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董锵锵留德记TXT下载董锵锵留德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董锵锵留德记全文阅读

作者:Heiko     董锵锵留德记txt下载     董锵锵留德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 宫殿?大学?

    不知道是因为左臂受了伤,还是刚睡了三个小时,跑出警察局的董锵锵一点儿都不困了,反而感觉非常饿。

    他在火车站里张望了一下,除了一两家咖啡馆外,就只有麦当劳还在营业。

    董锵锵无奈地又回到了麦当劳里。

    让他意外的是,这时虽然还不到早上四点,但在麦当劳里休息和吃东西的人却并不少,董锵锵估计了一下,可能比他第一次来时的人还多了一些。

    他们或衣着褴褛,或仪表邋遢,明显有别于普通的就餐者。

    这些人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流浪汉或无家可归者吧。董锵锵小心地打量着他们,边往点餐台走去。

    他们每个人或坐在椅子上,或坐在地上。既没有人乞讨,也没有人高声喧哗,更没有人骚扰其他就餐者。每个人都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个别人甚至还在看书。

    麦当劳并没有赶走这些人,甚至还给他们提供了部分食物。

    董锵锵来之前曾听同学说过:德国社会非常宽容,允许人们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但他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愿意选择流浪。

    日耳曼民族的思维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

    董锵锵站在点餐台前抬头望着菜单,发现早餐还没有开始供应,于是点了份双人套餐。

    一个巨无霸三口两口就被他囫囵吞枣地吃了下去,他一边用薯条蘸着番茄酱,一边摸出手机,现在国内已经快上午十点了,父母应该都起来了。

    听到熟悉的座机铃音,董锵锵的心里有些微微激动,忽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喂?”

    董锵锵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尽量平和的声音说道:“爸,我是锵儿,我到德国了。”

    “喔,是锵儿,锵儿来电话了,你等着哈,我去叫你妈来……”董父激动地扔下了听筒,转身去叫自己的老伴儿。

    过了几秒,一个慈祥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是锵儿吗?”。

    “妈,是我。我到德国了。一切都好。你们不用担心。”

    “喔,你平安就好,就好。”董母的声调不高,显得很淡定,“住的地方找好了吗?”

    “找好了。”董锵锵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出门在外,报喜不报忧是每个留学生的基本家庭礼仪要求。

    “那房子条件怎么样?”董母关心地问道。

    “房间挺大的,热水天然气什么的也都有,不用担心。”董锵锵编得很快。

    “回头你把你的住址和电话都写一封电子邮件里发给你爸,省得他老唠叨我。”董母突然小声抱怨道,“他昨晚一宿没睡,一直等你电话呢。”

    “你说这个干什么,说点儿有用的,真是……国际长途多贵呢。”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董父的声音,似乎对董母泄露了他的秘密感到不满。看来老两口此刻都在电话旁边听着呢。

    有些晶莹的东西在董锵锵的眼眶里闪烁,他突然有些哽咽。

    他捂着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那你说……”董母对董父的‘指责’似乎有所不满。

    “我说什么?真是……你赶紧说吧……”董父一边埋怨着一边慢慢走远。

    “这个老头子,真是越老越讨厌。”董母嗔怪道,“锵儿啊,妈妈再说一句: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注意保护好自己。该花的钱不要心疼。要多交朋友,如果有合适的女生……”

    “妈,我知道了,你不要担心,我来的是德国,不是非洲,一切都好。”董锵锵怕董母又提起他的伤心事,赶紧拦住了她继续往下说。

    “有时间多给家里打电话,几点都可以。”董母不放心地嘱咐道。

    “好。你和爸也要保重身体。不要老吃剩饭。”董锵锵也有很多担心。

    双方互相又叮嘱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留洋亲人间的电话总是这样:以互相思念开始,再以更多的思念结束。

    董锵锵查了一下自己的短信箱,除了昨晚那个暴露自己行踪的短信外,并没有收到任何其他的短信,而那个短信只是普通的‘欢迎使用德国O2’的例行短信。

    收起电话,他有些蔫地看着眼前的第二份巨无霸套餐,胃口全无,转手把它递给了身旁一名坐着看书的流浪汉。

    流浪汉对此竟显得毫不意外,微微颔首表示了一下感谢后,继续阅读自己手里的书,这让董锵锵有些惊奇。

    他站在麦当劳外面的空场上,一边抽烟,一边盘算着白天该去哪里找房子。

    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先去汉诺威大学看看,说不定在那里能有些发现。

    董锵锵并没有注意到,此时麦当劳的一个角落里,吴小溪正歪着脑袋靠在墙上安静地睡着,她的脸上还挂着几滴泪珠。

    由于时间太早,加上又是周末,所以城市轻轨和公交车的首班车都还没有发。董锵锵仔细地研究了一下车站处张贴的城市地图,发现汉诺威大学离火车站的距离不算太远,如果步行并不会花太多时间,想到这,他搓了搓手,迈开大步,朝着大学的方向出发了。

    5月的早晨,气温还有些低,董锵锵还穿着坐飞机时的冲锋衣,加上走路出汗,所以也没有感到冷。

    整个城市刚刚苏醒,董锵锵不时看到早起的人们。对他来说,这份体验显得独特又新奇。

    走了近四十分钟,透过树林间枝叶的缝隙,董锵锵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大学的建筑群。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从小步慢走变成了疾步快跑。

    当他绕过一片一人多高的绿植后,眼前突然一亮,一座近代德式宫殿豁然呈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大学?他简直难以置信。

    在他的印象里,大学应该是那种现代化的建筑群才对,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既像城堡又像宫殿的建筑呢?而且大学建筑群的外面应该还有围墙和保安才对,为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看到?

    难道自己走错了?

    就在这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薄雾一样的云层后射了出来,宫殿外墙的圆拱形玻璃窗立刻反射出一片金光,董锵锵只觉得眼前一花,情不自禁地用手挡在面前。

17. 晨

    不管是不是大学,既然自己已经来了,索性进去看一看,就算不是大学,看看德国宫殿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想到这儿,董锵锵一边大口呼吸着早晨的新鲜空气,一边顺着脚下青灰色的石板路,缓缓走向宫殿的正门口。

    宫殿前是一片地势开阔的浅草绿地,董锵锵目测了一下,估计能有小几千平。但更吸引他目光的,是绿地中间的一尊奔马造型的雕像。

    雕像不知是何时立起来的,马的全身覆盖了一层介乎于青蓝和绿色之间的氧化物。马的头部高高昂起,仿佛正在嘶鸣,脖颈处的马鬃随风飘舞,两只强劲有力的前蹄高举腾空,两条后腿牢牢地扎进坑洼不平的土地里。

    董锵锵走近观瞧,只见马的头部、颈部、背部和腿部的肌肉纹理呼之欲出,雕像栩栩如生,一股野性力量的原始美油然而生。

    看完雕像,董锵锵侧头望了望宫殿。他不太懂建筑,感觉宫殿的整体造型像是早期的哥特式风格,楼身是是对称造型的建筑布局,中间的高塔楼是六角顶的,而左侧塔楼的楼顶虽然也是六角顶,但高度只有中间塔楼高度的三分之一,而右侧塔楼跟另外两个塔楼都不一样,带了一个小小的尖顶。

    董锵锵迈步朝着椭圆形的宫殿大门走去,当他来到门口下方的台阶时,他看到门口的左右两侧各卧着一只雄狮的雕像,雕像表面的颜色和奔马的颜色很近似。两只柱子般粗壮的前爪趴在地上,圆睁双眼,钢针一样的胡须贴在鼻子下方两侧,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口尖牙,它神情冷酷地注视前方,仿佛随时会纵身扑出去一样。

    董锵锵想起在国内上语言班的时候,德语老师曾在文化课上给他们讲过:欧洲有崇拜狮子的文化传统,特别是英国人,德国人和法国人。他们认为狮子是真正的百兽之王。

    不知道这和国内很多机构门口摆放的石狮子是不是一个意思。董锵锵边想着边准备伸手摸铜狮子。突然,他心念一动:万一这不让随便摸,自己岂不是给中国留学生丢脸了吗?想到这里,他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他继续往台阶上走,只见铜狮身后米黄色的墙砖上挂着很多不同颜色的牌匾,其中一块牌子上写着一排黑色字母:汉诺威大学。

    原来真是大学,董锵锵有些意外,他准备推门进去看看,但两扇宽大的玻璃门从里面被锁上了,董锵锵没有推动。

    他正在向里面张望,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模样的人从里面朝他走了过来,这个人指了指自己的手表,对董锵锵说道:“太早了,过一会再来吧。”

    董锵锵看了一眼手表,可不是吗,刚早上6:12。

    他溜溜达达地走下台阶,顺着石板路来到了大学旁边图书馆的门前,这里自然也没有开门,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不远处一间商店外,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人正在摆放门口的桌子,他信步走了过去。

    原来是一家面包店。这间面包店的面积并不大,看起来也就是10平米左右,但橱柜里摆放的面包种类可真不少,董锵锵粗略地点了一下,有34种不同口味和形状的面包。

    有一种小圆面包,看起来和国内的馒头很像,不过德国面包是烤的,而且面包上方还留着个咧着嘴的口子。

    董锵锵正在仔细欣赏,橱柜后突然有人说道:“这种面包夹香肠和果酱最好吃。”

    董锵锵抬头一看,一个面容和蔼、体态壮实的德国大妈正冲着他微笑,他立刻礼貌地用德语回应道:“早上好。我想再挑一下。”

    “当然可以。”德国大妈依旧面带笑容,“你是来这里旅游的吗?”

    “哦,不,我是学生。”董锵锵继续一边挑着面包,一边回答道。

    “韩国人?日本人?”店里这时还没有客人,大妈一边收拾收银台附近的东西一边和董锵锵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

    “我是中国人。”董锵锵站直了身体,看着德国大妈认真地说道。

    “喔,中国人。”大妈的兴致一下高涨起来,“我去过中国BJ,嗯,对了,BJ的长城,非常雄伟。哦,还有故宫,太美丽了,简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故宫确实非常不错。”董锵锵建议道,“你应该多去几次。”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BJ烤鸭,嗯,简直太好吃了。”大妈一边把新出炉的面包摆放到玻璃橱柜里,一边回味着,“真的太美味了!我还想再吃几次。”

    看着大妈的表情,董锵锵不禁在心里暗笑:这可能和她的职业有关。

    一老一少随意地聊着,店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董锵锵发现,在店里买柏林人面包和法式长棍这两种面包的人非常多,而且不分男女老幼。

    所谓的柏林人面包,就是在油炸过的汉堡型面包上撒上厚厚一层白糖,面包里再填上奶油或巧克力酱等不同口味的馅。

    而法式长棍顾名思义就是一种长条状的法国面包,或者德国的应该叫德式长棍,一般的吃法就是面包切片后配上香肠片、果酱、黄油、青蒜等调料,进烤箱加热一分钟后再吃,色香味俱佳。

    董锵锵最后挑了一根法棍和一个原味羊角面包,又要了一杯牛奶和两根德国香肠。

    他坐在街边,边吃早餐边看着路口来来往往、行色从容的人们,听着头顶不知名的鸟叫,看着腿边不停叨着面包屑的胖鸽子,闻着混合着花香和面包香气的空气,觉得生活特别的美好。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董锵锵吃完最后一根香肠,将牛奶一饮而尽。他一边擦嘴,一边掏出手机。

    短信内容只有一行英语:Takecareofyourself!(照顾好你自己!)

    当他的视线落到发信人上时,不禁一愣。

    落款是她!

    董锵锵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他看了眼手表,已经快8点了。

    他站起身,拎起背包,大步朝着大学走去。

18. 节外生枝

    一走进大学的大厅,董锵锵立刻感觉豁然开朗。

    整个大厅面积约有大几百平,挑高在12-15米之间,天花板是由半透明的玻璃和米白色的正方形板子构成,早晨的阳光从天花板上倾泻而下,光线显得非常柔和,大厅里显得既宽敞又明亮。

    大厅的主色调以米白色为主,在天花板和地面的中间,矗立着九根米白色的立柱。一层走廊和二层走廊扶手处都设计成圆形高拱门。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些拱门既有凹凸的层次感,又有优美的圆曲弧线,非常大气。同时,这些高拱门也让大厅变得更有纵深感。

    董锵锵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这他*就是宫殿啊!

    大厅中间和两侧摆满了不同内容的展板,董锵锵边走边看着展板上的信息。但让他失望的是,当他看完一遍后,并没有在展板上发现任何关于租房方面的信息。

    他想了想,还是应该先去大学招生办公室看看。

    顺着楼内地图的指引,董锵锵很容易就找到了位于二层一角的大学招生办公室。和他预想的一样,办公室今天没有开门。

    走廊很宽,靠着墙壁零星地摆放了几张方桌,桌上放着不同的材料。董锵锵随手拿起一册翻了翻,是语言班的材料,再看看其他的,有国际课程的,还有课外社团活动的,种类繁多,不一而足。

    就在他认真翻看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神色匆匆的外国男生斜背着挎包,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朝他的方向走来。

    他留着一头短棕发,上身穿着一件阿迪达斯的运动卫衣,下身穿着一条水磨蓝的牛仔裤。看起来像是个德国人。

    看见董锵锵,他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掏出一大串钥匙开办公室的门。

    董锵锵心里一动,连忙走上前:“早上好。”

    德国男生一边开门锁一边回应道:“早上好。”

    “唔,我想问一下申请学生宿舍的事,我有汉诺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董锵锵边说边拿下背包,准备拿出来给对方看。

    “嗯,今天不办公。”男生一面拒绝一面走进办公室,董锵锵立刻也跟了进去。

    “我知道,但我住得很远,怕周一交材料带不齐。我之前打过办公室的电话,但老是占线打不通。所以才……”董锵锵做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

    男生耸了耸肩,表示理解,他放下背包和咖啡杯:“您想问什么事?”

    “我想知道申请学生宿舍时需要提交哪些材料。”

    男生伸手打开桌上的电脑,又喝了一口咖啡:“首先您必须是汉诺威大学的注册学生,其次需要看您申请哪片宿舍区,因为大学有五个不同的宿舍区,您可以申请其中任何一个,但每个宿舍区的排队人数不同,等待时间也不同。如果是外国学生,还需要在交材料时提交护照复印件,大概就是这样。”

    “那我周一可以提交申请吗?”

    “门口桌子上有宿舍申请表,您可以先填好。”男生抿了一口咖啡,冲着门口指了指,他又补充道,“不过您必须是注册后才能申请,现在是五月,您需要等到九月才可以申请。”

    “可那样我还需要等差不多四个月,我可以现在申请,然后排队等位置吗?”

    男生摇了摇头。

    “好的,谢谢。”董锵锵心里有了数,转身朝门外走去,他刚走到门口,男生突然在他身后问道,“您是中国学生吗?”

    董锵锵听到他发问,立刻转身回答:“是的。”

    男生又冲着门口方向指了指:“有个对中国学生的新规定会在今年九月份生效,如果您那时入学,最好先看一下,嗯,就在外面墙壁上贴着,蓝色的那张纸。”

    董锵锵听了一愣,连忙问道:“什么新规定?”

    男生没有回答他,又用手指了指门口墙壁。

    董锵锵连忙闪出办公室,只见墙壁上花花绿绿地贴了一堆通知,他找了一会才看到男生说的那张蓝纸。

    “自2001年9月起,凡申请汉诺威大学和在汉诺威大学办理注册的中国学生必须提交由德国驻华使馆文化处留德人员审核部颁发的APS证书。汉诺威大学不予受理无证书者的申请和注册。特此通知。”落款是汉诺威大学招生办公室。

    虽然蓝纸上只有短短几行字,但透着一股杀气,董锵锵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完全没有听给自己申请大学的留学中介说起过啊。

    他疾步又走回了办公室,男生正在看电脑,看到他进来,倒显得不是很意外。

    “请问,”董锵锵措辞了一下,“这个通知是这周刚贴出来的吗?”

    “唔,是的,我们昨天贴的。”

    董锵锵不甘心地问:“如果没有那个证书呢?”

    男生摊了一下手:“通知上说的很清楚了,没有证书就不能申请。”

    董锵锵想了想,急忙掏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边看边说:“可这上面说我是可以直接入学的,而且也没有提到什么‘APS’证书啊?”

    说完,他把证书递给了男生。

    男生接过纸,读了大约有十秒,笑出声来,董锵锵被他笑得心里有些发毛,他困惑道:“您笑什么?”

    男生把纸还给他:“您这个不是录取通知书。”

    董锵锵大吃一惊:“不是?那是……那是什么?”

    男生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您这个是参加汉诺威大学入学德语考试的通知书。”

    董锵锵一愣:“入学德语考试?”

    “德国大学大部分课程是德语授课,每个即将在大学上课的外国留学生都需要证明自己的语言能力,入学德语考试就是检测大学申请者的德语水平是否达标的考试。”

    听到他这么说,董锵锵急忙分辩道:“我有德语语言学习证书的。”边说边从背包里拿出几张证书,交给了男生。

    男生接过看了看:“您的这些证书我都没见过,我也不确定您是否可以直接入学。您最好下周一带着证书再来一次,问问办公室的米勒女士,她比较了解这方面的政策。”他笑了笑,“我是负责IT的。”

    听到他这么说,董锵锵心里变得七上八下起来,没想到自己手里的通知书和留学中介告诉自己的完全不一样。不过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只能周一再过来问一次了。

    他向男生道了谢,转身走出了办公室。他拿出笔和纸,认真地把通知上的话一字不落地抄了下来。

    如果真像IT小哥说的那样,肯定不会就我一个人碰到这个问题,其他中国学生一定也会遇到类似情况,先去网上看看别人是怎么处理的再说。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但心里却升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19. 四处找房

    董锵锵沿着二层走廊向大厅走去,边走边看墙上的各类通知,大部分通知都和学校的教学内容有关,并没有任何和租房有关的内容。他又转了几圈,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但依然没有任何发现,他失望地走出大学。

    当他缓步走下台阶时,忽听到自己左前方传来两个中国人的声音。

    一个清脆的女声说:“呦,今天这么早就来了?”

    只听一个公鸭嗓的男声说道:“咳,别提了,第二次了。不说了,我赶紧进去占座去了。”

    “那晚上的工你还去不去啊?”

    “哎,回头再说吧……我先进去了。”男声显得很不耐烦。

    董锵锵循声望去,只见前方几十米外,一个短发女生正站在一幢深咖啡色的玻璃建筑前锁着自行车。

    她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留着齐耳短发,头发微微泛黄,圆脸,鼻头看起来肉肉的。上身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冲锋衣,下身是深蓝色的牛仔裤,脚踩一双白色的旅游鞋。斜挎着一个单肩背的书包,看起来也要进玻璃楼。

    董锵锵犹豫了一下,立刻飞奔了过去。

    短发女生的一只脚刚迈进自动门里,就听见身后远处有人用中文大声喊道:“同学……”

    她微一迟疑,扭过头来,只见一个高个男子正朝她飞奔过来。

    她迟疑地从门里退了出来,站在门前侧头看着跑到面前的男生。

    董锵锵缓了一口气,主动伸出手:“同学你好。”

    女生用手将鬓角的头发轻轻别到耳后,看着他,轻声道:“你好。”

    见对方没有握手的意思,董锵锵一点没尴尬,立刻伸出左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同时笑着说:“美女好,我叫董锵锵。初来乍到,需要找房。刚才我在楼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租房信息,我人生地不熟的,能不能请教你一下,在这里该怎么找房?”

    董锵锵说得很诚恳,脸上还带着几许疲惫的神色。

    听他说完,女生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过了半晌,问道:“来之前没找吗?”

    董锵锵刚想说自己找房被骗的事,忽然想起不知道对方是否认识靳远,而且这事自己还没和靳远沟通过,贸然下结论不太合适。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找了,但没找到。”他顿了顿,“不瞒你说,昨天晚上我就睡得火车站,现在行李还在火车站里存着呢。”

    女生指了指董锵锵身后的方向:“主楼里是不会有人贴(租房子的)条子的,你应该去那边的学生宿舍管理处找找,那外面墙壁上贴着很多租房信息。”她缓了口气,“你也可以上汉诺威的城市综合网站,那上面有各种信息。难道你来之前没在网上找找吗?”

    董锵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说话。

    女生又指了指身后的玻璃楼:“这是大学图书馆,里面有公共网口,可以免费上网。不过需要有学生证和笔记本电脑。”

    董锵锵迫切地问道:“还有其他地方吗?”

    女生同情地看了看他:“那你只能去跳蚤市场碰碰运气了。”

    董锵锵眼睛一亮:“跳蚤市场?在哪?能免费上网?德国果然不一样。”

    女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跳蚤市场是卖二手货的地方,不能上网。只不过很多人离开前都会把带不走的东西搬过去卖。如果碰上这种情况,你可以接他们的房子,可能连家具什么的也一起接了。”

    女生话没说完,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女生接电话时立刻自然地切换到德语对话模式。

    两人说话的功夫,偶尔有中国人经过两人的身边,进入图书馆,有的人认识女生,热情地和她打着招呼,同时好奇地打量着董锵锵。

    放下电话,女生笑着指了指图书馆:“我得进去了。”

    董锵锵立刻道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有用的信息。那个跳蚤市场在?”

    “俾斯麦大街,你到了那就能看到了,很醒目。”女生边说边转身往图书馆里走去,刚走到自动门,她突然停住脚步,扭过头来问还站在原地的董锵锵:“对了,你叫什么?”

    “董锵锵。金字边,将军的将。”董锵锵笑嘻嘻地大声说,“你呢?”

    “陆苇。”女生挥了下手,身影消失在自动门里。

    顺着女生手指的方向,董锵锵很轻松就找到了学生宿舍管理处,果然如女生说的一样,外墙上张贴着各种各样的租房信息。

    董锵锵一边看房屋信息,一边在地图上查找房子的位置。但无一例外,市区里或靠近大学的房子都很贵,而远离市区的房子都会相对便宜很多。

    如果有车的话,距离就不是问题,也许自己应该去学车。他心里想着。

    董锵锵一边挑着房子一边查信息,最后从花花绿绿的一堆纸中间挑出几个他能接受的房源。但等他打电话过去后才发现,或者房子已经被租出去了,或者房主只想租给女生,或者房主要求同租人必须是德国人,诸如此类的各种信息让董锵锵在电话里听得头晕眼花。他打了一上午电话,连一个能约看房子的出租者都没有找到。

    由于没有本地的开户银行和学生证,所以买手机卡时,董锵锵无法选择每月固定费用的手机套餐合同,而只能采取给手机卡充值的形式。

    在他一个电话还没打完时,电话却突然断了,再拨出去,电话里传来了他需要给手机卡充值的语音提示。

    董锵锵觉得自己嘴里好像要冒火一样,他沮丧地走到旁边教学楼外的自动售贩机旁,买了一瓶苏打水,咕咚咚地喝了起来。

    忽然,手机在他的裤兜里响了起来。

    他连忙掏出手机,只见屏幕上的电话号码看起来有些眼熟,他迟疑了一下,按了接听键(即使余额不足,德国手机也可以免费接听),同时用德语说道:“你好?”

    “董锵锵吗?”电话里传来一句中文。

20. 跳蚤市场

    “你是?”董锵锵没听出来对方的声音。他暗自奇怪:自己还没来得及把手机号告诉在其他城市上学的语言班同学,怎么会有人给他用中文打电话呢?

    “我是靳远。你在哪?”电话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靳远?”董锵锵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我在大学这边。你在哪?”

    “主楼前那匹马你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你……”

    “中午12点整。马下面见。”靳远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董锵锵拿着电话,一头雾水,不知道靳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低头看了看表,已经11:25了。早饭吃的那些东西不知不觉中已经消化完了,现在他的肚子饿得直叫唤。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两百米外的一条街上似乎有家手机店,他连忙跑了过去,迅速给手机卡里重新充上钱,顺手又在旁边的土耳其烤肉店里买了份大号的肉夹馍套餐。

    11:55,董锵锵坐在距离奔马雕像不远处的长椅上,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肉夹馍,一边留心靳远的身影。

    肉夹馍里的牛筋多了一些,董锵锵吃得有些塞牙。

    让他意外的是,直到12:15,靳远都没有出现。

    这家伙真不靠谱。董锵锵一边想着一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打算把手里的垃圾扔到路旁的垃圾箱里。

    当他经过石板路旁的一棵树时,树后突然有人小声喊他:“嘿!”

    董锵锵猛一回头,只见一个头戴鸭舌帽,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镜,脸上还贴了两片创可贴的青年男子背着背包,斜靠在树上冲他招手。

    “靳远?”董锵锵吃了一惊,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树旁,走近后他才发现,靳远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巴下面还有块血痂,脖子上也都是淤痕。

    “你?你怎么搞成这样了?”董锵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打架了?”

    靳远哼了一声,没说话,点上一根烟。

    见对方没有回答,董锵锵马上换了个话题:“你帮我找的房子我去过了,但房东说没收到钱。”他顿了一下,盯着靳远的墨镜,似乎想看到对方在想什么,“这怎么回事?”

    靳远把烟叼在嘴里,低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董锵锵。

    董锵锵狐疑地接过信封,边拆边问:“这是什么?”

    靳远吐了口烟,仿佛在下决心。

    董锵锵从信封里抽出一摞钞票:“这是?”

    靳远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使劲碾了碾,看着地面缓缓说道:“里面是4000马克,算是补偿吧。”话音刚落,转身就走。

    董锵锵感觉自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靳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靳远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青灰色石板路的尽头。

    对方拿了自己3700马克,说租房用却没租上,害自己没房子住,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还给他4000马克。这到底算什么?

    董锵锵不知道靳远在这段时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事实是他也没时间关心太多,他心里清楚:如果再不抓紧时间,他今晚还要露宿街头,但他实在不想再睡一次火车站了(虽然他第一夜也没有真正在火车站里睡觉)。

    *

    陆苇说的没错,俾斯麦大街确实很好找,好找到隔着四五条街就能知道。

    还离着很远,董锵锵就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各种声音。伴随着嘈杂声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缓慢朝着前方行驶的车流。

    随着人流,董锵锵走到一处广场上临时设置的小门前,映入他眼帘的首先是不同肤色的人种,以及各种各样的水果蔬菜。

    不是二手货市场吗?怎么感觉和农贸市场似的。董锵锵有些诧异,他信步走进了市场。

    跳蚤市场占了广场的很大一部分,董锵锵走了一会,渐渐走出了农贸区,进入了日用品交易区。

    他以为外国人只会在这里交易一些普通旧货,没想到什么二手货都有:除了各种旧瓷器,旧电器,旧自行车,旧衣服,旧酿酒桶以外,甚至还有旧马车和旧汽车这样的大件物品。和农贸区简直就是两个世界。他走马观花地看着,不时地伸手摸摸,再和卖家攀谈几句,越逛越觉得有趣。

    在一个拐角摊位,董锵锵突然看到一台机盖上落满了浮土的四四方方的机器。他的眼前一亮,立刻走上前去,轻轻用手擦拭掉浮土,透过深灰色的半透明机盖,能看到里面有一个圆盘状的物体,旁边还有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看到机器下方刻着的黑色字母“REVOX”,董锵锵立刻认出这是台黑胶唱机。

    “这个还能用吗?”他没有贸然掀开机盖,只是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机身,“多少钱?”

    摊主是个秃顶大爷,长着一张典型的德国人的面孔。他用手扶了扶自己厚厚的镜片,瞥了一眼董锵锵,像蚊子一样哼了一声:“500马克。”

    看着唱机,他忍不住想起那些和国内朋友聚在一起听黑胶的幸福时光。真是个好东西,董锵锵心里想着。

    “能再便宜些么?”他试探着问道。

    德国大爷仿佛没听见他说话,傲娇地侧过身去,不再理他。

    讨了个没趣,董锵锵悻悻地转过身,继续寻找可能会出租房子的人。

    转到下午差不多快17点的时候,跳蚤市场里的摊主们开始收摊,游客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外走,活动看起来就要结束了。

    董锵锵垂头丧气地随着人群向广场外走去,看来今晚自己又要在麦当劳里凑活一晚了。

    当他路过一个书摊时,忽然听到左侧远处一个女子用中文厉声说道:“陈大虎!你为了这个女的跟我分手,你还有良心吗?”

    听到声音,董锵锵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女子的脸,他循声向旁边望去,视线却被另一个摊位外裹着的一块绿色帆布遮住。

    他好奇地向绿色帆布走去,耳边突然响起两声“啪啪”的耳光声,声音干净又清脆。

    当董锵锵站在绿色帆布旁时,他又看到了吴小溪。

21. 吉屋出租

    吴小溪头戴一顶黑色棒球帽,身着浅棕色的运动卫衣套装,正站在一个比她高半头的男生面前。男生身后几米处还侧站着一个人,看身高可能是个女生。

    男生看起来又高又胖,留着圆寸头,脸有些浮肿,眉毛又浅又短,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两颊堆满了肉,看起来和下巴浑然一体。脖子上带着一条手指粗细的金链子,随意的套着一件Polo衫,脖领子很时尚地立着,胸前的两颗扣子都没有系,能看到隐约露出的纹身。

    吴小溪伸手推了一把陈大虎,但陈大虎纹丝不动。吴小溪有些发急,挥拳便打,打了两下,细胳膊被陈大虎抓住,她使劲挣了几下,一时动弹不得。

    “你放手!”她皱着眉头高声喊道。

    “你别喊!”陈大虎心虚地看了一圈周围,见并没有什么人围观,放心了不少,语调也缓和下来,“吴小溪,咱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再闹了。”

    “放手!”吴小溪提高声调又喊了一句。

    陈大虎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臂:“那你别喊……”

    “喊”字还没说完,董锵锵不仅又听见了一声清脆的耳光,还亲眼看见了陈大虎脸上一个清晰的手印。

    “你有完没完?”陈大虎看起来很生气,嗓门也大了起来,“差不多得了。”

    “没完!”吴小溪边说边扑了上去,一边厮打一边啃咬陈大虎,“我就是没完。”

    陈大虎被她弄得很狼狈,左右手交替格挡着对方的进攻。他无意中伸手推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没有拿捏好,吴小溪踉跄着倒退了几步,一屁股摔在地上,帽子飞了出去,脸也磕在了水泥地上。

    一时没人说话,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

    吴小溪用手撑着地,慢慢支起身子,她的一边脸上都是土,另一边脸擦破了皮,红通通的血道子看起来有些吓人。

    她半坐在地上,眼圈有些红肿。

    “咱俩不合适,分手了对大家都好。”陈大虎降低了语调,好像在求吴小溪一样。

    “怎么就不合适了?”吴小溪边说边哭了起来。

    陈大虎犹豫了一下,刚要伸手去扶吴小溪,突然一只白皙的手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同时响起一个女声:“他不爱你了。”

    陈大虎连忙回头,吴小溪朝声音方向望过去,只见一名长发披肩的女生静静地站在陈大虎的身后,冷眼看着吴小溪。

    吴小溪好像被这句话激怒了,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对女孩怒目而视。女孩根本不惧怕吴小溪的目光,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不要脸!”吴小溪朝长发女生狠啐了一口。

    长发女生轻巧地闪过了对方的痰击,不屑一顾地说:“随地吐痰真没素质。难怪大虎不喜欢你。想想也是,又老又丑还没素质,我要是男人我也不喜欢。算了,不跟老女人一般见识。大虎,咱们走,我想吃西餐了。”

    说完,女生甩了一下头发,一扭一扭地走出摊位。刚一走出,立刻看到旁边窥视的董锵锵,她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一下董锵锵,董锵锵尴尬地笑了笑,冲她摆了摆手,女生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大虎顾不得再和吴小溪说什么,手忙脚乱地把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扒拉到两个蓝色的大手提袋里,一手拎一个跑出摊位,看到董锵锵也是一愣,然后立刻追赶已经走远的女生。

    吴小溪既没有流泪也没有喊叫,她失魂落魄地站在摊位中间,仿佛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董锵锵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他悄悄后退了几步,转身朝着广场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感慨。

    董锵锵站在广场外,正在合计去哪里解决晚饭,忽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董锵锵!”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周围都是行人,但并没有他认识的。他正在奇怪时,有人在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扭过头来,发现眼前站着的竟然是陆苇。此刻的陆苇已经换了一套看起来像是工作服的衣物,她的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看起来好像是跑过来的。

    “陆苇?”董锵锵有些意外,“你来晚了,跳蚤市场已经关了。”

    陆苇匀了口气:“别打岔,有个事和你说。你不是找房吗?我一个朋友要去其他城市打工,他的房子可以短期出租几个月,你有没有兴趣接?”

    董锵锵眼睛一亮:“可以呀。多少钱一个月?房子在哪?”

    陆苇摆了摆手,示意董锵锵跟上:“我一会还要打工,咱们边走边说。”

    两人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陆苇把房主的信息和房子的地址都告诉了董锵锵。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地铁口,董锵锵感激地说:“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帮了我大忙了。”

    “快点联系吧,晚了房子就没有了。”陆苇一边在手机里存董锵锵的手机号一边叮嘱道,“如果租到了请我吃饭。”

    “一定一定,没租上也请。”董锵锵认真地说。

    陆苇冲他挥了下手,转身进了地铁站。

    董锵锵没敢耽误,立刻拨了房主的手机。

    一个小时后,董锵锵站在了一栋现代化的大楼旁。他抬头望去,楼大约有八、九层高,向阳一面除了少许的水泥外,几乎是由玻璃构成的幕墙,看起来采光很好。楼的侧面和背阴面都刷成了米黄色。

    董锵锵边观察边顺着护栏向大楼的门口走去,没走几步,就看见前方的护栏上挂着一块木牌,几行印刷体的黑字写着:汉诺威-费舍国际学生公寓。

    等了一根烟的功夫,董锵锵就看见一男一女从正门里走了出来。

    男子个头不高,显得有些瘦弱,稀疏的头发已经有了地中海的趋势,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苍老。

    女生看起来像是个学生,扎着一个马尾辫,背着一个宽大的双肩背书包,手里还拿着一本地图册。

    两人寒暄了几句就挥手告别,见女生走远,董锵锵忙把烟头熄灭扔进了垃圾桶,向男子跑了过去。

    “你好。”他在男子身后喊道。

    谢顶男子转过身,看着董锵锵:“你好。”

    “我是董锵锵。陆苇介绍的。刚才咱们打过电话,我想看房。”董锵锵开门见山地说道。

    男子迟疑了一下,小声说:“进去说吧。”

    两人前后脚走进了大门。

    “请问怎么称呼?”董锵锵客气地问道。

    “我叫余姜海。你叫我老余吧。”

22. 意外

    门一开,董锵锵跟着余姜海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走廊的地面是淡蓝色的硬塑胶地板,仔细看能发现并不是纯蓝色,里面杂乱无章地嵌入了很多三角形、四边形和不规则形状的,或大或小的浅米色颗粒。

    董锵锵看了眼手表,18:40,他想起以前国内的学生宿舍,如果是这个时间段,走廊上都是人来人往的。但这条狭长的走廊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一点声音都没有,静得吓人,只有墙壁上的橘色灯发出的暖人黄光。

    老余不紧不慢地沉默走着,微微有些驼背。董锵锵几次挑起话头,他都像是没听见一样。

    两人走到走廊一侧几乎尽头的位置,老余伸手轻轻推开一扇天蓝色的门,迈步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大约40平左右,从进门的左手开始,依次是橱柜1、洗碗池1、操作台、灶台1、大烤箱、单开门冰箱、橱柜2、双开门冰箱、灶台2、洗碗池2、操作台、洗碗机和消毒柜。橱柜1上摆放的是小烤箱,橱柜2上摆放的是微波炉。双开门冰箱上放着一台球面电视机。

    屋子正中间由几张桌子拼成了个长方形,旁边整齐地码放着椅子,窗台上还摆放着几盆绿色植物的盆栽。

    “厨房就这样。”老余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一边看厨房里的布置,董锵锵心里犯起了嘀咕:看老余的态度不像是着急找房客呀,怎么一点都不热心给租客介绍情况。

    “咱们去看卫生间。”不等董锵锵回答,老余转身径直向门外走去。

    卫生间和厨房隔的并不远。

    “公共厕所和浴室间是在一起的,浴室间在里面。”不等老余说完,董锵锵迈步就往浴室走去。

    就在这时,浴室的小门一开,一个金发男子裹着浴袍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在浴室和厕所之间的过道上撞了个满怀,由于毫无防备,他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金发男子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张嘴骂了一句,董锵锵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扶他,男子没搭理他,骂骂咧咧地走了。

    “洗衣房在楼下,一会你走时可以看。咱们先去看房间吧。”老余建议道。

    老余的房间并不大,看起来都不到他说的12平米,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烟气。让董锵锵惊奇的是,进门后竟然先是一平米见方的玄关。卧室同时也是书房和客厅,往多了说也就10平米。书桌前的三层壁架上,一本书都没有,除了一个日本手办外,摆满了各种空红酒瓶。书桌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旁边是一个玻璃烟灰缸,里面堆着七八个烟头。书桌旁是一个正方形的餐桌,餐桌旁是一张单人床。窗户下整齐地码放着一排还没有开瓶的红酒。

    看到董锵锵微微惊诧的目光,老余大概猜到了几分。他把床上的被子扒拉了一下,一屁股坐了下来。

    “房子是暖租,包水电和暖气。网线是我自己拉的。洗衣服在楼下洗衣房,每次单独投币。”不等董锵锵发问,老余一股脑地都报了出来。

    “房租多少钱?”董锵锵关心地问。

    老余的眼睛转了转,望着窗外,答非所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嗯?”董锵锵一愣,“这和租房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而且是大有关系。”老余神秘地说,“你是新来的,不懂住学生宿舍,特别是住国际学生宿舍是讲很多规矩的。”

    “规矩?什么规矩?”董锵锵有些不耐烦,“和国内不一样么?你就直说多少钱吧。”

    见董锵锵不上套,老余撇了撇嘴:“每个月700马克。押金1500马克。如果这四个月里你延签需要开地址证明,我还要另收费。”

    董锵锵倒吸了口凉气:“这么贵?我看这的条件和大学的学生宿舍差不多嘛,那边才450马克。”

    董锵锵并不知道大学学生宿舍的实际情况,450马克也是他从陆苇那听说的。他想看看有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老余将窗子打开,给自己点着一根烟,吸了一口后幽幽地说:“这是国际学生宿舍,不像大学宿舍能拿到州的财政补助。虽然租金高,但设备齐全,交通便利,你从地铁走过来不也就两分钟吗?去大学也方便。而且住在这的各个国家的学生都有,对你提高语言也是有好处的。另外我还可以开地址证明,方便你延签。很多地方是不给你开地址证明的。”

    最后一句老余说了瞎话,他在试探董锵锵。

    董锵锵很犹豫:一方面,房租着实不低,一个月700马克,四个月房租加上押金就是4300马克。为了他出国,家里还和亲戚借了不少钱。虽然靳远刚还了钱,但如果一次让他花几千马克,他不仅心疼,还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但是,从下飞机到现在,他几乎没怎么睡觉,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快到达极限了,他希望能尽快解决房子的问题,哪怕只有几个月都行。

    “只能租四个月?”

    老余点点头。

    董锵锵刚要说话,忽然想起红灯区的事,连忙改口道:“你是房东吗?我和你签租房合同?”

    “当然不是。”老余挑了下眉毛,耸了耸肩膀,“没有合同。”

    这一下大出董锵锵的预料,自己又碰到一个“靳远”?

    “房东是国际学生宿舍管理处,他们把房子租给我,我再临时租给你。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有合同?”

    “那你要拿钱跑了呢?”董锵锵质疑道,“我找谁去?”

    老余噗嗤一乐,露出一嘴黄牙:“我不可能跑的。”

    “为什么你不会跑?”

    老余打量了一下董锵锵,突然问道:“你和陆苇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董锵锵没听懂这句话的含义,“我们上午在大学图书馆前面认识的。”

    听到董锵锵的回答,老余的神情又恢复到开始时的样子。他掐灭烟头,摆了下手,示意董锵锵可以离开了:“你走吧。我不租你了。”

    董锵锵一愣:自己还没还价就谈崩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老余漠然地把他推到了门外。

    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董锵锵只觉得头晕眼花,心力憔悴。

23. 好马也吃回头草

    走廊里很安静,董锵锵似乎听到门里传来老余说话的声音。

    他有些懊恼自己说话太快,即便是有怀疑,也不该问得太直白,除了显得自己情商很低,还会让对方不快。

    看来会聊天真是门学问啊。

    被拒后,董锵锵心里有些许的失落。他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向电梯走去。

    就在他等电梯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陆苇打来的。

    “你不租房子了?”陆苇开门见山地问。

    “当然租啊。”董锵锵苦笑了一下。

    “那你是嫌贵?”

    董锵锵实话实说:“四个月房租加押金,确实……不便宜。”

    “老余的房子是贵一些,但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市区里的房价本来就不便宜,加上国际学生宿舍的条件好,所以很多人都在抢。老余也是等了两年多才拿到的,他是汉诺威的老人,人很好,平时大家找工什么的都是他帮忙最多。”她顿了顿,“你要想找便宜房,就只能去郊区了。”

    陆苇言简意赅地向董锵锵解释了“房租贵”和“老余不会跑”这两个问题。

    董锵锵耳朵里听着,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红灯区里东欧女的房子是500马克一个月,但不包水电和暖气。老余的房子虽然全包,但一个月要700马克。自己平时应该就是上课和打工,一个月的水电费应该用不了200马克。两边的地理位置差不多,说起来东欧女的房子离市区和大学似乎还更近一些。只是东欧女那没有网络,练习口语估计也不太可能。

    董锵锵过不去的心坎其实是住在红灯区里,房东还是从事特种服务行业的人,对一个从小接受传统文化教育的人来说,心里难免会膈应。但大学学生宿舍要注册后才能申请,还要等几个月时间,私人学生宿舍贵还只能短租,思来想去,东欧女的房子即便不是最好的选择,也是目前看来相对便宜的住所。

    他想起离家前父母的话:生活总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永远需要你去承受,向一切暂时无法改变的事妥协。

    “喂?你还在吗?”电话里传来陆苇的声音,“我马上得回去工作了,你自己考虑考虑吧。如果你想通了,现在去和老余说也没问题。”

    “好的,谢谢你,陆苇。”董锵锵客气道,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

    *

    再次站到河马大街54号的董锵锵,心境已和昨天大不一样。

    在心里想好见到东欧女要说的话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指轻敲了两下楼门,然后又是两下。

    过了大约十几秒,一个细嗓子的男声在门里用不利索的德语应道:“谁?”

    “我找……”董锵锵突然想起自己并不知道东欧女的姓名,他灵机一动,“JINYUAN。”

    楼门嘎吱吱地打开,一个带眼镜、穿睡衣的矮瘦白人男子站在董锵锵的面前。

    “找谁?”他的德语听起来也带着东欧味。

    对方刚一张口,董锵锵就觉得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大声说道:“我是租房的。”见白人男子露出怀疑的神色,他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女房东让我来的。”

    听到“女房东”几个字,白人男子没再说什么,向里面挥了下手,示意董锵锵进门,董锵锵一眼看到他右手攥着的酒瓶,瓶底只有一点酒了,看来对方没少喝。

    一层还是熟悉的味道,董锵锵不想和酒鬼纠缠,连忙说道:“她让我在三层等。”

    白人男子看着董锵锵,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咬着嘴唇含糊地说道:“我……我带你……去……三层……吧……”

    话音未落,没等董锵锵接茬,他转身就往楼梯上走。

    董锵锵刚要拦他,就见他脚下一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董锵锵连忙伸手去扶,却没有扶住,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白人男子躺在楼梯脚,打了个酒嗝,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喃喃自语着睡着了。

    董锵锵不放心地用手试了试他的鼻息,还算正常。他轻手轻脚地绕过瘫在地上的酒鬼,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三层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对门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能人出去了。

    董锵锵试着推了下靳远房间的门,门是开着的,他走进去,顺手又关上了门。

    借着屋外路灯的余光,董锵锵看到屋内的陈设和昨天他看到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董锵锵顺手按下墙壁上的开关,顶灯并没有亮,他又试了几次才确信灯是坏的。

    他在椅子上坐了大约有三十多分钟,没有听到楼下有开锁和走动的声音,他百无聊赖地站起身,拨开虚掩的柜门,在里面随便翻了翻,竟然找到一个枕头,他把枕头扔在床垫上,和衣而卧,由于连日劳累,不一会他就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是被楼下摩托车的声音吵醒的。董锵锵迷迷糊糊地从床垫上爬起来,看了眼手表,已经是凌晨3:45了。他趴在窗户上向下望了望,只见一辆黑色哈雷从街上缓缓驶向楼的后方,不多时,就听见楼下传来开锁的声音,紧接着是一男一女调笑的声音。

    董锵锵连忙正了正衣服,正要开门走出去,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董锵锵一愣,旋即想到可能是醉鬼吓到了来人。

    他轻轻地转动门把手,将门虚掩成一条缝,仔细倾听门外的情况。

    一层传来移动东西的声音和咒骂声,紧接着传来上楼的脚步声。董锵锵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要说的话,然后打开屋门。

    三层走廊的灯也是坏的,光线昏暗,借着一丝微光,董锵锵看到一身皮衣短裙的东欧女第一个从三层楼梯口走了上来,紧跟在她身后的,是一身皮衣皮裤的秃顶巨汉。东欧女风情万种地牵着巨汉的手,两人边走边说边笑。

    董锵锵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出屋门,大声说道:“晚上好!”

    走廊里的两个人完全没想到三层竟然还有埋伏,东欧女嗷的一声,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24. 额外条件

    巨汉看到东欧女倒地,慌忙俯身呼唤对方的名字,见东欧女没反应,巨汉怒睁双眼,抬头寻找董锵锵。

    董锵锵站在门口处的阴影里,巨汉一时看不清楚。他站起身,迈步朝董锵锵这边走来,木板在他的脚下立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见东欧女倒地,董锵锵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这一声会这么惊悚。他刚想走近看看东欧女的情况,就见巨汉杀气腾腾地朝他扑了过来。

    受对方气势所迫,董锵锵不自觉地从门口向旁边退了几步,身后墙壁的高处有扇透气用的小窗,小窗处漏进一缕月光,董锵锵一步一步退到月光后的阴影里,巨汉估摸了一下,突然一拳朝他打了过来。

    董锵锵已有所防备,巨汉的拳头被他轻巧地躲开。但左臂的伤痛让他无法反击,他边躲边喊:“我是来租房的。我是来租房的。”

    巨汉似乎没听懂他的话,猛地转过身体,又是一拳冲他打来。

    躲了四五拳后,董锵锵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对方的拳虽然看起来很猛,但因为皮衣和皮裤的关系,动作并不快,很容易就可以躲开。而且在皮衣的束缚下,挥拳的动作甚至有几分滑稽。

    几次进攻都没有碰到对方,巨汉有些着急。他不再挥拳击打,而是一边拉开皮衣拉链,一边张开双臂,同时嘴里还念念有词,想要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抓住董锵锵。

    董锵锵如果想摆脱他的纠缠,可以很轻易就从三层楼梯离开。但因为想租房,所以并没有逃走,而是反复地大声解释。

    晕过去的东欧女在两人绕圈的喊叫声中苏醒过来,她一手扶着旁边的楼梯围栏,一手撑着地板,晃了晃脑袋:“麦克斯……”

    还在绕着圈的巨汉麦克斯猛听到东欧女的呼唤,立刻收起身形,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嗡声瓮气地问道:“萨沙,你还好吧?”

    “嗯,刚才吓了一跳,有些不舒服……”东欧女萨沙揉着太阳穴说道。

    “等我抓着这只跑来跑去的……狐狸。”麦克斯恨恨地说。

    “狐狸?”萨沙不解。

    “就是这个窜来窜去的家伙,他和‘ZHEN’一样……都很狡猾。”

    萨沙听到这,抬头望去,董锵锵怕麦克斯又跳起攻击,不敢走得太近,他站在月光旁,诚恳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吓你的。我想租房,但你不在,我在屋里睡着了,结果起来和你们打招呼时又吓到了你。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你这个混……”麦克斯站起身,又要扑过来。

    “麦克斯……”萨沙喊道。

    “看我把这小子从窗户扔出去让你开心开心。”麦克斯扭头看了一眼萨沙。

    萨沙摇了摇头:“扶我进屋。”

    “可是……”麦克斯显得很不理解,伸手一指董锵锵,“那他……怎么办?”

    “扶我进屋。”萨沙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麦克斯狠狠地瞪了一眼董锵锵,扶着萨沙慢慢走进自己的屋子。“砰”的一声,重重地摔上了门。

    走廊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事到如今,董锵锵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靠着墙壁慢慢坐了下来。月光柔和地洒在他面前的地板上,甚至能看清漂浮在空气中的细小颗粒。他静静地坐着发呆,脑海里不自觉地回想着到德国后发生的每一件事,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睡得迷迷糊糊时,董锵锵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碰自己的手,他睁开眼睛,只见一只四蹄踏雪猫在舔他的手背。

    猫看见董锵锵醒来,一点也不害怕,他用手轻轻挠了下猫的下巴,猫显得很高兴,把头凑得更近了,董锵锵索性给它挠了个痛快。

    他抬手看了眼表,已经早上7:36了,楼里却异常安静。昨晚由于着急租房,董锵锵没吃晚饭,却没想到扑了个空,生生饿了一晚。

    他轻轻站起身,悄悄走到三层的厨房,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吃的。但走进厨房的他却瞠目结舌,只见厨房里一片狼藉:四眼灶台上积满了做饭时洒落的油渍和各种颜色的酱汁,灶台盖子的内侧全是黑红色的硬痂,极像一副后现代的抽象画;餐柜上各种调料瓶东倒西歪杂乱无章地放着;洗碗池里堆满了各种用过的餐具;用过的锅由于长期没有刷,里面的东西已经变得像石膏一样结实;餐桌上的面包篮里爬满了不知名的虫子;橱柜里的香肠上甚至长出了浅绿色的绒毛;此外还有碗池里、冰箱后和地上随处可见的空酒瓶。

    只有冰箱旁边的咖啡壶看起来干净一些。

    这种景象让董锵锵变得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他准备出门随便吃点什么打发一下再回来和女房东谈租房的事。

    他刚一转身,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萨沙站在了厨房门外。她的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眼圈儿处黑黑的,不知道是昨晚没睡好还是没卸妆,脸上的皮肤看起来很干,好像一张随时都会破的纸。她随意的披着一件有些脏的粉睡衣,里面似乎没有穿内衣,露出胸口的一片皮肤。

    董锵锵有些尴尬,连忙将视线转向其他地方,嘴里小声打了声招呼。

    萨沙瞄了他一眼,端着空杯子一扭一扭地走进厨房,用看起来干净的咖啡壶给自己做了杯咖啡。

    看着咖啡带着热汽从出水口缓缓流入杯子,董锵锵想好的话突然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萨沙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然后伸手递给董锵锵一根:“你还想租房?”

    董锵锵接过烟,点了点头。

    “房租是一个月500马克,水电、暖气和电视费另算。如果搬走需要提前一个月告诉我。第一次交房租要交两个月。”

    “所以押金……是一个月房租?”董锵锵反应很快。

    萨沙点点头,吐出口烟,又轻轻喝了口咖啡:“不过想在这里租房还有个条件。”

    这让董锵锵很意外,他有些紧张:“什么条件?”

25. 第一个家

    “你要负责每周收拾厨房。”萨沙翻出一个有水的碗,朝里面掸了掸烟灰。

    “什么?”董锵锵愣住了。

    “收拾厕所也可以。”萨沙平静地说。

    每周收拾这种垃圾堆?这算什么鬼条件?摆明了是欺负人。董锵锵愤愤不平,转身走出了厨房。

    萨沙慢吞吞地抽着烟,看都没看他一眼,好像早预料到他的反应一样。

    董锵锵大步向着楼梯口走去,边走边想:这已经是他到德国的第三天了,他还在为住的地方奔波。如果这样继续找下去,即使可以找到更便宜的房,势必也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与其把时间花在找房上,不如花在学习和打工上更有收获,找房的事还是骑驴找马最好,否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想到这儿,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站在楼梯口犹豫起来。

    萨沙端着咖啡杯走出厨房,看到董锵锵好像雕像一样站在那里,不禁心里一乐,边走边说:“‘ZHEN’以前把厨房收拾得很干净,我相信你也可以。”

    她盈盈袅袅地走向麦克斯的房间,临进门前,她手扶门框,莞尔一笑:“打扫干净了就可以来交钱了,记得要快,晚上我还要和麦克斯去看球赛呢。”

    门“咣”的一声关上,只留下董锵锵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走廊里。

    又想了一会,董锵锵牙一咬:干!

    他脱下冲锋衣,从靳远屋里的衣柜中翻出一件旧衣服穿上当清扫服,又找到两只橡胶手套,挽起袖子就开始干起来。打扫卫生对董锵锵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虽然厨房很脏,但只要愿意花时间,还是可以收拾出来的。

    临近中午12点,董锵锵终于把厨房收拾干净了,要扔的东西整整装了八个垃圾袋,安静地码放在厨房门口的地板上。

    董锵锵靠在冰箱上,喝着不知从哪个角落找到的啤酒,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喔,很有效率嘛!”萨沙称赞着从门外走了进来。麦克斯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地也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魔法一样。

    “你叫什么来着?”萨沙拿出一张纸,放到餐桌上。

    酒鬼这时也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还穿着昨晚的衣服,看样子是在楼底下睡了一晚。

    “董锵锵。”董锵锵边说边低头看纸。

    “房租只收现金,不接受其他方式。每月1号交钱,3天不交扣押金,次月必须搬走。扔垃圾要分类,扔大件物品有固定时间,不能随便扔,要爱护公共环境和公共卫生。”

    说最后这几句话时,萨沙看着麦克斯和酒鬼的脸,麦克斯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酒鬼的脸上始终是红通通的。

    “记住了。”

    “没问题就签字交钱。”

    董锵锵熟练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萨沙在两份合同上也都签了字。

    “交钱的时候给你收据。”她补充道。

    “我靠。”董锵锵突然爆了一句中文粗口,他想起自己的行李还在火车站。

    其他人都奇怪地看着他。

    “你有问题吗?”萨沙用手指敲了敲房屋合同。

    “没问题,”董锵锵飞快地把一份合同叠好放进上衣内兜里,“下午回来给你钱。”

    萨沙耸了下肩膀:“OK。记得不要太晚。”

    董锵锵一溜烟地跑下楼,买了车票后,直奔火车站。

    他已经饿得走路发飘了,所以先去麦当劳买了一份巨无霸套餐,吃完又缓了好一会,才去取行李。

    由于超时存放,行李处让董锵锵又补了120马克。他一边心疼,一边手忙脚乱地把几个箱子搬上城市轻轨,马不停蹄地折腾回了新家。

    虽然房间不大,但靳远屋子里残留的垃圾却并不少。从中午收拾到傍晚,董锵锵才把屋子收拾个大概出来,满满五个黄垃圾袋整齐地码放在墙边。

    干了一下午体力活,董锵锵又觉得饿了,他看了看表,已经快下午五点了。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和陆苇说过的话:找到房子后要请她吃个饭。他本来计划是自己下厨做一顿大餐,但现在自己住的地方实在是好说不好听,想了想,还是请她在外面吃一顿表示感谢吧,毕竟她也是自己在汉诺威认识的第一个人。

    陆苇的手机响了一会但没人接,董锵锵刚要挂,听筒里突然传来陆苇急促的声音:“喂?”

    “陆苇,我,董锵锵,想请你吃个饭,表示感谢。”

    “感谢?”陆苇有些奇怪,“你不是没接老余的房子吗?”

    “嗯,那个……我找到房子了。”

    “是吗?在哪儿?”

    “唔,这个……见面说吧。我想今晚请你吃饭,感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忙,顺便也想和你请教一些大学的事。不知道你今晚有没有空?”

    “今晚?”陆苇犹豫了一下,她不太想和董锵锵一起吃饭,毕竟两人不太熟,“但我现在还在打工,估计下班得20点多了。”陆苇的客气中带着委婉。

    “晚饭晚点没关系,”董锵锵说得很诚恳,“可以在你打工的附近找地方。”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陆苇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她想了想,说:“城西有个中餐馆最近很火,你有没有兴趣?”说完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又补了一句,“价格也不贵。”

    董锵锵初来乍到,对德国的中餐馆没有概念,以为和国内的餐馆都差不多,连忙高兴地说:“没问题,你把地址发我,晚上咱们直接在餐馆外见。”

    挂了电话,董锵锵的心情好了很多:一方面,他解决了困扰自己的住宿问题。另一方面,他开始认识新同学,可以尽快熟悉在这里上学和打工的事。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小雨,董锵锵突然心念一动,在桌上铺开了纸:小雨同学,你好!我现在坐在德国的家里给你写我到德国后的第一封信。现在天空正在下雨,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你时的情景,感觉我们好像还和大学时一样。此时此刻,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不知道你的托福和GRE考试都顺利吗?是不是已经拿到了美国大学的全奖?如果有任何喜讯,请第一个告诉我,让我成为第一个祝贺你的人,好吗?希望你一切都好。DQQ!

    董锵锵把信收好,然后轻轻锁上房门,走出小楼。

    按照陆苇给的地址,董锵锵很快找到了那家中餐馆。

26. 中餐馆(上)

    看到建筑的第一眼,董锵锵很难相信这会是个餐馆,更别提是一家中餐馆了。

    餐馆位于街角,是一栋上下两层的独立建筑,有着传统德式建筑的人字形斜屋顶。一二层都是灰黑色的外立面,矩形的窄条银色玻璃窗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一二两层。正门上方高挂着一块黑色金字牌匾,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一品芙蓉。

    董锵锵推门走了进去,一进玄关,一股浓郁的东南亚风情扑面而来。董锵锵环视了一圈,发现餐馆里不管是装潢装饰,还是家具陈设,没有一点和中国有关的元素。

    他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什么都新鲜,就在他驻足观瞧时,大堂经理满面堆笑地迎了上来:“先生,晚上好!里面请。”边说边引着董锵锵往座位走去。

    虽然普通话说得还可以,但咬字发音还是能听出来是外国人,也许是华裔吧,董锵锵一边想着一边坐了下来。

    他刚一落座,经理已倒好茶水,同时很自然地把餐单放到了他的面前:“请问有几位客人?”

    “两位。我等她来了再点。”

    “没问题。你可以先看看餐单,我们的推荐菜上都标注了星号。”经理介绍完就微笑着退下忙着招呼其他客人了。

    董锵锵一边看餐单,一边观察餐馆里的情况。这时已过了20点,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除了经理外,跑堂有3人,吧台有1人,收银台里坐着一名看起来50多岁的老者,穿戴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脖子上挂着一根手指般粗细的金链子,左右手的手指上各戴着一枚金戒指,金戒指的个头还不小。

    就在董锵锵认真观察时,忽然有人走到他的桌旁,笑着问道:“看什么呢那么专心?”

    原来是陆苇到了。她上身穿了一件阿迪达斯的粉色运动T恤,下身穿了一条深蓝色的修身牛仔裤,牛仔裤将陆苇臀部和腿部的曲线完美的勾勒出来,洋溢着一股青春气息。她今天画了淡妆,只是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

    董锵锵刚要说话,忽然从陆苇身后走出一名身材高挑的女生。

    她的身高在一米七左右,头上别着一副太阳镜,一头长披肩发又黑又密地半垂在身前。脸上抹着浓妆,粘着夸张的长睫毛,涂着大红嘴唇,脸颊上还有一些金银粉样的东西在闪烁。一件米色薄衫配了一条白西裤,脚踩一双红高跟鞋。

    “介绍一下,这位美女叫……”陆苇还没说完,高个女生主动向董锵锵伸出右手:“冬一晴。”

    “你好,我是董锵锵。”董锵锵连忙起身,两只手碰了一下立刻就分开,他只觉得冬一晴的手又凉又滑。

    “不请自到没问题吧?”冬一晴边说边把背包放到董锵锵对面的椅子上,然后大喇喇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给陆苇倒了一杯。

    “美女赏光肯定欢迎啊!”董锵锵笑着说,“两位美女肯定举双手欢迎!”

    陆苇微微一笑:“没看出来你还挺……”话到嘴边她忽然发现不太礼貌,马上又咽了回去。

    “挺什么?”董锵锵好奇道。

    “挺……客气的。”陆苇边说边把手里拿着的外衣搭在椅背上,“我那天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别这么说,你帮了我大忙了。”董锵锵边说边把餐单推到陆苇面前,“你来吧。别客气。”

    冬一晴看了一眼陆苇,又瞄了一眼董锵锵,忽然坏笑了一下,站起身往外走去:“我去下洗手间,你帮我点个宫保鸡丁,再来碗米饭就可以了。”

    陆苇把餐单又推回给董锵锵:“你是主人,我们客随主便。”

    董锵锵翻了翻餐单:“我第一次到德国,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还是你点吧。我不能吃辣,其他都好。”

    陆苇见他说得真诚,和他客气了一下,点了份宫保鸡丁和三个素菜,又在董锵锵的要求下,点了一整只烤鸭。

    董锵锵的社交理念是:如果打算请客吃饭,就不能扣扣索索太小家子气,该花的钱一分都不能少,否则钱也没少花,人还不领情,里外都没落下什么,太亏。况且来之前董锵锵也已经做好花钱的准备了。

    陆苇推说自己要减肥,这些菜就够了,见她坚持,董锵锵也不好再说什么。

    菜点完没多久,冬一晴就回到餐桌上:只见她脸上的浓妆已经擦拭干净,露出本来俏丽的瓜子脸和杏仁眼,肤如凝脂,双目流光,神态中有一股英气。头发扎成马尾辫甩在身后,换了件淡蓝色的针织衫披在身上,整个人和刚进来时判若两人。

    董锵锵看得不禁一愣,她眉宇间的神情和小雨真像。

    三人寒暄了没多久,菜就开始上了。

    冬一晴比较健谈,属于自来熟的那种,和她一比,陆苇显得很沉默。董锵锵虽然大条,但也看出陆苇好像有什么心事,趁着陆苇去卫生间,他试探着问冬一晴:“你们打工这么辛苦,可我看陆苇吃得很少呀。”

    冬一晴假装生气地放下筷子:“喏,那就是嫌我吃得多了呗?我走还不行么?”

    董锵锵哭笑不得,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冬一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人还真是……”她想了想,“耿直。”

    董锵锵连忙补充:“主要还是中文容易有歧义。”

    冬一晴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她最近有心事。总之你别问她个人的事就好。”

    董锵锵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在奇怪:谁没事会去打听别人的感情,这个冬一晴说话真怪。

    说话之间,陆苇又回到餐桌上,董锵锵刚想开口问汉诺威大学收APS证书的事,就见一个跑堂走到他们这一桌,轻声道:“抱歉打扰各位一下,请问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只见他手一翻,一个学生证摆在了餐桌的白布上。

    “这个学生证是上次一位客人吃饭时落下的,看样子是一名中国学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认识,如果认识的话,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有空来餐馆拿一下。”服务员客气地说道。

    陆苇和冬一晴拿起学生证看了一会,都摇了摇头。

    董锵锵只看了一眼,立刻认出学生证上照片里的人是靳远。他刚要说自己可以给靳远打电话,脑海里忽然想起上次见靳远时他脸上的伤。他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可以把这个学生证转交给他。”

    服务员轻声说:“稍等,我请示一下。”

    几分钟后,服务员小跑着回来,高兴地说:“那就麻烦你了。”

    董锵锵小心翼翼地收起学生证。

    取餐台后,一双眼神阴鸷的眼睛看着董锵锵这一桌的一男二女。

27. 中餐馆(下)

    就在董锵锵收学生证的时候,冬一晴的手机响了起来,她顺手从包里掏出一包烟和打火机,边接电话边向外走去。

    “对了,想和你请教个事。”董锵锵喝了口茶。

    “说吧。”陆苇好像比刚进门时高兴了一些。

    “APS证书听说过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董锵锵就看到陆苇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她侧过头去,没说话,肩膀似乎有些抖。

    董锵锵发觉气氛不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没敢继续追问,连忙低头猛扒了两口米饭。

    过了好一会,陆苇才小声说:“你是中介办过来的吧?”

    “对,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那家中介是不是告诉你,他们运作了很多中国学生成功到了德国?”

    “是啊。”董锵锵越发奇怪。

    陆苇轻叹了一声:“就因为来德国留学的门槛比去美国或其他英联邦国家宽松,所以国内的留学中介把很多想在德国上公立大学的人都办过来了。这中间有些人的学历是假的,德国大学收了很多这种学生后,吃了亏,就想出来这么个政策,其实也是迫不得已。”

    “政策?”

    “之前申请德国公立大学只要提交国内学历和其他相应证件的德文或英文公证件就可以了。现在申请德国大学,除了以前要的那些文件外,最重要的就是APS证书了。没有证书,大学根本不受理申请材料。”

    “确实,”董锵锵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我在招生办公室外面也看到了。”

    “发APS证书的机构叫德国驻华使馆文化处留德人员审核部,他们负责审核那些希望来德国留学的学生提交的申请材料。如果申请者通过审核部的所有审核,就会得到一张APS证书。”

    “那万一审核没过呢?”

    陆苇没回答这个问题,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那审什么内容你听说过吗?”董锵锵马上换了一个问题,他忽然发现陆苇懂得确实很多。

    陆苇摇了摇头:“我身边还没人去审过,听说要今年暑假才开始受理。我猜可能是学历证书,德语学时证明,托福、GRE成绩这类证书吧。”

    董锵锵不由得倒吸一口气:“那,如果人已经在德国了,像我,难道还要回去参加考试吗?”

    “对已经在德国的申请者,好像把相关材料准备好寄回去也可以,但我也是听说,你最好打电话直接问审核部比较好,毕竟他们是发证机构。”

    陆苇的建议和董锵锵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不仅需要打电话,明天还得去大学走一遭问问清楚,看看这个证书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不能让它耽误了自己读大学。

    打完电话抽完烟的冬一晴又回到了餐桌上,三人有一搭无一搭地又聊了一会天。

    时间慢慢接近21:15,用完餐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餐馆。董锵锵自觉地付了账,算上小费一共是150马克,比他预期的要少了很多。他和跑堂要了两个餐盒,熟练地把没有吃完的菜和鸭子都打了包。

    餐馆离车站还有段距离,三个人溜溜达达边说着话边朝着车站走去。

    五月中旬,正值春夏之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水汽和野草混合的气味。董锵锵觉得很像是他记忆中夏天特有的味道,不自觉地多吸了几口。

    看着和陆苇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冬一晴,他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他的小雨。

    三人到了车站,轻轨还有几分钟才来。

    “你去哪?”冬一晴突然侧头问董锵锵。

    “嗯,我去一个同学那拿点学习资料。”董锵锵没好意思说自己去河马大街,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由于和女生们的方向相反,董锵锵坚持等两位女生先上车后他再离开。

    轻轨从远处缓缓驶来,车灯闪了几下,大家下意识地都往后退了一步。

    “谢谢你今晚的招待。”陆苇轻声说。

    “也谢谢你。”董锵锵真诚地说,“以后大家多联系。”

    临上车前,董锵锵看到冬一晴和陆苇咬着耳朵说着什么,陆苇半低着头,脸色绯红,听到后面,突然伸手打了一下冬一晴,冬一晴发出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躲开了她的进攻。

    三人挥手告别,看着轻轨远去,董锵锵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过不多时,又一辆轻轨驶来,车门一开,董锵锵灵活地跳上车。

    他在心里盘算着:明天一早,自己先去大学招生办公室问APS证书的事。等大学的事确定清楚,就马上去找工,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尽快赚钱把家里的债还了。

    他的身体随着轻轨的晃动而晃动着,在他身后的一节车厢里,一个东南亚面孔的人正透过两节车厢中的车窗紧紧地盯着他。

    望着窗外如酒的夜色,董锵锵忽然想走路回家。他提前一站下了车,沿着光线昏暗的街道向家的方向走去。

    一条黑影若隐若现地跟在他的身后。

    走过三个路口,董锵锵隐约感觉到自己身后似乎有人,他灵机一动,闪进街旁一个土耳其烤肉店,要了一份土耳其肉夹馍,一边吃薯条一边假装看电视,同时用余光观察窗外的情况。

    但他看了半天,窗外一片安静,一个人影都没有。难道是自己的错觉?他有些含糊。

    他在店里又停了一会,才又走回到街上。他刚点着一根烟,忽然发现斜对面马路一辆停着的车后面似乎有黑影晃了一下,他心里一动,一面假装低头系鞋带,一面偷瞄那辆车。

    车后果然有人。

    董锵锵活动了一下腰腿,又转了转肩膀,左臂虽然还不灵活但已经没有第一天那么疼了。他慢慢地在街上走着,身后的黑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当走到一个路口时,董锵锵突然一个转身,拐进旁边一条暗巷里。

    黑影大吃一惊,连忙加速跑到路口,就见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拔足狂奔。

    黑影连忙掏出手机,不多时,一辆银灰色的宝马突然急停到黑影身旁,黑影往董锵锵的方向比划了一下,宝马车突然加速,朝着董锵锵的方向冲了过去。

    董锵锵在狂奔时才发现,他似乎在河马大街里迷了路,就在他想停下来辨别方向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他回头望去,一辆宝马正朝他驶来。

    董锵锵只得重新奔跑起来,但路况越来越差,照明越来越少,他的速度越来越慢。他已经感觉到汽车带起的气浪正在冲击他的后背,他不敢回头。

    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前方不远处一栋挂着粉灯的商店门闪了一下,他顾不得多想,疾跑了几步,一头扎了进去。

    夜色依然如酒。

28. 夜店

    前台站着一个妖娆的异国女子,看样子也就20岁左右的年纪,衣着谈不上暴露,但充满了魅惑感,见董锵锵闯进门来,连忙迎上来导客。

    董锵锵慌不择路地跑进来,只见店内墙壁的海报上,各种肤色的年轻女郎衣着暴露,或风情万种,或打情骂俏,或含情脉脉,或搔首弄姿,他一时有些懵。面对女子的询问,还没来得及回绝,女子就挽着他的胳臂,引他向后走去。

    两人走入一条狭长的走廊,两边银灰色的玻璃壁上,挂满了和前台差不多的海报。董锵锵这时心情平复了一些,他忽然站住,看着女子好奇地问:“我们去哪儿?”

    女子冲他莞尔一笑,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向前走到两扇门前,伸手用力一推,门打开的时候,只见里面劲歌热舞,一片炫目光彩。

    董锵锵顿时呆若木鸡,脚步不自觉地向门里走去。

    店门被推开,一名身材矮小、一身黑衣的老者迈步走了进来,正是老厨。他站定身形,用目光在店内巡视着什么。就在这时,门“咣当”一声又被推开,一个身材瘦高的东南亚男子也闯了进来。

    瘦高男子看起来神色慌张,他不住地喘着粗气。老厨看了看店内的布置,信步向后面走去。当他推开两扇门时,只见里面一群青年男女正伴随着狂躁的音乐疯狂地扭动身体,他们有的赤膊,有的只穿着很少的内衣,高举双臂,摇头晃脑。

    老厨扭头和瘦高男子耳语了几句,随即分开,像两条鳗鱼一样钻进摩肩接踵的人群里,寻找董锵锵的身影。

    一进入拥挤的人群,董锵锵再回头时,已看不到前台的影子。他轻轻推开自己身前的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舞池里的人很多,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人群的外沿,顺着舞池边磕磕绊绊地往前走去,当他走到舞池的另一侧时,看到旁边垂着一块巨大的棕红色天鹅绒垂帘,他顿时好奇心起,用手轻轻拨开帘子,迈步走了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大的银色T型台,T型台上树立着若干根3米多高、腕子粗细的钢管。

    董锵锵顿时感觉豁然开朗,除了空间比外面更大,人相对少一些外,播放的蓝调音乐也让他觉得舒缓了许多。

    如果说外面的音乐是火,那里面的音乐就像水一样柔和。

    几名身着传统舞蹈服装的女舞者正在钢管上做出各种动作,有的是空中倒一字马,有的是单手单腿勾转,还有的是倒蝎子。

    这几名舞者的动作难度并不小,但观众似乎并不感兴趣,男人们吹着尖利的口哨,口哨声中,一个空酒瓶子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砸中舞台后方的支架,酒瓶子“啪”的一声爆碎,玻璃碴子四处飞溅。

    几名舞者视若无睹,依然机械地完成着各自的动作。

    董锵锵第一次看见钢管舞,心下好奇,脚步不自觉地也慢了下来,走到其中一名舞者下方的座椅旁,目不转睛地看着。

    口哨声越来越多,酒瓶子也多了起来。一个妖艳的女主持人慌忙上台指挥女舞者们下台,同时换上一批身着比基尼泳装的舞者。

    董锵锵注意到,新上来的这批舞者除了衣着暴露以外,看起来也更年轻。

    年轻女舞者的技术明显不达标,只能做出一些简单的钢管舞动作,但在追光灯的视觉效果下,观众们的热情似乎高涨了许多,口哨声也慢慢减少了。

    董锵锵苦笑了一下,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天鹅绒帘一闪,一高一矮两个男人走了进来。

    这两人都是东南亚面孔,虽然之前从未见过,但董锵锵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他小心地侧过身,伏低身体,慢慢朝着前方的阴影处走去。

    刚一走进阴影,董锵锵立刻站起身,朝着旁边的厕所跑去,就在他跑到厕所前的一个拐角处时,忽然和一个突然出现在拐角的女舞者撞到了一起,女舞者被他一下撞翻在地,手里的东西也掉到了地上。

    董锵锵心下愧疚,连忙伸手去扶对方。

    女舞者趴在地上,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检查身体,确定无恙后,她抬起头,刚要骂董锵锵,突然,两个人都愣住了。

    董锵锵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怎么在这?”萨沙惊奇地问。

    “你做这个?”董锵锵更惊奇。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有人追我,但我也不能确定是谁和为什么追我。”董锵锵急忙解释说。

    萨沙显得很老道,她起身探头看了眼外面,挥了下手,低声说:“跟我来。”

    董锵锵跟在萨沙身后,走进一条黝黑的通道。看着萨沙的背影,董锵锵心里充满了愧疚。

    萨沙把董锵锵领到了后台更衣室,更衣室里还有其他女舞者,有的在化妆,有的在换衣服,董锵锵蓦然看到年轻异性的胴体,连忙害羞地侧过头,跟着萨沙走到一个角落里。

    萨沙递给董锵锵一杯水:“谁在追你?”

    董锵锵皱着眉头喝了一口水:“我也不知道。我晚上回来,就有人跟着我。”

    “你得罪什么人了?”萨沙提醒他。

    “我才来三天啊。”董锵锵感到委屈,突然,他想到袭击吴小溪的那两个人,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是跑掉的那个矮个子?可高个子也不是东南亚人啊?那天警察也没说东南亚和东欧的犯罪组织搅和到一起,难道警察没发现他们是跨国犯罪组织?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后怕。

    见他不说话,萨沙安慰道:“东南亚的客人很少来这。你还是小心点好。一会儿你走后门吧。”

    萨沙给董锵锵画了一张简易地图,告诉他怎么回家。董锵锵感激地谢过萨沙,悄悄溜出了后门。

    躲过追击的董锵锵虽然还有点不踏实,但心里更多的是一份意外:没想到自己的房东竟然还是个热心肠。看来老话讲的“仗义每从屠狗辈”果然有些道理,希望自己以后不要成为“负心读书人”。

    他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家的方向走去,皎洁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29. 飞来横“证”

    第二天一早不到九点,董锵锵就到了大学招生办公室外的走廊。让他吃惊的是,这时的走廊上已经人满为患,其中中国学生的面孔最多。

    董锵锵粗粗数了一下,竟然有三十多人,如果不是还有外国人也在排队,他还以为自己到了国内大学的校务处。

    由于来得晚,董锵锵排得比较靠后,眼见着前面的人兴高采烈地进去,垂头丧气地出来,他的心也一点点地往下沉。

    等到他进屋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上午的工作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

    进门左手的套间里,一张宽大的书桌后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妇女。她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带着一副棕色的粗边方框眼镜,镜框后面是一双看起来有些严厉的眼睛,眼角周围分布着密集的鱼尾纹,两道法令纹从鼻子左右垂到嘴边。整个人看起来很威严。

    她看了一眼董锵锵,伸手示意他坐下。

    董锵锵一边坐下,一边从背包里掏出自己带来的材料。

    “您好,我是大学负责学生事务的米勒女士。”她一开口,董锵锵被她男性化的音调吓了一跳。

    “哦,您好,我是董锵锵,来自中国。我之前申请过汉诺威大学国民经济学专业的硕士课程,也已经收到了大学发的通知书。”董锵锵边说边把材料放到了她的面前,“但我看到门外贴的通知,上面说今年9月份注册学籍的中国学生需要提供APS证书。我想问一下,像我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谢谢。”

    米勒女士看了看他的通知书,又拿起他的其他材料看了看,对董锵锵说道:“您的通知书不是入学注册通知书,而是参加大学入学考试的通知书,并且这份通知书是之前大学发给您的。从现在开始,所有中国学生都必须提供APS证书,才能申请大学或者在大学注册。您如果想参加大学的入学考试,也必须提交APS证书。另外我注意到,您之前是专科学历,按照汉诺威大学的相关规定,即使您通过了大学的入学考试,也不能直接上大学。”

    董锵锵听到说无论如何都要提供APS证书时,心里有些吃惊,一分神没有听懂她后面的话。他含糊地问道:“您的意思是……即使我有APS证书,并且也通过了大学的入学考试,我也不能上大学?”

    “是这样的。”米勒女士扶了扶镜框,把材料叠在一起还给了董锵锵。

    董锵锵有些慌乱,这个情况他从来没有想过,怎么咨询还咨询出来更差的结果了?不仅要提供APS证书,还不能上大学?这,这都什么事儿啊?

    “那……那我通过大学入学考试了能读什么啊?”董锵锵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大学预科。”米勒女士目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脸,“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董锵锵追问道。

    “您也可以直接报名参加大学的预科考试,当然,报名预科也是要提交APS证书的。如果通过预科考试,您就可以直接上大学的预科,预科毕业后再根据毕业成绩报汉诺威大学的相关专业。”

    “那我现在已经在德国了,怎么申请APS证书呢?”

    “这个您就要问颁发证书的机构了。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预科考试什么时候开始报名?什么时候截止?”董锵锵觉得头都要大了,他感觉自己的问题越来越多。

    “6月初就可以报名了,截止时间一般是7月中旬。”

    “那,那大学预科考试是在什么时候?”

    “今年的预科考试预计在8月初到8月中旬之间,但具体时间需要到7月下旬才能确定。如果您通过考试,9月份就开学了。”

    回答完董锵锵最后一个问题,桌上的钟表发出一声清脆的铃响,12点整了。

    米勒女士看了他一眼:“无论您想参加什么考试,都需要提供APS证书,这是很重要的。”

    董锵锵事后回想起来,自己当时应该是失魂落魄地走出招生办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静的出奇。

    他茫然地走下楼梯,脑中一片空白,还以为美好的留学生活马上就要丰富多彩地展开,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兜头一盆凉水。

    事到如今,着急也没有用。还是先打电话问问那个发证书的机构才是正事。

    由于夏令时,德国和中国有6个小时的时差,国内这时正是18点,刚好下班时间,他只能明天打电话问了。想到这,他把刚才问到的答复都写在随身的本子上,一边写一边想,明天自己要问哪些问题。

    就在他写完收起本子时,突然“啪”的一声,从本子的夹页中掉出一个东西摔在地上,他低头一看,正是靳远的学生证。

    董锵锵这才想起昨晚吃饭时候的事,他连忙拨打靳远的手机,但手机的语音提示确是:对方已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也许他在地铁里。董锵锵想着一会再拨,信步走出主楼大厅。

    走下台阶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上次在图书馆门口认识陆苇的事,图书馆里的中国学生应该很多,去打听打听,也许能得到有用的信息也说不定。

    想到这,他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大学图书馆。

    图书馆是座两层的玻璃楼建筑,一进门左手边是存包处,右手边是一扇转门,通过转门后就可以进入图书馆的大厅了。

    董锵锵存好包,通过转门后信步就往里走。

    图书馆的大厅摆放了装有各种期刊杂志的书架,旁边还有沙发和桌子,三三两两的学生正在看报纸或杂志,大厅里很安静。

    董锵锵看了看,没有发现中国学生的身影,于是又往机房走去。当他轻轻推开机房门时,只见几十台计算机一排排地整齐摆放在白色书桌上。

    他环视了一圈,看到右前方的角落里,有个中国女生正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地在电脑上写着什么,他悄悄走了过去。

    “同学,”董锵锵走近后,小声说道,“你好。”

    那名女生听到有人用中文打招呼,连忙抬起头,只见她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很文静的样子。

    “你好。”她同样小声地回道。

30. 找工遇挫

    董锵锵边说边坐了下来:“我是新来的,不太熟悉大学,有几个小问题,能占用你几分钟时间么?”

    女生看了眼屏幕,轻声说:“去外面说吧。”

    两人从机房里出来,互相做了自我介绍,董锵锵知道女生叫丁燕,在汉诺威大学读数学系。

    “请问你听过APS证书的事吗?”简单寒暄后,董锵锵直入主题。

    丁燕想了想,摇了摇头。

    董锵锵略感失望,只好换了一个问题:“那如果想在这里打工,有没有什么学生打工中介之类的地方?”

    丁燕想了想,轻声说:“你可以去市中心看看,那里有几家中介,最大的一家好像叫ArbeitZeit,听说很多学生都是通过那里找的工。”

    董锵锵有些好奇,脱口而出:“你也在那里找过工吗?”

    丁燕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骄傲的光芒:“我有奖学金。”

    董锵锵一愣,旋即羡慕地说:“你真厉害!好佩服!”

    丁燕笑着摇了摇头:“还有事吗?”

    “哦,还有个小问题:如果想在这里上网,我应该去哪里申请账号和密码?”

    “你学生证上字母后的那串数字就是账号,数字的后四位就是密码。同时绑定的还有你的打印账户。你没看学生手册吗?”

    “哦,我还没来得及看。”董锵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丁燕点了下头,缓缓走回机房。

    董锵锵回到存包处,翻出靳远的学生证,拿到机房里试着用丁燕说的方法登陆,竟然真的可以上网,看来靳远之前没有改过密码。

    他用搜索引擎在网上查找和APS有关的内容。但让他意外的是,APS的官网还没有上线,所以并没有找到任何联系电话。

    他不死心地继续搜寻,最后终于在某个留学论坛上翻出一条重要信息:发帖的人应该也是一个德国留学生,目前也是人在德国,他申请的德国大学也需要提交APS证书。但由于APS尚未成立,所以他最后联系的是国内的德国大使馆,同时还联系了位于BJ的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DAAD,然后把自己的公证材料同时寄到了这两处,目前还在等审核结果。发帖人还说,他查到的信息是APS将于7月份成立完毕,正式接收申请材料,但具体是哪天并没有查到。

    董锵锵一边把网上的办法抄到本子上,一边合计:看样子不单单是自己,这个证书把所有申请人都搞得很狼狈。而且APS目前还未成立,即使自己回国也没用,倒不如仿效这个同学,先邮寄两份大学申请材料回国。如果真如他所说是7月份成立,自己提前再邮寄一份材料给APS,这样做等于双保险,也更稳妥一些。就是不知道审核材料需要多久,是不是能来得及参加预科考试。

    他心里忐忑不安,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纠结,到最后觉得心烦意乱,索性离开图书馆,跑到了市中心找打工中介。

    汉诺威市中心位于汉诺威火车站的正前方,一般来说,每个城市的市中心都会很繁华,汉诺威自然也不例外。

    董锵锵先是在市中心的服装店和冰淇淋店晃了晃,然后远远看到一块立着的白底绿字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母:A&Z。

    推开暗蓝色的玻璃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摆满了各种颜色小卡片的宽大木桌,但前台处并没有人,董锵锵扭头看到旁边一侧的墙上,贴满了整整一面墙的工作信息,他喜出望外,边看边抄觉得适合的工作。

    就在他奋笔疾书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磁性的男中音:“你好。请问你是找工作吗?”

    董锵锵连忙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名身着白衬衣,打着蓝领带的光头大胡子,大胡子笑容慈祥地望着他。

    “是的,我找工作。”

    “请先登记,然后我会给你介绍。”大胡子将董锵锵引到了木桌旁,递给他几份表格。

    不一会的功夫,董锵锵就把填好的表格递还给大胡子,大胡子微笑着接过材料看了看,抬头说道:“你的证件。”

    董锵锵慌忙把护照递了过去,同时还不忘说明一句:“我是大学生。”

    大胡子的神色凝重起来,好像在犹豫什么,他边看护照边问:“你带学生证了吗?”

    “学生证?”董锵锵暗叫一声‘不好’,“那个……我马上就有了。”

    大胡子把护照还给了董锵锵:“这上面是三个月的短途旅游签证,按规定是不能在这里打工的。”

    “那我……”

    董锵锵还没说完,大胡子就拦住了他的话头:“等你注册后,换成学生签证才可以打工。否则我们这里的雇主都不会考虑的。”他又专门强调了一句,“这是法律规定。”

    董锵锵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眯起眼睛盯着大胡子看了一会,什么都没说,推门走出了劳动中介。

    他郁闷地站在中介前门十几米外一根广告柱的旁边,边抽烟边看上面的各类小广告。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工作的信息,但关键信息被新贴上的广告盖住了,董锵锵情不自禁地上手去撕,就在这时,余光处忽然晃过一个人影,然后传来一声低沉的蹩脚德语:“找工吗?”

    董锵锵低头看去,只见一个又黑又瘦又矮的东欧男正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有心拒绝,但心底有个蚊子一样的声音对自己说:问问又不吃亏。

    “有什么工啊?”他还是继续看着广告柱上的残缺广告。

    “我这里都是好工。”东欧男嘴一咧,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指了指旁边一个长座椅,示意去那里看。

    董锵锵点了点头,东欧男乐呵呵地先走了过去。

    等到董锵锵靠近,他瞅了瞅四周无人,小心翼翼地扯开自己上衣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大摞蓝色卡片。董锵锵顺手接过卡片,只见上面写满了招工信息。

    董锵锵越看越奇怪:“你这个都是德国公司啊?”

    “当然是德国公司,所以说都是好工嘛。”东欧男得意洋洋地说道。

    “可是……我没学生签证啊。”董锵锵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说了出来。

    东欧男靠近他的耳朵,生怕他听不清楚,一字一句地说::“没有也没问题。”

    董锵锵看着他神秘的笑容,不禁低头犹豫起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215/ 第一时间欣赏董锵锵留德记最新章节! 作者:Heiko所写的《董锵锵留德记》为转载作品,董锵锵留德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董锵锵留德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董锵锵留德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董锵锵留德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董锵锵留德记介绍:
董锵锵:来德国第一个月,我简直太难了……董锵锵留德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董锵锵留德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董锵锵留德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