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 堵门
董锵锵结束练车,刚要给陆苇打电话,转念又一想:打通后自己该怎么说呢?难道要问“你最近怎么样?”这话显得既蠢又愣,对方一下就能听出自己的话外音,实在不算优质的开场白,但其他话题似乎又没得问。思来想去,他决定先给冬一晴打电话探探口风,毕竟她俩走得更近。
冬一晴刚被张英飞狠批了一顿,心情正沮丧,蓦然接到董锵锵问陆苇情况的电话,被问得一头雾水,只能实话实说:“我已经有阵子没跟她联系了。”
董锵锵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给陆苇打电话。他心里相信,这就是个没边儿没影儿的谣言,过阵子就会烟消云散。
陆苇昨天一走出警察局,第一时间就给余姜海打电话。但对方的电话一直没人接,陆苇无奈地在他的语音信箱里留了言,失魂落魄地回了汉诺威。
由于害怕,一回到家陆苇就把房门反锁,也没开火,闷在黑黢黢的房间里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手机胡思乱想。
但直到夜里23:50,陆苇的手机都非常安静。她怀疑自己的手机坏了,跑到楼下用街边的公用电话给自己打了通电话,听到刺耳的闹铃后她才相信余姜海就是没联系她。
又急又惧的陆苇站在街边又给余姜海留了一堆话,到最后甚至飚出几句带着威胁的暗示,她相信余姜海在听到这些留言后是不敢不回自己电话的,然后才黯然神伤地返回自己的宿舍。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的经历直接变成了陆苇噩梦的素材,一个接着一个的噩梦在她的脑海里不停歇地上演:有的梦是她在考场里发现自己拿的是白卷;有的则是打开女卫生间的窗户后却发现外面装着护栏,根本逃不出去;还有的则是她正在答题时发现有人抓她的脚,当她低头看时,手突然又变成了人脸,脸还会变形,一会儿是方瑞尔,一会儿又是中年女;最后一个梦是她跑进了实验楼里却迷了路,且很多教室门都锁住了,就在她惊喜地推开一间教室门时,却赫然看到一屋子的警察,而讲台上的老警察在看到她后,甩着一副锃亮的手铐走向她,还没等她回过神儿,老警察已经一把攥住她的手,然后手起铐落……
没等老警察说话,陆苇就直接吓醒了。大滴大滴的汗挂在她的脸上,她疲惫地用手抹了把脸,看到掌心里全是水。
她艰难地走到桌旁,心有余悸地大口地喝着水,试图平息噩梦带给自己的惊惧。
时间才早上5点半,夏天天亮的早,宿舍外已经有晨跑的人了。
陆苇失神地坐在桌旁,呆呆地看着桌面。过了好半天,她才发现手机闪着短信的亮光。
难道是余姜海的短信?陆苇激动地一把抄起手机,一阵手忙脚乱地操作后,才发现短信不是余姜海发来的,而是一家劳动中介发来的拒绝短信。
陆苇失望极了,刚要放下,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喂,小苇啊,我是妈妈。”陆母的声音听起来很焦虑。
“妈,这么早什么事儿?”陆苇有气无力地问道,她知道国内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了。
“你爸他……刚才突然又晕倒了,”陆母突然小声抽泣,“本来还在好好的说着话,哪知说着说着就没了声。”
陆苇顿时清醒:“那现在呢?有没有送医院?”
“送了,刚才救护车来了就把人拉走了,我收拾完你爸换洗的衣服马上就去医院。”电话里的杂音很大,陆母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陆苇听的不是很清楚。
“爸回来后不是一直好好的么?”陆苇不解道,“怎么这么快就又犯病了?”
“咳,你爸这病不好治的。”陆母止住了抽泣,幽怨地说道,“再说人上了岁数,哪有什么好好的,无非就是和各种疾病做斗争罢了。”
“那家里的钱还够吗?”陆苇直奔主题。
“这次应该……是够的。”陆母迟疑了两秒,担忧道,“就怕再来一次……”
陆苇心知母亲的担心是有道理,但她也想不出来什么更安慰的话,只能说:“您照顾好爸,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好好,这个你放心,医院那边的护工我已经都联系好了,还是上次照顾你爸的老李,他有经验。”听到女儿答应筹钱,陆母这才松了口气,“那我不跟你说了,我这就去医院。”
陆苇心想:既然余姜海不接也不回电话,那就没其他办法,只能去堵他家门了。
陆苇把冰箱里的一小盒牛奶、几片面包和火腿肠一股脑地塞进包里,直奔余姜海家而去。
由于到的太早,余姜海所在的私人学生宿舍还没开大门,陆苇只得一边啃面包片,一边就着凉牛奶吃火腿肠,猫在大门外的树旁耐心等待。
好容易熬到里面有人出来,趁着大门未关,陆苇直接蹿了进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陆苇蹑手蹑脚地走到余姜海的宿舍门前,侧耳听了一会儿,里面很安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陆苇看了眼手表,才6:38,余姜海很可能还在睡觉。
陆苇深吸一口气,抬手猛敲屋门,同时高声嚷道:“余姜海!开门!余姜海!开门!”
狭长型宿舍走廊的尽头立刻传来阵阵回声:余姜海!开门!
余姜海昨晚去打牌,很晚才回来,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有人猛敲屋门,同时还有高声叫嚷。
他的睡意正浓,烦躁地把被子蒙在了头上,想假装屋里没人。但门外的人很有毅力,似乎有把一走廊人都叫醒的决心。
余姜海刚要张嘴骂人,就听见自己正对着的墙壁发出沉闷的一声“咚”,然后是一句德语的脏话。
余姜海知道,他的邻居也被吵醒了,往墙上扔了本书,让余姜海赶紧起来应门。如果他再装睡,恐怕门外就不是一个人敲门了。
余姜海怒气冲天地打开房门,还没看到屋外人是谁就用德语骂道:“这特么刚几点就敲,信不信我报警……”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脸愤怒的陆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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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 都是恶人
余姜海完全没料到陆苇会这么早就来找自己,手上并没用力把着门。趁他愣神儿的功夫,陆苇用力一推,本来只开了小半扇的门一下被陆苇推得大开,陆苇抬腿便闯。
余姜海有心阻拦,又担心她大喊大叫把整层人都吵起来,只能不耐烦地看着她走进来,再小心翼翼地瞄眼外面的走廊,然后迅速关上门。
陆苇进门后也不说话,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面沉似水地盯着余姜海。
余姜海穿着睡衣,一边神态自若且动作娴熟地摆弄厨房案台上崭新的咖啡机,一边思考陆苇此行的目的。当咖啡机发出规律的运转声后,一股细流顺着咖啡出水口缓缓落入杯中。
“这么早什么事儿啊?”余姜海端起咖啡杯,缓缓吹着冒出的热气,明知故问道,“你就不能先打个电话说么?”
陆苇见他完全没把自己的遭遇当回事,不禁怒火中烧,当即冷笑一声,反问道:“你觉得我找你能有什么事儿?”
“这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余姜海坐到陆苇的对面,翘着二郎腿悠哉地继续吹咖啡上的热气。
“我昨天去警察局了。”陆苇死盯着余姜海。
“哦,那你现在还坐这儿?”余姜海不咸不淡地说道。
“警察让我回来的。”陆苇正要继续往下说,余姜海伸手拦住她的话头:“等一下。”
“等什么?”陆苇不明所以。
余姜海放下咖啡杯,一把拽过陆苇的背包,拉开拉锁,倒拿着背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抖落到沙发上,陆苇的一些女生物品一下曝光了。
见余姜海如此无礼,陆苇又惊又怒,一边呵斥一边抢回自己的包:“你干什么?”
余姜海耷拉着脸命令道:“把衣兜和裤兜都翻出来。”
陆苇怒道:“你到底想找什么?”
“看看你有没有带录音机呗,还能看什么?”余姜海阴阳怪气道,“别想多了,我对你没想法。”
陆苇怒目瞪着余姜海,突然把衣兜和裤兜翻出来。
但兜里什么都没有。
“哦,你不用紧张,这事我之前也碰到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场就放就说明没事。”余姜海看着空兜满意地点头道,“再说你这又不是刑事案件,德国警察没那么闲。”
“不用紧张?”陆苇忍不住提高声调,“可昨天大学的人不是这么说的,她们说要追究与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
余姜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转瞬即逝,他假装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德国人这么和你说的?你没听错吧?”
“她们根本没和我说,”陆苇冷冷道,“她们和警察说的。”
“那你昨天是怎么和警察说的?”余姜海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他其实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脸上虽然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心里也不免打鼓。
“我说我不认识张华华,我捡到她的护照后就想试试自己的德语水平。因为我表妹要到这所大学读经济学的研究生,所以我先来感觉一下考试难度再告诉她。”
“你真这么说的?”余姜海忍不住夸道,“你脑子转得可以啊。”
“德国人又不傻,他们根本不信我说的。”陆苇的脸上露出沮丧的神情,“但他们也没说更多,让我把事情说清楚后就让我先回来,但又要求我不能离开汉诺威,必须随传随到。”
“哦,那就说明你没事。”余姜海撒谎道,“张华华那边我已经交待清楚了,她会咬死说不认识你的,而大学那边也无凭无据,所以对你来说,罚款的可能性最大。”
“罚款?”陆苇撇撇嘴,“我没钱。”
“这事你必须自己想办法了。”余姜海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嘴脸,“你考试没过,我不仅得给人退钱,还额外赔了对方200马克,如果再有罚款,肯定不能还是我出。”
“你的意思是这钱得我出?”陆苇一听就急眼了,没收入就算了,怎么罚款还是自己出。
“当然得你出啊,我给你提供挣钱的机会,你搞砸了。我已经赔了一笔了,那另一笔罚款当然得你自己出啊。要不是看在合作的份上,我那份也该你出。”
“凭什么?”陆苇拍案而起。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余姜海睨视着陆苇冷笑一声,啜了口咖啡,“你给我打完电话我就问了老许老金他们,没人雇方瑞尔(当枪手)。她为什么在那?而且如果她也是枪手,为什么敢举报你?”
这话准确地击中了陆苇的七寸,她顿时像个泄了气的气球:“我……怎么会知道?”
“如果你确信是她举报的你,那你为什么不反击?不也当场举报她?”余姜海继续追问道。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做,”陆苇辩解道,“我当时没反应过来。”
余姜海不再说话,慢条斯理地喝起了咖啡。
太阳这时已经升起来了,晨光透过两块窗帘间的缝隙投射到墙壁上,屋里虽然没开灯,但也渐渐亮了起来。
但此刻的房间里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气氛压抑沉闷。
“我不知道你到底找我要干什么,如果你没事,我要去上课了,请你出去吧。”余姜海下了逐客令。
陆苇鼻子都快气歪了:我都这样了你连个说法都没有。她不满地大声说道:“你应该给我补偿。”
“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我给你挣钱的机会,你搞砸了不说还跟我要交代?我还没跟你要交代呢?”余姜海不屑一顾。
“所以如果我被罚款,你让我自己掏钱?那是不是万一我被判了,你也打算让我自己去坐牢?对不对?”陆苇厉声问道。
“那你想怎么着?”余姜海低声问道,“让我替你掏罚款还是让我替你去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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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 稻草人酒庄
“我需要你的帮助。”陆苇服软道,“就是现在。”
“不好意思,”余姜海垂下眼皮,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自己精致的蚕丝睡衣,“能力有限。帮不了。”
“你就算不看在我去帮你替考和写论文的面上,也该记得我之前帮你做的那些事吧?你第一份短工就碰到不良中介克扣工资,是我去帮你跟对方据理力争要回来的,你已经忘干净了么?不是我帮你写信求教授给你第三次考试机会,你那个挂了两次的考试最后能过么?更不要说我去帮你听课,回来再用中文复述给你听的事了。至于你第一次竞选学生会主席时我出的力就更多了。这一桩一件里哪次没有我?现在你一句‘帮不了’就要给我打发了是么?”陆苇的语调里没有哭腔,反而很平静。她知道哭对余姜海是没用的,余姜海不吃这一套。
“别老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没意思。”余姜海翻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人得往前看。”
“好,那咱们就说现在的事,眼前的事。”陆苇突然站起身,一字一句道,“昨天我跟德国人其实什么都没说,但如果德国人最后真要惩罚我,那我可能会彻底傻掉,人一傻就保不齐会说错话。”
余姜海听出这话里威胁的意味,他梗着脖子缓缓转头,眼里闪着凶恶的狠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看到他的眼神,陆苇害怕得心中一凛,她突然想起那晚在马狮湖的船上,他也是这么看着方瑞尔的。
她知道这次自己真搞砸了,被方瑞尔彻底耍了一番,没挣到钱不说,还要往里搭钱,甚至还有可能会坐牢。再加上陆母那通电话,更让她六神无主。
但她现在没有退路也没有办法,她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需要钱。她既要延签、生活和交罚款,又要负担父亲的医药费。
虽然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和余姜海撕破脸,但未来的变数太多,也许她再见到警察时就出不来了,也许这是她和余姜海的最后一次对话也说不定,所以她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心里盘算着从余姜海这边能挤出多少算多少,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陆苇把心一横,既然已经开口威胁了,索性就狠到底。她咄咄逼人地看着余姜海:“我这次虽然没带录音机,但之前带没带我就记不清了。”
听到这话,余姜海心下微微一愣,他刚才确实没想过这点。
看着陆苇的气势,余姜海突然发觉,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小白兔,而是一只横牙立目张着血盆大口的母狮,恨不得随时把他吞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屋里登时变得亮堂起来。
陆苇的眼睛骤然看到光亮,很不适应,立刻侧头,同时用手挡住自己的脸。
余姜海给自己又倒了杯咖啡,给咖啡里加了些奶,然后沉默地用汤匙搅动咖啡,看起来若有所思。
看到他这个举动,陆苇明白自己已经大势已去。她忍不住在心底长叹一声,看来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就在陆苇的手指碰到房门把手的刹那,余姜海突然蹦出一句:“只有500。但其他事必须都由你来承担。”
“500太少。”陆苇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光亮,“我要1000。”
余姜海走到抽屉旁,从里面取出一摞钞票扔到桌上:“就这些。你要接受就拿走,不接受我也没办法。”
陆苇拿眼角打量了一眼桌上的钞票:“这有多少?”
“600。”
陆苇不甘心地左右张望了一下:“你钱包呢?”
余姜海狠狠瞪了眼陆苇,恨恨地从背包里翻出钱包,摇晃着把里面的钱直接倒到了桌上。
钱包里的硬币噼里啪啦地摔在桌上,又滚到了地上。
“这回够了吧?”余姜海咬着后槽牙说道,“都快800了。”
虽然比预计的少,但蚊子也是肉,有总比没有强。陆苇心想,看来她和余姜海的交情也就值这么多了。
她走到桌旁,手指刚碰到绿油油的钞票一角,余姜海突然按住她的手:“拿钱可以,写张字据。”
“写什么?”陆苇不解。
“说我跟你替考没任何关系。”余姜海眉毛一挑。
陆苇刷刷点点,几笔写好,递给余姜海:“两清了吧?”
余姜海接过收据,快速扫了一遍,把手拿开。
就在陆苇走出屋门的一刹那,就听余姜海在她背后说道:“省着点儿花,监狱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星期六一早,拿着弗莱舍尔给的地址,骑着跟佟乐乐借来的女式自行车,董锵锵轻松地找到了芬多蕊湖。
稻草人酒庄就在湖畔的西北角,董锵锵晃晃悠悠地骑着车,边欣赏湖光山色,边留意酒庄的位置。
围着湖骑了约有三公里,董锵锵在一堆绿植中找到了隐蔽的酒庄大门。
董锵锵在门口转了几圈,看到两扇合拢的漆黑铁栅栏大门的顶端拼成一个类似中国传统万字符标志的图案。
墙壁上有个绿色按钮,董锵锵直接按了下去,大约五秒后,一声苍老的德语男低音从门禁器里传来:“您好。请问您找谁?”
“您好,我叫董锵锵。”董锵锵冲着墙壁上端的监控摄像头挥了挥手,“是弗莱舍尔先生推荐我来的。”
话音刚落,铁门“嘎吱”一声开了,董锵锵推着车边进边看,但大门里空无一人,既没有岗亭也没有门卫。董锵锵刚进来,大门立时又缓缓关闭。
等了几分钟,见没人出来招呼自己,董锵锵只能提声问道:“您好,请问我该去哪里?”
还是没人回答。
董锵锵看到正前方不远处有座幽暗的拱形桥洞,当下飞身上车,朝着桥洞飞快地驶去。
穿过桥洞,一条由灰石砖铺成的甬道赫然出现在董锵锵的面前,顺着甬道,董锵锵继续向前。
他边骑边四处打量,透过不很茂密的矮植,他隐隐绰绰看到不远处出现一栋古堡。
等到他刹住车,一个身高约1米9的瘦高老年男子从古堡大门走出,疾步朝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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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 伯爵
董锵锵赶忙支好车,快步迎了上去。
瘦高老人站住身形,微微欠身道:“瓦格纳伯爵已经等您很久了。”
董锵锵之前听弗莱舍尔介绍时一直说的是“他”,所以就想当然地以为瘦高老人就是酒庄主人,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主人原来另有其人。
“请跟我来。”老人说完,转身朝古堡里走去。
见对方没有握手和寒暄的意思,董锵锵知趣地闭上嘴,快步跟在老人的身后。
来之前他从未想过酒庄竟会是一座古堡,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古堡,看什么都新鲜。
一走进大门,董锵锵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座铜制半身人物雕像。
雕像戴着一顶南德特色的多羽毛毡帽,帽檐下是一双机警又有神的眼睛,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前方,身后背着一杆猎枪,看装扮是个猎人。
“请这边来。”瘦高男人在雕像后不远处催促道。
两人一路穿廊过厅,在欣赏了一堆油画和更多的雕像后,董锵锵很快就站到了一间客厅的正中央。
“请稍等一下,我这就去请伯爵。”瘦高男人说完转身走出房间。
董锵锵环视了一下屋内摆设,除了几张布面沙发外,就是一张茶几、一张大书桌和靠墙摆放的几个矮柜,屋子很简朴甚至有些简陋,完全看不出是伯爵的家。
整间屋的四面墙中,只有一面墙上挂了一副风景油画: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旁,一个身背猎枪的男子侧身站在一棵树下,眺望远方,他身旁半人多高的草丛里,隐约露出几只狗脑袋或尾巴。
董锵锵正专注地看画,就听身后有人说道:“这是我的曾祖父,瓦格纳三世。”
董锵锵完全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急忙回头,只见一名白发老妇人正站在门口,目光森然地注视着他。
董锵锵不好意思地讪笑了一下,趁对方走进屋时快速端详了一下对方。
只见白发妇人额头突出,眼窝深陷,颧骨高耸,脸颊无肉,身材比之前的男人更瘦,风大点说不定就能被吹到空中。
董锵锵本以为弗莱舍尔的朋友会跟他年纪相仿,没想到对方看起来像是弗莱舍尔的长辈,而且还是一名女伯爵。
“哦,您好,”董锵锵主动说道,“我叫董锵锵,弗莱舍尔先生说您这边需要人手清理葡萄园里的捣乱分子。”
“咳咳,坐吧。”白发妇人带着怀疑的目光望着董锵锵,同时伸手往下一挥,示意董锵锵坐下,嘴里说道,“他跟我说了,但我以为他会派两个场子里的伙计过来。”
“对不起,请问您怎么称呼?”董锵锵问道。
“捷琳娜伯爵一世。”老妇端坐在沙发上,虽然面容憔悴,但眉宇间确有股不怒自威的范儿。
“是这样,弗莱舍尔先生对养殖很在行,但对捕猎并不精通。因为您跟他提过您这边的园子里最近来了很多野生动物,所以弗莱舍尔先生特别委托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您解除烦恼。”董锵锵知道跟德国人说话时不能太谦虚,所以虽然话说得客气,但也没忘记强调自己是弗莱舍尔专门“请”过来的。
“所以,你是猎人?”捷琳娜上下打量了一下董锵锵,摇头说道,“你这么年轻看着可不像是猎人。就你一个人……咳咳,还是你有团队?”
董锵锵担心实话实说说不定这单就得黄了,立即回道:“当然有团队,我今天就是先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同时制定捕猎方案。”董锵锵没提自己不是猎人的事。
“之前本地的猎人也来过了,但他们对这些(野生动物)也没什么办法。看你年纪轻轻的,你之前有捕猎经验吗?”
董锵锵微微一笑:“当然,之前我帮弗莱舍尔先生抓过几只野猪。”
“抓过几只?”见董锵锵身材单薄,捷琳娜不太相信,“那你还真厉害。”
见对方不信,董锵锵并未气恼,笑着说道:“嗯,而且是我一个人抓的。您可以问弗莱舍尔先生,我相信由他告诉您可能更好。”
捷琳娜盯着董锵锵又端详了一会儿,突然道:“我的家族管理这个酒庄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而它之所以出名就是靠着园子里那些名贵的葡萄品种。我不管你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把那些偷吃葡萄的全都赶走或抓起来。咳咳……你听明白了吗?”
“没问题。”经历了几次抓捕行动后,董锵锵变得愈发自信,“但我需要先看看葡萄园的环境。”
捷琳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声音虚弱:“约翰逊……咳咳……他会带你看的。”
董锵锵从书包里取出两份合同,轻轻放到捷琳娜面前的茶几上:“这是我们公司的标准合同,请您过目。”
捷琳娜连眼皮都没抬,好像压根儿没听见他的话。
见对方无动于衷,董锵锵只能把合同又往她面前推了推:“我们一般是按捕获的猎物数量而不按重量付费,如果抓到的是野猪,一只收费2500马克。如果是普通的野生猪……”
他话未说完,捷琳娜突然一脸烦躁和厌烦:“不要跟我说这些……咳咳,细节,你去找约翰逊(说)。我只要我的葡萄完好无损,其他的事你都不要跟我说。出去,现在你给我出去。咳咳……咳咳……”
董锵锵很费解,在他的认知里,钱的事都应该跟boss谈,哪知对方根本就不上心,看来德国人的脑回路比较清奇。
捷琳娜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听声音很辛苦,好像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见对方这个样子,董锵锵也不好再坚持,只好悻悻地收起合同,改口道:“那好,我去找约翰逊先生了解一下情况。”
伴随着更剧烈的咳嗽,捷琳娜好像纸片一样摇摆起来。董锵锵见她面色煞白,仿佛随时都会晕厥,不敢耽搁,匆匆忙忙地走出客厅。
瘦高老人约翰逊领着董锵锵走出城堡的后门。
“喏,这一片都是。”约翰逊说完又指着另外几处山头说道,“那儿和那儿也都是。”
看到对方划出来的地段,董锵锵不禁咂舌:这片葡萄园的面积不比弗莱舍尔的放养林小多少。
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葡萄园四周的环境,忽然奇道:“为什么你们的葡萄园没有篱笆或者栅栏?有了栅栏不就可以防止那些动物进园偷吃了吗?”
“自打我来到这个地方就没见过你说的那个东西。”约翰逊嘀咕道。
“那为什么不装呢?”董锵锵不解,“葡萄熟了会慢慢发酵产生酒精,很容易吸引动物来吃的。”董锵锵想起自己抓的第一只野猪。
“伯爵不喜欢。”约翰逊耸了耸肩,“而且这里的葡萄酒农也没听说谁装过那个。”
董锵锵心想:如果连基本的防护措施都没有,成为野生动物们的食堂也就不奇怪了。
又瞧了瞧四周的环境,董锵锵心里慢慢有了谱,他扭头问道:“捷琳娜说费用的事和你谈。”
“是的。伯爵交待过。您可以报个数。”
“一只野猪2500马克。一只野生猪1500马克。其他动物具体看情况。”
“没问题。”约翰逊一口应下。
董锵锵没想到对方竟然连价都不还,心里别提多懊悔了,早知道就多报些了。
他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对了,你们这没有狼和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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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5. 捉猪小队2.0
“您提到的动物倒是没出现过,不过由于您不是猎人,所以我有必要提醒您,在您抓捕这些破坏葡萄园的动物时请您务必要遵守德国法律,否则伯爵会生气的。”
“您说的是《联邦德国动物保护法》和《联邦德国捕猎法》吧?您放心,这两部法律我都读过,我会严格遵守的。”自从误打误撞抓了第一只野猪后,董锵锵就专门去研读了相关的法律条款。尤其是开了公司后,他生怕由于法盲而触犯法律,所以变得特别谨慎,甚至在制作诱饵时都不再放太多酒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虽然这样做无形中增加了他的风险,但随着他捕猎技艺和手法的纯熟,人也渐渐变得更自信起来,“而且我不使用任何枪支和捕兽夹,所以不会造成动物的皮外伤。”
“你心里有数就好。”约翰逊点头道。
“但我不明白,”董锵锵忽然想到一点,“德国猎人有枪,有《狩猎证》,也懂德国法律,为什么他们不开枪抓这些野猪呢?”
“野猪大部分时候是晚上出没,而这儿的很多猎人不愿意夜间捕猎。另外我们伯爵是动物保护主义者,如果动物受了伤,我们伯爵也是一分钱都不会付的。”
董锵锵心想:难怪猎人们不愿接你家的活儿,这个伯爵看起来也是个刺头。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脸上并没表露出来。
“那您亲眼看见过野猪吃葡萄吗?”两人走在葡萄架间,董锵锵用手扒拉着葡萄叶。
“当然,不仅看见过野猪,还有浣熊、鸟、鹿、狐狸、甚至田鼠,总之这附近吃葡萄的动物有很多。”
董锵锵看到葡萄架下一大串一大串的破皮葡萄,心念一动,问道:“那这些掉在地上的葡萄一般您会怎么处理?捡起来卖吗?”
“哦,不,我们不卖葡萄。地上这些葡萄一般就让它烂在地里,当肥料了。”约翰逊解释道。
“那我能用吗?”董锵锵蹲下身子观察烂在地里的葡萄,然后趴在地上使劲闻了闻。
“您是说吃吗?当然不行。”约翰逊直接否定了董锵锵的想法,“它们对您的健康不利。如果您想吃,我们仓库里有些品相还不错的,我可以给您拿一些。”
董锵锵站起身,笑着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
沿着葡萄园又走了约有半小时,两人再次转回到古堡(酒庄)的后门。
“您觉得怎么样?”约翰逊一脸期待,“如果您愿意,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如果伯爵对我们的合同没意见,我今晚就可以。”董锵锵直言道。
“今晚?”约翰逊着实吃了一惊,之前还没有猎人晚上来葡萄园捕猎过,眼前的年轻人该不会是故意说大话诓他吧?他半信半疑地望着董锵锵,试探道,“那您今晚大概几点过来?”
董锵锵迅速盘算了一下,自己下午练完车差不多是六点,再到酒庄来,时间就差不多得晚上七点半了。
“七点半到八点之间吧。不过如果晚上捕猎,我可能需要两个空房间。一个是我捕猎后休息用,还有一个是关猎物的。”
“这没问题,酒庄里的空房间多的是。晚上您过来的时候我就能给您找出来两间。”约翰逊满口答应下来,“您还有其他要求吗?”
“对了,还要麻烦您帮我多准备一些酒精棉签剪子纱布这样的东西,万一受伤,我也好自己收拾一下。”董锵锵笑道,“另外我现在还需要几个大筐。”
约翰逊虽然心里起疑,但嘴上也没说什么,很快给董锵锵找了五个大竹筐。
看着董锵锵拎着大筐走向山坡下的葡萄架时,约翰逊撇着嘴摇了摇头:“估计也是个嘴把式,吃点苦头就知道这事不好做了。”
今天学车比前几天都要顺利,在几个路口都特别留意交通标识的董锵锵得到了教练卡丽娜的表扬。跟教练约好下次练车的时间后,董锵锵快步走进了土耳其烤肉馆。
他边吃土耳其肉夹馍边给端木打电话,他觉得自己晚上需要一个帮手。
“喂?”端木的声音听起来既沮丧又慵懒。
“晚上有事吗?”董锵锵开门见山,“有没有兴趣挣点零花钱?”
“哎,我刚看完一堆股票的研究报告,有的说大众好,有的说大众不好,我现在也纠结,不知道要不要趁着这次涨先出一批,免得再下跌损失太大。”端木答非所问。
“今天是星期六,你反正也不能交易,出来换换脑子,说不定对你做交易也有帮助。”
“成吧,可你要让我干什么?我可先告诉你,擦桌子扫地拖地这种事我可做不来,累得腰酸腿疼还不挣钱。”
“嗯,比扫地刺激得多。”董锵锵故作神秘。
“呦,那是什么工?多少钱?”端木一听董锵锵这么说顿时来了精神。
“一小时50马克。一晚上3-5小时。怎么样?”吸取了跟雷兰亭合作的教训,董锵锵不再提按抓住的动物只数付费的事,而且今晚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抓到什么。
“钱数倒还可以。”端木虽然打工经验少,但也知道目前汉诺威打工的行情,“就我一个人吗?”
“不,咱俩搭伙。”
“成,那具体做什么啊?”端木好奇道,“我做得来吗?”
“放心吧,你肯定可以。晚上我去找你。”董锵锵说着挂了电话。
比预料的时间更早,董锵锵和端木两人骑车来到了酒庄门外。
铁门开后,董锵锵轻车熟路地领着端木往酒庄门口骑,刚到大门口,就见约翰逊跟上午一样已经在门口站着等他们了。
“晚上好,约翰逊先生,这位是我的助手,端木星浩先生。”董锵锵转身介绍道,“端木,他是酒庄的管家约翰逊先生。”
“乖乖,这儿是酒庄?”端木咂舌地四处张望,“这不是个古堡吗?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两位里面请吧。”约翰逊招呼道。
端木的好奇心一如上午的董锵锵,看什么都新鲜,两人一前一后直接来到酒庄的后院。
“这是您的两个房间。您要的医疗装备已经放在您的房间里了。”约翰逊边说边把一串钥匙交到董锵锵的手中,“伯爵已经休息了,如果你们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就在这个走廊尽头左手的房间。”他指着一片阴影说道。
“好的,谢谢您,约翰逊先生。”董锵锵客气道。
看着约翰逊的身影消失在影影绰绰的走廊阴影中,端木这才缓过神儿来:“老董啊,你拉我来这里不是给人看酒窖打更的吧?那一晚上50马克可不够啊。我马上就diplom(注:德国硕士)毕业了,堂堂硕士给人值夜班,怎么也得100马克起吧?”
“嗯,那100马克可不够,怎么也得1000马克一小时才能配得上你的身份。”董锵锵揶揄道。
见董锵锵打趣自己,端木不恼反乐:“那敢情好,比炒股来钱快多了。那这活儿我应了,咱们赶紧干吧!说吧,咱们先喝哪种?半干还是全干?霞多丽还是黑皮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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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 葡萄藤下
“你以为我找你来喝酒的么?那我还用你?我一人喝都不够呢。”董锵锵没好气地指着约翰逊给自己备的房间,“你拎着那个门口地上的筐跟我来。”
“用筐?不喝酒啊?”端木嘀咕着,一脸不乐意地朝一堆筐走了过去。
两人走出古堡后门时,天色已晚,只见漫山遍野的葡萄园的上方弥漫着一层薄纱似的白雾,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透过白雾变得虚幻朦胧,而笼罩在一片白雾里的葡萄园则显得模模糊糊的。
“我说老董啊,你让我拎着这么沉的两大筐葡萄干嘛?你是故意消遣我的么?”端木平时锻炼少,拎着装满破皮葡萄的竹筐走了没几步就气喘吁吁起来。
“快走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董锵锵催促道。
等两人前后脚走到董锵锵选好的地方,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酒庄的位置远离市区,方圆几公里只有大片的田地和零星几户人家,几乎没什么工业光,再加上酒庄(古堡)里也没开什么照明,所以葡萄园里看起来也是黑黢黢的。
“咱俩到底来干什么?”听着四周不时传来的动物叫声,端木恍惚道,“要是守夜难道不该是在酒庄里么?”
“咱们今晚要抓几个‘捣蛋鬼’。”董锵锵嘴里说着,迅速从背包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金属绳索,上下左右拽了拽绳索一头儿的绳结,见绳结缩放正常,他满意地把绳结放在地上,在上面轻轻撒上一层浮土盖住,又用手把竹筐里的葡萄捧出来,在绳结的前后左右均匀撒好,最后把还有半篮葡萄的竹筐放在绳结前方。
仔细检查了一遍后,他拍了拍手,从兜里掏出一个索尼随身听(注:便携式磁带放音机),竖在筐子旁边,轻轻按下播放键,然后迅速跑回到隐蔽处,抓起金属绳索的另一头。
端木瞠目结舌地看着董锵锵忙活了一溜够,不知他要干什么,也不好意思问,皱着眉头盯着远处的竹筐,想看看到底会引来什么。
随身听里突然传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什么动物在低声嘶吼,声音断断续续,时远时近,不是很清楚。
“这什么玩意儿?”端木一脸迷茫地小声问道,“干嘛放这个?”
“嘘,别说话,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董锵锵卖了个关子,“你看好我是怎么做的,一会儿你来做一遍。”
一晃半小时过去了,只有草丛里的蛐蛐在扯着嗓子叫,四下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董锵锵还在全神贯注地盯着竹筐,身后的端木已经放平了身体,躺在葡萄架下,把脑袋枕在一旁隆起的土堆旁,眼望着夜空,若有所思道:“哎,你说下周大众会不会把上半年报发出来?如果发出来的数据高于预期,是不是股价会再创新高?”
董锵锵见他这幅模样,严肃道:“我请你来是干活的,你要是聊天可一分钱都没有。”
见董锵锵好像生气了,端木一骨碌坐了起来,辩解道:“咱们这不是都猫了半天了么?一个鬼影都没见着,你让我抓什么啊?”
就在这时,随身听里的磁带a面放完了,机器“咔咔”响了两声,自动翻到了b面。
但b面放了五分钟,什么声音都没放出来。
就在董锵锵怀疑自己没有给磁带b面录上内容时,身后的端木猛地一拽他的t恤,低声道:“你看右边第三列那排葡萄架。”
听他这么一说,董锵锵急忙朝那边望去。夜风轻轻吹过,只听见葡萄叶沙沙作响,不远处一片模糊,董锵锵什么都没看到。
“看什么?”董锵锵不解地问道。
“那边儿,好像有人。”端木的声音更低了,“你没看见?就那儿。”端木抬手指了指。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董锵锵依稀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葡萄架的缝隙间一闪。
“好像还真是。”董锵锵夸道,“你眼神儿还真好。”
“你说那影儿……是人还是动物?”端木说话带着颤音。
“不知道,去看看。”董锵锵说完就要移动身形,被端木一把拉住:“哎,等等。那我呢?”
“你继续看着这儿。”董锵锵用手指筐,“你看见那个葡萄围成的圆圈了么?那下面就是绳套,如果有动物过来吃,脚踩到绳套里,你就拉绳子,只要你拉得够快,它就跑不了。对了,记得带上手套,有些动物力气大,不戴手套手就磨破了,而且到时你也容易抓不住绳子。”
端木边戴手套边小声问:“那你自己去看?”
“这地方也不大,人多了有响声就该把它吓跑了。我去就行。”
“那万一对方是人不是动物呢?”端木担心道,“万一他手里有家伙怎么办?”
“你偷葡萄会带刀啊?那不是有病么?”董锵锵没多想,况且他也确实不怕,“放心吧,要是小偷我就见机行事,不会有事的。我走了。”话音未落,他一猫腰,从身旁的葡萄架下直接钻了过去。
“看清楚就快点回来。”端木不放心地朝着董锵锵的背影喊道。
董锵锵蹑手蹑脚地朝着目标小心地移动着,但却没看到什么影子。
就在他左右张望疑惑不解时,身后一侧突然出现脚步声。
董锵锵一瞬间寒毛都立起来了。
他急忙转头,同时伏低身体到葡萄架下,机警地朝声音来源望去。
只见一个东西在葡萄藤架的缝隙间一闪而过,竟然还反射出一丝微光。
玻璃杯?
董锵锵以为自己看错了,将身子微微探出葡萄藤架。
这次他看清楚了,确实是玻璃杯,在葡萄藤架的缝隙间一闪一闪的。
而拿着玻璃杯的,是一只纤细枯瘦的手。
董锵锵慢慢挪到离对方更近的葡萄架下,大着胆子伸出头朝下望去。
黑夜里,一个瘦削的背影正朝坡下走去。
看到对方的穿着、身高和那一头标志性的白发,董锵锵不禁一愣:这不是捷琳娜么?大晚上的不睡觉,她跑到葡萄园里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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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 天生捕手
见对方不是偷葡萄的,董锵锵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
但他还是心有疑虑,不知道对方这么晚拿个红酒杯在园子里乱跑个啥。
他刚要开口喊对方,忽然想到:葡萄园是人家的,人家爱做什么做什么,而自己只是对方雇来干活的,根本管不着雇主,别说拿着红酒杯了,人家就是举着火把也跟自己无关。想到这儿,他张着的嘴巴又慢慢闭上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另一侧传来端木的一声惊呼,喊声有些凄厉,好像他被什么东西咬到了。
董锵锵大惊,连滚带爬地从葡萄藤下钻了出来,猫腰伏背,朝端木快冲过去。
等他看到端木的样子时,着实吃了一惊,但这一惊却不是害怕,而是喜悦。
只见端木两手牢牢地拽着金属绳,绳子的另一头拴着一只长着小圆耳朵的动物,它的眼睛周围有着一圈深浅分明的皮毛,嘴巴前凸好像狐狸,一只毛茸茸的纹路清晰的大尾巴正左右拍打着地面,而它的前肢则被金属绳捆住,只能发出焦躁的低鸣声,显得很愤怒。
董锵锵打的结是和德国人学的,捆野猪用的,越挣扎就越紧。
“这,这玩意是什么啊?”端木见董锵锵回来了,忙不迭地问道。
董锵锵一看到就认出来了,他边走近动物边问道:“你小时候没吃过干脆面么?”
“吃过啊。”端木说完停了两秒,又盯着动物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董锵锵的意思,“这是浣熊?”
“没错。”董锵锵边说边从背包里取出其他绳子绑在浣熊的身上,然后把绳子的另一头系在旁边葡萄藤的木桩上,这才解开浣熊前肢的金属绳套,“这种动物不是德国本土的,是德国人从其他国家引来的外来物种。由于在德国的天敌很少,所以它们繁殖得非常快。而这种动物最喜欢吃的食物之一,就是葡萄。你手气不错,咱们今晚没白来。”
“接下来呢?”端木擦了擦汗,刚才的紧张心情一扫而空。
“你还像刚才这样做就好。我去找约翰逊要个大点儿的笼子来。今晚咱们还不定能抓多少只呢,光凭我带的绳子可不够。”
“这个工有点儿意思。你算是找对人了,我就是天生捕手。”端木一放松,顿时吹嘘起来,“这种事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你就说今晚咱们是抓30只还是50只吧?”
“如果我去拿笼子这段时间你又抓到了其他的,你就像我刚才那么做:先系上第二根绳子再解金属的那根。”董锵锵不放心地又补充了一句,“但如果你抓住的是野猪就先不忙解绳子,等我回来再说。”
“野猪?”端木打了个激灵,立刻坐直上身,紧张地环顾四周,“你说这儿……还有野猪?”
“当然,我估计这地方最爱吃葡萄的除了浣熊就是野猪了。”董锵锵摆了摆手,“我等你胜利的喜讯。”
端木咽了咽口水,表情纠结地说道:“那,那什么,要不我去取笼子吧?你来抓一只。我都蹲好久了,腿都麻了。”
董锵锵本想借着拿笼子问问约翰逊捷琳娜伯爵到底什么情况,见端木自告奋勇要去取笼子,猜他可能是害怕野猪,当下也不点破,笑道:“那成,记得说话客气点,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伯爵的管家。”
“我有分寸。”见董锵锵同意,端木急忙站起身,径直朝酒庄后门的方向大步走去,“我捧着他说呗。”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望着端木的身影消失在葡萄藤间,董锵锵再次布置好绳套,放置好随声听,然后安静地蜷伏在阴影里,耐心地等待着下一只猎物。
四周又是一片寂静,望着空中屈指可数的几颗星,董锵锵心里又想起周日父亲打电话时说的话,他不禁好奇,就父母每月那点儿退休金,是怎么能把外债还完的?
就在他东想西想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山坡下方传来,董锵锵心知又有猎物出现了,一翻身趴在地上,全神贯注地瞅着声音的方向。
就在他翘首以待之际,忽然发现对面葡萄藤的空隙间多了一大团移动的黑影,伴随着黑影同时出现的还有“吭哧吭哧”的喘气声。
董锵锵不敢大意,慢慢地把金属绳在手上多绕了两圈儿。
突然,一对儿亮晶晶的、兵乓球大小的光球出现在不远处的阴影中。
紧接着出现了更多亮晶晶的光球。
董锵锵对这种光球很熟悉,他知道这是野猪的眼睛。但让他诧异的是,这次出现的野猪竟会这么多。
粗粗一数,来了十只。
董锵锵知道野猪爱成群结队出没,但他之前总是碰到单打独斗的野猪,还从没一次碰到过这么多。看样子这是一家子组团来吃白食的啊。
慌乱了几秒后,他马上清醒过来,迅速观察这群野猪。看着看着,突然发现它们虽然数量多,但普遍体型都不大,最大只的也就七八十斤的样子,而小的看起来顶多只有二三十斤。
不过,虽然个头不算大,但食量却很惊人,它们旁若无人地开始啃食地上和葡萄藤上最低处的葡萄。
董锵锵今天就带了一只金属绳过来,他有些后悔,早知这样应该把那张大网也带来。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只能抓到一只是一只。
野猪群顺着山坡从下往上吃了过来,一只体型偏瘦的野猪一眼就看到董锵锵的竹筐,它得意地嘶鸣一声,直接冲了过来。
它前蹄刚踏入绳结里,董锵锵看准时机猛地一提,只见泥土下的绳结猛地从地里被抽了起来,刷的一下收紧在野猪的前蹄上。
野猪吃痛,奋力挣扎起来,董锵锵不敢怠慢,用手拉着被套住的野猪朝山坡上飞快地跑去。
被套住的野猪发出低吼,挣扎着想要摆脱金属绳,四蹄在地上刨出几道痕迹。
董锵锵正跑着,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奔跑声,他扭头望去,只见有几只野猪扔下葡萄,朝他奔来。
他原打算先把这只扔在约翰逊准备的房间里再返回来捉其他的,但没等他跑到后门,野猪已经杀到了他身后不远的位置。
董锵锵正要跑进后门,就听“咣”的一声,后门被打开,端木拖着一个大铁笼子站在门里,正要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骤然出现在门口的董锵锵,端木不觉一愣:“哎,你怎么来了?”
“闪开。”董锵锵大吼一声,直接冲进门里。
“哎哎,这……怎么回事这是?”端木应声被董锵锵撞了个四脚朝天,人朝门旁的柴火堆摔了过去。
董锵锵顾不得解释,右手使劲地一甩一带,被金属绳套牢的野猪就连滚带爬地也摔进门来。
借着一甩的力量,董锵锵迅速转了个圈,脸朝门外,他看到追击他的野猪里最快的几只已经到了门口。他顾不得多想,用手使劲把门一摔。
但门却没关上。
董锵锵一愣,就觉得一团黑影在自己的腿下一闪,他的腿被那团黑影撞得生疼。
董锵锵顿时一身冷汗,急忙两手较劲去关门,同时用肩膀死死地顶住铁门,咬牙把铁门的门栓别进了栓眼里。
这时就听见接二连三的沉闷撞击声从门外传来。
董锵锵背靠在门上,就觉得仿佛有几把大锤同时锤在了他的背上。
没等他缓过神儿来,就见自己对面的阴影里,一对儿闪闪发亮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董锵锵一下觉得空气凝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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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 柳暗花未明
就在董锵锵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对儿眸子时,又一对儿光球在院子里亮了起来。
那是董锵锵抓进来的那只野猪。
两只野猪吭哧吭哧地凑到了一起,好像在低声商量着什么。
之前被撞翻在柴火堆里的端木用手硬撑着身旁的大木头块儿,翻身爬了起来,靠在柴火堆旁晃了晃脑袋,一转头看到一动不动的董锵锵,一脸费解:“哎,这啥情况?”
“别说话。”董锵锵不敢分心,低声道,“它们视力不好,但是听力和嗅觉灵敏。”
“它们?”端木小声念着,顺着董锵锵盯着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两只正在窃窃私语的“小偷”。
当端木看清阴影里有两只体型中等的猪时,长松一口气道:“我当什么呢,原来就是猪啊,我还以为是狼呢,吓死我了……”
他边说边站起身,朝自己找来的大铁笼子走去。
“别动。”董锵锵脱口而出。
没等端木反应过来,两只野猪像两颗炮弹一样“射向”端木。
“躲开。”董锵锵大喝一声,同时两手用力将手中的金属绳朝端木的反方向使劲扯去。
跟金属绳有交集的那发炮弹登时落了空。
听到董锵锵的提醒,端木急忙想躲,但身旁除了散落一地的大块木头外,并没有什么能躲能闪的空档。
情急之下,端木只能选择抱头蹲了下来。
夜色里,那发炮弹直接命中刚蹲下的端木。
端木第二次被撞进了柴火堆。
他吃痛发出一声惨叫,野猪圆睁着一对儿小眼睛,左右晃了两晃,凶神恶煞地准备对他发动第二次攻击。
就在这时,一块儿木头带着风声砸向野猪。
野猪没防备,被木头块儿砸个正着,身子往旁边一歪,吭叽了两声竟没倒地。
它立刻恼羞成怒地掉转方向,瞅准董锵锵所在的位置,向他发起冲锋。
董锵锵刚才情急之下扔出一块儿木头,早就料到野猪可能会朝自己冲来,马上抄起一块木头握在右手。
后院里码放的这些木头都是提前劈好的,准备晾干木头里的水分等天凉时做柴火用的,每块木头的长短大小和人的小臂差不多,握在手中刚好能当个武器。
野猪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到了董锵锵的面前。
董锵锵根本没时间思考什么战术,立即手起棒落,朝着野猪背上打去。
野猪往旁边一闪,这一棒没砸到它身上,反而砸到了野猪耳朵和脖颈的交界处。
虽然野猪脖子上堆积的脂肪很多,但董锵锵这一下也着实使了些狠劲。野猪疼得往前一蹿,“咚”的一声撞到董锵锵的膝盖上。董锵锵刚要抬腿踢猪,野猪眼疾嘴快,张嘴就咬。
“啊!”董锵锵只觉得腿一疼,咧着嘴喊出了声。
“哎,你……”端木第二次爬出柴火堆,正好看到野猪站在董锵锵腿边撕咬,顿时吓得结巴起来,说话都走了调。
董锵锵条件反射地飞起右脚,这一下结结实实地踹在野猪侧面的肚子。他只觉得自己踢到一个五十斤的面口袋上,野猪身子一歪,咬着董锵锵腿的嘴就松开了。
“跑啊!”端木趴在柴火堆里急得直喊。
见野猪松开嘴,董锵锵想都没想,直接把手里的木头朝野猪嘴怼了过去。
看探索频道的时候,董锵锵了解到野猪最厉害的武器就是它的獠牙,成年野猪的獠牙跟开过刃的匕首一样锋利,配合野猪的冲刺进攻,可以轻易挑开一只成年老虎的肚子,就是没挑破,造成的伤口也是短期内难以愈合的,可以让猎物瞬间失去战斗力。
董锵锵刚才就注意到,这两只野猪的獠牙还没长大,但即便如此,董锵锵也不敢冒险让它撞一下。所以趁着距离近,他迅速把手里的木棒捅向野猪嘴里。
黑灯瞎火之际,野猪根本没看清戳自己嘴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张嘴便咬,咬住就不撒嘴,同时还往木棒往另一侧带,似乎想把木棒从董锵锵的手里夺走。
董锵锵往怀里猛拽木棒,但野猪的嘴劲比董锵锵想象的还要大,眼看木棒就要被夺去,董锵锵猛地一撒手。
野猪始料不及,嘴里咬着木棒,身子也因为惯性朝一旁摔去。
董锵锵垫步上前,飞起一脚,照着野猪肚子猛踹了过去。
野猪肚子和野猪眼睛都是野猪身上薄弱的地方,这一下踹击直接把野猪踢飞出去。
趁着野猪倒地不起,董锵锵疾步赶到,伸手抄起野猪的两只后蹄,像铁饼运动员一样快速旋转起来。
野猪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董锵锵卯足了劲朝空中一扔,野猪就擦着后院儿的墙头飞了出去。
隔了几秒,董锵锵就听到沉闷的一声“砰”从门外传来。
他疲惫地转头看了看另一只野猪,却见那头野猪不知何故竟主动钻进了端木拎来的大铁笼子里。
董锵锵紧跑两步,就把笼子门给关上了。
后院铁门的撞击声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没了声响。
“它们走啦?”端木惊魂未定。
董锵锵摇了摇头,用手指着墙外,喘着粗气说道:“你上去看看。”
端木眨巴了两下眼睛,从旁边搬过来一把梯子,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当他顺着墙头向外张望时,就见后门外黑乎乎一片,他吓得扭头说道:“好家伙,它们都来了。”
“外面有几只?”董锵锵终于把气喘匀了。
“一,二,三……”端木小声数道,“八只。”
“那基本都来了。”董锵锵苦笑道,“没想到它们还挺抱团儿的。”
话音刚落,他的表情渐渐凝固,就在端木感到匪夷所思时,董锵锵突然大喊一声:“糟了……”
“怎么啦?”端木跳下梯子,“什么事儿糟了?”
董锵锵惊骇地看着端木,半晌才喃喃说道:“我才想起来,捷琳娜还在外面呢。”
“谁?”端木从未见过捷琳娜,不知董锵锵说的人是谁,皱眉问道,“谁在外面?”
董锵锵的手心里全都是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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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9. 隐情
“你刚才说的到底是谁?”端木不解地追问道,“是其他抓猪的么?”
“是这个酒庄的主人。”董锵锵的思绪高速运转着,他在思考该如何解决门口的这些不速之客。
“咳,没事儿……”端木不以为然地说道,“这外面地儿这么大,她还不一定转哪儿去呢。再说酒庄那么多门,她也不是非要从这里回来啊。”
端木的话让董锵锵略微放下心来,但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毕竟刚才他看见捷琳娜的地方离后门最近,万一对方真从后门回酒庄,那可就真热闹了。
“还是小心点好。”董锵锵看了眼梯子,吩咐道,“我去找约翰逊告诉他这件事儿,另外顺便跟他拿点东西,否则就凭咱俩抓不了这么多猪。你在梯子上看着外面的情况,如果发现捷琳娜靠近,就喊话让她绕道,同时打电话告诉我。”
“放心吧,没问题。”端木这时也已经平静下来,他用手比了个“ok”的手势,“你快去快回哈。”
董锵锵转身朝约翰逊的房间走去,端木赶忙搬了个木箱顶在门后,然后拍着巴掌满意地点头道:“这回妥了。”
约翰逊屋里的灯还亮着,董锵锵轻轻敲了两下门,门“吱拗”一声开了,约翰逊站在门里,态度友善地看着他:“董先生,我刚才给你的助手一个铁笼,有用么?”
“嗯,用上了,谢谢。”董锵锵露出为难的神色,“不过……可能一个笼子不够,我需要您的帮忙。”
“可我们这也没有更多的笼子了。”约翰逊露出更为难的神色,“毕竟我们是酒庄,不是农场。”
“我知道,我不是来跟您借更多笼子的。”董锵锵顿了顿,“我想和您借……买一些酒,度数高一些的那种,比如威士忌或者伏特加。”
“买酒?”约翰逊摘下老花镜,表情严肃地看着董锵锵,“您是要现在喝么,董先生?还是您今晚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哦不,您搞错了,不是我喝,哦,也不是我的助手喝,”董锵锵急忙解释,“我需要酒和面粉做一些诱饵,帮我抓住葡萄园里的那群‘捣乱分子’。”
约翰逊上下打量了董锵锵几十秒,确定他不是说胡话后,才缓缓道:“您要的东西厨房都有,跟我来吧。”捷琳娜曾交待约翰逊让他配合董锵锵,所以约翰逊并没为难他。
虽然后厨很大,但董锵锵很容易就在酒柜里找到自己要的东西。让他惊喜的是,除了好几瓶度数从40到80不等的威士忌外,还有白兰地、伏特加、朗姆酒、龙舌兰以及琴酒等各式欧美烈酒。来之前他还担心酒庄里只有红酒,这些烈酒让他大为满意。
同时他还发现厨房的角落里有若干个收集厨余的生物垃圾桶,专门存放当天未吃完的剩菜饭。
“嗯,请问这几瓶多少钱?”董锵锵从一堆酒中挑出几瓶熟悉的摆在桌上,用手比划了一下,“我想都买下来。”
“你都要?”约翰逊暗暗吃惊,“这些酒可不便宜。”
“嗯,多少钱?”董锵锵边问边摸钱包。
约翰逊迅速心算了一下:“都加起来应该是420马克左右。如果您要看收据,我现在可以去找,就是需要些时间。”
“不用那么麻烦,”董锵锵从钱包里数出一摞钞票放在柜台上,“这是420,你点一下。”
约翰逊拿眼一打就知道钱数不少,当下收好钱,笑道:“不用点了。我这就给您写收据。”
趁他写收据的功夫,董锵锵指着厨余垃圾桶问道:“这几个桶里都是今天的剩菜吗?我能用么?”
“啊?您要用这桶里的东西?”约翰逊以为自己听错了,脑袋一时没转过弯儿来,他不知道董锵锵到底在想什么,“是今天的……可都已经脏了。如果您饿了,我可以让厨师……”
“我不饿。”董锵锵两步走到桶前,一把掀开桶盖,探头往里观瞧,桶里虽有剩菜但并没任何异味。董锵锵猜测一方面可能是桶经常清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德国冷餐多,不像中餐有那么多的汤汤水水,所以不容易发酵产生怪味。
“如果您需要就请用吧。”约翰逊皱着眉把收据递给了董锵锵,“只要您不觉得不卫生就好。”
“另外我还需要用您的厨房,”董锵锵客气地问道,他知道德国人规矩多,他不想失了礼数,“用厨房要多少钱?”
“哦,这不需要付钱。”约翰逊越发觉得董锵锵古怪,“您确定不需要我叫厨师帮您做点什么吗?”
“不用。”董锵锵微笑着边说边开始挽袖子,“我自己就可以了。”
“您用厨房没问题,但我需要在这里陪着您,这也是伯爵交待我的。”约翰逊担心董锵锵搞什么古怪,把厨房折腾乱了让自己第二天被批,所以想在一旁监视董锵锵。他慢慢走到一张沙发旁缓缓坐了下来。
一听到伯爵两个字,董锵锵猛然想到自己刚才看见的场景。他构思了一下措辞,试探着说道:“那个,我刚才好像在葡萄园里看见了……伯爵。”
“你说什么?”约翰逊闻言陡然一惊,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你在哪儿看见的?”
“嗯,就后面那道山坡,大概是c3区和c4区之间那片葡萄藤吧。”董锵锵找了个垃圾袋铺在地上,然后从垃圾桶里往外拣他觉得能用的残羹,“而且她手里还拿着酒杯。”
约翰逊的脸色看起来十分古怪,他急忙问道:“那你刚才见她后没叫她吧?”
“当然没有,这是她的庄园,她想干嘛干嘛,我可管不着。”董锵锵嘴上说着,手里却没停,已经快速拣完一个桶,开始掏第二个。
听到董锵锵这么说,约翰逊长出一口气:“你没叫她就好,没叫她就好。”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那我也得抓紧时间,现在后门堵着七八只野猪,如果伯爵从后门回来,那就该出事了。”董锵锵补充道。
“你说什么?”听到董锵锵说后门有一群野猪,约翰逊手一抖,杯子从手中掉落,摔在地上变成一堆晶莹的碎片。
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董锵锵不禁奇怪,心说这个管家看起来年岁也不小了,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慌呢?
“野猪堵门是什么时候的事?”约翰逊急赤白脸地问道。
“就刚才我找你的时候呀。”董锵锵愈发奇怪,“不然我干嘛买你的酒?管你借厨房?”
“那咱们赶紧出门把野猪赶跑!”约翰逊边说边环视四周,见墙角立着一杆长竹竿,他立刻奔了过去,握在手中就要出门。
“哎,你不能赶它们啊。”董锵锵还没做完诱饵,急忙拦他,“你如果不逮住它们,下次它们还会再来。再说你们找我来不就是为了抓住它们么?而且伯爵也不一定从后门回来,她看见野猪肯定就绕到正门去了。”董锵锵安慰道。
“不行,必须马上把它们赶走。”约翰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然伯爵会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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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 布阵
“不用担心,我的助手现在就在后院,如果他从墙头看见伯爵靠近后门,会大声提醒她的,不会让她被野猪攻击的。”董锵锵好言劝道,“我现在抓紧做,马上就可以……”
“不行不行,”约翰逊吓得脸色煞白,“你绝对……哦不是,你的助手绝对不能喊她,那会置她于危险中的。”
董锵锵本来想说:端木如果看见伯爵过来不喊才是置她于危险吧?但这话他没好意思问,只能改口道:“不喊怎么提醒她?总不能开门说吧?那野猪可就都冲进来了。我们后院只有一个铁笼还已经关了一只,如果进来七八只可关不住,到时你后院就该彻底毁了。”
“总之不管你们谁,”约翰逊激动地摆手道,“都不能喊她。绝对不能!”
见约翰逊如此坚决地反复提醒自己,董锵锵不禁心里起疑:“约翰逊先生,您方便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喊她的名字吗?”
“万一……万一伯爵没听清楚你们喊什么,为了听清走得更靠近后门而被野猪围攻了怎么办?”约翰逊皱眉道,“有这个风险吧?”
董锵锵一想,对方这么说也有些道理,马上掏手机:“那我现在就告诉他如果看见伯爵出现了先别喊。”
见董锵锵采纳自己的建议给助手打电话,约翰逊如释重负,但旋即又紧张起来:“我现在就去后门,帮你们看着。”
望着他的背影,董锵锵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为什么他们不能喊伯爵呢?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他知道,他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就算不为了伯爵的安全,后门外那么多只野猪分明就是白花花的银子,要是没抓到就实在太可惜了。
原材料齐备加上干活的工具充足,董锵锵很快就做好了需要的诱饵。当他扛着一大袋诱饵来到后院时,只见约翰逊也搬了一把梯子,跟端木一起,在后门旁一左一右两个墙头守着,观察外面的动静。
“怎么样了?”董锵锵把袋子扔到地上,抬头问高处的端木,“外面还剩几只?”
端木朝他比划了一个“v”的手势,董锵锵一愣,难以置信地问道:“就剩两只了?”
“是又来了两只。”端木跳下梯子,用脚尖轻踢了袋子一下,端详着袋子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都是好东西。”董锵锵解开袋子,边往外掏边介绍,“保证野猪们吃完竖大拇哥。”
诱饵刚一掏出来,端木立刻敏感地用手掐住鼻子:“这什么味儿啊?太难闻了。”
“这是能让野猪们听话的法宝。”董锵锵笑笑。
端木不相信地摇了摇头,他还以为董锵锵能拿来什么好东西,谁知只是几个看起来破破烂烂泛着异味的超大面团子。
约翰逊似乎根本不关心董锵锵准备的是什么,他站在两人身后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赶走这些野猪?”
“现在。”董锵锵说着看了看后院的环境,问道,“这里通向酒庄前厅一共有几条路?”
“两条。”约翰逊迅速用手一指,“你刚才回来时走的是一条,还有一条路也能过去,但第二条路有个木门,平时是锁着的。”
“那就好。”董锵锵满意地拍了拍手,“这样约翰逊先生,请你现在去酒庄前厅,如果伯爵从正门回来,你告诉她我们在努力工作,也让她好好休息。”
“那你打算怎么做?”约翰逊虽然眼睛没去看地上摆放着的诱饵,但鼻子里也闻到了些不寻常的气味,他知道那是烈酒的气味,“就用地上这些东西吗?”
“没错。”董锵锵信心满满道,“如果您坚持要在这里观摩也可以,但我担心伯爵从前面回来看不到人着急,万一跑到后面就不安全了。”
约翰逊刚才已经见过他做诱饵的原材料,知他不敢乱来,加上他也确实担心伯爵的行踪,当即点头应道:“那我现在就去前面。记住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不要……”
“不要喊伯爵的名字。”董锵锵微笑着接过他的话头,“我们记住了。”
看着约翰逊匆匆消失的背影,端木一脸费解:“你们刚才说什么‘不要喊伯爵的名字’?那是什么意思?”
“先别管那个,你听我说,你把这些诱饵散开摆在地上,然后在上面支起木箱。”董锵锵吩咐道,“小时候玩过纸盒扣老鼠吧?”
“这是诱饵?”端木蹲下身子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乖乖,这用什么做的?怎么是这个味儿啊?这么臭野猪能吃吗?”
董锵锵见他没回答自己,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说的就是在木箱下放诱饵,木箱和诱饵之间再用木棍什么的支着,等猎物跑到箱子下就拉绳,让木箱扣下来,对吧?”端木理解得很到位。
“没错,道理是这样。不过咱们因地制宜,只要比外面那些野猪体型大的容器都可以用。”董锵锵早就注意到后院的角落里层层摞着很多采摘葡萄时用的大筐,以及少量的不知干什么用的木箱,他用手点指,“不管是木箱还是筐,只要能罩住(野猪)咱们就用。”
“但这些筐看起来都很单薄,能结实么?”董锵锵说话时,端木已经走到一摞筐前顺手拿起来一个,放在眼前仔细研究,“那些野猪看着可不是善茬啊。”
“你说的我也想过,我们用这种简易陷阱吸引它入伏,同时还要在筐下放绳索。这样如果筐没扣住它,我们也能有后招,不至于太被动。”董锵锵老练地说道。
“那你打算把这些诱饵都布好后就开门么?”端木边说边撸袖子,“那就赶紧吧。”
“一次放太多只进来咱俩根本搞不定,也太危险,万一篮子全没扣中,咱们就成人家的猎物了。”董锵锵继续说道。
“那怎么办?”端木刚要动手,听董锵锵这么一说,不自觉地又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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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1. 馊主意
“这样,咱们分工合作:我负责开门,每次放进来一只,等它一进来我就关门。你来负责观察它去吃哪个筐下的诱饵。一旦它选好目标,你就负责拉它脚下的绳套,套住它的蹄子,这样不管它会不会撞翻篮子,我们最后都能抓住它。”
“万一我套住了它,但咱们还是抓不住怎么办?”端木想到刚才那只野猪的彪悍作风,不禁心有余悸。
“你放心,有这些吃的在,它们掀不起什么浪来。”董锵锵对自己的厨艺和厨房的那些烈酒很有信心。
见董锵锵自信满满,端木虽然怀疑也不好说太多,毕竟刚才董锵锵和野猪正面对殴时他也没帮上任何忙。
两人分头忙碌,不一会儿的功夫,端木就摆好了四个筐,每个筐下也都放好了诱饵和绳扣。董锵锵也没闲着,他找来一堆分量重、占地大的物件,把通往前厅的路口封得严严实实,这样野猪就不能轻易逃跑了,再要抓它们就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的事了。
董锵锵只带来了一条金属绳,他把金属绳的两头都做成绳扣,分别放在两个筐下,而另外两个筐下就只有普通绳子做成的绳扣了。
“准备好了吗?”董锵锵靠在门上,看着紧张兮兮的端木问道。
虽然距离每个筐陷阱都有一段距离,但端木的手心里全都是汗,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抖,董锵锵刚问完,他就无意识地抽了一下手里的绳子,结果力气太大,直接拽倒了两个筐。
董锵锵知道他害怕,从自己的包里挑出一瓶40度的威士忌,在手上掂了掂,拧开盖儿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端木:“来一口提提神儿。”
威士忌这种烈酒一般都是要加冰块慢饮的,直接喝属于极端饮法,既不利于健康也喝不出酒的香味。但在目前这种特殊情况下,董锵锵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在短期内迅速提高对方的胆量,只能因陋就简就地取材。
端木心里清楚董锵锵的意思是让他喝酒壮胆,他毫无犹豫地接过酒瓶,抬头猛灌了一大口。
在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后,端木的脸色渐渐变得通红,他只觉得自己热血沸腾。
他把酒瓶还给董锵锵,抹了抹嘴角,发狠道:“来吧。”
董锵锵走到门边,把手轻轻搭在门栓上,眼睛看着端木,缓缓点了点头。
一刹那间,端木就觉得四周骤然安静下来,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而这份心悸的感觉就跟他看到大众股票下跌时是一模一样的。
门栓被缓缓拉开。
门“吱拗吱拗”地开了一道缝,董锵锵小心地把着门,不敢开得太快。
当缝隙接近三十厘米左右时,董锵锵就觉得门板一震,夜色中,一条黑影“嗖”地冲(挤)了进来。
端木还沉浸在回忆股票下跌的情绪里,根本没料到野猪竟会来得这么快。
更多野猪涌到了门口,董锵锵用尽全力才把铁门重又关上,他一边挂门栓一边低声喊道:“端木!”
一语惊醒梦中人。
端木被这声扰乱了思绪,一下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失声喊道:“啊?”
“野猪!”董锵锵朝一个方向努了努嘴,“进来了。”
端木会意地转头望去,正好瞥见野猪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后,身子一歪,撞翻一个竹筐,竹筐下的诱饵直接显露出来。
竹筐陷阱顿时失败,就剩下竹筐下的绳扣了。
万幸的是,这个竹筐下是金属绳。
端木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汗珠顺着脸颊徐徐滑落。
野猪发现竹筐下的美食,开始忘我地啃食起来,根本没拿正眼儿去看一旁虎视眈眈又提心吊胆的两个人。
但它的蹄子迟迟没有落入绳扣里,端木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就在这时,一个土豆骨碌碌地滚到了野猪嘴旁不远处,野猪和端木都是一愣。
端木扭头望去,董锵锵这时已经丢出第二个小土豆,这次土豆直接滚到了野猪的肚子下。
野猪回头瞪了董锵锵一眼,一蹄子踹飞土豆,继续低头享受美餐。
让野猪郁闷的是,第三个第四个土豆接踵而至,完全打断了它进食的节奏和心情。它咆哮着转过身,凶恶地看着董锵锵,做龇牙咧嘴状,端木看到这只野猪的獠牙貌似还没有开始长。
董锵锵身旁放着一筐土豆,他一面掂着土豆,一面密切留意野猪的动静。
但野猪只是跟他对峙了几秒钟就调转头去,继续忘我地啃食起来。看来它着实饿得不轻。
董锵锵突然朝远处又扔了一个土豆,土豆击中了一块立着的木头,木头倒下发出清脆的一响。野猪猛地一惊,往旁边一躲,同时调转身形面朝着董锵锵。
端木完全看傻了,手里的金属绳不知不觉垂到了地上。就在他犹豫彷徨不知如何是好时,董锵锵突然道:“它进去啦。”
“嗯?”端木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啊?”
“蹄子,”董锵锵不敢大声说话,冲端木使了个眼色,“进套了。”
端木急忙低头观瞧,一看还真是,野猪的右蹄正好踩在绳套正中。
他不敢怠慢,赶忙拾起金属绳,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往回收绳。
就在野猪毫无防备之际,端木猛地向后使劲一拽,只见金属绳突地从地上弹起,绷成一根直线,绳子的另一头紧紧地箍在野猪的蹄子上。
野猪就觉得右前蹄一紧,奋力挣扎了一下,却没甩掉绳子。它顺着绳子望过去,只见一个白白净净的胖子正望着自己。
好好一顿饭被三番五次打断,野猪真的生气了,它低吼一声,朝着端木就冲了过去。
端木星浩之前连抓兔子的经验都没有,就更别说抓野猪了。刚才董锵锵告诉他只要套住野猪蹄子就可以轻易抓住它,但自己现在已经套住了野猪,野猪却朝他跑来,而董锵锵之前并未告诉他如果野猪朝他跑他应该如何处理。
眼见野猪越来越近,他不知如何是好,心里一慌,把绳子往旁边一丢,撒丫子就在后院里绕圈奔跑起来。
后院虽然面积不小,但摆满了各种杂物,所以端木的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野猪虽然蹄子上带着绳套,但野气十足,没跑多久,就把端木逼到了一个角落。
看着喷着臭气的野猪,端木腿一软,瘫倒在地。他心里不住地后悔:早知如此,别说一小时50马克,就是500马克自己都不该答应。这哪里是挣钱啊,分明是陪董锵锵来玩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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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 离身经百战还差十万八千里
野猪调整好姿势,朝端木猛冲过去。
端木吓得两眼一闭,大喊一声:“我爱你们!”
但一分钟过去了,野猪并没冲到他面前,更没有咬到他。
端木颤巍巍地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奇又害怕地打量着前方的情况。
这一看不要紧,原来野猪跟他只有三米左右的距离。
野猪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但捆着它蹄子的金属绳再次绷成了一条直线,使得它动弹不得。
野猪愤怒地啃咬着金属绳,却不能再前进一步。
端木茫然地转头望去,不知什么时候,金属绳另一头的那个绳结被勾在墙边一个凸起的钩子上,而那个钩子上本来挂着的是一些农具产品。
端木还在愣神儿的功夫,一个影子蹑手蹑脚地走向野猪的身后。
野猪正郁闷无法咬碎绳索,猛然察觉身后有人,猛地一个转身,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的人。
董锵锵拎着一只竹筐站在野猪前方几米处。
没容他多想,野猪已经像炮弹一样朝他袭来。
董锵锵想着把金属绳另一端的绳结勾到墙上就能限制野猪的行动范围,本想用竹筐扣住它,哪知算错了一点:野猪到端木的距离确实被绳子限制了,但野猪跟董锵锵之间的距离并没有被绳子限制。
野猪仿佛瞬间移动一般眨眼就到了他的跟前,董锵锵措手不及,下意识地用手里的筐去挡野猪。但野猪这一下冲力极大,董锵锵脚下一滑,被它直接撞翻在地。
野猪直奔他的面部,试图去咬他的脸,但它和董锵锵之间还隔着一个竹筐。
由于野猪距离自己太近,董锵锵躺在地上被它的左突右进折腾得颇为狼狈,一时无法起身,只能用竹筐疲惫地左右招架被动防御。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看到野猪的眼睛变得通红,长鼻子最前面的肉已经被竹筐磨破,带着血丝的细绺猪皮挂在猪鼻两侧,但野猪浑然不觉,仍然忘我地攻击着。
筐底渐渐被猪鼻子拱破一个洞,就在董锵锵有些招架不住时,野猪忽然停住了动作。
董锵锵急忙定睛观瞧,却见破洞旁的竹枝横七竖八地卡在野猪的鼻孔里。
野猪没明白怎么回事,一边吭叽一边试图从破洞中抽回鼻子。但它的动作太大,反而有更多的竹筐枝子卡在了鼻子和嘴巴附近。
说时迟那时快,董锵锵毫不犹豫地双手抓住筐边使劲向自己的左侧一翻,同时从地上跃起,侧身把野猪压在了筐下。
野猪顿时玩命挣扎起来,但可能是酒劲上来的缘故,它的挣扎并没掀翻董锵锵,董锵锵一边压制它的反扑,一边拽过它蹄子上的金属绳,快刀斩乱麻地捆住了它的两个前蹄,然后一边捆后蹄一边对端木高声嚷道:“快把那边放下来。”
“啊?什么?”端木依然神情恍惚,“把,把什么放下来?”
“勾在墙上的那个绳结,放下来。”董锵锵不假思索地命令道,“快!”
端木虽然腿软,但还是扶着墙强撑着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把捆在墙勾上的绳结费力地取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董锵锵迅速把另一头的绳结捆在了野猪的后蹄上,确定前后蹄都捆牢固后,他才闪到一旁。
野猪被捆住四肢,不甘心地在地上左右乱踢,但动静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动不动,只有肚子上的起伏说明它还活着。
夜深了,四周一片寂静,连虫鸣声都没有了,董锵锵的耳旁,只有微风吹过时,头顶树叶发出的哗哗声。
董锵锵歪靠在柴火堆旁,大口地喘着气,心里也是止不住地后怕。
他万万没想到,也算是有过不少捕猎经验的他竟然差点在一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野猪身上翻了船,不仅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还差点害了善良的端木同学。
想到这儿,他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脸,害怕、悔恨、自责刹那间一起涌上心头。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一念之间,可能就会毁了两个家庭。
董锵锵鼻子一酸,懊悔的泪水缓缓滴落在地。
眼见董锵锵身手矫捷地捆住了野猪,却不再站起,反而蹲在地上哭,端木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能站在一旁傻呆呆地望着他。
过了一会儿,董锵锵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撑着柴火堆站了起来。端木见状,试探着问道:“那个……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你还打算放猪进来吗?那我可能就得先撤了。”
“绝对不能放了!”董锵锵斩钉截铁道,“那样就该出事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端木小声又问道,“咱们现在就撤?”
董锵锵哭完后心情平复了很多,他认真想了想,道:“不能再开门了。咱俩把袋子里的所有诱饵分成两半,然后沿着墙头扔到后门外。你在这里盯着它们吃了诱饵后的动静,我去再多做一些来,以防万一。”
端木一听不用再面对野猪,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当下不住点头:“只要不再放进来野猪就好。”
董锵锵马上取出所有诱饵,一分两半,他又拿出两瓶度数高的威士忌,全都洒在诱饵上,然后跟端木一起从后门两侧的墙头分别抛了出去。
后门外的野猪早就已经三三两两地散到了周边的葡萄藤下,此时闻到浓郁的酒香味和菜香,立时扔下葡萄,朝后门涌来。
看着野猪们忘情地吃着,董锵锵欣慰地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把醉倒的野猪也扔进了铁笼里,又嘱咐了端木两句,然后径直跑回厨房,快马加鞭地赶制下一批诱饵。
就在他手脚不停地忙碌时,约翰逊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看到董锵锵衣服也脏了,头发也乱了,脸上还带着血渍,他不禁吃了一惊:“你没事吧?要不要去看医生?”
“没事儿。皮外伤。”董锵锵故作轻松道,“小事一桩。”
“那个,伯爵她还没从前门回来。”约翰逊话里有话。
“她也没在后门出现过。”董锵锵听出他的潜台词,“我们记得你说的话,放心吧。”
两人正说着,端木的电话就到了。
“怎么样?有倒的么?”董锵锵非常关心成果,他希望能多抓几只,给端木作为补偿。
“嗯,有三只已经倒了,还有三只看着也快了,剩下三只好像没什么事儿的样子。哎,不对啊,我记得刚才数好像一共是十只,里面两只,外面应该是八只才对。怎么现在外面出来了九只?”
“可能是闻着酒味儿来的,”董锵锵分析道,“等它们全倒了你告诉我。”
“嗯,还有个事儿哈,我刚才好像看见个人影儿。”端木突然说道。
董锵锵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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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 帮人即帮己
“你看见个人影儿?”董锵锵冲着约翰逊学了一遍端木的话。约翰逊顿时紧张起来。他用手指指自己的嘴,示意董锵锵赶紧问。
“但看得不是很清楚。”端木老实答道,“而且我怕吓跑了猪所以也没喊,那人影儿晃了一下就没了。”
“好,我马上过去。”董锵锵说着挂了电话。
“可能是伯爵,我需要出去看一下。”约翰逊沉声道,“时间有些晚了,平时这点儿她都已经休息了。”
董锵锵看了看表,时间刚22点多,他安慰约翰逊:“说不定伯爵就是想在这种夜色里赏赏景色呢。再说她在自家的葡萄园里走路应该没什么危险,更何况你们这里治(qiong)安(xiang)也(pi)好(rang),你不用太担心。”
约翰逊再次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董锵锵感到费解:“我确实不明白您在担心什么。如果您真怕伯爵出事,您报警就好了,让德国警察帮您找,肯定比我找得快啊。”
约翰逊摇了摇头:“这事不能报警,如果车多人多狗多,说不定会吓着伯爵。那就麻烦了。”
“难道不是人多狗多才更容易找到伯爵么?”董锵锵反问道。
约翰逊皱着眉头缓缓道:“如果报警,伯爵很有可能就会被送到医院去,那她生病的事可能就会变成八卦报纸的下脚料。伯爵之前特别交待我,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一定不能报警,只让我自己去找。”
“可这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您如果找不到呢?”董锵锵问道,“这是很有可能的。”
“那就只能等第二天伯爵自己回来了。”约翰逊看着董锵锵,“或者有人帮我找。”
听对方这么暗示,董锵锵赶紧岔开话题:“请问合同您这边签好了吗?”
“合同还没签,伯爵没想到你会这么快。”约翰逊见董锵锵装糊涂,直截了当地说道,“你要想尽快签合同就要帮我先找到伯爵。”
“我不是不想帮您,”董锵锵着实不想掺和德国人的事儿,尤其是他刚做了一个错误决定,差点把端木和自己都搭进去后,他推脱道,“您这么大的酒庄就没有其他人能帮您一起找伯爵吗?”
“当然有人,但这种情况下,你可能会比酒庄里的人更适合,酒庄里很多人并不熟悉葡萄园,而你下午刚走过一遍。”约翰逊暗想:即使这件事后你去和媒体说三道四,也不会有人相信你一个外国人的话,但如果一个酒庄里的本地人去和媒体说这事,那影响可就不好说了。
但董锵锵还是不愿意:“我怕犯错误,比如不能喊名字之类的。我不知道您这里还有多少忌讳。”
“如果我告诉你原因,你必须保密。”约翰逊厉声道,“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董锵锵赶紧顺坡下驴:“您别告诉我了。我还是先去抓那些破坏葡萄园的野猪或浣熊什么的比较好。”
约翰逊面沉似水地盯着董锵锵,一言不发,好像在思考他的话。
董锵锵让他瞅得心里发毛,赶紧低头继续做诱饵。
“伯爵有睡行症家族史。”约翰逊低声道。
董锵锵一脸茫然地抬起头:“那是……什么?”
“就是梦游。”约翰逊言简意赅。
董锵锵猛然醒悟,难怪约翰逊一直不让他叫伯爵的名字。他曾听过一种说法:如果看见梦游的人,不要随便叫醒对方,否则可能会给对方带来某种精神上的伤害。
“梦游……”董锵锵为难道,“假设,假设咱们找到她了,然后呢?”
“找到之后我来处理就好,你就负责帮我找到他。”约翰逊不由分说地命令道,“对了,还要叫上你那个胖助手,我们一起找。事不宜迟,马上出发。”
远远看到董锵锵和约翰逊朝后门赶来,端木兴奋地从梯子高处直接跳到地上。他一反刚才的萎靡不振,神秘兮兮地笑着问董锵锵:“嘿嘿,你猜现在倒了几只?”
董锵锵看看手表:“唔,差不多40分钟了。有6只吗?”
“7只!嘿嘿,7只!”端木嘴里说着7,却比划了一个“八”的手势。今晚是他第一次抓野猪,先被彪悍的小野猪吓了个魂飞魄散,紧接着就品尝到丰收的喜悦。大悲大喜之下,他的思绪变得紊乱,说话手势也都前后不搭,“可惜跑了两只,哎……你说它们都那样了怎么还能跑了?”
董锵锵还没接话,约翰逊凑近他关切地问道:“你在哪儿看见的人影儿?”
“哦,好像是……那边吧。”端木顺手指了指墙外的一个方向,“不过早没影儿了。”
约翰逊立刻直奔后门而去。
端木疑惑地瞥了眼董锵锵,好像在问:现在他出去安全吗?
董锵锵点点头,端木见状急忙弯腰抄起一旁提前备好的绳子,紧跟在约翰逊的后面也走了出去。
汉诺威的纬度较高,昼夜温差大,葡萄园的地势又很开阔,小风一吹凉飕飕的。
端木和董锵锵正要收拾地上东倒西歪吃醉的野猪,约翰逊突然道:“你们赶快收拾一下,咱们三分头行动。”
“啊?分头行动?”端木一愣,望着约翰逊,“这不都抓着了么?还行动什么?是还要把跑的那两只也抓回来吗?”
约翰逊看了眼董锵锵,董锵锵会意,跟端木解释道:“伯爵还没回来,约翰逊先生很担心,希望咱们帮他找到伯爵。”
“老董啊,咱们是负责抓园子里偷吃东西的,不负责找人,这事儿不归咱们管啊。”端木假意转过头看着山坡上的葡萄园,小声用中文嘟哝道,“你还是让他找警察吧,咱们就别掺和了。”
“不管不行啊,”董锵锵刚才当着约翰逊的面是用德语和端木交流的,见端木拒绝,他只得用中文小声解释道,“不瞒你说,我合同还没签呢,要是金主有个三长两短,那咱们今晚就白忙一场了。”
董锵锵这么一说,端木就是再不愿意也没办法,他一边快速捆着野猪蹄一边高声用德语说道:“找可以,但是我得跟董锵锵一起行动。”
“为什么你和他要在一起?”约翰逊不解地问道,“咱们三人分开找范围才能更大。必须分开走。”
端木其实是担心自己落单时再碰上野猪,虽然他块头儿并不小,但刚才的经历让他有了些许的心理阴影。他没好气地撇撇嘴:“我手机坏了。如果就我一个人,要是看见伯爵可没法通知你们俩,只能靠喊,这样也可以么?”
约翰逊有心批评他两句,但对方的话确实无可挑剔。他心有怒气无法宣发,只能郁闷地朝着端木刚才指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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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 一根藤上的蚂蚱
双方兵分两路,约翰逊在端木指出的位置附近独自寻找,而董锵锵则和端木一组,寻找葡萄园的其他地方。
但找人比捕猎困难得多,一直找到次日凌晨1点多,三人均是一无所获。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坡上,端木觉得两条腿好像灌满了铅,根本提不起来。他颓丧地摔坐在葡萄藤下,一边揉着腿一边无力地对董锵锵摆了摆手:“这回我真走不动了。要找你自己找吧,我哪也不去了。”
董锵锵跟端木的状态半斤八两,两人都在疲惫的边缘。他坐到端木身旁,喝了一大口酒后,把酒瓶塞给端木。
趁着端木仓促灌酒的空档,他拨通了约翰逊的电话。
“你们找到了?”电话刚一拨通,没等董锵锵说话,约翰逊的问题就先抛了过来。
“约翰逊先生,很遗憾,我们什么都没发现。”董锵锵直言道,“但我们现在走不动也看不清,实在不能再继续了。我建议您现在报警,这样最好。”
听完他的话,约翰逊沉思片刻,说道:“那你们先回去吧,我再找一会儿。”
董锵锵搀扶着端木,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后院儿。他先把端木送回了客房,端木又困又累,加上又喝了酒,脸都没洗,躺在床上三秒就进入了梦乡。
董锵锵有心也立刻卧倒,但又惦记着还扔在门外被捆好的野猪们,于是强撑着洗了把脸,一个人把门外所有的野猪都搬到了后院里,又检查了一遍所有野猪蹄子上的绳扣没问题后,这才放心去睡。
不知是因为疲劳还是惊吓,端木说了一宿的梦话,吵得董锵锵也没休息好,迷迷糊糊差不多4点多才真的睡着。
就在董锵锵做梦卖猪数钱时,一阵急促的铃声直接把他从睡梦中惊醒。钱还没数清就被吵醒的董锵锵郁闷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分辨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来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他从衣服兜里翻出手机,也没看是谁,睡眼惺忪地直接用德语问道:“喂?”
“我。”听筒中传出雷兰亭熟悉的声音。
董锵锵强忍着困意问道:“这么早有事?”
“我上次签的合同有一份可能要出问题。”雷兰亭客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焦虑,“你能不能现在来趟我家?”
“现在?”董锵锵努力睁大眼睛,瞄了眼手机屏,时间还不到8点,“我不在汉诺威。”
“你出去了?去哪儿了?”雷兰亭问完察觉不妥,急忙又问道,“那你最快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找你也没问题。”
董锵锵想到自己要处理和伯爵的合同,但伯爵回没回来他都不知道,只能实话实说:“我在汉诺威旁边的卫星城,离得倒不远,但事情没弄完,可能下午回,也可能是晚上,具体时间我现在说不准。先在电话里说吧。合同到底有什么问题?”
雷兰亭听董锵锵的口气不像是故意推脱,顿了顿,道:“你还记得上次我让你帮我签的那两份合同么?”
“一份是跟卢克签的,还有一份是另一家公司的。”董锵锵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但名字我没记住。”
“就是那家。”雷兰亭的口气听起来很沮丧,“签的时候我没看仔细,里面有一个条款说在下周一也就是明天9点前我必须给对方提供至少一头猪,还必须是野猪。但我这周点儿背,一头野猪都没碰到。”
雷兰亭说的这两份合同董锵锵是有印象的,但他不记得自己看到了雷兰亭说过的内容。
“我本来想请你今天跟我一起再走趟弗莱舍尔或卢克的放养林,但现在看是没戏了。算了,我今天自己再去试试运气吧。”雷兰亭补充道。
但雷兰亭是故意在电话里这么说的,其实就是想点一下董锵锵:只要董锵锵的公司签了合同,大家就是一根藤上的蚂蚱,这个忙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得帮自己。至于跟董锵锵面谈什么的其实都只是说辞,显得真诚而已。
董锵锵虽然还没睡醒,但从他在雷兰亭的合同上签字的那天开始,他就心里清楚:如果雷兰亭出现违约,那就意味着自己的公司也会违约。而违约很有可能要赔给对方公司一笔钱,除了赔钱说不定还会在工商局的信用体系里记上一笔,变成一个污点。德国人做生意普遍看重合作伙伴的声誉,如果自己公司的信用上有污点,那潜在的合作公司一查便知,对公司以后的业务就是个雷。董锵锵猛地想起院子里躺着的那批野猪,他想帮忙但又没想好具体应该怎么帮。
见目的达到,雷兰亭挂了电话,但董锵锵却睡不着了。
他正琢磨要不要去找约翰逊问问情况,就听有人“咚咚”敲了两下门。
“谁啊?”董锵锵警惕地问道。
门外传来约翰逊的声音,声音里带着喜悦:“伯爵请你们过去吃早饭。”
“你找到伯爵了?”董锵锵边快速穿鞋边问道,“在哪儿?”
董锵锵问得过于简洁,他的本意是问约翰逊在哪儿找到的伯爵,但约翰逊误会他问在哪儿吃早饭,当即答道:“‘长相思’厅。”
“哦,好。”董锵锵也不纠正,推了把一旁仍在熟睡的端木,“起来吃早饭了。”
“嗯?你去吧,”端木翻了个身,嘟哝道,“我还想再多睡会儿。”
董锵锵见他睡意正浓,也没坚持,收拾好出了门,直奔前厅走去。
一走进“长相思”厅,约翰逊立刻迎了上来:“这是您的合同,请您收好。”
董锵锵接过合同,边往最后一页翻边关切地问道:“伯爵昨天没事吧?”
“谢谢关心,她很好。”约翰逊笑眯眯道,“您可以先用早饭。”
董锵锵见合同最后一页已经盖上章签了字,顿时放下心来。笑看着约翰逊道:“咱们还是先说合同的事吧,不然这饭我吃不踏实。”
“这不是你的合同吗?”约翰逊不解道,“我们没有做过改动。”
“合同是没问题,但我昨晚已经抓了一大批偷葡萄的,我想问问伯爵,能不能先把昨晚抓的这批的钱付了,我也好再买些新的工具和原材料。”他话里有话地又补了一句,“您家的酒还挺好的。”
“伯爵现在还在休息,无法答复你。”约翰逊拍了拍董锵锵的肩膀,“你先安心吃饭,等伯爵休息好了我再通知你。”
“这……”董锵锵还想再说什么,被约翰逊打断道:“不过我要先提醒你,等会儿见到伯爵后,绝对不要提昨晚的事,明白么?”
董锵锵把一块牛角面包塞进嘴里,心想:不用你提醒我也不会说,谁没事自己找不痛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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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 赚钱门路
胡乱塞了两块沾满果酱的“柏林人”面包后,董锵锵就没什么胃口继续吃了。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饭厅,心里盘算着少报一头野猪填补雷兰亭给他挖的坑。他一边等约翰逊过来通知他见伯爵,一边想见了伯爵后应该怎么说比较合适。
哪知约翰逊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直到最后清洁女工过来收拾餐盘碟叉,约翰逊还是不见人影。
董锵锵有心自己去找伯爵,又不知从何找起。
清洁女工是个看起来五十岁开外的德国大妈,身材敦实魁梧,脸颊上还有两朵标准的“苹果红”,见她走过来,董锵锵马上礼貌地问道:“早上好,我是伯爵的客人。请问伯爵也在这吃饭么?”
“早上好。”德国大妈慈祥地笑了笑,没搭理董锵锵的问题,手脚利索地收拾完桌子,端着餐盘离开了。
董锵锵没想到德国人口风这么紧,只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见端木还在酣睡,他不忍心吵到他,索性跑到后院收拾那些野猪去了。
他刚把铁笼里的两只野猪捆好,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头张望,却见约翰逊手拿着一张纸片朝他走来。
“约翰逊先生,现在我可以见伯爵了吗?”董锵锵撂下手里的绳子,拍了拍手上的土。
“伯爵今天不见客。”约翰逊说着把手中纸片递给董锵锵,“这是你昨晚的酬劳。”
董锵锵接过纸片,却是一张支票,支票右下方印着娟秀的一排数字:23000。
他没想到对方竟会这么痛快就付了钱,事情比他预想得要顺利的多,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超乎他的想象。看来弗莱舍尔和他的朋友行事作风都很接近,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约翰逊先生,这数是不是不太对?”
“不对?”约翰逊说完拍了下脑门,“哦,我想起来了。这里不是有9只野猪么?每只2500马克一共就是22500马克,另外500马克是那只浣熊的。”
董锵锵连忙把自己想好的措辞抛了出来:“是这样,昨晚虽然抓到了9只野猪,但有一只昨晚不知怎么逃跑了,所以现在只有8只了。”
其实野猪并没有逃跑,只是被董锵锵放到了后门外的某个地方。
“哦,如果是这样,那我要从你后续工作的收入里减去这笔钱。”约翰逊一挑眉毛,“但现在就先这样,伯爵已经休息了,我不能反复打扰她。”
董锵锵惴惴不安地问道:“要不要我现在去跟伯爵解释一下?看她什么想法?”
约翰逊不耐烦地厉声道:“我已经说过了,这种小事,就不用麻烦伯爵了。”
董锵锵见他面色不悦,没敢再坚持:“那好,就按您说的办。”
他已经挣到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还借此完美地躲过了雷兰亭给他带来的麻烦。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坑是雷兰亭故意给他挖的还是无心之举,但都不重要了,不管是哪种可能,都不会对他的公司造成负面影响了。
这让他感到十分痛快。
董锵锵正要回屋把喜讯告诉端木,约翰逊一把拉住他:“你干嘛去?”
“准备今晚要用的工具和原材料呀,如果再来这么多野猪得有治它们的工具。”
“你先把地上这批清走了再说。”约翰逊大手一挥,命令道,“不能把它们留在这儿。”
董锵锵被他说糊涂了:“我没明白您的意思,您说的清走是把它们清到哪里?酒庄还有饲养家畜的地方么?那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把它们都搬过去。您说把它们清到哪儿我就搬到哪儿去。”
“你到底在说什么?伯爵付钱是让你处理好这件事,至于你把它们清到哪儿去那是你的事,我不管。但它们肯定不能一直扔在这里,听懂了么?”约翰逊皱着眉头指了指后院,“而且你要恢复后院的原貌,昨天这几个柴火堆是这么码的么?”
董锵锵这回算是听明白了,他忍着激动的心情小心问道:“您的意思是,我来处理这些野猪,您不要它们?”
“当然不要了。我们是酒庄,又不是猪场。把它们都快点清走。越快越好!”约翰逊厌恶地挥了挥手,“这现在臭烘烘的,伯爵最讨厌脏乱差的环境。如果被她看到后院这么乱,肯定会扣你钱,说不定还会告你。赶快清理吧!”约翰逊说完,捂着鼻子,摇晃着走远了。
董锵锵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脸才发现不是做梦。他本以为自己把野猪卖给伯爵后,这事就算了了,哪知对方根本不要这些野猪。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董锵锵马上拨通弗莱舍尔的电话,弗莱舍尔听完二话不说,直接派了一辆卡车来酒庄。
董锵锵一边收拾后院一边等待,过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弗莱舍尔的卡车出现在酒庄门口。
被领到后院的弗莱舍尔吃惊地看着一地的野猪,难以置信地搓着手问道:“这都你一个人打的?”
“我还有个助手在那边休息。”董锵锵用手比划了一下,“你看看吧,野猪八只,浣熊一只。”
“乖乖,真不少。”弗莱舍尔说着手动一只只地检查起来。
大约十二三分钟后,弗莱舍尔满意地站起身拍了拍手:“我只能收七只,有一头幼猪我不能要,另外浣熊我也不要。”
“您不能要我就更不能要了,总不能把它们都放了吧?”董锵锵递给弗莱舍尔一根万宝路香烟,“您看我把它们送到哪里合适?”
“你可以联系本地的动物保护协会,让他们把它们领走处理。这样最稳妥。”弗莱舍尔建议道。
“多谢。那我这就联系它们。”董锵锵掏出手机,“您有他们的电话吗?”
弗莱舍尔掏出一个小本本,翻到其中一页递给董锵锵,趁董锵锵拨电话的空档,他使劲猛嘬几口烟,蹲下身子再次检查野猪。
“动保协会的人说半小时后就能来收。”董锵锵把本子还给弗莱舍尔。
弗莱舍尔用两根手指夹着烟,点指着地上的野猪问道:“这次的价格怎么算?”
“还按老规矩来,”董锵锵不假思索道,“2500一只。”
“不行。”弗莱舍尔直接否决了董锵锵的提议,“你这些猪的体格都属中等,不能2500,那太贵了。”
董锵锵心下奇怪,他还以为德国人从不砍价呢,没想到合作第二次弗莱舍尔就要杀熟,他反问道:“那您觉得多少一只合适?”
弗莱舍尔把烟叼在嘴里,眯缝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地端详了好一会儿野猪,然后伸出一根手指:“1500一只。”
“弗莱舍尔先生,我们之前有过约定,如果我手里有野猪,会优先给您,但前提是我们双方在价格上能达成一致。这批猪虽然体型不大,但毕竟也是成年野猪。您的报价我确实无法接受。”董锵锵真诚地伸出右手,“但我非常感谢您今天能拨冗赶过来,希望我们下次能有机会合作。下次我会给您选体型更大只的,保证您满意。”
弗莱舍尔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被董锵锵一口否决,他咧嘴笑了笑:“那你想卖多少?”
董锵锵诚恳道:“这次是您给我介绍的活,而且猪确实多了些。这样吧,1800一只。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而且,它们在这儿吃的可都是市面上几百马克一斤的霞多丽和黑皮诺,那都是葡萄中的贵族,这种口福可不是一般野猪所能比拟的。”
弗莱舍尔当然知道酒庄的葡萄品种高级,他不置可否地朝远处挥了下手,不多时有工人小跑着过来,扛起野猪就往外走。
弗莱舍尔把写好的支票交到董锵锵手里,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现在跟几周前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董锵锵仔细看了看支票上的数字,一共是12600马克。
“你变狡猾了。跟野猪一样狡猾。”弗莱舍尔意味深长地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董锵锵笑眯眯地把支票收到内兜里,一言不发地看着工人在后院忙来跑去,只觉得心里乐开了花。
他觉得他找到赚钱的门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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