理,大堂经理这时开始怀疑卞总等人是来吃霸王餐的,他不动声色地对端木说道:“请跟我来。”

    董锵锵端着特别咸的宫保鸡丁来到取菜台,客气地朝后厨里喊了一嗓子:“请问有人吗?”

    “喔,客人您有什么事儿吗?”一张年轻的面孔满面堆笑地从后厨闪了出来。

    “您这道菜……做咸了。”听到对方的中文讲的很不利索,董锵锵故意放慢了自己的语速,“您能不能重做一盘?”

    年轻人小心地尝了一口,马上又吐了出来:“唔,还真是……这样,您拿着这盘菜去后面跟大厨说一声,后面有现成的,可以直接换一盘新的。”

    董锵锵心说这倒省事,谢过对方,端着盘子朝后厨走去。

    他刚走过一片货架,就看到一群身着白衣的厨师站在油锅前挥舞着炒勺,一团火焰倏地窜起老高又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就在董锵锵分神之际,就听身后有人用英语问道:“你找什么?”

    董锵锵闻声转身,只见身后站着一名身材矮小的老者,也没戴厨师帽,正阴沉着脸盯着董锵锵。

    “你好,这道菜咸了,服务生说我可以到这里换一盘新的。”董锵锵的英语水平虽然不高,但表达简单意思还是没问题的。他吃不准老者的身份,只能先把手里的菜盘轻轻放到旁边的不锈钢案板上,“你可以尝一下。”

    老者听他说完,既没看菜也没尝菜,而是伸手把菜盘推到一边,同时盯着董锵锵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问道:“可以重做,但我有个问题。”

    董锵锵虽然觉得对方有些古怪,但还是客气地应道:“请说。”

    “你认识靳远吧?我有事找他,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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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6. 会叫的狗不咬人

    老者一开口,董锵锵的脑海里马上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跟陆苇和冬一晴在餐馆里吃饭时的情形。他记得当时有个服务员拿着靳远的学生证来问自己认不认识,自己当场代收了靳远的学生证,结果饭后就有人跟踪他,事后还有人去他家翻箱倒柜,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后来他在驾校外最后一次见到靳远,对方没拿回学生证却交给他一个装满钱的黑箱子。再后来就是在大牛骨头餐馆外,他看到一个跟靳远很像的背影。

    现在站在他对面的老者跟自己打听靳远,明显跟靳远之间有事儿,但上次服务员明明说的是靳远吃饭时不小心把证件落在餐馆里的。

    意识到对方没说真话,董锵锵心里就加了小心,摇头道:“认识,但我很久没见过他了。”

    见董锵锵装糊涂,老者似乎并不恼火,神情反而比之前还慈祥了些。他在搭在肩膀的毛巾上正反擦了擦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示好地递给董锵锵,董锵锵婉拒了他的好意。

    “当时是你拿走他的学生证的吧?”老者自顾自地点着烟,“难道你们不是好哥们么?”

    “学生证是我们的车票,对每个学生都很重要,所以我希望能尽快还给他。”董锵锵反问道,“难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老者抬手拦住董锵锵的话头:“靳远从餐馆拿了不属于他的东西,我希望他能主动送回来。”

    “如果你有证据确实是他拿的,”董锵锵反应很快,“你可以报警,让警察处理这事。你应该相信德国警察吧?”

    “警察是不会帮我们找的,那东西不值钱,就是个纪念品,但对餐馆和我的老板来说很有……私人意义,你明白的。”老者顿了顿,“如果你不知道他在哪里,或者你可以告诉我,谁跟他关系好?或者他有没有什么女朋友或亲人在汉诺威?”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的话让董锵锵突然想到另一个人,那个在麦当劳里跟他要靳远黑箱子的人,那个抢了胡优和贺鸯锦钱的阿泰。

    董锵锵面部的细微表情立刻被密切注视着他的老者看在眼里。老者假装若无其事地用话点他:“你如果想起来什么可以告诉我,我肯定不会报警,我只想帮老板拿回他的回忆。”

    但董锵锵并不相信他的话,在没弄懂对方到底想做什么之前,他不会轻易提阿泰的名字,虽然阿泰根本不是他的朋友。

    “我的朋友们还在外面等着,能麻烦你尽快给我一份味道正常的宫保鸡丁吗?谢谢。”董锵锵不想和对方继续谈话,转身准备离开。

    “如果你能帮我找到靳远,”老者在他身后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们可以合作。”

    董锵锵停下脚步,转身疑惑地问道:“合作?”

    老者把烟头丢进垃圾桶,又擦了擦手:“你不是会打野猪么?我可以买你的野猪。”

    董锵锵猛地想起自己摔伤胳膊那次,雷兰亭站在放养林外对他讲的那番话:有人卖野猪给极品芙蓉,而且刚才自己好像在菜单里确实看见了一道野猪肉菜。看来他家收野猪这事并非杜撰。

    “你怎么知道我抓野猪?”董锵锵疑心大起,“谁告诉你的?”

    老者微微一笑,用手指比了一个“V”型:“如果你能找到靳远或者提供他的线索给我,一头野猪我按市场价的两倍给你,你有多少我买多少。怎么样?”

    董锵锵现在卖给弗莱舍尔的野猪差不多均价是2000马克一头,两倍价格就是4000马克。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诱人的价格。

    但他还是认真地回绝了对方:“我确实不知道靳远在哪,你们如果要找他还是求助警察吧。”

    他话音刚落,有服务生疾步从老者身后“噔噔噔”地走上前,把两盘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菜小心翼翼地摆到老者身边的案板上,然后退了一步,垂手而立。

    董锵锵定睛观瞧,一盘是至少比刚才多了三分之一菜量的宫保鸡丁,另外一个则是椭圆的鱼盘,一条色泽橘红、头昂尾巴翘的松鼠桂鱼稳稳当当地铺在了盘中。

    “祝你和你的朋友们胃口好!欢迎再来。”老者抬了抬手,服务生又把两盘菜端走了。

    望着董锵锵的背影,老者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捉摸的冷笑。

    董锵锵前脚刚走出后厨,就看到角落里的端木正愁眉苦脸地长吁短叹。

    “嘿!嘛呢?”董锵锵招呼了一声。

    见董锵锵现身,端木一个纵身跳了过来,低声道:“刚才大堂经理把我叫到一边,说可以给咱们重新做个宫保鸡丁,再送条鱼,这事就到此结束了。如果咱们坚持要更多赔偿,他们就报警,让警察来评断这事。”

    董锵锵心念一动:“是他主动说送咱们条鱼的?”

    “对,对啊。”端木感慨道,“我以为能送个小果盘就不错了,真没想到会送鱼。”

    董锵锵心底猛地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该不会是刚才那个老头故意把菜做咸了,然后借机问自己靳远的事吧?

    见董锵锵低头不语,端木推搡了他一把:“想什么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董锵锵回过神儿来,“需要叫警察吗?”

    “肯定不能叫警察啊!”端木急道,“这种事警察怎么会管?本来就是个芝麻大的小事儿,我瞅那个卞总就是想讹钱。万一他被弄到警察局里,我肯定下周一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肯定不能报警。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自己掏100马克给他,就说是餐馆赔的。”

    “肯定不能给钱。”董锵锵断然拒绝道,“你一给钱这事就变成了具体的数,就会让他心里产生期望。如果他嫌少你怎么办?再加?加多少?如果餐馆不承认给过你钱,你不就露馅了吗?到时你怎么办?卞总一看,好小子,拿100马克打发要饭的呢?你里外不是人。”

    端木让董锵锵吓得脑门上立刻就见了冷汗,他也觉得卞总确实能说出来这种话,郁闷道:“那你说还能怎么办?”

    “你花钱再多定几个菜,就说是餐馆送的,再说几句好话捧他,把这事遮过去。”

    “那万一他不依不饶怎么办?”端木担心道,“如果他就是想要钱怎么办?”

    “你就跟他说,他如果坚持要钱,餐馆的人会第一时间报警。如果警方认为他敲诈属实,他可能会被判刑甚至坐牢。你让他权衡利弊,自己掂量着办。不过依我看,他就是在你我这里耍耍威风装大爷罢了,你给他个台阶他也就下来了,不会真没完没了的,他还等着公司上市挣钱呢。”

    “那万一呢?”

    “放心吧,会叫的狗不咬人。”董锵锵拍了拍他肩膀,“我打赌他就是装装样子。”

    “你说的那都是正常狗,我看卞总就是条疯狗,逮谁咬谁。”端木嘟哝了一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跟在董锵锵的身后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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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7. CFA

    汉诺威AWD球场在50年代成为德甲球队汉诺威96的主赛场。星期天适逢比赛日,能容纳5万观众的球场坐的是满坑满谷,而买不到票的球迷,就只能戴着汉诺威96的队帽,披着心仪球星的球衣,涂着各种颜色的油彩或戴着小丑面具,挥舞着汉诺威96的队旗,在球场外鬼哭狼嚎般地大呼小叫,招摇过市。

    望着体育场上空不时绽放的艳丽烟花,听着回荡在耳边、从场内传出的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偶尔是歌声),端木晃了晃脑袋,将手中的苏打水一饮而尽,然后瞄着垃圾桶的方向丢了出去。

    易拉罐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准确地落到垃圾桶中。

    端木斜倚在栏杆上,懒洋洋道:“有人夸你主意多料事如神吗?”

    董锵锵谦虚地摇了摇头。

    “昨天你猜的真准,那条鱼和我后来加的几个横菜一端上来,姓卞的果真没再抱怨,而且乐的嘴都快咧成瓢了。再加上那俩货一顿猛拍(马屁),我都怀疑他找不着北了。今天你一说看球赛,他立马就点头同意。花3张VIP球票的钱换来两个多小时的安宁。”端木一挑大拇指,“值,真值!”

    “这其实很好猜,他那种人一看就是占便宜没够儿的主儿,这种人都心穷。再说来德国的男的很多都喜欢足球、啤酒和汽车。汽车昨天看过了,那不就剩足球了么?反正你们公司报销费用,我就是出个主意而已。”

    体育场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欢呼声里还隐隐夹杂着歌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响彻了体育场。

    端木低头看了眼表:“这两天辛苦你了,带着我们跑了那么多地方,新市政厅、航空博物馆、森林花园、马狮湖、旧城区……差不多有12,13处景点吧?很多地方我都是来德后第一次去,真是大开眼界。”

    “大家都是朋友,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互相帮衬是应该的。”董锵锵拍了拍巴掌,“我还得谢谢你给我提供了这么宝贵的带团经验,说不定以后像卞总这种人我还会碰到很多,多积累些应急经验总是好的。”

    “我如果像你一样一来德国就学车,说不定早发了。”端木脸上露出既悔恨又羡慕的复杂表情,“后知后觉啊……”

    “你现在学车也不晚,毕业了有钱又有时间,比我幸福多了。”董锵锵莫名的有些心酸,“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大学呢,更别提毕业了。”

    “虽然互相吹捧比互相挖苦强,但咱俩也太肉麻了,还是打住吧。”端木瞅着远处兴高采烈大声喊叫的球迷,若有所思地劝道,“不过我想多说一句,虽然你现在刚开始读预科,看起来比别人要慢很多,但这其实是帮你打基础的过程,让你熟悉进到大学后该如何学习。虽然现在你学的只是预科的课程,但你能保证上课的内容都百分百的听懂吗?”

    他的这番话让董锵锵想起了德语政治课,他苦笑道:“听不懂。”

    “你以后如果读硕士可是要同时听好几门专业课的,如果门门都听不懂教授在讲什么,你的自信很快就会土崩瓦解的,然后就是自暴自弃,白天打游戏晚上泡酒吧,然后给国内年迈的父母画饼,这种人我见的太多了。说句难听点儿的,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总觉得在国内自己是天之骄子,来了德国肯定也是,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倒不如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先摸索出一套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为以后难度更高的学习做好铺垫。”端木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儿,停下来匀了口气,继续说道,“而且你要知道,硕士毕业并不代表留学生活的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董锵锵瞬间回想起老白跟自己说过的话。

    “就比如说我吧,虽然我现在数学专业硕士毕业了,但如果我想从事跟金融投资有关的工作,就还得继续深造学习。”

    “怎么你还得再念个博士出来啊?”董锵锵惊道,“金融行业要求都这么高吗?”

    “倒不需要博士,不过要考个含金量高的证书。”

    “考证?”董锵锵愣了,“德国人也兴这套?”

    “我这不是法国人的公司么,是法国人要求的,想从事我们这份工作就要了解很多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相关的知识,要想全面地掌握这些知识,最好考一个美国那边流行的金融从业证书,简称CFA。”

    “那是什么?”董锵锵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跟APS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简单来说,它是一门系统的金融课程,分为初级、中级和高级,完全没有任何金融知识的人从初级开始学,等到他通过高级课程的考试后,就能从事金融行业的相关工作了。如果你以后也想从事金融行业,那我建议你最好也考一个。我之前读书时根本就不知道有这种证书,把时间都荒废在打游戏和玩乐高上了,哎……”

    “我感觉好像上了贼船一样。”董锵锵叹了口气,“一碰跟金融相关的东西,要学的内容就越来越多。”

    “如果一开始你就能想好以后从事什么行业,那你就早点准备这个行业要求的相关证书。这样即使你天资再愚钝,只要笨鸟先飞,只要坚持题海战术,一样也能达成愿望。”

    他的话音刚落,卞总的夺命连环Call就追了过来。

    放下电话,端木长吁了一口气:“等把这三位大爷送回汉堡的酒店,我的周末任务就算彻底结束了。这可真是个遭罪的活儿,比上班看报告累多了。”

    董锵锵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等把端木一行人送到火车站再回到家,时间已近22点。董锵锵冲了个热水澡,开始预习第二天上课要讲的内容。

    由于开了大半天的车,董锵锵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他的脑袋越来越沉,最后终于砸到了桌子上。

    夜是静的,梦是甜的,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了桌上。

    就在他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到轻微的“叮”一声。

    那是收到新邮件的提示音,董锵锵不知为什么心里一动。他揉了揉眼睛,带着浓浓的困意瞄了眼闪着水波纹一样的电脑屏幕,果然在屏幕的右下角看到新邮件的提示小窗。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邮箱,那个曾经让他不舍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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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8. 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锵锵,上次给你写完信我这里就发生了大停电,所以无法第一时间给你回信。坦白讲,我曾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没想到你会那么说,我很感动,真的,谢谢,谢谢你。自从发生了那些不好的事,这段时间我要处理的事就变得很多。奇怪的是,无助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想起你曾经说过的话就能让我感到安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没人会知道……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这边有些事发生了变化,我也不清楚算好事还是坏事,现在只想跟你唠叨几句,你不会烦我吧?”

    由于刚睡了一觉恢复了些许的精神,董锵锵走到窗边伸手打开窗户,贪婪地吸了几口夜里的空气。

    鲜冷的气体顺着鼻腔进入气管最后到了肺部,董锵锵立刻觉得自己好像清醒了许多。

    他给自己燃了根烟,抽了两口后架在旁边的烟灰缸上,望着徐徐袅袅升起的淡蓝色烟雾,他这才感觉到刚睡醒时还飘在半空中的思绪此刻才都慢慢落了地。

    “考虑到我目前的状态不是很好,所以我跟学校申请休学半年。本来我以为学校可能不会答应,但最后在系主任和心理辅导员的帮助下,学校最终批准了我的申请。这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很感恩。”

    她还能继续求学,这真是个好消息。董锵锵搓着手,继续往下读道。

    “因为这事从头到尾我都没跟家里说起过,所以我父母他们也不知道。也就是说,虽然我可以休息半年,但我也不能回家。可如果我这半年只生活不读书,那以后的钱肯定就紧张了。所以我在几家劳动中介都登了记,想找几份兼职。幸运的是,今天上午其中一家中介给我打电话,说有个贸易公司需要找个行政,优点是通勤时间短,缺点是薪水不高,问我有没有兴趣。他们给了我那家公司的地址。我查了下,公司在曼哈顿岛西南端的那片繁华建筑群里,好像还是座很高的地标建筑,我就答应了。他们让我下周二去那公司面试。我一会儿就去市中心的商场里选两套职业装,希望面试能一切顺利,祝福我吧。”

    信的落款是“希望不再走背字的陈雨”,落款的下面是一张陈雨的近照。

    董锵锵仔细端详了一下,发现照片上的陈雨比在国内时瘦了很多,而且虽然人是笑着的,但气色并不好,眉宇间有种淡淡的忧郁和委屈。

    照片下方是一长串数字:001-718-385-8970。董锵锵猜测这是陈雨的手机号。上一封邮件里陈雨没给他电话号码,但这次却给了,看来她是想跟他通话了。

    董锵锵的手下意识地抓起了手机,但按了几个键后却又停了下来。

    你打电话能跟她说什么呢?他自问自答道:你已经有新女朋友了,所以不要再去招惹前女友了,适当的关心到了就好,该有的距离还是要有的。

    想明白后,他放下电话,还像上次一样回了句短信:祝你面试顺利,早日上班。

    邮件里他没留自己的手机号,他觉得对方看到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时间一晃到了周二,张笑笑并没如约把笔记还给他。董锵锵也没催她,继续预习新课,复习旧课。

    虽然上课才一周,但董锵锵已经发现,相比德语、英语和数学这三门,政治课和企业管理学两门课课上讲的内容看似不多,但实则信息量却极大,所以他丝毫不敢怠慢,一下课就往大学的图书馆跑,边听录音边誊笔记,比他一个人在家学习的效率高了很多。而且图书馆离大学食堂也很近,看书看累了就直接过去吃午饭和晚饭,吃完再回图书馆继续看,虽然花钱但却节省了很多买菜和做饭的时间。

    董锵锵估算了一下,如果自己周一到周五都能这么勤奋学习,那他周六日两天应该就有时间去抓野猪了,毕竟雷兰亭的合同还有几份没完成,而他自己也需要更多的收入。

    为了错开中午的用餐高峰,董锵锵特意晚了半小时到大学食堂。等他吃完饭走出食堂大厅,已经快下午一点半了。

    他站在食堂门口,头顶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不时刮过的小风让人觉得很惬意。他情不自禁地伸了个懒腰,正犹豫要不要抽根烟,就见三三两两的学生神色匆忙慌慌张张地朝他的方向跑来。

    董锵锵心说这肯定是碰到教授拖堂所以没赶上饭点儿的学生,他同情地目送着他们进了食堂,猜测自己以后也会碰到类似的情况。

    当他掏出火机点燃香烟时,就看到更多的学生潮水似的涌出了图书馆,朝食堂的方向跑来。

    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身后的食堂里传出女生的尖叫声。

    董锵锵立刻意识到:肯定出事了!但他刚从食堂里出来,里面能出什么事儿呢?

    他把刚点着的烟掐灭扔进烟盒,疾步跑进了食堂。

    刚跑进去,眼前的一幕就将他惊呆。

    高悬在食堂立柱上的几块电视屏幕前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人,不仅有学生,还有穿着厨师服的食堂工作人员,以及大学的工作人员。

    所有人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眼中充满了恐惧,个别女生用手捂着嘴,眼中泪光婆娑。

    董锵锵把视线移到电视上,只见一架银白色的飞机,摇摇晃晃地朝一片建筑群飞去。

    董锵锵疑惑地朝电视走去,依稀听到电视里传来了一个沉重的英语男声以及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声:“天啊,飞机下降的速度太快了……它朝那边飞去了……它没有任何躲闪(楼群)的意思……这简直太让人震惊了……我只能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的天啊……它……撞上去了……天啊……”

    几乎就在女声消失的瞬间,几块电视屏幕上同时爆出一片浓烈烟雾的电视画面。

    正在观看电视的人们全都惊得叫了起来。

    电视画面里的事故让董锵锵震惊不已,他虽然没有吓得喊出声,但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开始加快了。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注意到电视屏幕下方突然闪出的几行德文和英文的字幕,很明显,这是电视转播的画面。

    但他只看了一眼字幕就彻底地呆住了,手中的烟盒倏地掉落,那个刚抽了一口就被他掐灭的烟从烟盒中掉出,摔在地上滚出去好远。

    字幕上的英文是: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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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9. 把悲伤留给自己

    电视画面令人不忍直视。

    董锵锵的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陈雨现在就在纽约,紧接着又想起来今天是星期二,正是陈雨面试的日子,但他不知道她在哪里面试,陈雨在邮件里并没提那家公司具体的地址。

    一阵不祥的预感飘上了董锵锵的心头。

    他转头问旁边一个面庞青涩的棕发男生:“这是现在的纽约吗?这是直播还是今早的事?”

    男生面色沉重地盯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隔了好一会儿才眉头紧锁语调沉痛地低声回道:“直播。”

    断断续续的解说声从电视中传出,女主持人似乎已经精神崩溃了,泣不成声,只有男主持人还在强作镇定地跟观众描述着现场的狼藉。

    电视镜头忽左忽右、忽远忽近地晃动着,伴随着嘈杂的背景音,董锵锵清楚地看到街面上的一片混乱。因为害怕而四散奔逃的人们,惊惧和愤怒刻在了他们的脸上,有的人脸上和衣服上全是土,而有的人已经血肉模糊,还有的人只是傻呆呆地站在原地,茫然地睁着大眼睛看着那些已经跑远的人,不知逃跑也不知求援,只是沉默和无助地站在那里,好像一具木偶。

    行人的惊叫声、汽车喇叭声、消防车和救护车尖利的鸣笛声以及从空中不时掉落在地的废墟碎块,深深地震撼着电视机前的每一个人。

    屏幕里的画面从地面重新切回到空中,高耸的建筑物上方是一个又黑又深的大裂缝,从裂缝中飘出的滚滚浓烟中隐隐还夹杂着火光。无数的火屑被高层楼宇外的强风吹向四面八方,在浓浓的烟尘中一闪一闪。

    就在董锵锵全神贯注看着画面时,就见浓烟附近有黑影快速闪过。

    他愣住了。

    更多的人影从镜头中一闪而过,董锵锵听到耳畔响起一片惊呼。

    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些黑影,那是有人在跳楼。

    这个场景实在太过骇人!董锵锵有生之年还从未亲眼见过如此恐怖的事,它比所有恐怖片更惊悚更震撼人心。

    因为它是真的!

    董锵锵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他想转过身不去看那些令人作呕的镜头,但又克制不住强烈的好奇,终是没有转过去。

    画面再次切换回地面,只见一辆辆闪着警灯的消防车从四面八方全力朝灾难发生地冲去,人们自发地躲到了道路两侧(并捎带手清理路上的障碍物),将救生通道打通。这时,董锵锵才在屏幕下方的字幕中看到了地址:纽约世贸双子塔。

    他想给陈雨打电话问她人在哪里,但拿出手机才想起对方的号码还在他的邮箱里,并没存入手机。

    他有心去图书馆的机房上网查电话号,但又担心错过什么细节,眼巴巴地望着电视里的残垣断壁,双脚像灌了铅一样寸步难移。

    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立刻去图书馆查手机号之际,就听到身后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紧接着就听有人惊呼道:“看,又一架(飞机)。”

    董锵锵骇然地转身仰望,只见屏幕中,一架灰黑色的飞机摇摇撞撞地俯冲着朝双子塔的另一座冲去。虽然电视上听不到任何飞机的声音,但所有人的心同时都被揪了起来。

    飞机完整地没入了大楼,眨眼之间,掺杂着火光的浓烟就从飞机消失的地方冒了出来,烟雾越来越浓密,越飘越高。当电视镜头拉远时,所有在场的人都能清晰地看到,高耸入云的双子塔此刻已变得伤痕累累,两条黑烟带像是两只恶龙喷出的毒气,只让人感觉背脊发凉,触目惊心。

    就在众人唏嘘不已时,电视中传来一个更让人震惊的消息:据说空中还有其他几架“有状况”的飞机……

    董锵锵这时已无心再往下看,拔腿就往图书馆跑。

    但还没等他跑出食堂,更多的学生已经涌了过来,本来宽敞的门口顿时变得拥挤不堪。

    他奋力地左突右挡,才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来。

    当他跌跌撞撞地跑进图书馆机房时,几百平米的机房内竟已空无一人(图书馆里没电视机)。他哆哆嗦嗦地在键盘上键入自己的用户名和密码,但却因为手抖而连续输错两次。

    连他自己都倍感惊讶,一对一面对野猪都不会惊慌的他为什么现在会六神无主?说好的“每临大事有静气”呢?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又去了哪里?

    他终于明白,以往的事都不能吓倒他是因为面对困难的始终是他自己,他有信心和能力处理好,但这次他真的慌了是因为受伤的人不是他。

    他用左手牢牢地攥着右手腕,一下一下机械地按着键盘上的字母和数字,终于进入邮箱,拿到了陈雨的号码。

    他快速地输入了所有的数字,按下“拨通”键后,又立刻朝图书馆的方向奔去。

    图书馆的门口此时已经站满了学生,甚至连大学的安保人员都闻讯赶了过来,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劝离情绪激动的人们。

    董锵锵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再次穿过人群,进入食堂。

    他的电话里一直是等待接通音,却始终没人。

    电视画面中此时已是另一番场景,董锵锵见状,急忙抓住身旁一个工作人员问道:“请问刚才那两栋被撞的大楼后来怎么样了?消防员已经控制住大楼的火情了吗?”

    “它们塌了,全都塌了。”工作人员表情木讷地快速答了一句后就把董锵锵一人晾在那里,转身离去。

    “全都塌了?”董锵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高的楼难道不该修的很结实吗?怎么会说塌就塌呢?”

    没人理会他的问题,因为没人能回答,所有人都是懵的。

    董锵锵茫然地盯着电视里的现场,手机的拨号过程却突然断了线。他只能再次跑出食堂,站在空旷的草地上,疯狂地一遍遍地拨打着陈雨的手机,祈祷着陈雨能够安然无恙地拿起电话,笑着对自己说“好久没接到你的电话了,你还好吗?”

    但她的电话却始终打不通。

    头顶的太阳很大,但董锵锵却觉得浑身冰冷,仿若置身冰窖之中。

    许多年以后,董锵锵还会不时地在梦中重新经历当时的场景。他常常会设想,如果自己在收到陈雨邮件的第一时间就给对方打电话,最后的结果会不会能有不同?如果他反对对方去面试,是不是陈雨就能活下来?可他能用什么理由去反对人家面试呢?他不知道,也想不出来。但他清楚一件事,他错过了最后一次机会。

    亲口跟陈雨说保重和再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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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0. 赚钱机会?

    连拨几次都打不通,董锵锵不好的念头越来越重。他想了想,直接拨通了老白的电话。

    老白显然也看了直播,一连说了好几个“太可怕了”。董锵锵没空感慨,开门见山道:“我前女友现在纽约,但我联系不上她,手机也没人接,我很担心她的安全,你能帮我给她打电话吗?如果她接了你的电话,请你告诉她保持手机待机,等我电话。”

    老白虽然不知董锵锵现在跟前女友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也知当前事情紧急,当下二话不说,立刻按董锵锵的要求开始拨号。

    董锵锵想,这时可能越多人打电话越好,说不定谁就能打通。想到这里,他又给王蜀楠、雷兰亭、佟乐乐、冬一晴分别去了电话。

    他正准备通知端木帮忙,他父母从国内打来了电话。董母忧心忡忡地叮嘱董锵锵一定要注意好自己的人身安全,董锵锵心知父母的担心,赶忙好言安抚,一顿猛劝才让父母悬着的心落了地。

    几乎是挂上父母电话的同时,一个董锵锵从没见过的手机号见缝插针地打了进来。

    “谁?”董锵锵心情很差,也顾不得什么礼貌,直接用德语问道。

    “我。”跟每次大大咧咧的大嗓门不同,端木这次显得格外的轻声细语,好像怕别人偷听到他说话一样,“你看电视了吗?纽约出事了……”

    “你怎么用这个手机号了?”董锵锵奇道,“我看转播了,事实是我正好有事想请你帮忙。我有个大学同学现在纽约读书,但我联系不上她,你能帮我一起给她打电话吗?就现在。”

    “打电话没问题,但另外有件事你必须马上去做,刻不容缓。”端木不等他问,立即用不容置疑地口气命令道,“尽快把你手里所有的股票都卖了,赔钱也要卖,越快越好,否则以后只会赔的更多。”

    董锵锵的心思现在根本不在股票上面:“我现在不在电脑边上,股票的事回头再说。你先帮我打电话找人,我这事儿急,我同学可能出事儿了。”

    “老董啊,你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吗?”见董锵锵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提醒的紧迫性和重要性,端木忍不住教训道,“你以为这就是一场空难吗?美股刚开盘就全线暴跌,那可是没有涨跌停限制的资本市场啊,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德国股市今天上午还高奏凯歌,现在已经跌得都没人样儿了。我刚才把持有的所有股票都卖了,我记得你还有大众普通股吧?听我的,赶紧卖了吧。另外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儿。”端木压低嗓子说道,“就你找的那个德国人给你写的程序真是牛比大了,跟我们公司的股票分析系统作出的预测完全一致:碰到这种倒霉事儿,上市的航空公司首当其冲,凶多吉少绝对没跑儿,其次就是上市的保险公司,它们就是难兄难弟。”

    董锵锵听他没完没了地说,气就慢慢冲了上来,那边端木还在自顾自地叨叨:“我刚才查了,德国慕尼黑再保险公司、瑞士再保险公司以及伦敦劳合社保险公司这三家的股票全都狂跌不止,现在已经是9月份了,再有3个多月01年就过去了,这几家公司今年的财报肯定打水漂。而且刚才听我们公司的法务说,全球保险业现在还都没有针对恐袭的保险制度呢,说句难听的,保险公司这次怎么赔都算不出来呢,赔偿金很有可能是天文数字。德股又不像美股那样能做多或做空,所以这种情况只能买看跌期权。我刚才刷了信用卡,还把我女朋友所有的积蓄,以及我能借到的所有钱都allin了,一共买了差不多24万马克的慕尼黑再保的3个月看跌期权。慕尼黑再保今天上午的股价是600马克一股,我买它的3个月看跌期权时还是6马克一股,现在已经7.8马克一股了,账面浮盈我就不跟你细算了。但你相信我,这次肯定是个千载难逢的赚钱机会,绝对一把就能财务自由……”

    董锵锵着急让端木帮自己打电话,所以一直耐着性子,但端木却一个劲儿地跟他算钱。等听到他将空难比作“千载难逢的投资机会”时,董锵锵终于按捺不住,只觉得一腔怒血在胸中激荡,他对着手机大声吼道:“你管这叫什么?赚钱机会?你特么还有没有良心?”他愤怒地把电话摔到了草坪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端木之前从没见过或听过董锵锵发飙,也不知董锵锵为何今天会如此震怒,隔了半天才盯着手机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没良心了?我好心好意告诉你一个赚钱机会,你还跟我发脾气?你神经病吧?”

    董锵锵迫切地想知道陈雨到底有没有事,当下不敢怠慢,直接跳进皮卡,风驰电掣地回了家。

    虽然家里没电视,但还有网,打开电脑都不用特别去找,每个网站都是铺天盖地图文并茂的报道。

    他又给陈雨父母去了电话,但令他难过的是,陈雨的父母也在为无法联系上陈雨而焦虑。

    他只能继续狂拨陈雨的手机,同时用最快的速度给她发了封邮件。

    信刚发出,TRB银行的财务投资顾问就打来电话,委婉地提醒他注意股市最近的震荡。

    他随手打开股票账户,端木的话虽然可气,但他说的确实也是事实,德国股市已经跌的没人样了。上午DAX还涨了小一百点儿,等下午收盘时已经比开盘时跌了400多点,而峰值时更是跌了550点。

    跟国内股市不同,德国股市用红色标记下跌,绿色标记上涨。此刻的DAX蓝筹股一水儿的红色,显得格外的刺眼。

    在董锵锵的记忆里,一天跌550点在DAX的历史上似乎还没出现过,但他绝想不到,这个看似牢不可破的纪录并没保持很久,不到十年,就被另一场更为恐怖的下跌轻松超越。

    直到窗外华灯初上,都没人给董锵锵来电,而陈雨的电话则始终沉默。

    董锵锵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对一件事感到恐惧。他不停地安慰自己,陈雨可能根本就没去面试,或者面试不顺利很快就离开了那片区域,但这些都无法解释为什么她不接电话。也许她的手机掉在了路上,或者她出门忘带手机了。董锵锵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理由。

    但很可惜,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些所谓的理由。

    电脑屏幕闪烁着惨白的光,网页上,代表着遇难人数的鲜红数字不断地跳着。

    房间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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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 自己吓自己

    董锵锵木讷地盯着电脑屏幕,机械地转动着鼠标,一屏屏触目惊心的画面和视频震撼着他的三观。

    地板上的手机已经黑屏很久了,但他却丝毫没注意到。

    屋里没开灯,但电脑开着,窗外还有路灯,所以房间里并不是一片漆黑。

    坚持看了十几分钟新闻后(没电视机的弊端),董锵锵只觉得一股抑郁之气在五脏六腑间盘旋。他翻箱倒柜找出瓶伏特加(从雷兰亭家搬回来后他把酒也搬了回来),又随便找出一个杯子,也不加冰块,倒了一满杯,大口大口地饮了起来。

    威士忌不加冰时的口感并不好,喝的时候有股酸苦味,等酒到了肚里,又化作一团火焰,开始灼烧董锵锵的胃。

    自从收到陈雨的拒绝信,董锵锵一直以为自己将来肯定会和对方老死不相往来,哪知在收到陈雨的第二封信后,他的心境却发生了变化。

    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真的放下了和陈雨的过去,还是因为他有了新女友。

    所以尽管两人的分手并不愉快,董锵锵还是被甩的那个,但此时的他脑子里闪过的都是和陈雨交往时的回忆。

    就在他闷头喝酒胡思乱想之际,自己屋的门铃却突然大作。

    他正准备走去开门,却无意中踩到地板上的棒球棒,脚底一滑,人直接拍到了地上。

    等他爬起来站到门禁对讲机前时,门铃声却戛然而止。

    他以为是楼下的酒鬼哥忘带了楼门钥匙,打开门把脑袋伸了出去,走廊里黑乎乎又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时他就听窗外有人高喊:“董锵锵你在不在家?”

    老白?

    威士忌的后劲儿比他想的还要猛烈,董锵锵瞬间体会到吃了诱饵的野猪的心境。他艰难地打开窗,只觉得路灯处明晃晃的一片橘色光晕,根本看不清老白到底站在哪儿。他只能对着路灯招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应道:“在呢……”

    老白用手指在空气划了个圈:“开门。”

    “你……怎么……来了?”董锵锵倚在门边,分不清到底是困意还是酒劲儿让自己的舌头打了结。

    “你喝了多少?”老白刚走近就闻到董锵锵的一身酒气,忍不住皱眉捂住了鼻子,“你明天不上课了?”

    董锵锵歪了歪脑袋,示意他进屋说话。

    地上的空酒瓶似乎在告诉老白之前发生的事,老白沉默片刻,用脚尖踢了下空瓶,低声道:“你这是干嘛?”

    “心里烦。来,陪我喝一杯。”董锵锵黯然地低下头,伸手抄起酒杯。

    “杜蓝刚才找我,说你电话打不通,QQ和MSN也都不在线,很担心你,就问咱俩是不是在一起。”老白眼疾手快,伸手把董锵锵手里的酒杯抢了下来,闻了闻酒味,又皱着眉头看了眼酒的颜色,“我说你可能又去抓野猪了。”

    董锵锵看了眼地上砖头一样的手机,没好气道:“没注意手机……”

    “你没跟她说吗?”老白抿了口酒。

    董锵锵苦笑着又抓过一个杯子,给自己倒满:“我怎么说?杜蓝你好,你能帮我给我前女友打个电话吗?我联系不上她了,很着急……”

    “那你后来也没打通……”老白开了话头却没往下说完,似乎在等着董锵锵告诉他接下来的剧情。

    “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我会恨她,但今天才发现,我比自己想的要怂的多,是不是挺可笑的?”董锵锵自嘲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我觉得挺可笑的。”

    “你是关心则乱。”老白拍了拍他肩膀,“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丢人的,证明你还关心她,并没因为分手而心生怨恨。这说明你成熟了。”

    “你知道吗?下午看到大楼倒塌的那一刻我才突然想明白,”董锵锵的眼神有些迷离,“虽然我们没缘分走得更远,但毕竟真心爱过,都把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中的一部分给了对方。当我意识到我失去她的时候,我非常难过,而且越来越难过。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当那些见证过你青春的人不在了,你的青春就好像也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在这种极端形势下关心前女友并不可笑。”老白怕董锵锵钻牛角尖,婉言劝道,“而且你先别自己吓自己,也许她人是安全的,只是手机丢了或坏了,这也是可能的。毕竟是为了躲灾,保命才是第一位的,手机丢了这种小事就是知道了也顾不过来。也许她不在双子塔附近,也许她受了伤去了医院,总之有各种可能,你干嘛一定要做最坏的假设呢?没准儿她过几天就跟你联系了也说不定。纽约那么大,你又不知道她具体去哪里面试,干嘛这么极端?”

    “你真这么觉得?”董锵锵倒酒的手停了下来,面容也略微舒展开一些,“我刚才光顾着着急,没太敢想,或者是想到了但自己也不相信,总觉得她可能就……”

    “今晚就别看新闻了,赶快给杜蓝回个电话,免得她担心,然后冲个热水澡,再喝杯热牛奶醒醒酒,麻利儿地赶紧睡觉,明天还有一堆事等着你处理呢。”老白叮嘱道。

    “谢谢你还专门跑一趟。”董锵锵愧疚道,“谢谢。”

    “哦对了,”老白刚走到门口忽然转过身来,“有个事跟你说一声,今天下午有三四个旅行社都给我打电话,原定10月和11月的几个旅游团全都黄了,12月的旅游团目前还没说是不是取消,但我估计也悬。”

    董锵锵知老白是担心后面没旅游团介绍给他挣钱,所以先跟董锵锵打好预防针,当下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赶紧休息。”老白甩了一句话就匆匆地离开了。

    董锵锵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睡着就做梦,还都是噩梦,而且醒了就很难再入睡,只能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数羊。

    数到天边出现鱼肚白,一共是100212只羊,时间刚早上五点半。

    各类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纽约的事,董锵锵读的实在恶心,简单吃了两口饭就出了门。

    由于昨天喝了太多酒,他不敢开车,反正有免费的交通票,索性坐城市轻轨去预科。

    坐在轻轨里朝车窗外望去,街面上的气氛似乎有了变化,明显能看到比平时更多的警车和牵着警犬来回走动的警察。

    车厢里,很多德国人看到董锵锵这样的外国面孔,脸上挂着鄙夷和嫌弃的表情,换到了其他车厢。

    偌大一节车厢里,霎时只有董锵锵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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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2. 诗

    虽然一路任何事都没发生,但董锵锵能感觉到,城市的气氛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

    在火车站换乘时,他看到高大的雕像下停了比往日更多的警车,戴着墨镜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警察和武装到牙齿的德国黑背警犬全神贯注地盯着街面上川流不息的行人和车辆,几口防爆缸互相间距30米呈三角形放置在火车站前面的小广场空地上。空中还不时有警用直升机匆匆掠过。

    看的出来,德国人也很紧张。

    董锵锵之前只在好莱坞大片里看到过类似的场面,可电影毕竟只是电影,离生活很远。但这次因为陈雨的关系,他第一次感受到愤怒、悲伤和无可奈何。

    换乘的间隙,他忍不住又拨了陈雨的手机,但结果跟昨天并无不同。

    昨天老白的话确实让他紧绷的神经有所松弛,但始终联系不上对方却让他又不能不焦虑。

    他想给陈雨父母打电话问他们有没有陈雨的信儿,但又怕听到不好的消息,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董锵锵来到了预科。

    预科门口正前方是一尊董锵锵不知道名字的德国学者的青铜雕像,汉诺威这个城市的很多角落都有青铜雕像,比如大学门前的奔马雕像,火车站前面的国王雕像等。

    雕塑的脚下被人摆了几捧白花,配上四周高大的松柏,衬得红砖红瓦的预科分外庄严肃穆。与往日的欢声笑语不同,今天校园内外几乎没什么声音,大部分学生都是安静又快速地走进校园。

    当董锵锵走进教室时,已经有不少人坐在了位置上。

    经济系预科只有固定教室而无固定座位,学生们都是随意而坐。为了不挡其他同学的视线,董锵锵每次都主动坐后排。

    教室里有人在窃窃私语,甚至偶尔还能听见轻微的笑声。董锵锵低头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头也不抬地从包里往桌上拿笔记和录音笔。这时就听有人小声喊他的名字,刚一抬头,就见曲珊冲他使眼色:“你看黑板。”

    董锵锵刚一抬头,赫然看到黑板上用英文写着两个超大的单词:Deserveit!

    活该?董锵锵不觉一愣。谁活该?美国人活该?还是那两栋大楼里的人活该?

    这句话充满了幸灾乐祸的调子,董锵锵忍不住皱眉问曲珊:“这谁写的?”

    “不知道。”曲珊不知是真没看见还是借故推脱,说话时眼睛盯着地面,似乎是有意在躲闪避董锵锵的目光,“我来时(字)就有了。”

    董锵锵凝视着黑板上的字,腾地站了起来。

    曲珊一惊,脱口而出地问道:“你干嘛?”

    董锵锵没吭声,迈步就要往前面走,被曲珊一把拽住袖子,不解地问道:“你管这闲事干嘛?”

    “看着难受。”董锵锵蹦出四个字。

    “马上就上课了,等老师来……”曲珊话音未落,英语老师已经信步走了进来。

    他们的英语老师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说话慢条斯理,不疾不徐,讲课很风趣,也很耐心,董锵锵对她的印象很好。

    她刚把教材放到讲台,就看到黑板上的英文,整个人顿时就怔住了。

    过了好半天,她才转过身,董锵锵和曲珊立刻注意到她的眼圈儿好像有些红了。

    两人面面相觑,曲珊使劲拽了拽董锵锵的袖子,董锵锵缓缓坐了下来。

    他以为英语老师会斥责这种幸灾乐祸的行为,或者大声询问字是谁写的,但让他诧异的是,英语老师并没擦掉英文,而是转身在旁边的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起诗来。

    董锵锵看到“JohnDonne”时并没认出作者的中文名字,这也难怪,毕竟他不是英美文学专业出身,所以等他读到诗歌的名字《ForWhomTheBellTolls》时,依然不知所云。

    一首隽永的小诗,内容不长,里面有很多董锵锵从没见过的单词,他猜测可能是古英语词。

    “Nomanisanislaself;everymahet,apartofthemain.Ifaclodbewashedawaybythesea,Europeistheless,asromontorywere,aswellasifamanorofthyfriend'sorofthineownwere:anymahdiminishesme,becauseIaminvolvedinmankind,andthereforeoknowforwhomthebelltolls;ittollsforthee.”

    老师写完很认真地带着所有学生读了一遍,但既没解释诗歌的意思,也没说为什么要写,更没擦掉那两个英文单词。直到英语课结束,老师都没提过黑板上字的事,好像这事儿压根就没发生过一样。

    董锵锵突然产生了好奇,迫切地想看看接下来的老师对这两个字有什么反应。

    因为接下来的课是董锵锵最不喜欢的德国政治课。

    教政治课的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德国大叔,个子很高,语速很快。本来他讲的内容大家就听不懂,碰到语速快的时候根本什么都记不下来,死的心都有,偏偏这时他还特别喜欢提问,每到提问时,中国学生都非常识趣地把头低了下来,或做冥思苦想状,或做深思熟虑状,总之就是没人接茬,更不用提主动举手回答问题了。

    政治老师跟英语老师一样,一进门就看到了黑板上的字。

    他背着手端详了字大约几分钟,好像在思考什么。

    果不其然,一打上课铃,他就快言快语地说道:“昨天的事想必大家都已经从电视上或报纸上了解到了,我本来没想太过谈论它。但今天看到这个,”他用手指了指黑板,“我突然想,今天的课可以临时改为一个讨论课,你们觉得怎么样?”

    讲台下鸦雀无声,不仅中国学生没接话茬儿,就连外国学生也没吭声。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咱们就开始吧。大家不用紧张,这个讨论课我不点名,所以你们不用举手发言了。”政治老师微微一笑,用手一指坐在门边的一个波兰胖姑娘,“就从你开始,每人发言至少说5分钟,表达自己对昨天事情的看法,发言质量计入学期成绩。准备好了我就掐表了。”

    所有人这才恍然大悟,还以为自己能躲过一劫,结果人家准备了一个大坑,直接所有人团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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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3. 人的底线

    盘子里的火鸡肉烤得外焦里嫩,似乎很美味的样子。董锵锵瞧着食物,精神有些恍惚。看到吃的总会让他情不自禁地去想陈雨现在有没有吃上饭。

    就在他遐想之际,一个大绿书包“砰”的一声砸在他旁边的餐桌上。书包的分量很重,但餐桌脚因为是固定在地板里的,所以并没怎样。倒是董锵锵装汤的小碗被书包这一震而弄翻了,西红柿鸡蛋汤一点儿没浪费全洒在了桌上。

    董锵锵瞥了眼桌上的汤水,不满地望着站在他对面刚才拿书包砸餐桌的年轻人。

    年轻人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和棱角分明的四方脸,他的目光清冷,脸上一副桀骜不驯的表情。

    董锵锵认出这个年轻人就是曲珊之前说的“高冷,不爱理人也不合群”的佟火,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年轻气盛。但还没等他开口质问,对方已经抢先问道:“你脑子有病吧?你知道你刚才在课堂上说什么呢吗?装什么圣人啊?”

    董锵锵目光炯炯地直视着佟火的眼睛,压着火气道:“第一,我知道自己说过什么。第二,你把我的汤弄洒了,你应该说‘对不起’。”

    “我跟你说‘对不起’?”佟火大马金刀地坐到董锵锵的对面,左手格开书包,右手点指自己的太阳穴,“你这儿进水了吧?”

    董锵锵心念一动,脱口而出:“黑板上的字是你写的?”

    佟火轻蔑一笑,挑衅道:“不然还能是你这种怂蛋写的?你有那个风骨吗?”

    董锵锵的思绪飘回到一小时前的政治课上。

    波兰女生显然被老师的发言要求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坐在门边本就是打算避开老师的视线,哪知阴差阳错竟变成第一个发言的人,当即慌了手脚,因为她并不太清楚昨天纽约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听了几句别人的转述,当即支支吾吾起来,来回说了几遍“那是一场灾难”和“我很难过”之类的话后就再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了。

    女生发言时一脸漠然,不关心和无所谓的态度简直不能更明显了。但政治老师并没点评她的话,也没有任何态度,只是在自己的本子上记着什么,同时喊道:“下一个。”

    因为很少有美国学生会到德国来上学,所以班里并没有美国人,除了董锵锵他们外,剩下的就是东欧和南欧的学生,以及之前呛声董锵锵的土耳其男生和他的土耳其小妹了(董锵锵一直认为土耳其算亚洲不算欧洲,但土耳其人自己从来都把自己看成是欧洲人)。

    几名南欧学生明显了解的比波兰女生多,发表的意见跟董锵锵昨天在德国媒体上读到的差不多,基本都是强烈谴责恐袭,同时同情美国人。

    轮到中国学生发言时,曲珊、张笑笑、郑雨茜等人的态度和南欧学生的观点大同小异。

    曲珊后面坐的就是董锵锵,按顺序该董锵锵阐述自己的观点。他刚站起身,就见坐在左侧靠前排的一个身形瘦削皮肤黝黑的外国男生忽然抢在他前面先站了起来。

    一般上课时有人做出这种举动都是要上厕所(校方规定碰到三急可以不用举手请示老师而直接出教室),董锵锵以为他也是如此,正要开口,就听男生用磕磕绊绊的德语大声道:“对这件事我有不同看法。”

    董锵锵一怔,心道这人好没规矩,按顺序明明是自己先发言,他却横插一杠。

    政治老师似乎也认识到了这点,但他毕竟老道,冲董锵锵微微一笑,手掌轻轻向下摆了摆,董锵锵会意,重新坐了下来。

    曲珊侧过身子,假装看着外国男生的背影,小声问董锵锵:“什么情况?你还没说呢他怎么就站起来了?”

    “嘘,先听他说。”董锵锵小声道。

    “首先我要强烈谴责这种恐袭行为,但我又不得不问,为什么在美国在纽约会出现这种灾难?这难道不是美国一直以来到处施行侵略霸权主义的报应吗?”外国男生一脸义愤,“我的家乡就曾遭受过美国飞机的轰炸,村里的很多人都因为那次轰炸而死,那里面还有很多老人和小……”他哽咽着低下头去,肩膀在不住地颤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曲珊瞥了眼董锵锵,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又转了回去。

    班里鸦雀无声,过了许久,外国男生才再次抬起头,眼含热泪:“所以我虽然也痛恨那些人在纽约制造的悲剧,但我并不特别难过。就像黑板上写的,我认为这是(美国人)他们应得的,是老天对他们做坏事的惩罚。这就是我想说的。”

    其实之前已经有外国同学很隐晦地表达了类似观点,但多少还有些藏着掖着的意思。外国男生的这番话仿佛一枚深水炸弹,让本来安静的教室顿时沸腾起来。

    就在这时,有人开始带头鼓掌。董锵锵循声望去,只见另一个角落里,一个表情冷峻的男生一下一下地拍着巴掌,渐渐地,有其他同学附和着也拍了起来。

    “你看见那个鼓掌的了吗?”曲珊低声道,“他就是佟火。”

    “静一静,先静一静。”政治老师很有经验地在空中虚压了两下手掌,“下一个。”

    董锵锵认真地想了想,缓缓站了起来:“我也有不同观点。”

    教室里慢慢平静了下来,但四周还有窃窃私语声。

    “昨天灾难发生后,我有一个好朋友失联了,我已经快20个小时联系不到她了。”董锵锵的声音不大,但那些窃窃私语声好像有一个总开关被突然关闭一样,突然没了动静,就连刚才哭泣的外国男生此时也不再哭泣,目不转睛地盯着董锵锵,等着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认为对美国过往举动的评价应该先往后放,排在第一位的,应该是哀思罹难者,为他们的遇难而悲痛,而不应该是幸灾乐祸。”董锵锵望着黑板上那两个英文字母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应该是我们做人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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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4. 仁心

    “你说底线?”刚哭过的外国男生坐在位置上直接半转过身,面朝董锵锵大声质疑道,“那我那些死于轰炸的亲人和朋友去世时,美国人的底线又在哪里?”

    董锵锵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另外一个嘲讽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你的记忆力太差了。你恐怕是忘了美国人对咱们做过的坏事了吧?”

    他认出说话的人正是刚才鼓掌的佟火,就听佟火冷笑着继续问道,“如果两年前的事你记不住,那半年前的事难道你也记不住吗?”

    董锵锵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立即沉声回道:“我当然没忘,而且就是因为我们也体会过这种痛苦,所以对这种行为更该愤慨和深恶痛绝。俗话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你用你厌恶的方式对待他人,你难道不就变成跟你讨厌的人一模一样的人了吗?那你们还有什么区别?这个世界上就存在了两个你讨厌的人,其中一个还是你自己,你不觉得这很讽刺吗?”

    董锵锵的德语明显比佟火的水平高,他的语速又快,这让佟火很不忿儿:“那就要看我用这种我讨厌的方式对付谁了。如果是对付(我的)敌人,那就应该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什么这次纽约会被袭?还不就是因为美国频繁的到处发动战争,造成大量无家可归的人吗?现在这些人要么失去家园,要么背井离乡,当然会很生气,生气就可能会报仇。自古道冤有头债有主,不找美国算账还能找谁呢?”

    “就算是要找美国报仇和算账,那也有很多途径,但选择恐袭,就是最卑鄙的。”董锵锵说着说着,又想起陈雨那个永远也打不通的电话,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你这么说太可笑了。既然选择报仇,难道还会挑一个温和方式吗?难道报仇的人还要跟美国商量,‘哎,对不起,我要报仇。你要觉得我打你一巴掌疼,那我朝你吐口痰可以吗?’就是因为美国之前种下的愚蠢种子才结出了昨天那种果实,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作茧自缚的后果。”因为嘴跟不上脑子的速度,所以佟火的表达突然变慢,个别单词的不熟练也让他的阐述有些词不达意。

    “可世贸中心里不光有美国公司,还有很多其他国家的公司,德国的,法国的,英国的,荷兰的,澳大利亚的,墨西哥的,而且最关键的是,里面还有十几家中国公司。新闻说昨天有2000多个无辜的生命就这样陨落了,那里有很多国家的普通人,也包括你我的同胞,所以你不能将它简单的看作是美国咎由自取和作茧自缚的结果啊。”董锵锵失声道,“那都是鲜活的生命啊。”

    佟火听到大楼里还有中国公司和同胞,登时露出非常吃惊的表情,似乎之前完全不了解这个情况。他很想马上反驳董锵锵,但话到嘴巴了他又有些犹豫。几分钟过去了,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董锵锵本以为他还会再诡辩,哪知对方突然变成了闷葫芦,就在他感到意外时,佟火突然小声嘟哝了一句中文:“胳膊肘朝外拐。”

    董锵锵没料到对方竟会用中文数落自己,刚想再说几句,就听政治老师缓缓开了腔。

    “我本来的想法是希望大家能够阐明自己的观点,而不是进行辩论,但刚才这两位同学都说了比较多,我也就没有打断他们,而是让他们先说完。

    坦白讲,我很诧异,我一直以为中国人都不爱发言,可今天才发现,这是一种偏见,谢谢你们让我认识到了这点。”政治老师摆摆手,示意董锵锵坐下,“既然大家都谈了自己的看法,那我也说说我的。不过我要先声明,我并不强迫你们接受我的观点,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参考。首先,我个人非常同意刚才这位同学的观点。对不起,你叫什么?”政治老师把手臂展向董锵锵。

    “董锵锵。”

    佟火不服气地把头转向了窗外,望着树枝上胖乎乎的喜鹊发呆。

    “首先毋庸置疑的是,在这样的悲剧中,所有的遇难者都是无辜的。我们必须也应该心怀人道主义的精神,去缅怀每一位逝者而不是抱有幸灾乐祸的态度。”政治老师严肃的目光从每个学生的脸上掠过,“这是我们之所以被称为人的很关键的一点,即使美国曾经对你犯下过某种错误。”

    他边说边从讲台上信步走了下来,走到了学生中间:“我想很多人都知道,德国人在战争中也做了很多错事,德国人直到今天还在反省。而在所有的反省中,很多德国人都一致认为,很多时候很多事应该有多元化的声音。尽管他或她的观点和你不一致,但你还是应该让他说出来,说出来你们才有解决问题的可能。如果大家都不说,小问题就会积累成大矛盾。”

    班里鸦雀无声,所有学生都在若有所思或假装若有所思地听着,下课铃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下课前,我希望大家能为昨天的所有遇难者默哀1分钟,表达我们的哀思。”政治老师郑重地建议道。

    “嘿,别装傻,”佟火大声喝道,“跟你说话呢。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他的喊声把董锵锵的思绪从课堂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你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人我见的多了……”佟火喋喋不休地絮叨着,似乎在宣泄自己上课没有辩过董锵锵的抑郁之气,“简单说就是不爱国。”

    “我不爱国?”董锵锵被佟火的幼稚气笑了,“难道像你这种对遇难同胞一点悲悯之心都没有的人会爱国吗?你就是个愤青罢了。”他苦笑着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出国的奇葩还真多。

    “哎,你俩上课还没聊够,又跑这儿聊来了?”曲珊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站到两人的中间,挥着手劝道,“别聊了,下午课说话就开始了,你们都赶紧的吧。”

    佟火抄起书包,临走前眯起眼睛蔑视地瞪着董锵锵,嘴里蹦出两个字:“愚蠢。”

    董锵锵点点头:“不得不说,你对自己的评价还是很中肯的。”

    “你再说一遍。”佟火刚拎起的书包眨眼间又被扔回到餐桌上,只是这次董锵锵的碗里已经没有汤了,只有一个小瓷碗在桌上骨碌碌地转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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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 互相道歉

    根据董锵锵的打架经验,当着女生放狠话的主儿通常都不可怕,因为这种人多数是在女生面前耍威风而已(或只能象征性地比划两下武打动作)。而像雷兰亭或周志海这样的狠角色,多是呛了一句后就准备动手了,根本不会原地站着梗着脖子唾沫横飞地扯闲篇儿。

    所以他看的很清楚,对方就是个嘴把式。

    他站起身,一边往食堂外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要想比划比划就赶紧出来,我不想耽误上课。”

    站在餐桌旁的曲珊表情尴尬地偷瞄了眼佟火,只见他脸胀得通红,面部肌肉有些扭曲,拳头握得很紧,怎么看都像是要下山的猛虎,但就是脚没动地方。

    曲珊并不傻,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算了算了,都是同学,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说不到一起就打架呢?幼不幼稚?”曲珊和稀泥道,“赶紧去上课,迟到了小心老师点名扣学分。”

    “这种人就欠收拾。”见董锵锵走远,佟火愤愤不平地再次拎起书包,“要不是怕影响不好我刚才就动手了。”

    他这话一出,曲珊就有些看不过眼了。自己明明是给了他一个台阶,正常人都是顺坡下驴,有点小脾气的吼两句找点儿面子再下台阶也能理解,怎么他还能把台阶当成梯子,继续往上爬呢?

    她眼珠一转,白了眼佟火,故意激他:“你要实在气不过,你俩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过过招,我帮你俩把风,也算帮你出口恶气。你觉得怎么样?”

    佟火没料到曲珊竟然还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瞠目结舌地咧嘴看了她一会儿,转过身,一边小声嘀咕着“神经病”一边快速地拿着书包离开了食堂。

    等曲珊再回头找董锵锵时,董锵锵人已没了踪影。

    董锵锵走出预科大门,再一回头,见佟火果然没跟上来,不禁有些失望,正要赶回教室,手机突然“嗡嗡”地振动起来。

    “有事吗?”董锵锵见是杜蓝打来的,很怕她说起来没完没了,赶忙先垫了一句,“我马上上课了。”

    “OK,那我长话短说,最近德国可能也会不太平,你在那边多加小心。”杜蓝的关心让董锵锵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温暖,上次这样说的人好像还是陈雨。

    “你也是,上学或带团都提防着点举止奇怪的人。”董锵锵猜测慕尼黑街面上的警力也多了不少,“那晚上我再给你打,我先去……”

    “你先别挂……”杜蓝急忙喊道,“我有事找你。”

    “你说。”

    “有个国内旅行社今早问我这个周末有没有时间带团?他们国内有个欧美团本来要先去美国再来欧洲玩的,但今天突然被美国拒签,现在他们手里只有欧洲的签证,但旅行社又不想给他们退钱,就想安排他们直接来欧洲玩。但我现在手里还有另外一个团,这周末实在抽不开身,所以想问问你能不能先帮我带几天。等下周一我这边下团了,你再让他们来慕尼黑。”

    “就一个周末吗?那我应该没问题。”董锵锵问道,“他们就在汉诺威本地逛吗?这边的景点儿可能将将也就够(逛)两天。”

    “他们的行程是这周五到汉堡,五六在汉堡玩两天,然后星期天坐高铁从汉诺威或汉堡来慕尼黑。”

    “周五到汉堡?”董锵锵有些为难,如果是这样的安排估计他就得翘课了,但他并不太想这样,可杜蓝肯定也是很想得到这个团才给他打电话的,他试探着问道,“有可能让他们晚一天到汉堡吗?”

    “我不知道,这需要问一下旅行社。”杜蓝一听就明白董锵锵想的是什么,改口道,“就一个旅游团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再问问其他人吧……”

    “等一下。”董锵锵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脱口而出,“周五我没问题,给我他们到达汉堡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吧,我去。”

    听到董锵锵的肯定答复,杜蓝心里泛起一阵甜蜜,但她又担心董锵锵是违心答应自己的,于是不确定地说道:“如果你觉得勉强可以不用去的。”她的声音很小,似乎怕董锵锵听清似的。

    “我能搞定。你把具体信息发我邮箱吧,我现在得去上课了。”董锵锵故作轻松地答道。

    “好,那你的报酬还是按慕尼黑的老规矩来。”杜蓝在董锵锵挂电话的前一秒大声喊道。

    虽然和杜蓝是男女朋友,但董锵锵从一开始就说明希望两人都能保持财务独立,当然该他花的钱他肯定不逃避,但他不太愿意把自己的钱交给杜蓝,也不愿帮杜蓝管她的钱。杜蓝对此欣然接受,看的出来,她其实跟董锵锵的想法完全一致。

    董锵锵边上课边在脑子里盘算旅游团的事:即使他周五愿意旷课去汉堡,但自己对汉堡人生地不熟的,就算这几天临阵磨枪突击看一些汉堡景点的介绍材料也未见得效果能好到哪儿去,这毕竟跟他去慕尼黑还不一样,毕竟当时老白和杜蓝都在慕尼黑混了好久,地面儿上都熟,汉堡那边没人,着实有些棘手。

    想着想着,董锵锵突然灵光一现,端木不是正在汉堡吗?前阵子他们公司安排人带卞总等人在汉堡玩,端木肯定知道细节,这事问他不就好了?但他转念又一想,自己昨天刚跟端木发了通脾气,今天就给人家打电话求援,似乎太没面子了。一番犹豫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放了学,他刚坐进车里,端木却突然给他打来电话:“老董,昨天我不知道你朋友那啥了,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希望你不要生气,大家还是朋友。”

    听他这么一说,董锵锵突然变得很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心情不好借题发挥,但端木却主动跟自己认错,这说明他很在意董锵锵这个朋友。再想到上次在稻草人酒庄里差点害了端木,董锵锵更觉愧疚,他在驾驶位上坐直身体,态度诚恳地说道:“其实是我的错,我昨天情绪失控了,话说重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哈。”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大风,停车场上空几大块厚重的乌云顿时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久违的阳光和湛蓝如洗的天空重新出现在董锵锵的头顶。

    听着端木熟悉的声音,董锵锵突然有几分恍惚,好像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又好像一切都已经变得不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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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6. 人数不对了

    董锵锵去过的德国机场并不多,一个法兰克福,一个汉诺威,一个慕尼黑,但看到汉堡国际机场后他才发现,前面三个都是妥妥的大机场了。

    汉堡国际机场一共只有一栋四层楼高(不算地下)的航站楼,面积并不大,所以也没有摆渡车之类的运输工具,从停车场坐直梯用不了三分钟就能到接机大厅。

    站在接机大厅环视四周,董锵锵才明白老白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从九十年代开始,受益于“申根合约”的福利,只要外国游客拿到欧盟中任意一个申根国家的签证,就可以自由出入除英国和瑞士(若干年后也可以了)外的任意一个欧洲国家。这对刚习惯新马泰还没多久的国人来说具有极大的吸引力,所以前往欧洲旅游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跟全球知名的工业制造影响力相反,彼时德国的旅游号召力并不强,在法国荷兰卢森堡等国的知名景点能看到的摩肩接踵争先恐后的游客场景在德国并不多见(老白语)。

    尽管如此,接机大厅里还是能看到不少举着中文牌子的人,有些甚至还是德国人(董锵锵猜测),他们不时从董锵锵的前后左右晃过去又晃回来,一边密切留意从闸口里拿着行李兴高采烈出来的人,一边不时用扫描仪一样的探究眼神打量着董锵锵。

    此时的时间已经接近晚上18点,飞机比预计的到达时间晚了十多分钟。好在董锵锵之前已在机场电子牌上看到了晚点提示信息,所以并不着急。

    就在他盘算要不要先买个汉堡王的套餐时,忽听身后有人用蹩脚的中文问道:“你来接人吗?”

    董锵锵闻声转过头,只见一个尖嘴猴腮,嘴旁有颗痦子,痦子上还有细毛,身材矮小,皮肤黝黑,戴着一顶巴拿马帽的男子正站在他的面前。他端详了一秒,发现并不认识对方,也就不想跟对方交谈,当下礼貌地微微颔首,含糊地“嗯”了一声,又把视线重新投向了闸口。

    但对方似乎对董锵锵手里的牌子很感兴趣,他一步凑到董锵锵的身边,友好地伸出手,用不流利的中文继续说道:“我也做旅游的,大家同道中人。认识一下,我叫阿星。”

    董锵锵脸皮薄,不懂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飞快地跟对方握了下手又迅速撒开:“你好。”

    “第一次接人吗?”阿星瞟着他手里的牌子问道。

    董锵锵暗吃一惊,脸上微微有些变色,差点脱口而出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他第一次带团是在慕尼黑,那时游客已经在酒店入住了。而第二次是带卞总和他的随从,人是端木直接从汉堡领过来的。说起来这次确实是他实打实地第一次接机。

    “嘿嘿,”阿星仿佛听到了董锵锵的疑问,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朝周围其他导游模样的人努了努嘴,“接人的牌子要举在头顶才容易被关注,但你的牌子却是拿在手里,所以你肯定是新人。”

    董锵锵立刻偷瞄了眼其他几人,发现阿星说的果然没错,别人确实都把牌子高举过头顶。他暗暗自责了自己的观察力,臊着脸赶忙把牌子也举了起来。

    “刚来德国?”董锵锵的冷淡并没打消阿星的热情,他继续问道,“留学生?”

    “嗯。”董锵锵见对方并无恶意,还指出了自己的不足,所以虽然并不想回应但还是客气地答了一句。

    “你哪家旅行社的?海星?太阳?歌德?”阿星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见董锵锵不吭声,阿星眼珠一转,换到董锵锵的右侧,同时递给他一张名片:“这是我的旅行社。”

    董锵锵低头瞄了眼卡片,只见上面白底黑字、简陋粗糙没有任何设计地印着三行字:笑来旅行社。包阿星。还有个手机号。

    董锵锵犹豫了两秒,伸手接了名片。

    见董锵锵收了名片,阿星凑得更近低声道:“实不相瞒,我手里现在的旅游团特别多,根本忙不过来,特别需要人手,新手更好。你要有兴趣可以来帮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这种对白实在是太老套了,董锵锵苦笑着摇头拒绝:“抱歉。”

    “你现在一小时拿多少?我可以在你现有工资的基础上每小时给你多加5马克,你要做的好,加10马克也不是不可能。怎么样?”阿星期待地问道。

    “不,谢谢。”董锵锵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块儿狗皮膏药,自己如果不明确拒绝就永无止境,“我暂时不需要。”

    “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是钱的问题咱们可以再商量。”阿星似乎对董锵锵非常有兴趣,这让董锵锵不得不警觉起来。

    就在这时,一群人推着行李蜂拥着从闸口里闪了出来,其中一人看到董锵锵头顶的牌子后,立刻用手指着他,同时朝同伴高喊道:“就他,就他。”

    几乎就是眨眼之间,黑压压的一群人已经站到了董锵锵和阿星的面前。

    “你们谁是董锵锵?”为首一个颇有威严的中年人打量着董锵锵和阿星。

    董锵锵赶忙朝中年人点头:“您好,我是董锵锵,咱们这个团这几天的活动由我负责。”

    “你负责就赶紧走吧,还愣着干嘛?”人群里有个女声抱怨道,“没看见这还有孩子吗?怎么那么大人了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熟悉的儿化音和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董锵锵不禁一愣:孩子?杜蓝之前没告诉自己说这次的旅行团里有孩子啊?

    他粗略一数,发现面前站着7个大人和一个孩子,虽然他的车里完全坐得下,但他马上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不过董锵锵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对方讨论自己的问题,他认为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大厅,有什么问题到车边再研究也不迟。

    一行人朝直梯的方向走去,阿星不甘心地在人群后高喊:“记得有兴趣打我电话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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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7. 万福餐馆

    “凭什么不让我们坐车?”一个一头短卷发、满脸横肉、拧眉立目的中年妇女喷着唾沫大声质问董锵锵,“你说不行就不行,你算老几?你不就是个司机吗?甭废话,赶紧开车,不然我投诉你。”

    “开车没问题,但我再说一遍,这个7岁的孩子不能上车。”董锵锵已经解释了好几遍,只觉得口干舌燥,从他们身旁经过的其他车辆里的人和不远处的游客都在好奇地张望这群看起来愤怒说话又喧哗的人。

    “你凭什么?我就问你凭什么?”中年妇女说着,猛地踏前一步,作势就要推搡董锵锵。

    董锵锵跟野猪打交道久了,除了力量增强外,闪躲的功夫也上了一层。他只轻轻一侧身,中年妇女蒲扇似的小胖手就擦着他的袖子滑了出去。

    “好好说话别动手。”董锵锵大声喝道,“旅行社跟我说的是7个人,但你们现在来了8个,而且多的一人还是孩子。德国交规规定,不满12周岁同时身高不足1米5的儿童在乘车时必须使用儿童安全座椅。我这车里现在没有安全座椅,如果让她乘坐,被交警发现或者出了问题,我是要吃罚单甚至官司的,你们作为她的监护人也同样跑不了干系。所以其他人坐车我都没问题,但这个孩子和她的父母还是打车去酒店更稳妥。”

    “报错人数是你们旅行社内部的沟通问题,凭什么让我们承担后果?再说了,打车钱你出吗?如果迷路了怎么办?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负得起责任担得住后果吗?”中年妇女连珠炮似的质问道。

    董锵锵记得很清楚,杜蓝跟自己报人数时确实说的是7个人,看来或者是她没弄清楚或者她拿的不是一手团,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他没租儿童安全座椅,如果贸然让孩子坐车,他担心万一在路上碰到交警的抽检,那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毕竟罚钱事小,万一这团没给带好,杜蓝那边可能就不好交代了。

    “那这样,打车钱我出,你们两个大人带一个孩子打一辆车跟在我的车后面,这样行了吗?”从机场开车去酒店少说也有30分钟,如果打车,小几百马克肯定是有的,董锵锵不想花钱但更不想继续跟对方纠缠,只希望能快刀斩乱麻,“这样你们就不用花钱了。”

    “那不行,我们是一起来的,不能分开。”中年妇女虎视眈眈地瞪着董锵锵,断然拒绝道,“我飞了这么远这么久,需要的是满意的服务,不是让你教训我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再说老娘有的是钱,谁稀罕你个穷留学生兜儿里的那俩破钱?”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董锵锵的火儿有些压不住了:我都认亏出打车钱了,你还想怎么样?

    那个面相威严的中年人一直在听着两人的对话,猛见董锵锵脸上挂了相,忽然扬起手,中年妇女一直不停说的嘴好像被骤然贴上了封条,倏地就闭上了。

    中年人主动往人群外走了几步,同时晃了下脑袋。

    董锵锵意识到对方想跟自己单独说话,没好气地扔下中年妇女,沉着脸走到中年人旁边,等对方主动开口。

    “小董啊,我看你也是挺认真的一个人。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都没吃饭,孩子也小,我看就算了,咱们早点出发,好吗?”中年人和颜悦色地说完,低头用食指点着自己腕上的劳力士表壳,“已经快18点30了。”

    董锵锵理解对方对这种事的不理解,但他觉得有必要让对方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程先生,不是我不愿意,如果这样做被交警逮到,咱们都会很麻烦的……”

    “好了好了,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就一个孩子吗?你这车本来也是9座车,现在正好9个人,没有安全座椅不是什么原则问题。再说德国交警那么忙,我就不信他们会查街上的每辆车。”被称作“程先生”的中年人显得很不耐烦,伸手拦住董锵锵继续往下说,同时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命令道,“这事不用再讨论了,你也不用多花钱替他们打车。所有人一车走。立刻!马上!”

    说完,不等董锵锵拒绝,程先生猛拍了两下巴掌,提声喊道:“所有人注意了,赶快上车,马上出发。”

    他说话很管用,不到3分钟,所有人都坐到了位置上,有些人甚至没用董锵锵提醒就主动系上了安全带。

    中年妇女嘲讽地瞅着董锵锵,眼神仿佛在说“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还能一个一个把我们拉下来不成?”同时嘴里命令道:“你赶紧把行李箱装好出发,我都快饿死了。你们这公司真差劲,下回说什么也不选你们家了,死心眼儿一个……”

    董锵锵此时就算再不情愿,也不能动手拉人下车。他只能皱着眉头吭哧吭哧把空行李箱全都收进车厢或放到车顶。等他收拾妥当,已经快晚上19点了。

    “真磨蹭。”中年妇女故意用董锵锵能听到的声音嘟哝道,“还多久才能吃上饭啊?我真倒霉选了你们家……”

    董锵锵只能当没听见,脚下猛踩油门,车子飞快地驶向了高速路。

    大块大块淡灰色的斑马云堆在空中,夕阳躲在云层后面放出温暖的橘光,远远望去,好像一个荷包蛋卧在了全麦面包片上,看的董锵锵直咽口水。

    出发之前,董锵锵专门跟端木打听了汉堡市内几家中餐馆的情况,考虑到餐馆和客人下榻酒店的距离最好不要太远,董锵锵最后决定选择离酒店距离适中、人气名气都很旺的万福餐馆作为客人今晚的就餐场所。

    让董锵锵感到万幸的是,一路上虽然他碰到了不少交警,但都没有被要求停车检查。

    中年妇女这下可逮着理了,一路上没停歇地拿小话数落董锵锵。董锵锵一边忍着她的絮叨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有机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刚把车停稳,还没容他讲吃饭时的注意事项,车门已被人拉开,一车人争先恐后地跳下车,互相推搡着就进了餐馆,只把目瞪口呆的董锵锵一个人留在了车上。

    等到董锵锵也走进餐馆,街面上已恢复了平静。

    过了大约三分钟的样子,一辆黑色奥迪车缓缓从万福餐馆外驶过。

    奥迪的车窗缓缓降下,司机看起来也就四十岁上下,留着一头精干的短发。透过万福餐馆的落地窗,他看到了刚进去的董锵锵和他的客人们。

    “就是这家吗?”司机攥着车载通话器问道。

    “是的。”从通话器里传出的回答干脆利落。

    “让大家准备好,听到我的命令后再进场。”司机把通话器扔到副驾的座椅上,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证件,这才下了车。

    他把红蓝色的警灯吸到车顶,随手又拍了车顶两下,同时深吸一口气,迈步朝餐馆的正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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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8. 静水流深

    董锵锵虽然刚开始学习带团(司机兼导游),但由于有老白当前辈在前面指路,所以他入行比很多人都顺的多。比如说,他知道哪些事是重要且关键的。

    更确切的说,就是找餐馆和收小费。

    一般来说,国际飞行的时间都较长,而大多数航空公司经济舱的食物又很普通,加上长时间飞行带来的疲劳、睡眠质量不佳、活动空间狭小或密闭空间焦虑等问题,很多人在飞机上都没什么胃口,而在下飞机活动一段时间后又会感觉特别饿。

    这时,很多游客就会对吃饭这件本来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变得格外在意和挑剔起来(专门飞去某地吃美食的除外)。

    古龙曾经说过,要想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而导游要想得到旅游团的成员认可,势必要抓住一群人的胃,这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酸甜辣咸什么偏好都有,真正的众口难调。

    所以旅游团落地后的第一顿饭极其重要,它代表了导游对所在地餐饮业的熟悉情况,换句话说,旅游经验丰富的人凭一顿饭就能看出来导游的业务水平行不行。他们会想,连好餐馆都找不到的人还能带我去什么好地方玩儿吗?

    虽然在2001年前后,德国各地有不少中餐馆,但很多中餐馆其实都不是中国人开的,而是东南亚人,打着中餐的旗号挂羊头卖狗肉,他们的中餐既不是中国传统的菜肴,也不是完全的东南亚餐,有点儿四不像。

    可对没见过世面的德国人来说,这就是中餐了。

    面积大一些的德国城市里不同东南亚人开的中餐馆多少有几家,但小一些的城市很多时候一家中餐馆都没有。

    董锵锵推荐的万福餐馆据端木介绍说自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在汉堡营业了,绝对的老字号,而且菜品很地道,镇店三宝分别是:万福烤鸭、宫保鸡丁和糖醋里脊。虽然在中国人看来都是家常菜,但对德国人来说已经是人间美味了。

    眼见一群人捧着菜单赞不绝口,董锵锵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趁着众人先结账之际,董锵锵把程先生拉到一旁,小声道:“程先生,您看这家餐馆还合大家的意吗?”

    “还不错。”程先生嘴里夸着,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既然大家都满意,那您看能不能先让大家把今天的小费缴了?这样饭后我直接把大家送到酒店,完大家很快就能休息了,就不用到时再收了。”董锵锵边说边看对方的反应。

    一旦游客对餐馆满意,趁着对方心情好时谈收钱是最容易的,当然,这也是老白提醒他的。毕竟出国旅游的人里抠门的鸡贼的铁公鸡的葛朗台的什么样的都有,而且最关键的是,国内游客没有给导游和司机小费的习惯和意识,总觉得好像是愿意给就给,不愿意就不给,但其实并不是,大部分导游和司机的小费是按天给的,每人每天3-5马克不等。

    程先生微微一笑,用手一指兴高采烈的众人;“小董啊,你这个要求我没意见。但现在大家都还饿着肚子,我建议你还是等大家酒足饭饱后再收。”

    见程先生不反对,董锵锵心里很高兴,他已经预感到这个团里有很多的刺头儿,可能对给小费不会太痛快,但如果领头的人不挑唆,那应该问题就不大。

    就在这时,曲珊给董锵锵来电。

    “那您慢用。”董锵锵一边对程先生微笑一边走到餐馆外,“喂,曲珊,有事吗?”

    “今天下午你没来上课,但课上既没点名也没随堂小考,笔记我都整理好了,下周就能给你。”

    董锵锵离开预科前专门托付曲珊帮自己留心考勤和笔记情况,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轻松起来,马上感激道:“那真是谢谢哈,等下周我请你吃饭。”

    “嗯,”曲珊说完并没着急挂电话,而是吞吞吐吐道,“今天其他男生也跟我借笔记来着,他们说我的笔记很全,字迹也很工整,就给了我10马克的劳务费。”

    董锵锵一听就明白了,他没想到对方会跟自己要钱,但自己毕竟有求于人,也不好指责对方财迷。他想了想,道:“那我也给你10马克。”

    “好。回头见。”曲珊飞快地挂了电话。

    董锵锵刚要回到餐馆里,老白的电话又到了。就在他接听老白电话之际,一些身穿蓝黑色制服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没等他看清,那些人就蜂拥进了餐馆。

    “下个月3号我不一定能办婚礼了。”老白快言快语道,“周一华菱改了主意,想弄户外婚礼。我今天去她喜欢的那个公园问了,人家说现在要排队审核申请者的信息,然后等通知。”

    董锵锵心里一沉,把投向餐馆里的目光收了回来,问道:“是因为纽约的事?”

    “我也这么觉得,其他几家公园我也去问了,情况差不多,都要等,华菱又不愿凑合,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人家同意,那就按原定时间来,如果公园不批,那就再说或延后,你知道就好。”

    “老白,我想……你还是再找其他人当伴郎吧,我可能不太合适。”

    老白似乎早猜到董锵锵会这么说,低声问道:“你那个同学还没联系上?”

    董锵锵叹了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还是希望这个人选是你,但如果你心情不好,那我也不勉强。”老白顿了顿,“我也可以不要伴郎。”

    “这……”董锵锵着实感到意外。

    “这事到时候再看吧,不着急。”老白似乎已经找到跟董锵锵聊天的正确方式,见他口风不对,立刻换了话题,“对了,今天这(旅游)团咋样?小费收上来了吗?”

    “有几个说话难听的,但刚才领头的人说我可以饭后收(小费)。”

    “嗯,这个也可以。”老白话锋一转,“旅游景点都选好了吗?”

    董锵锵大概报了几个汉堡知名景点的名字,本以为老白会赞赏自己的功课做的好,哪知老白听完沉默片刻,幽幽问道:“你没安排o和红灯区?”

    没容董锵锵解释,就听身后的餐馆里传出一片喧哗声。

    董锵锵急忙回头观瞧,只见黑压压一群人也不吃饭,全都站在餐馆里,互相大声说着什么。

    “我晚点儿再给你打。”董锵锵说完,转身匆匆进了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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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9. 是非之地

    哪知他后脚刚迈进餐馆,立刻有人在他身后把餐馆的门关上了。

    董锵锵闻声回头,只听关门人用德语问道:“你是什么人?进来干嘛?”

    董锵锵心说这是餐馆,难道进来还能游泳不成?但他一眼看到对面人制服上醒目的“POLIZEI”(德语:警察)字样,心里一动,扬了扬手机,道:“我在这儿吃饭的,刚才出去接电话了。”

    那人朝餐馆里一努下巴,漠然地命令道:“进去等着。”

    董锵锵缓缓步入餐馆,几分钟前还欢乐祥和的就餐气氛已经随着警察的涌入而变得凝重起来,一种凛然之感在董锵锵的心底油然而生。

    只见一群身着警服和便装的警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或进出后厨,或楼上楼下奔走。而在收银台,一个身材高大身穿便服的德国男子正低头跟身旁一个德国女人说着什么,德国女人听完高个男子的话后,又转头跟她面前的厨师们说,但厨师们却都一脸茫然。

    董锵锵环视四周,只见旅游团的成员此时基本都坐在椅子上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只有少数人的面前摆上了饭菜,而刚才嘟哝董锵锵的中年妇女正自顾自地低头狼吞虎咽着面前的一大碗蛋炒饭,全然不顾身边来回走动的警察,看的出来,她是真饿了。

    就在董锵锵观察形势时,身后突然有人小声喊他的名字:“嘿,小董,你刚才去哪儿了?”

    不用回头,董锵锵就能听出喊他的人正是程先生。他转过头,只见程先生半低着脑袋斜视着他,好像看到救星一样小心翼翼地冲他招了招手。

    董锵锵疑心重重地走到程先生身边坐下,一边继续打量警察一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的警察?”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程先生抬起头,脸上堆满了假笑,假装从容镇定地看着忙碌的警察们跑前跑后,同时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字地往外蹦道,“你挑的这什么破地方?这是正经人吃饭会来的场所吗?”

    董锵锵一想,自己确实问道于盲了,程先生这时肯定比自己更糊涂。

    “你赶紧去问问怎么回事。”程先生低声催促道,“没事的话看看咱们能不能先撤?已经点的菜让店家给咱们打包,还没炒的菜直接退了。早点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董锵锵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收银台处传来一声听不出阴阳平仄四声的汉语:“这里谁同时懂德语和中文?”

    程先生这时不知怎么竟听懂了对方的问题,他一边伸手把董锵锵从座位上推出去一边高喊道:“这里有人懂。”

    董锵锵被他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个姓程的给他揽活倒是利索的很。

    德国女人见董锵锵“主动”站起来,侧脸跟高个男子交头接耳说了句什么,高个男子盯着董锵锵的脸点了点头,同时朝他招手,示意他上前说话。

    董锵锵刚走近收银台,就见一个一身黑西服、经理模样的人急赤白脸地用带着明显口音的怪异普通话抢先说道:“这位朋友,请你快帮帮我们,我们听不懂警察在说什么……”

    他话音未落,围在他身边一圈儿的厨师们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道:“就是啊,根本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们都来了好几次了,到底要干嘛?”“那个女人说的中文我一句都听不懂……”“这些人好多都是从后门跑进来的,我的锅刚热,菜还没下锅呢他们就冲了进来,让我离开灶台……”

    天南地北的方言同时响起,董锵锵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德国女人无法理解厨师们的话了。就连他一个听了二十多年普通话的人都无法听明白他们的意思。

    他嗅了嗅鼻子,问道:“等等,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东西糊了?”

    一名厨师猛地高高跳起,尖叫道:“糟了……”

    没等他冲进后厨,一名警察已经手持着灭火筒冲进了后厨。

    “这位先生晚上好,您能帮我们把德语和汉语互翻吗?”德国女人盯着董锵锵一字一句地问道。

    “可以。但我能先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董锵锵解释道,“这样可能对我翻译有帮助。”

    高个男子面沉似水地望着董锵锵:“我叫沃尔夫冈?阿诗曼,隶属汉堡市警察局,全权负责本次搜查行动。这是搜查令。”他边说边递给董锵锵一张盖着红章的A4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满篇字。董锵锵接过搜查令,一边快速阅读一边听对方继续说道:“这次行动是由德国联邦警察局、汉堡检察院、德国海关、以及德国联邦边防警察局等机构联合执行。我们怀疑这家餐馆涉嫌侵犯厨师的合法权益,同时涉嫌使用偷渡人员作劳工。现在站在我对面的就是这家餐馆的负责人,但他听不懂我们翻译的话,所以需要请您把今天的事翻译给他们,同时请他们配合我们的搜查。”

    董锵锵虽然吃惊不已,但还是全须全尾地把沃尔夫冈的话翻译给了餐馆老板和厨师们。厨师们一听,立刻炸了锅一样愤怒地你一言我一语地激烈争吵起来。

    餐馆老板小声对董锵锵道:“这位朋友,不瞒你说,我是马来西亚华裔,中文和德文都不好,我太太的德文比我好很多,但她正好外出不在这里。你刚说的事我很清楚,这些警察几个月前刚来过一次,但那次他们什么都没找到。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就认定我们有问题,但我能肯定的是,这次他们还是什么都找不到,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他说的那些问题,那都是无稽之谈。”

    “可他们有搜查令,你不得不配合的。”董锵锵虽然对餐馆老板深表同情,但也爱莫能助,毕竟对方也是依法行事。

    沃尔夫冈突然打断董锵锵和餐馆老板的对话:“他听明白意思了吗?”

    “是的。”董锵锵老实答道,“但他说……”

    “OK,如果他们明白了,那我们要开始清场了。”沃尔夫冈声如洪钟地高声宣布,“各单位注意,让所有食客尽快有序离去,然后锁紧大门,准备彻底搜查。”

    旅游团的人再傻也能看明白此地非久留之地,马上如泥鳅一样都闪出了餐馆。董锵锵陪在程先生的身后,刚要离开餐馆,就听沃尔夫冈在后面大声嚷道:“让刚才那个翻译留下。”

    程先生后脚刚迈出餐馆就迫不及待地数落道:“小董啊,今晚的事我必须得批评你,你选的这都什么餐馆啊?简直太可怕了。我们大家都不满意,所以今天的小费嘛……”

    他正要往下继续说,赫然发现董锵锵并没接他的话茬儿。他猛一回头,只见董锵锵人还站在餐馆里,他急忙喊道:“哎,你赶紧出来啊……”

    就在他招呼的同时,餐馆的大门徐徐关上。董锵锵站在门里苦笑着摇了摇头,被警察带回了餐馆大厅。

    夏夜的晚风拂过程先生的发梢,他忍不住喃喃自责:“哎,我真傻。我以为让他问清楚没我们的事儿我们就能离开了,哪知道我们确实离开了,他却被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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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锵锵:来德国第一个月,我简直太难了……董锵锵留德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董锵锵留德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董锵锵留德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