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诡异
“背得动么?”
“瞧您说的,主上,这点儿分量我薛三还真没放在眼里。”
“背不动的话跟我说。”
“行嘞,小的多谢主上体恤。”
郑凡的甲胄和一些衣服都被风四娘准备妥当,放在了一个箱子里,箱子,则是被薛三背着。
另外还有一把刀,也被薛三绑在自己身上。
明明沉甸甸的这么重,但这个小小的身躯背起来后却依旧行走轻松。
梁程则是穿着自己的甲胄,手里拿着一把刀。
本来,四娘还打算去给郑凡和梁程二人一人买一匹马,但被瞎子北直接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很简单,现在自己这边出了甲兵,丢民夫队伍里,大概能混个小管事儿的,运送粮草时做做警戒摆摆样子。
但你要是真的连马匹都准备好了,说不得就被提溜上去当辅兵上战场去了。
瞎子北虽然嘴里说着让自家主上出去看看世面是有好处的,但他可不想自家主上真的莫名其妙地为这大燕国捐躯了……
同时,客栈所买的甲胄和兵器,也是照着普通的来买,也没想着镶嵌上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在条件允许的前提下,尽可能的低调。
送行的早餐,格外丰盛,瞎子北请示了郑凡说他正好趁主上不在这段时间先把虎头城的地头重新理一遍,等主上等人回来后,大家伙就能正式开始攻略虎头城的第一步了。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
尤其是当郑凡三人走出虎头城来到军营外头时,看着里面攒动的人影,郑凡心里还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重生到异世界没几天,自己就要去打仗了。
呼……
军营门口有一个大帐篷,里面有书记官负责清点相继赶来的民夫。
穷苦人家或者不是那种拖家带口的人,在昨天清点民册时就已经被顺手抓进了辎重营里,而那种有家有口或者有家产的丁夫,则被预留了一天的准备时间。
后者逃也不好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是,你要逃了,家产就得充公了。
登记时,书记官似乎对薛三很不满意,但当薛三说自己会喂马而且还自备了干粮后,也就没再说什么,让郑凡三人进了辎重营。
辎重营营口有兵丁看守,外围还能看见一队骑兵在游弋。
等进去后,看见营门后头三个木桩子上绑着三个皮开肉绽的家伙。
这仨昨晚企图逃走,被抓回来鞭挞惩戒了,现在被绑在这里杀鸡儆猴。
其实,燕国对民夫的征发早先是有一定规矩的,比如一家一户,四抽一或者三抽一再严重不过也就是二抽一。
但因为燕国门阀林立,每个门阀都有自己的产业,有自己的佣户也有自己的私兵,这些门阀就像是依附在帝国躯体上的蚂蟥一样,吸食着帝国身上的养料,这就逐渐使得朝廷所能收的税和所能征发的民力变得越来越有限,再遇到这一次的突然发生的军事行动,仓促之下,只能用这种涸泽而渔的方式进行民夫抽调。
无怪乎,当代的这位燕国君主自从继位后就一直在致力于集权和削藩,因为这个帝国看似强大,其实已经被蛀空了。
好在那边的乾国和晋国虽然不是门阀林立,但其士大夫阶层也早已经腐朽和尾大不掉,尤其是乾国,坐拥江南丰腴之地,商贸发达,但乾国朝廷却一直收不上商税,财政一直很拮据,经常连驻扎在帝国北方以防御燕国铁骑的边军粮饷都得拖欠。
因为“老郑家”在虎头城算是有产业的,外加梁程披甲后的卖相确实不错,在民夫营里被认为伍长,五人为一伍,所以有加了三个民夫进来。
为什么是加三个人?因为薛三在这里不算人。
一番折腾,帐篷搭建好,东西也归置完毕,已经是下午了。
郑凡三人坐在帐篷外,啃着饼。
葱油饼,油多还是肉馅儿的,味道确实不错。
在瞅见同伍里另外三个人艳羡的目光后,郑凡给他们每人分了一个饼,他们兴高采烈地接了,连连称谢。
对此,梁程没有任何的表示,他只是坐在那里默默地观察着营地四周偶尔经过的燕国骑兵。
“在看什么呢?”郑凡问道。
“在看,我们以后的对手。”
“…………”郑凡。
一句神经病,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虽说郑凡对这个大燕没有什么归属感,也没什么好感,但还不至于刚来这个世界没几天就满脑子想着造反。
但很显然,自己手下的这些魔王们,其实心里早就计较开了。
总之,今儿个一天,对郑凡来说宛若野炊,跑到野外搭个帐篷夜晚来临后再看看星星入睡。
不过,等到第二天清晨,军号声响起后,原本的悠闲瞬间被打破了。
一个个士卒拿着皮鞭过来催动大家赶紧动身,乱糟糟的民夫营开始乱糟糟地发动起来继而……乱糟糟地上路了。
大军,应该是在前面,而民夫营则负责在后头运送粮草,大军比这边早一天出发。
除了中午停下来了休息了一刻钟外,这一整天,就一直是在押送粮草。
越是进入荒漠,风沙就越大,让郑凡有些意外的是,原本他以为自己会撑不住,谁知道自己居然咬牙撑了下来,也没让梁程和薛三帮什么忙。
等到入夜落营时,郑凡居然还有余力去帮着薛三收拾柴火,把篝火给升了起来。
小铁锅被架起来,烧了水,薛三又取出了自带的面粉,开始和面准备做面条。
后勤保障上,风四娘是做了最完善的准备,毕竟在郑凡身上,大家伙还真没觉得会不舍得花钱。
同时,包括郑凡在内,大家心里其实都没有“存钱养老”的想法,尤其是在确定了路线之后,那种人的结局,要么就是在搞事情的路上发达,要么就是在搞事情的路上把自己搞死。
同伍里仨路人甲跪坐在旁边,噙着口水。
等面条下锅,再看见薛三又取出了一份份珍贵的香料后,仨路人甲更为激动了。
“出锅了!”
薛三喊了一声,先给郑凡盛了一大碗,又给自己和梁程盛了一碗,然后指了指锅里剩下的,道:
“你们分了吧。”
仨路人甲马上上去开始捞面条了,最后连面汤都一滴不剩地喝完。
晚餐之后,身上懒洋洋的,当郑凡准备回帐篷里休息时,却被梁程喊了过来。
“怎么了?”
“有点问题。”梁程看了看四周说道。
“什么问题?”
“主上,今天押送时,我检查了一下我们押送的粮草。”
“怎么说?”
“有点少。”
“少?”
“而且,按理说大军应该是在我们前面,但今天走过来时,没看见大军行进的痕迹。”
民夫营,是没有知情权的,其实,一般打仗的时候,哪怕是普通的正规军士兵,也很难清楚真正的战略目标时什么,至于民夫们,只需要负责押送粮草和帮忙修筑营寨就是了,要是局面不好,说不得还得被强行驱赶上去当炮灰部队用。
“最重要的是,主上,这太急促了,从征发民夫到军队开拔,事先完全没有风声,也没有准备。”
进攻目标是哪里?不晓得。
前面军队规模多少?不晓得。
敌军规模多少?不晓得。
是闪电战还是持久战?不晓得。
这时,薛三靠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要不,我去抓个舌头?”
别人抓舌头,指的是去对方那里抓个舌头来问话,而薛三这里,明显是打算对自己这边的看守民夫营的军官下手。
民夫营里有两个百夫长,一个负责营地里的指挥和行进,另一个则是专司领一支骑兵在附近行进。
两百多个正规军,看管两三千的民夫,也差不多了。
梁程摇摇头,道:“等过两天再看看吧。”
在这件事上,郑凡只是个小白,没有去发表什么意见,最重要的是,他相信梁程和薛三,要是没有意外,打完仗大家都能安稳地回去还好,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自己想要活下去,还得靠他们两个,这点逼数,郑凡还是有的。
一夜平安。
第二日,民夫队伍继续前进,等到了晚上和昨晚一样继续扎营。
第三天,也依旧平静。
到了第四天的黄昏,民夫营再度宿营,这次宿营位置不错,靠着一条河,两侧都是坡谷,能遮挡风沙。
宿营之后,许多民夫都去河边洗涮自己,实在是这几日一路北行,身上已然像是被贴了好几层沙子,之前是没条件,现在有条件肯定得把自己拾掇一下晚上也能睡个安逸觉。
那仨路人甲打水的打水,收拾干柴的收拾干柴,搭帐篷的搭帐篷,薛三只需要负责做饭。
营地里是有伙食的,毕竟大部分民夫可没“老郑家”这么好的条件,但营地里的伙食,和这里的小灶比起来,只能算是猪食了。
郑凡在河里洗了澡,上岸时,看见站在岸边的梁程。
看到这一幕,让郑凡一时间有一种公主在野外洗浴将军负责在外把守看护的感觉。
这些心思自然不可能说出来,哪怕开玩笑也开不得,太恶心。
不过,梁程显然也不是在这里负责把风,当郑凡上来后,他主动走到郑凡身边,很严肃地道:
“主上,今晚,大概要出事了。”
“怎么了?”
“这个宿营位置,主上觉得如何?”
郑凡仔细思考了一下,他并不懂古代打仗,上辈子也算不上一个军迷,所以,只能通过自己的视角和思维分析道:
“这里,一可以保证水源,二峡谷内安营,可以减少防御面积,如果有敌人偷袭,也能更好地防御吧,也不怕敌人截断水源。”
“主上英明。”
郑凡觉得这些人都学坏了,很没有诚意的马屁像是不要钱一样,而且,郑凡知道这句马屁只是铺垫,下面肯定有……但是。
“但是,主上可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如果在这里扎营的,是三千军士,哪怕不是野战的精锐,但只要是正规的军士的话,倒是可以凭借这里的地利条件守出效果。
然而,主上,这里满打满算,只有两百余兵士,还有两百多名和我们一样这种自带甲胄兵器的,剩下的,则基本都是普通民夫。
只需要几百骑,从一侧主攻,再从另一侧袭击,整个大营必然溃散。”
这些个民夫到底是怎样一个质量,郑凡也看见了,按照郑凡说的,一旦有偷袭,让这帮大部分连兵器都没有的民夫忽然化身铁血战士,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反而会成为炸营的关键,直接导致营地从内部崩盘。
“这个事,你和那边的军头说了么?”郑凡问道。
梁程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处的那支骑兵,道:“另外,有一件事很奇怪,骑兵拿来护送粮草队伍这很正常,但这支骑兵,却没有散开去当哨骑,这几天来也一直成建制地缩在一起,与其说他们是在护送粮草队伍,倒不如说他们更像是在监控民夫。”
“是哦。”
梁程一说,郑凡也发现了这个现象。
“你以前打过仗么?”郑凡忍不住歪楼了。
梁程目光中露出了追思之色,回答道:“在上古时,打过。”
“哦。”
是在《僵尸梁程》番外篇里的么?
郑凡对这些细节记不清楚了。
这时,薛三的声音忽然从二人身后传来,宛若鬼魅。
“主上,我发现了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
薛三说话时,梁程只觉得一股寒意直接从后脊梁位置袭来,让自己倒吸一口凉气。
但这会儿郑凡只能强忍着被惊吓的余韵,问道:
“怎么了?”
“刚刚做饭时,属下就想着去粮草车那儿淘弄点儿粮食出来,毕竟谁知道多久才能回去,咱自己带着的粮食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为了不被发现,属下故意选择粮车最下面的粮袋,谁知道…………”
薛三摊开自己的手掌,
一粒粒石子儿从其掌心落下……
第十七章 血的味道
“熄火,宵禁!”
每晚,到了一定时候,会有兵士来传达宵禁的命令,让所有民夫将自己升起来的篝火给熄灭去休息。
荒漠中昼夜温差大,但现在这个季节加上有帐篷的话,倒还不至于让人无法忍受。
“好嘞!”
薛三拿了水,将篝火浇灭,然后钻入了帐篷里。
另外仨路人甲有自己的简易帐篷,民夫都出来得匆忙,又不是游牧民族,所以民夫营里的帐篷都很小,也就支撑个意思罢了。
那些士兵的营帐倒是看起来不错,一看就是军队里配发的。
“主上睡里面,我睡外面。”
梁程将自己的毯子放在了帐篷入口处,躺了下来。
郑凡也没客气,梁程本来就是僵尸,应该不怕冷,不过还是有些好奇地看向薛三,“三儿,你不进来睡?”
薛三笑呵呵地摇摇头,从帐篷里将偷偷带来的酒袋提了起来,而后又指了指外头,“主上,我睡外面,坑我都已经挖好了,我个儿小,挖坑方便。”
等薛三出去后,郑凡也躺了下来。
只是,今晚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刀,就放在自己毯子下面,伸手就能摸到,似乎,这冷冰冰的物件儿反而才能给自己带来真正的温暖。
“主上尽管休息,我们在盯着。”梁程开口道。
“好。”
没有过多的交流,因为郑凡相信梁程的判断。
自己等人现在所在的运粮队,所承担的任务绝对不仅仅是运粮那么简单。
梁程说,自己等人现在所在的辎重队伍,大概率应该被当作诱饵了,且今晚又故意选择了这种很“作死”的地形扎营,不出意外的话,诱饵的启用,应该就是今晚。
但现在,哪怕你知道了,你也没办法去向上汇报,这种情况,有点像是电影《集结号》的情节,你是被上峰选择去做诱饵去做牺牲的。
就算你去告诉了辎重营里的百夫长,那位百夫长很可能会把你悄无声息地先解决掉,看那支骑兵在这几天的诡异表现,不出意外的话,辎重营里的正规军们,应该是清楚自己任务的。
至于说为了保护这些无辜的民夫,去告诉他们真相,然后带着他们一起炸营逃跑……
首先,这里是荒漠,距离边境的虎头城有四天的脚程,民夫队伍一旦炸开四散,无论是蛮人还是燕国骑兵对付他们,都相当于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最终能活着回到虎头城的,也是寥寥无几了。
而且,真要这么做了,郑凡三人就得直接成了黑户,还会牵连到虎头城里的瞎子四娘他们。
所以,没人是圣人,郑凡也从未想过让自己去向圣人学习,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稍微冷血一点的话,用这两三千民夫当诱饵,直接全歼敌人完成了战争目的,可能对这些民夫们是亏的,但对大菊……
这是一笔糊涂账,糊涂账下,哪怕明白了的人也只能去学“难得糊涂”。
郑凡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自己只是一个民夫,只是一个民夫,一个民夫罢了……
在战场上,能保住自己的命就行了。
唔,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
也不介意尽可能地给自己捞取一些好处。
不过,因为白天的赶路,体力消耗确实大,躺下去后,郑凡还是觉得眼皮有些重,只能小心翼翼地一边维系着自己意识还稍有清醒一边尽力让自己眯一会儿。
睡在帐篷口的梁程,眼睛时而睁开,时而闭合;
帐篷外被掩盖好的小坑内,薛三一口一口地慢慢嘬着酒水,时不时地用舌头舔舔自己的嘴唇。
可能,
对于郑凡来说,现在,是一种焦灼的等待;
但对于他们二人来说,
这是,
半年来,
最大的期待!
让这夜,
来得再深一些吧!
…………
营地外的土坡后头,出现了一群黑影。
黑影在这里聚集,而后又以极快地速度开始分散,慢慢地摸到营寨四周后,分别拔掉了自己方向上的哨兵,开始潜入营寨之中。
你很难说他们是训练有素,因为每个人的行事手法都各不相同,但确实是悄无声息,一路渗透进去,没有在营地里引起太大的骚动。
这些,是平日里狩猎时所培养出来的本能。
荒漠条件恶劣,这些蛮人,本就是大自然磨练出来的战士,哪怕是燕国铁骑,在百年前的燕蛮大战中,也是依靠精良的装备和战术纪律才抵抗住了他们,也因此,营寨里的这些先前还是拿锄头的民夫,也就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三个黑影蹑手蹑脚地钻入了一个帐篷之中,里面躺着三个人,黑影蹑手蹑脚地来到熟睡的民夫身边。
黑暗中,似乎只有眼眸里的一点光亮能够传递出彼此的意思。
三人几乎是同时发动,都是一只手先捂住对方的嘴,没等手底下的民夫苏醒,另一只手持刀就直接对着脖子切割了下去!
“噗!”“噗!”“噗!”
没有惨叫声传来,不光是这里,还有其他好几处地方,这种渗透和夜袭,正进行得井然有序。
这三道黑影解决完这一处后,又轻手轻脚地出来,移动到了下一处帐篷。
先撩开帐篷布扫了一眼里面的人数,其中一个黑影有些意外,这个帐篷入口位置就躺着一个人。
不得已之下,只能先解决这一个。
黑影蹲了下来,
像是流水线上的老师傅一样,接下来的步骤,只是一种单纯地重复了。
先伸手,迅速按压住对方的嘴,对方似乎苏醒了,但没事,另一只手持刀对着身下这个人的脖颈就直接划了下去!
“咔…………咔…………”
摩擦声传来,
这名黑影愣了一下,
这一次抹脖子,竟然给自己一种正在用磨刀石磨刀的手感。
而且,预想中的血热滚烫液体并没有溅射出来。
几乎是本能的,黑影持刀对着下方这个人的脖子直接来来回回又切割了好几下。
“咔……咔……咔……”
蛮神在上,这是人的脖子么,这么硬?
不过,黑影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一只手,忽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嘎嘣!”
骨节脆响传来。
黑影的脖子被捏断了,脑袋和肩膀开始了这辈子以来的最亲密接触。
帐篷外的两道黑影似乎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响,惊疑之极正准备有所动作,怎料得在他们身后脚下的土地里,渐渐探出了一个脑袋。
薛三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整个人从地下藏身的小坑里弹跳而起,且在身形达到一定高度后,双手所持的匕首顺势向前收割!
“噗!”“噗!”
两道黑影倒在了地上。
薛三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久违了,杀人的感觉。
若非是知道此时环境不允许,薛三真想舒服的吟叫出来,最好再学几声狼叫。
嗷嗷嗷…………
帐篷在此时被从里头掀开,梁程和郑凡一起走了出来。
梁程手里,还提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同时,对薛三道:
“脑袋砍下来。”
“好嘞。”
也就在此时,
一道刺耳的哨箭声音划破了今夜这虚假的安静。
营寨的大门被渗透进来的黑影们打开,外头,忽然传来了战马奔腾的声音。
寨子的前门和后门,分别有千余骑兵呼啸而来,他们嘶吼着,咆哮着,鱼贯而入,冲杀入了这片营地。
营地的哨卡早已经被解决掉了,外围的防御也因为先前的渗透而解决了不少,在这个局面下,两股骑兵一前一后,很是顺利地一口气冲入了主营区域。
沉睡中的民夫们被惊醒了,有的茫然无措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有的则先一步看见了一个个身穿着兽皮骑着战马冲来的野蛮人,吓得开始大喊大叫。
和梁程所预见的一样,在敌人的这次突袭之中,营地很顺利地炸营了。
原本主营区域还有上百名正规军,也因为自家民夫的四散,而被冲散了阵形,直接被蛮人骑兵冲垮后一阵砍杀。
夜幕下的营地,瞬间成了蛮族骑兵纵横的马场,他们挥舞着马刀,疯狂且恣意地砍杀着面前四处奔逃的猎物。
先把猎物杀完,随后,才是享受分割战利品的美妙时刻。
梁程走在前面,薛三跟在后头,郑凡走在中间,三人在离开帐篷后,直奔营寨的一个角落,那里,有堆积“粮草”的木车背后还有营地栅栏,算是一个简易的防御工事了,也是入夜前他们踩好的点。
郑凡将手里的刀死死地攥紧,精神高度戒备。
薛三则是坐在木车上,晃荡着自己的小短腿。
梁程默默地默默地低头看着自己腰间挂着的那颗蛮人头颅,舔了舔嘴唇。
“想吃就吃呗。”薛三调侃道。
梁程摇摇头,“不新鲜了。”
“刚刚怎么不直接吃?”
“怕他叫。”
“嘿,这也没多久功夫啊,你口味咋这么挑剔呢?”
“进餐时,耳边没有猎物的惨叫声做搭配,就少了太多的味道。”
薛三撇撇嘴,无声地吐出仨字:穷讲究。
随即,薛三又扭头对身后的郑凡道:“主上,要不咱们就这会儿趁乱溜出去吧,这儿毕竟还是太危险。”
郑凡闻言,摇摇头,道:“我相信梁程的判断。”
这支辎重队,是一支诱饵,现在鱼已经上钩了,渔网,应该也快来了。
虽然以几千条民夫的命来当诱饵显得有些过分残忍,但事情既然已经被安排下来了,郑凡等人所需要考虑的,则是在事先有所准备的前提下如何尽量保全好自己,同时,捞取一些有实际利益的东西。
比如,这些蛮人的首级!
至于逃跑,笑话,现在逃跑和四九叛逃投了**有什么区别?
见郑凡坚持,薛三也就不劝了,回过头时,目光和梁程交汇了一下,双方眼里,都流转出了一抹心领神会的满意。
主上,不迂腐。
在大家猜测到这支民夫队伍的宿命后,没有吵着喊着说要告诉大家好让大家保命,而是直接说起了另一件事。
“前天押送粮草时,听那两个士兵说,蛮人的头颅可以换赏钱,也可以酬军功。”
薛三的嘴巴砸吧砸吧了几下,心想:到底是能画出自己等人出来的主上,虽然因为是普通人的缘故所以难免会有些慌乱和不适应,但他的心,可真是黑啊。
“呜呜呜!”
两名蛮族骑兵追杀着一名士兵过来,打头儿的一个策马而上,将那名士兵砍翻,同时,看见了前面站在木车和栅栏中间的郑凡三人。
“呜呜呜!”
他们发出了兴奋的鬼叫,继而继续催使胯下的马重新奔跑起来,向着新的猎物发起了冲锋。
梁程默默地站了起来,薛三则是闭上了眼,耳垂微动。
郑凡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以前只是在一些资料里得知过冷兵器时代骑兵是绝对的王者;
虽然眼下只是两匹战马向这里冲来,但这给人的冲击力不亚于你站在马路中央迎面全速开来一辆越野车。
马蹄声,混着呼吸声,开始逐渐地放缓……放缓……再放缓……
时间,仿佛在此时被调成了慢节奏。
不过,郑凡还是没有选择逃跑和躲避,只是继续用着似乎不是那么标准的方式紧握着自己手中的刀。
距离,拉近了。
薛三先动了,
他的身子先快速地向下窜去,而后又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在战马前端弹起。
那名蛮族骑士下意识地挥刀过去,却砍了个空,而薛三却已然出现在他的身侧,且还在继续向上。
手中的匕首反握,提腕,斜拉!
“砰!”
匕首自蛮族骑兵的下颚位置刺入,瞬间没入。
蛮族骑兵只感觉自己视线一片血红,随即就失去了意识。
而梁程这边,则是等着那名骑兵冲到自己面前才动的。
可能,在那名蛮族骑兵看来,眼前这个男人将会在自己胯下战马的铁蹄下化为肉泥,然而,这个男人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一拳抡起,砸在了战马的头部。
“砰!”
战马的前腿直接弯曲了下来,恐怖的惯性将其身上的这名蛮族骑兵向前甩去。
梁程直接抓住对方的后背兽皮衣服,将其按在了车板上,同时猛地抬起头,看向郑凡:
“主上!”
“啊啊啊啊啊啊!!!!!!!!”
近乎是本能地,
郑凡举起刀,
对着眼前这名已经被完全制服的蛮族骑兵直接斩了下去!
“噗!”
鲜血飞溅,
溅射了郑凡一脸,
红红的,热热的,烫烫的,
郑凡张了张嘴,眼睛睁得大大的,身形稍微摇晃了几下,
慢慢的,又品味出了另外一种味道,
甜甜的…
第十八章 逆风飞翔
狼,是不会让一只羊来当自己的首领的。
如果,没法改变这种关系的话,那就尝试去改变,让这只羊,去学会奔跑,去学会撕咬,去学会搏斗,
让它学会站在山坡上对月长啸,
让他觉得草料,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
让这只羊,变得比真正的狼,更像狼!
两名杀戮到这里的蛮人骑兵已经死了,他们的运气,确实不够好,营地现在大乱,到处都是溃散的民夫,却偏偏冲到了这里。
这里确实只有三个民夫,但这三个民夫,像是民夫队伍里的氪金玩家;
薛三很是熟练地用匕首将这两个首级给割下来,又看了看一脸血污的郑凡,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条手绢儿,递给了郑凡。
郑凡接过了手绢,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脸,其实,不擦还好,这一擦下去,刺鼻的血腥味就马上弥漫开来,发了疯一般的往自己的口鼻里去窜。
胃里,当即一阵翻腾,但郑凡还是强行克制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在这个环境下,自己再弯着腰呕吐,总有一种大煞风景的感觉。
虽然知晓自己有点“废”,但郑凡也在尽可能地让自己在手下面前表现得最好。
“主上,第一次杀人,难免会有一些不习惯,但只要习惯后,你就能体会到此中的乐趣了,真是令人沉醉啊。
来,主上,喝口酒吧。”
郑凡接过了酒袋,没有喝,而是倒在了自己的脸上。
“呼…………”
重重地喘息了几下,舒服多了。
“好了,我没事了。”
郑凡把自己的刀重新捡起来。
薛三将车板上的这具尸体给挪开,刚刚切割首级时没留意,但当他挪动尸体时看见尸体上的伤口时,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这一刀的力道,有点可怕啊。
薛三向问一下梁程,但就在此时,营地里的战局,忽然又发生了变化。
先前将近两千的蛮人骑兵在潜入者的接应下很轻易地冲垮了营门肆虐着大营,但在此刻,外围忽然又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虎!”
“虎!”
“虎!”
营地内早已经杀乱一团的蛮人骑兵们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氛围,且这种氛围在有人发现不少粮食袋里装的是石子儿时达到了巅峰。
而外头,已经及时赶来且完成了两头包抄的燕国骑兵军团并没有给予他们太多整顿和思考的时间。
冲锋,
开始!
燕国,以武立国。
四大国之中,燕国是最贫瘠的,地缘政治也是最差的,可以说,燕国自立国以来,基本都是在以自己一国之力,去硬扛整个荒漠蛮族!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燕国地方部队不算,但真正的野战精锐,真正的骑兵军团,哪怕承平百年之后,也依旧流淌着先辈的血勇和精悍!
哪怕是双方在平原上来一场面对面地骑兵对冲,燕国骑兵军团依旧敢战而胜之,他们的装备和纪律,也确实是蛮族骑兵所无法企及的。
更何况眼下,两千余蛮族骑兵已经在营地里放纵地撒欢儿了,早就已经乱了建制,没有预备冲锋的距离,没有成型的组织,
在面对真正的精锐骑兵的冲击时,
结局,
就已经注定了。
前后,两支燕国骑兵像是两把锋锐的铁钻一样,直接凿穿了营地内的蛮人骑兵,这一次对应的冲击,其实已经将蛮人骑兵击垮,剩下的,就是分队去围杀!
郑凡这边又遇到了两个仓惶撞过来的蛮族骑兵,只不过这一次梁程没再抓来给郑凡练胆,和薛三一起一人一个,直接砍了。
紧接着,就看见一群身着黑甲的燕国骑兵从前方不远处横扫了过去,不过他们并未留意这里的郑凡三人,而是追上了前面的那一群蛮族骑兵。
梁程往后退了几步,靠在车板上。
薛三则是砸吧砸吧了嘴,感慨道:“这个将军是哪个,还真是心狠手辣啊,拿民夫的命去当诱饵,自己再来瓮中捉鳖。”
“想全歼一支骑兵,确实太难了。”梁程倒是为那位燕国将领说了句话,“外加蛮族应该是部落制,基本没有城池,想灭掉一个部落,就必须将它整个部落的青壮给灭掉,否则他们完全可以重新去迁…………”
就在这时,刚刚歇下的薛三忽然跳了起来,郑凡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被薛三扑倒在了地上。
“砰!砰!砰!”
一根箭矢从郑凡先前所站的位置疾驰而过,同时洞穿了另一侧的车板。
梁程马上持刀跳过了车板冲向了那个方向,而在那边,则有一名身高近两米穿着盔甲的蛮人持刀迎了上来。
“铿锵!铿锵!”
双方的长刀在空气中对拼了两记,火星四溅。
只不过,因为刀质量上的差距,或者说,对方手里应该拿的是一把宝刀,在第三次的拼刀时,梁程手中的刀直接断裂,梁程本人也被这力道震得后退了两步。
对面那位蛮人大汉虽然刀还在,但他本人则是连退了四步,差点摔倒。
“别管我,去帮忙,我自己躲!”
郑凡推了一把在扑倒自己后一直蹲在自己身边警戒的薛三,紧接着,二话不说,本就躺在地上的他顺势向左滚了两圈,直接滚进了车板下面。
在这个时候,嚷嚷着别管我,我们一起上去厮杀,是愚蠢的。
因为郑凡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要是自己继续逞能或者跟言情剧里那样表现出一种不离不弃,那才叫真的拖后腿。
且自己如果站在明处,还会让他们两个分心,倒不如自己光棍一点儿,直接认怂先躲起来。
最重要的是,在刚才,梁程和那个蛮人大汉拼刀时,他看见那个蛮人大汉身上闪烁了好几次灰色的光芒!
这个世界的武者分九品,具体细节是什么,郑凡不清楚,但他明白一个道理,会发光的逼不好惹。
“嘿嘿嘿嘿嘿。”
薛三发出了一阵阴笑,也学着郑凡的动作滚动起来,只不过,他滚的是郑凡的反方向。
梁程将手中的断刀丢到了地上,双手放在身体两侧,背微弯,整个人身子略微前倾,但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这个高大的对手。
“你的刀…………断了。”
蛮人大汉扭了扭自己的脖子,重新握紧自己手中的刀。
梁程则是面无表情地回应:“无所谓,我本来就不怎么会用刀。”
蛮人大汉没再耽搁,举着手中的刀再度砍来。
这一次,似乎是因为没有武器的原因,梁程没再选择硬抗,而是开始了躲闪。
连续劈砍了几刀,依旧没能劈中对方,蛮人大汉有些着急,现在的局面对于他们来说非常不利,必须尽早突围,否则等燕国骑兵清扫完大部之后,彻底控制住了这里,他们再想出去就难了。
这帮该死的燕狗,居然拿人命来当诱饵!
蛮人大汉再次一刀劈下,且再度被梁程侧身闪过去之后,他的身体直接撞了过来。
“砰!”
大汉的肩膀狠狠地撞击在了梁程的胸口位置,发出了一声闷响。
这一撞之下,最吃惊的,竟然是大汉本人,他已经是部落里少见的勇士了,尤其是这身体魄,摔跤时,鲜有能和自己抗衡的对手,但眼前这个穿得和民夫一样的燕国人,胸膛坚硬得简直不符合常理!
确实很不合常理,因为正常人不会跑去跟一头僵尸去玩儿摔跤。
本能地,在撞击同时也拉近了距离之后,蛮人大汉顺势提刀,准备切过去。
然而,他的刀身上却忽然传来了一股阻力,有些愕然地低下头,大汉震惊地发现眼前这个燕国男人的手,不,确切地说,是他的指甲,竟然卡在了自己的刀身上!
“嗡!”
蛮人大汉身上再度闪现出一道灰色的光芒,力量再度提升。
刀身和指甲产生了剧烈的摩擦,但这指甲竟然没有断裂,反而陷入了和锋锐的刀口的僵持之中。
梁程的眼眸深处,泛起了阵阵血色,沉声道:
“我还是更喜欢,用指甲。”
另一只手腾出来,指甲也长长了许多,对着蛮人大汉的胸口位置就直接刺去!
“噗!”
蛮人大汉的盔甲在这诡异且散发着黑气的指甲面前似乎没办法起到多大的防御作用,只是稍微阻滞了一下就被指甲刺穿,黑色的指甲,也刺入进了蛮人大汉的体内。
“嗖!”
一根箭矢,再度袭来,直接射中了梁程的左臂。
梁程的左臂位置传来了骨骼断裂的声响,整条手臂完全使不上力气了。
蛮人大汉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扛开梁程,同时一脚踹过去。
“砰!”
梁程被踹飞出去,撞在了车板上,连带着其身下的车板也直接断裂。
后方,刚刚射出一箭的精瘦男子目露疑惑之色,他先前之所以没选择直接射对方的后背,是担心箭矢贯穿过去将自己人也给一起伤了,但哪怕是从侧面射过去,他相信自己箭矢的威力,至少能够将整根箭矢完全刺入对方体内将对方像是钉钉子一样钉住。
但自己的箭矢却只有箭头位置没入了对方的左臂之中,而且,他可以确定,对方的那条手臂位置,可没有披甲!
“阿里骨,小心点,那个人有问题!”
“你还是小心你自己吧。”
一道阴森的声音自精瘦男子身后传来。
精神男子顿时一惊,他是部落里的神射手,感觉最为敏锐,怎么可能让人悄无声息间近了身?
然而,
薛三确确实实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同时,
送上去了自己的匕首。
这一次,匕首没有去抹脖子,而是直接刺入对方的后背,且不等对方反应过来,薛三双手抓住这把匕首,狠狠地下拉!
“哗啦!!!”
羊肉店里杀羊,就是将羊在开水里泡了之后,挂起来,拿着刀,从脖颈位置一路下拉,像是给羊脱衣服一样。
薛三这里也是一样,只不过,他是反着来的,从其背后,一路下拉,到期双跨之间,整个切了下去!
鲜血,
像是不要钱的喷泉一样喷涌而出,
这本该是一种很令人享受的过程,至少,对于薛三这种人来说,这世上似乎没几个事情能比以敌人鲜血淋浴更美好的了。
然而,
大概是因为体位的原因,
鲜血喷射之中,
忽然喷射出了一股污秽的东西,
“噗~~~~~~~!”
且又因为薛三个头比较矮,脑袋也就到正常人的跨部,所以,被完美地糊了一脸!
那滋味,那酸爽,那热度,那粘稠……
薛三整个人懵了一样站在原地,
身体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日…………你大爷!”
第十九章 争功
“阿猜度!”
神箭手同伴的死让蛮人大汉近乎发狂,他和阿猜度是首领手下的两大勇士,这么多年来一直随扈在首领身边,早就是如兄弟一般的情谊。
“我…………我要杀了你!!!”
蛮人大汉举起自己手中的刀向刚刚被他踹飞出去的梁程冲来。
梁程的左臂中了箭,此时躺在地上,似乎是因为伤势过重,所以没有站起来。
“啊啊啊啊啊!!!!!”
而这时,先前一直躲藏在角落里的郑凡大叫着举着刀冲了出来。
先前他躲起来,是不想当累赘,但这会儿再不出来,梁程就要被这个蛮人大汉给剁了。
梁程依旧躺在地上,看着另一个方向一边喊一边向这边冲来的郑凡,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摇摇头。
出发前一晚,瞎子北曾把他们秘密召来谈过话。
瞎子北说,我知道大家现在心底对主上,还是不那么瞧得起的。但说到底,可千万别忘了,我们,可都是主上创造出来的。
如果将现实世界比作一个牢笼的话,主上当初可以说是一直被锁铐在牢笼之中,而眼下,只需要我们给予主上一个可以自由发展的环境,作为能够缔造出我们的造物主,他日后肯定能成长成足以带领我们且真正值得我们去跟随的首领!
郑凡现在,是真的豁出去了。
他知道那个蛮人大汉很强悍,哪怕对方身上不闪光,自己都不是人家的对手,但在这个时候继续哆哆嗦嗦地藏在角落里看着梁程被砍死而无动于衷,只奢求对方可以不要注意到自己好让自己保住性命……
这,不是郑凡的性格,他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在这个世界里,每多活一天,都是赚的,所以,他不想抱着遗憾去苟活!
也因此,哪怕郑凡输出全靠吼,
至少,
他还是冲了上来,
而且,
吼得响亮!
“唔……咳……”
冲锋中的蛮人大汉身体忽然一颤,身形直接止住。
他有些惊愕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掌心,掌心位置,已经是漆黑一片。
“噗!”
一口泛着污浊气息的血从他嘴里喷出,身体随之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中毒了,而且是很可怕的毒,毒……来自于那个燕国男人的指甲……
郑凡已经冲到蛮人大汉面前了,但蛮人大汉只是很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逐渐和自己拉近距离的郑凡。
他想举起自己的刀,
但,
“哐当!”
他的刀,
落在了地上。
他想挥起自己的拳,
但他的身体却开始抑制不住地向后倒去。
“啊啊啊啊!!!!!”
郑凡脑子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思考了,他冲到了一定距离后,直接将手中的刀使尽全力地劈砍了下去!
“砰!”
“砰!”
第一声倒地,是蛮人大汉摔倒在了地上,嘴角不停地溢出鲜血,生机已经被尸毒彻底绞杀。
第二声倒地,是郑凡,因为蛮人大汉的倒地,他的刀,挥空了,在这不顾一切的惯性牵引之下,郑凡也摔倒在了地上。
远处,一脸翔的薛三还不忘发出一声欢呼:
“主上威武!”
郑凡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侧躺着的已经死去的蛮人大汉,呼……他心底没有丝毫自己没能亲自手刃对反的遗憾,有的,仅仅是劫后余生的强烈庆幸。
不怕死,不等于,不想活。
梁程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右手抓住箭尾,一发力,将那根箭矢从自己的左臂位置拔了出来,鲜血倒是没有流淌出来,只留下一个贯穿洞,洞口位置还有一层层黑色的煞气在环绕着。
撕下自己的衣服,将伤口包扎了几圈做遮掩后,梁程走过来,对躺在地上还在大口喘气的郑凡伸出了手。
郑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抓住梁程的手,站了起来。
“天呐撸!”
那边,薛三发出了一声惊呼。
“主上,这儿抓到一条大鱼了!”
郑凡和梁程马上走过去,看见先前两个蛮人所冲出来的地上,有一个身上中了两箭还有好几个大创伤的老者靠在那里。
老者身上的甲胄虽然已经坑坑洼洼了,但依旧能够看出其之名贵,在蛮族部落里,甲胄还能追求美观,已经是绝对的奢侈了。
甚至先前那两个蛮人,应该是想护送这个老者逃出包围圈,才先将老者放置在这里想要快速地解决自己等人。
老人现在睁着眼,十分愤怒地盯着郑凡三人。
可以看出来,他虽然老,但若是没受伤前,应该也是个棘手的角色。
“主上,这个老家伙抓活的话,功劳更大吧?”
郑凡咬了咬嘴唇,道:“杀了。”
“啊?”薛三有些不能理解。
站在郑凡身边的梁程也开口道:“杀了,他应该看见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对这个世界,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但这种了解还没有深入,天知道刚刚梁程的战斗方式会不会在这个世界里显得很另类?
“啧啧啧,也是。”薛三同意了。
而这时,似乎知道自己结局的老者忽然瞪着梁程吼道:
“魔鬼…………魔鬼!”
“嘿嘿,答对了。”
薛三的匕首划了下去。
…………
燕国的骑兵已经控制住了战场局势,大规模的绞杀已经结束,现在,也就剩下对营地进行全方位的搜索,不漏过任何蛮人。
有一支骑兵队伍,发现了一处很奇异的地方。
五名骑兵,策马在一堆木板车前,每个骑兵的眼里,都带着浓郁的震惊。
板车上,放着一排的蛮人头颅。
蛮人的发型和燕人完全不同,燕人虽然地处北方,被中原几大国称为蛮夷之国,但那只是相当于后世的地域歧视。
而蛮人的那种匪夷所思的发型以及他们喜欢在自己脸上和头皮上弄纹身和弄伤口花纹的风俗,使得他们的首级,极为好辨认。
一个侏儒,蹲在板车上,
一个左臂包扎了的男子站在另一侧,
正中央,站着的那个男子一脸血污,且,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老者的人头,在其脚下,有一具无头的尸体。
伍长的目光眯了眯,在这一刻,他有一种下令自己手下发动冲锋的冲动!
那些个蛮人首级,固然贵重,都能算功或者算赏,但他更看重的,还是那个老者的人头,他大概已经猜出来那颗人头主人的身份了。
中军那边,之所以还没有停止搜索,就是在找那个老人。
对面,仅仅是民夫罢了,三个民夫,到底是多好的命,居然能够以诱饵的送死的身份,在这场乱局里拿到这么多的首级,且将这一战最大的功勋捏在了手里!
薛三嘴里咬着一根草茎,很是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但他更嫌弃的,是眼前这五名燕国骑兵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机。
这杀机,是对着自己三人的。
他扭了扭脖子,嘴唇微微翻动,小声道:
“主上,他们打算黑吃黑啊。”
争功,甚至不惜为此对袍泽下手,是军队里难以杜绝的一件事,尤其是,郑凡三人这装束在那几个燕国正规军眼里,只是民夫罢了。
战马,开始刨动自己的蹄子,骑兵们已经按耐不住了。
这会儿,还乱糟糟的,还能够动手,要是再耽搁下去,等搜捕结束了,眼睛就多了,再动手,也就不方便了。
这名伍长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扬起了自己手中的斩刀。
“吼!”
就在这时,一声低吼从五名骑士身后传来。
伍长身体当即一颤,这一声兽吼,代表着谁来了,他们很清楚。
骑士们马上策马转向,向那个方向低下头,同时右手捶打自己的左胸甲胄位置。
“又是妖兽么?”薛三嘀咕道。
边上的梁程也默默地直起了身子。
而这时,郑凡看见了一头脑袋有双角面容看起来像是老虎的妖兽正在慢慢的向这边行来。
这是一个长相很怪异的妖兽,但严格意义上去找相似点的话,似乎比先前在虎头城里看见的那位招讨使的大人胯下的坐骑,更像貔貅。
妖兽上面,坐着一名身穿红色甲胄的青年,青年的脸,很白。
在青年身后,有一名身穿着紫色长袍的老人剑客,抱着剑,一步一步地跟着。
妖兽穿过了那五名骑士,直接来到了郑凡的面前,其身上所坐的那位红色甲胄的年轻将领,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先是扫过了那些首级,然后再在郑凡三人身上扫过。
在扫过薛三时,青年将领微微蹙眉,战场上,军营里,味道自然不可能清新芬芳,但这么浓重的味道就这么站在你面前,还是有些让人难以忍受。
不过,片刻后,红甲将领微微弯下腰,盯着站在三人最前面的郑凡,道:
“都是你们杀的?”
郑凡点点头,目光和对方对视着。
“怎么杀的?”
“运气好杀的。”
红甲青年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让人有些难以琢磨。
他催动手中的缰绳,妖兽扭头往回走,走到了那名骑士伍长面前。
“可知罪?”
红甲将领很平静地开口道。
那名伍长愣了一下,而后马上下马跪伏了下去,
“末将知罪!”
军队里,可不兴狡辩这一套,也不是很讲究人赃俱获,因为你很难去想到,你到底是不是自家主将所要杀的那只鸡。
“知罪就好。”红甲将领点点头。
那名伍长闻言,惊恐地抬起头,喊道:
“但他们只是民夫,他们只是诱饵!”
意思是,这种层次的人,杀了也就杀了!
红甲青年很平静地回答道:
“他们现在,是袍泽。”
紧接着,
红甲青年轻声道:“七叔。”
“嗡!”
那名老剑客身上忽然释放出一道红色的光芒,剑锋出鞘,而后回归。
“噗通!”
伍长的头颅滚落了下来。
其余四名骑士马上一起下马,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红甲青年似乎不打算继续惩戒这些小兵,反而侧过身,看向身后的郑凡三人,
“刷洗一番后,到我军帐来。”
郑凡有些惊疑,而这时,那名抱剑老者的目光忽然扫了过来,带来一股冷冽的寒意。
“末将遵命!”
郑凡学着先前那位掉脑袋的伍长说话方式回应,然后双手抱拳,也没想着要跪下来。
“呵呵呵…………一个民夫,居然自称什么末将。”
红甲青年笑了起来,转而,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吩咐道:
“对了,那个矮子,哪怕洗掉一层皮,也不准进我的军帐。”
吩咐完,
红甲青年坐着自己的坐骑缓缓地离开了,那名抱剑老者依旧跟着他一起离开。
危机,解除。
郑凡长舒一口气。
而薛三则是有些不满地嘀咕道:
“臭娘们儿,居然敢嫌弃老子………”
第二十章 升官!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薛三坐在木桶里,搓弄着自己的身体。
这木桶是从火头军那儿要来的,不是浴桶,平时只是拿来提水的,但对于薛三的身材来说,也够用了,甚至还有富余。
“嘿,你说,咱主上会不会和那位将军发生点什么?”
薛三一边洗澡一边对坐在帐篷内那一头的梁程问道。
梁程看了薛三一眼,道:“狗鼻子都没你灵。”
“嘿嘿,那是,就算是四娘的易容术,也瞒不住我的鼻子。”
“包括屎?”
“…………”薛三。
啊!啊!!!!!!!
薛三大叫着用水拍打着自己的身体,这已经是第五桶水了。
作为一个刺客,背后偷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薛三也记不清自己到底从背后杀死过多少个猎物,但这种被猎物的翔糊脸,还真是第一次。
为此,薛三只能认为是自己当时将匕首在对方体内下拉时,加了不少暗劲,本意是将对方体内的器官一起搅碎,谁晓得离心力过大……
“这件事,不准说出去,回去后绝对不能告诉他们!”薛三对梁程很严肃地说道。
梁程无所谓地摇摇头。
薛三继续洗着身子,回归了先前的那个话题:
“按照正常剧情来走的话,女扮男装的女性角色,大概率会被主角收入房中,一开始可能还矫情,但慢慢地就对主角死心塌地了。”
“剧情?”
“对啊,《倚天屠龙记》里的赵敏,不就是这样子的么?
同样的例子,多了去了。
现实里,女人喜欢上一个男人还得看那个男人的外表,性格,诚意还有身家彩礼什么的;
但在文艺作品里,只要那些作者想,总能给无数个女人找到倒贴主角的理由。”
梁程有些无奈地拿出水囊,扒开塞子,喝了一口,道:
“那是小说。”
如果不是现在外面不方便出去,以梁程的性格,真的不会选择坐在这里一边看侏儒脱光光地洗澡一边和侏儒吹侃。
“我说啊,死僵尸,做人可不能忘本啊,你忘了我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
梁程闻言,微微皱眉,有些事情,接受是早就能接受的,但接受不等于理解。
“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只是一本漫画,但对我们而言,则是我们的人生。”
“呵呵,没功夫和你思考哲学,哎呀,现在想想有些后悔啊,主上出去时,我只来得及告诉主上那个穿着红甲的将军是个女人,却没有好好叮嘱主上。”
“叮嘱什么?”
“叮嘱主上,如果到了对方大帐前,不管门口有没有守兵,只要对方让你等一会儿等通报再进来,那就一定不要等,冲也要直接冲进去!”
“为什么?”
“因为那个将军多半是在洗澡,然后主上机缘巧合之下充进去后,就能把她的身子给看光了;
接下来,那个女将军就会又羞又恼,可能会下令惩罚主上,但主上作为第一个除了她爹以外第一个看光她身子的男人,肯定会在她心里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然后…………”
“然后她让人把主上推出去砍了,主上卒。”
“额………”
薛三有些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惆怅道:“你这人啊,忒俗。”
“是你不切实际。”
“生活,永远比艺术更艺术,要知道这可是主上苏醒以来,见到的,第一个在这个世界里上得了台面的女角色,不发生点什么,不摩擦出点什么,不埋下点伏笔,好像真有些说不过去吧。”
梁程已经不想说话了,他觉得这侏儒不光是身体发育不好,脑子可能也有点影响。
或许,秦思宇就是这种类型的人吧,因为个头一直比同龄人矮,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喜欢宅在家里,脑子里却充满着幻想。
而这种性格和习惯,也被他UU小说的人物薛三给完全继承了。
“想想看,那个女人,既然能够女扮男装统帅军队,呵呵,身份肯定不低的,要是真的被主上收了,对于咱们来说,也是一股助力,相当于在创业阶段就有人主动送来了风投,而且还主动潜规则你让你收下。
事儿成了,我们至多损失的,也就是主上的一管万子千孙。”
“她不配。”
“唔,别这样说,我们主上还是很优秀的。”
“我说的,是那个女人,她,配不上主上。”
薛三微微皱眉,双臂挂在水桶边,看着梁程:
“尼玛,你现在舔得这么不要脸的么?”
“有我们在,主上能娶得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女人。”
薛三闻言,愣了一下,眼睛眨了眨,他无法否定这句话,甚至,心里还认同着这句话,不过,短暂地沉默后,薛三还是开口问道:
“但现在,我们却还很弱小。那些个蛮人倒是不算什么,单挑的话,哪怕是那种身上会发光的家伙,我们也能靠自己的能力和经验弄死他们。
寻常的士兵,一个一个来,就是送死,来五六个,顶多费点功夫,但要是二十个,五十个,一百个呢?
那些燕国的骑兵你也看见了,如果在平原上,没有地形优势借助的前提下,五十个骑兵轮番结阵冲你,哪怕你是僵尸,你能撑得过几轮?”
梁程侧过头,看了一眼自己左臂的伤势,道:
“我们,才只恢复了一点。”
距离每个人的巅峰,距离每个人真正的实力,现在众人所恢复的,真的仅仅是冰山一角罢了。
“谁知道怎么能再恢复一点呢?要是真的多恢复一些,就不是咱们主上去见那个女人了,而是我们直接从万军之中把那个女人给捆绑过来送到主上的床榻上去。”
“别告诉我,你没发现。”
“发现什么?”薛三露出了好奇之色。
“主上的力气。”梁程回答道。
薛三脑海中当即浮现出那个被主上砍死的那个蛮人骑兵。
“你的意思是,我们势力能恢复多少,能否进一步恢复,关键,还是在主上身上?”
“我只知道,主上没苏醒之前,我们只是普通人。”
“哈,而且,主上才苏醒多久啊,力气,就忽然变得堪比常年锻炼的成年男性了,先前行军时,我一直以为主上会支撑不下来,但他却坚持下来了。”
“可能,这一点,主上自己还没真的发现和意识到吧;
那就是,
进步的,
可能不仅仅是我们。”
………………
郑凡来到了军帐外,外面,倒是没有多少士兵在把守,只有那位抱剑老者一个人站在帐篷入口处。
也没让郑凡等,郑凡刚走过来,老者就伸手掀开了帘子,示意郑凡可以进去了。
进去后,已经从薛三口中得知这是一位男扮女装将军,也没有在洗澡。
她依旧穿着她那套很显眼的红色甲胄,跪坐在桌案后面,手里,翻着一些信笺,眉宇间,有一股子英气在流转。
郑凡进来后,犹豫了一下,单膝跪了下来。
“拜见将军。”
至于“末将”,倒是没有再说了。
将军将手中的信笺丢在了桌案上,饶有兴致地端详着跪在自己下方的郑凡。
“你这次,立下的功劳不少,我要奖赏你。”
郑凡没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她。
尤其是,多注意了一下喉结部分,但因为有盔甲的遮挡,看得不是很清楚。
最重要的,也是因为盔甲的遮挡,这个女人,身材如何,也不晓得。
毕竟,盔甲的苏醒效果,可比bra要强太多。
郑凡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脑子里现在居然在想的是这些东西,大概,是因为有点紧张吧,所以下意识地发散一下自己的思维。
男人有两个大脑,都长得跟核桃似的,一般来说,其种一个大袋在运行时另一个大脑往往会陷入迟钝状态。
而那位将军,也有些尴尬,毕竟,上位者似乎都习惯了,自己说要奖赏谁时,下面的人再表一表忠心,喊一声为老大效忠,别无他求。
当然了,这话是不能当真的,但大家似乎都讲究这个流程。
而眼下,这个男人,似乎没有配合自己演出的打算。
将军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道:
“两种奖赏,让你自己来选择;
一个,是进我的亲兵营,成为我李家的家丁,过两年,是外放出去还是继续在本家待着,路,都宽敞得多。
另一个,你是虎头城人吧?”
“是。”
“兵部和户部前些日子下了条诏令,因为近年骚扰商队的马匪越来越多,要求各个要塞城池组建自己的护商队伍。
但上头可是一点军费和军械都没拨下来,意思是指给一个三百人的编织,至于其余的,由各地自己解决。
所以,这第二条奖赏,就是虎头城地区的护商校尉。”
说到这里,将军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下去了,顿了顿,继续道:
“算了,等明日大军开拔后,你就随我回李家本家吧,日后的前途,不会……”
“我选第二条!”
郑凡马上抬头说道。
将军的话音忽然一滞,
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
“选……哪条?”
郑凡毫不犹豫地又回答了一遍:
“第二条。”
宁**头不当凤尾,自己在虎头城,好歹手底下有七个魔王,整天中二气息满满地喊自己主上。
自己脑子有病跑去你那里去当家丁?
最重要的一点是,
郑凡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这次的功劳,他只是打酱油的,梁程送了个人头给他拿了一下罢了。
真要是自己离开了这些手下们一个人出去闯荡,
郑凡觉得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不会后悔?”
郑凡深吸一口气,很严肃地摇摇头,道:
“不后悔。”
“能,告诉我理由么?我李家的家丁,就这么让你看不上眼?”
郑凡马上回答道:
“虎头城是我家,我舍不得离开它。”
第二十一章 突如其来的妖
“主上,其实我觉得去当家丁也挺好的,说不定还能成极品家丁。”
薛三如是调侃道。
郑凡懒得搭理薛三的口花花。
可能,对于普通人来说,去李家当个家丁,是一件难以拒绝的事情,这里的家丁和寻常大户人家的家丁可不同,不负责打杂做家务,而是私兵,吃最好的用最好的父死子继,也是对主家最忠诚的一个群体,有点像是帝王的御林军。
可以说,进了那个圈子后,熬个三五年,就是李家嫡系了。
而李家,经过后来薛三打探来的消息,是北封郡最大的一个家族,人丁不是很丰茂,子嗣一直不昌,但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功勋武将世家,家里世代承袭镇北侯爵位,有点像是明朝时的沐王府。
但郑凡怎么可能抛下自己的七个“手下”,一个人跑去当家丁?
对这个世界,人生地不熟的,也就只有这七个“手下”,才能让自己有安全感。
而且就算从个人发展角度来看,自己当小老板也比给别人打工要好得多。
“昨晚宿营时,我特意去了军官军帐里偷听他们聊天。”
“那个女人的军帐?”梁程看向薛三。
薛三当即摇头,“那个拿剑的老头儿寸步不离她,现在的我还没绝对把握瞒过那个老头儿,所以选了个中层军官的军帐,倒是听到了不少消息。
眼下,这李家,也就是这镇北侯家的日子可不算好过。
因为荒漠上的蛮族已经完全分裂成一盘散沙的关系,所以已经有快一百年双方没有爆发过大规模战役级的冲突了,至多也就是小打小闹。
也因此,镇北候一脉的地位,开始越来越低,其实也怪他们自己,不懂得玩儿一手养寇自重的把戏。
然后这一代燕国国君即位后就一直在着手削藩,先削弱下方藩镇的力量,进行集权,像是有打算对中原用兵,称霸中原。
当代的镇北候,前阵子已经被三道圣旨强行要求进京了,名义上是为了庆祝太后大寿,但实际上已经被软禁在了京城。
眼下,镇北军上下也是有些人心惶惶。”
“所以,这次,是李家在示威么?”梁程问道。
“差不多吧,借口是镇北军的两个斥候在那家蛮族部落的势力范围内失踪,镇北军要求进驻进行搜查,被对方拒绝了。
接下来镇北候府就点了几千镇北军铁骑,直接杀了过来。
那个蛮族部落的首领倒是有点脑子,想要截杀粮道,谁晓得那个娘们儿更狠,把几千民夫直接拿来当诱饵,全歼了那个蛮族部落这次出动的所有人马。”
梁程听了后,点点头,道:“故意挑衅起兵,是为了向燕国朝廷显露出李家对北封郡对镇北军依旧有着极强的控制力,让朝廷投鼠忌器,不敢对在京城的镇北候下手;
故意用民夫当诱饵,一来,是想着短时间内取得巨大的战果,让这场注定无法持久的局部战争快速结束,毕竟这场战争是镇北候府擅自做主,并非是朝廷的意思,镇北候府也拖不起,必须让战争快速地开始,同时也要快速地结束,否则无论是朝廷那边的问责还是荒漠蛮族因此而慢慢团结联合起来,都不是独独一家镇北候府所能承受得起的。
二来,也是自污,污秽李家的门楣,让燕国朝廷的皇帝和大臣们觉得李家只是一门匹夫,降低警惕性。
但凡有反心,想问鼎那个位置的家族,至少在起事前都会做出爱民如子的感觉以收买人心,镇北候府这次拿数千民夫做诱饵的事相信不久后就会传开,虎头城包括整个北封郡的百姓都会对镇北候府此举有恶感,但朝廷那边却会很高兴。”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懂。”郑凡有些意外地看向梁程。
在郑凡的印象里,梁程一直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但这样子的人,心里却对这类弯弯绕绕门门道道的东西摸得一把清。
“类似的事情,我也曾经历过,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古来不变的道理。
而且,有的时候,只要你站在了那个位置,哪怕你自己对上面再忠心,也无法保证你的手下人会一样忠心。”
“就像是赵匡胤么?”郑凡说道。
“差不多。”
三个人,坐在土丘上,一边聊天一边看着前方的军队行进。
郑凡先起身,拍了拍裤子,道:
“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哈哈,回去咱得好好想想怎么把那三百人的编制给用好。”薛三迫不及待地跳上马背。
“只有编制,没有钱粮军械。”郑凡提醒薛三。
朝廷确实为了保护商路下了诏令,但却不是真的要求各个边境城镇自给自足地维系筹建城里商队护卫队,而是要求李家为首的这一批北封郡的军头们抽调人马去各个城镇负责。
这其实也是一种削弱对方军事力量的手段,边境类似虎头城的城池有很多座,这边三百,那边三百,折算下来,真不少了。
软刀子割肉,有时候反而更疼。
但很显然,李家没打算真的遵命,身为藩镇,现在当家主人也已经被软禁在了京城,要是还继续自断手脚,那就真的是彻底地把自己变成砧板上的鱼肉。
所以,那个女人才会对郑凡说出,只有编制,没有人马军粮器械补充的话。
梁程也翻身上马,听到郑凡的话,脸上露出了一抹自信之色,道:
“主上,钱和人的事,都不用担心,要是瞎子和四娘他们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他们自己都没脸继续跟着主上了。”
薛三在此时插话道:“不,四娘留着有用,瞎子可以丢了。”
到底是立了功的,所以在离开队伍回虎头城时,每人送了一匹马。
哦,还有一张在那位女将军看来,毫无用处地一张军令,
虎头城护商校尉,三百人的编制。
烈日正当,
三骑一同奔腾,
扬起了一串尘沙。
………………
“姐妹们,这桌上的,都是我给大家准备的盘缠,这是你们的契,看着啊,我现在就给烧了。”
风四娘手里攥着一把契书,一股脑地都丢进了火盆之中。
只是,面前站着的这些“婶儿们”却没一个表示要走的,也没一个上来拿钱的。
契书主家直接给烧了不用你掏一分赎身钱,还送你盘缠,放眼天下妓院,这么好的妈妈,是真的独一份儿了。
当然,要换做内地的城市,有这种好事,姑娘们估计早巴不得蜂拥上来拿钱走人,但这里是虎头城,而她们,也不是什么娇滴滴的美娇娘了。
有人跪了下来,在带头作用下,大家一起跪了下来。
“妈妈,您可不能不要我们啊。”
“是啊,妈妈,没了您的庇护,我们大家伙还能去哪儿啊?”
“妈妈,我不想走。”
这半年以来,打客栈开张,四娘接收了不少“婶儿”,都是些日子过不下去的苦命人。
今时不同来日,郑凡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那个国度,有手有脚的话,你想饿死,还真挺难。
但当下,是一个真的很容易饿死人的世界。
“怎么了?”四娘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这死气白赖的,还赖上我了是怎么回事?”
“啪!”
四娘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
妈妈的气势,恐怖如斯!
四娘待手底下的姑娘好,这手底下的姑娘们也都清楚,比起外面窑子里的那种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老鸨子,四娘简直就是菩萨了。
但四娘御下也极为严格,把他们也是收拾得服服帖帖,四娘一旦发怒,她们还真不敢继续呼喊下去了,只得一个个地低下了头。
“这一个个的,私房钱,应该也没少存吧,咱的价是不贵,但咱们快啊!
这一天天下来,你们也都攒了老不少了吧?
姑奶奶我在这方面,可没一个人吃独食,小费什么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倒好,姑奶奶我把你们契书烧了,盘缠给你们备下了。
你们接下来,是继续留在虎头城还是去其他城镇,是去做做小本生意又或是寻个老实人嫁了又或者是出了我这个门马上钻其他窑子里继续这个营生,都随你们,你们也都去得!
咱,谁也不欠谁的,也别在老娘面前哭哭啼啼的,你们那点儿活计还是老娘我教的,骗骗客人可以,还想骗老娘我?”
话都说这个份儿上了,“婶儿”们互相看看,也都慢慢站了起来,开始一个一个地走上前拿盘缠,拿了盘缠后,再对四娘重新磕个头。
有个婶儿拿了盘缠,磕了头,没急着站起来,而是问道:
“妈妈,这店开得好端端的,为啥就要关了呢?”
“关?谁说老娘要关店了?”
“那不关店为何要…………”
风四娘笑了笑,
伸手,
指了指自己的脸,
道:
“老娘以后要产业升级,这半年来,老娘,是真的受够了!”
这话的潜意思,可以翻译成另一句话,一句大部分班主任都会说的一句话:
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
“还是红酒好喝。”
瞎子北放下了酒杯,脸上露出了享受的神色。
“省着点儿,没酿多少。”
已经恢复了的阿铭坐在瞎子北的身边。
院子里,下着雨,敲打着枇杷树。
“以后,可以多酿一些了。”瞎子北说道。
阿铭侧过脸,看着瞎子北,“要开始了么?”
瞎子北伸了个懒腰,道:“那得看你恢复得如何了。”
“我没问题了。”
吸血鬼的恢复速度和男人的速度不同,但都代表着一种骄傲。
“没问题了,就可以开始了。”
“哦,身体没问题了,但其他方面,还有两个问题。”
“说。”
“第一个问题,主上还没回来,你就擅自做主开始么?”
“主上迟早会回来,我们做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罢了,这点自觉和主观能动性,咱还是有的。”
“好,第二个问题,前天我就和你说了,我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你为什么前天不说开始而是选择今天?”
“因为今天下雨了。”
“哈?”
“我觉得,下雨天,适合杀人。”
阿铭站起身,
看着依旧坐在靠椅上眯着眼的瞎子北,
过了会儿,
开口道:
“你好搔啊。”
第二十二章 属于吸血鬼的雨天
一辆骡马车从客栈里被拉了出来,骡马在前,后面不是车厢,而是一个板车,板车上盖着一块帆布。
平日里,客栈都是拿这个出去买菜的。
瞎子北左手拿着一条小皮鞭一只手牵着缰绳,稳稳地坐在“驾驶位”上。
小骡破车,偏偏给瞎子北“开”出了一种凯迪拉克的感觉。
瞎子驾车,阿铭没有丝毫地意外也没觉得有任何的不妥,换了一身新衣服的他只是很平静地坐在瞎子北的身侧。
马车不大,除非到后面躺着,否则在前面坐着的话,俩大男人肯定得挨在一起。
小骡车慢慢悠悠地往前走,小骡马脖颈上铃铛不时发出慢悠悠的脆响;
雨,还在下,却不大,固然比不上江南内地的润如酥,但也恰到好处地降边塞之地空气里的尘沙给遮掩了下去,在这里,堪称难得的温柔。
骡马步履蹒跚地走着,板车的速度自然不快。
瞎子北一边有气无力地给前面的骡马来一鞭子,骡马也为了照应一下那个瞎子的面子,很敷衍地叫一声,但蹄子,却不见得半分加速。
一人一骡,在这雨帘之中,达成了一种默契。
“不光是换了新衣服,还洗了头?”
瞎子北调侃道。
“可惜没有吹风机和摩丝。”
“摩丝,好久远的一个名词了。”瞎子北打了个呵欠,继续道,“四娘也真是舍得,你这一套衣服,不便宜吧?”
“你也有。”
“新衣服?”
“适合你的乐器,就在车后面帆布下头。”
瞎子北闻言,双手情不自禁地前身,十指灵活地跳动着:
“唉,难为四娘了,在这个时代,弄出钢琴,也不容易啊。”
“是二胡。”
“…………”瞎子北。
“说正事吧。”阿铭提醒道。
“虎头城里,上得了台面的,有四个帮派。”瞎子北开始介绍虎头城里的帮派情况。
虎头城的常住人口并不多,也就两万左右,这里面,还有不少老弱妇孺,也因此,前些日子随着民夫的征调,导致平日里还算很热闹的虎头城,忽然变得萧索了起来。
青壮被征调为民夫离开是一个原因,但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忽然发生的局部冲突,让本来来往这里的商队纷纷在前一个站口就止住了脚步,大家也都在观望着。
而一旦失去了商队的流入,虎头城这座基本上外向型经济的小城镇,自然也就难以热闹起来了。
且同样是因为商队的频繁进出,在促进了当地经济发展的同时,也滋生出了一种无法避免的鱼龙混杂。
寻常的边境小镇,不可能出现这么多的饭馆、窑子、赌场的,也不可能出现这么多的帮派,归根究底,还是蛋糕做大了,人,也就多了。
最奇葩的一件事是,因为燕国门阀林立的缘故,君主对地方的掌握力十分薄弱,造成了户籍上的很多漏洞,城内百姓不少,但真正拥有燕国国籍的,不到一半,至于这些混帮派的人,自然是不在虎头城户籍上的。
对此,虎头城的官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要较真清查户籍,那些门阀第一个不答应。
“城东的鬣狗帮帮,城西的三神会,城中的聚义帮,外加城郊的车帮,算是虎头城内,能够上得了台面的四个帮会。
鬣狗帮专门做人口贩子生意,荒漠蛮族部落经常发生私战残杀,一些战俘则会被输送过来,经由鬣狗帮贩往燕国内地,而蛮族部落的贵族对于燕国内地包括乾国晋国内的江南女子很感兴趣,也是经由鬣狗帮进行贩出。
三神会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棍组织,里面供奉着燕国内的土神还有蛮族的蛮神外加还有西方的一些神,收揽信徒收受香火,也豢养了一批打手。
聚义帮则是专门走明面上的保护费,不光自己开了窑子赌场和酒楼,虎头城内包括咱们客栈在内,都需要每月向其缴纳一笔钱财。
车帮,有点类似于内地漕帮,以车马行生意为主,所有想在虎头城地界卖力气的车马力夫都需要从自己的工钱里抽成出一部分交给车帮,否则就不允许在这地界里混饭吃。”
“现在我们是在城东,所以,是先对鬣狗帮下手?”
“做事儿,先挑软柿子捏,这是人之常情,但对于我们来说,哦,确切地说,是对于你来说,憋了半年了,总得选个能没有多少后顾之忧下狠手发泄一把的对象。
这世上,也没多少事情,比杀人贩子,更没有负罪感的了。”
“负罪感?你以前可不会这样去考虑问题,不,是我们都不会这样去考虑问题。”
“但现在毕竟有主上在,我们得学会照顾主上的情绪,主上现在还没完全黑化,且我只知道主上在快速地成长,也不敢打包票主上会真的彻底黑化,但目前来看,我们得在做事风格上,得朝着能让主上喜欢的方式去改变。”
阿铭不说话了。
“生气了?”瞎子北微笑着问道。
阿铭摇摇头。
瞎子北笑了,宽慰道:
“今天是个杀人的好日子,半年来的第一次释放,又下着雨,高兴点儿。”
瞎子北拉起了缰绳,骡马顺势停下了脚步。
前面是个巷弄,里头有两个院子,就是鬣狗帮所在地。
“哦,对了,差点忘记说了,这阵子因为打仗的关系,商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那两处院子里,应该还有不少人票滞留在那里。”
“我知道分寸。”
“啧啧啧,是我嗦了。”
阿铭跳下了骡车,没急着往前走,而是回头,问道:
“你还是再说一遍吧。”
瞎子北点点头,“接下来的顺序和其他三个帮派的处置,我心里有数。这第一个目标嘛,你玩儿得开心就行。”
“好。”
阿铭开始向院子那边走去,
身后,
传来了悠扬凄凉的声音,
阿铭又一次地站住了脚步,
道:
“这曲子有点耳熟。”
骡车上,从帆布下面拿出二胡正在拉动着的瞎子北回答道:
“二泉映月。”
阿铭耸了耸肩,道:“是不是有点不吉利?”
“不是给你的,是送给他们的。”
阿铭思索了一下,“也对。”
雨帘伴随着二胡声,显得格外凄婉,阿铭脚下的皮靴,踩踏在水洼中,不时地溅起水花。
走到院子门口时,
阿铭忽然觉得瞎子北说今天适合杀人的这句话,有点道理;
但很可惜,他杀人,不是用剑。
不过,
为什么不试试呢?
院子的门口,有两个护院站在那儿,都蜷缩在角落里,哪怕阿铭已经走到了门口,他们也懒得动弹一下。
甚至,
他们还以调侃地口吻开玩笑道:
“这衣服,看起来挺花哨的啊。”
“估摸着是跟着西域商队过来的杂技团里的,去年我去瞧过,那里面有耍戏法儿的就穿这样。”
阿铭闻言,笑了。
他没急着动手,因为他认为自己需要酝酿一下情绪。
就像是正餐前,需要好好摆盘,他,要准备进餐了。
“不要,不要卖我,不要卖我,不要!!!”
这时,
一道女孩凄厉的叫声从阿铭身后传来。
阿铭回头,向后看去,看见一个穿着有些破烂的中年男子正强行拉拽着一个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儿。
女孩儿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旧旧的,死死地坐在地上,但男子的力气不是她一个未长开的小女孩所能抵抗的,中年男子硬生生地将其拖着继续往这边走,女孩儿不住地在泥泞的水洼里打滚。
两个看门的瞧见了这一幕,知道是生意上门了,这才慢腾腾地站起身。
“不要把我卖了,不要把我卖了!”
“我是你爹,不把你卖了,我们都得饿死!你这个赔钱货,你想我们父女俩都饿死么?”
“你个混账,你个王八蛋,我没你这个爹,娘就是被你卖了去赌钱的,现在还要卖我!”
“啪!”
男子对着女孩儿就是一巴掌下去。
女孩儿被打趴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了鲜血,瞳孔里,则更多的是一种绝望。
“呸!不要脸的赔钱货!”
男子绕过了阿铭,走到台阶前,对着上面站着的俩门房弯着腰露出了讨好的神色,谄媚道:
“劳烦通禀一声管事儿的。”
一个门房笑了笑,转身推开门进去喊人了。
另一个则是插着腰,目光在躺在地上的那个女孩儿身上扫了一遍,摇摇头,道:
“这小娘,顶天了也就五两银子了。”
“嘿,哪能啊!”男子惊呼道,“她娘我还搁您这儿卖了四两银子呢,她再怎么样,还是个黄花闺女,总比生了娃儿的女人要贵吧。”
“呵,这小娘子,得是咱燕国内地的才卖得上价,是乾国就更好不过了,再要是懂得一点琴棋书画,那价格可就打不住了。
咱北地小娘子,本就卖不上价。你瞧你家的这个,一看平时就不是娇生惯养的料,这皮肤糙得,啧啧,你说那些荒漠上大老爷们能喜欢么?
买回去一看,娘的,皮肤和他们部落里的女孩儿没两样,你当人傻啊?
再说了,你那婆姨,就算有点儿年纪生过娃了,但能挑能扛还能上,抵半个男人可以去使唤,你这闺女呢,能干得了重活儿么?
最重要的是,这阵子不知道发什么疯,忽然打起仗来了,商路都断了,咱这院子里,已经囤了不少吃白食的肉票儿了,这吃喝拉撒,哪样不得花钱?”
“这……不成不成,最起码得卖八两银子,五两得还债,还剩个三两翻本。”
“嘁,那你待会儿自个儿去跟账房先生谈吧。”
女孩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空洞。
这时,
她看见一个穿着奇怪黑色衣服的男子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他的脸,好白。
阿铭低头看着她,她也在看着阿铭。
少顷,
阿铭开口问道:
“想让我帮你……杀了你爹么?”
女孩儿的身体忽然一震,
紧接着,
眼神里开始流露出一股子恨意,
嘴里,
咬出了一个字:
“想……”
阿铭点点头,
“好。”
第二十三章 好剑!
阿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少女这个问题,可能,只是兴之所致吧,寻常得如同郊游时顺手折下了一朵油菜花。
生活,需要仪式感,生活,也需要精致。
而“仪式感”和“精致”,简而言之,剖开本质,本就指的是“多余累赘的屁事”。
一如在用餐前,先喝一碗鸡润润肠胃又或者是来一盘开胃的凉菜。
那边,中年男子也瞅见了阿铭和自己女儿说话,马上腆着脸过来哈腰道:
“爷,这丫头您要不?八两银子,咱就马上签契,她就是您的了;
这之后,您呢是想她跟着您学杂技去西域又或者是干脆收下当个妾,全凭您的喜好。”
这个中年男子和先前的门房一样,在看到阿铭的着装时,把他想当然地看作是来自西域的杂技团。
也是因为前几年,燕国皇帝举办刚登基后的三十岁寿辰时,曾有一支来自西域的杂技团队进京御前表演,自此打响了名头,弄得民间对这种西域杂技团也是一时风靡。
阿铭点点头,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
中年男子见状,马上兴奋地搓起了手。
然而,当阿铭把手从口袋里收回在中年男子面前摊开时,中年男子愣住了。
掌心上,空空如也。
“抱歉,我平时,没有带钱的习惯。”
阿铭的抱歉很有诚意,因为他确实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羞涩和歉意,似乎真的为眼下没办法买下这个少女而深怀愧疚。
在客栈的半年,大部分时候,阿铭只负责酿酒,连出门都很少,况且,在这个世界里,当你解决了吃喝的问题后,作为一个有现代思维和生活习惯的人,你真的没有多少消费的需求。
“没……没钱?你他娘的在玩儿我?”
中年男子直接手指着阿铭的脸吼道。
阿铭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回答道:
“是的。”
中年男子顿了一下,随即撸起自己的袖子,同时威胁道:
“我看你是找死!”
这种连老婆女儿都能拿出去卖的赌棍,你要说他多有种多有血性,那就实在是太扯淡了,不过,虚张声势,学着赌坊打手那样唬一下人,还是会的。
只可惜,
他选择错了对象。
“好。”
阿铭伸出手,直接抓住了中年男子的脖子。
当即,一股冰凉的寒意自自己脖颈上传来,中年男子忽然忘记了反抗,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阴森的凶兽给盯上了。
“喂,要打架去别处打去,别脏了我们鬣狗帮的门面。”那个门房抱着双手嚷嚷道。
然而,
随着一声“咔嚓”之音传来,
这个门房整个人僵住了。
他看见那个来卖女儿的中年人的脖子,直接在那个西域杂技演员的手中呈现出一种普通人根本无法达到的恐怖弧度断裂。
可能,连中年男子都没意识到,眼前这个奇装异服的家伙,真的是说杀人就杀人。
他是会唬人,但对面,是真的会杀人,而且是特意坐着骡马车特意晃晃悠悠地趁着雨天过来杀人。
鲜血,开始从其眼耳口鼻位置滴淌出来。
阿铭收回了自己的手,
中年男子“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已然是失去了生机。
倒下去后,他的脸,与和他一样此时也躺在地上的女儿的脸挨得很近。
少女眼里先是露出了一抹惊恐,紧接着,是淡淡的哀伤,但随后,则是咬了咬嘴唇,张开嘴,不顾地上的雨水涌入自己的嘴里开始无声地笑了起来。
阿铭扭头,看了一眼地上少女的表情。
他觉得这个画面,这对父女现在四目相对的场景,真的很美。
只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没办法把这一幕化为永恒后留着珍藏慢慢欣赏。
还真是有点……遗憾。
多看了几眼后,
阿铭回过头,迈开步子,走上台阶。
开胃菜结束了,下面,才是正餐。
那个门房显然还没从先前的震惊中完全恢复过来,但在看见阿铭向自己走来时,还是马上回头,企图先钻进院子里去。
他只是个门房,在鬣狗帮里,也就是个最边缘的小喽角色,狐假虎威还行,真要有去砍人的本事和胆量也不会被打发到当门子了。
不过,他一只脚才刚刚跨过门槛,他的肩膀,就被一只手给抓住了。
好……好快!
阿铭其实不是很喜欢对付这些小喽,连正面对自己发起攻击勇气都没有的小喽,哪怕杀起来,也无法给自己带来多少快感。
但没办法,他今天来,就是为了杀人。
手掌,快速地从对方肩膀位置移动到了对方的后脑位置,然后,向着门板上直接砸了下去。
“啪!”
像是一颗西瓜摔在了地上。
阿铭看了一眼自己掌心位置的红色,本能地想要送到自己嘴边,然而,又很嫌弃地把手甩了甩。
这味道,有点难以入口。
似乎,只有那种身上会发光的家伙,他们的血,才有甘甜的味道。
“啊啊啊啊!!!!!”
先前那个进去通禀的门房和一个发须皆白账房先生模样的老者就站在门后,在见到刚刚的那一幕后,老账房直接吓得瘫软在地,那个门房则是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呜呜呜!”
只不过,他的叫声没持续多久,他的嘴,就被一只手捂住了,然后,又有一只手出现在他的肩膀位置。
“咔嚓!”
像是拍排球一样,门房生的脸第一次看见了自己身后的风景,体验了一把上厕所嘘嘘时不用再担心被人偷袭的优越。
只是,这股子优越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就倒在了地上。
账房先生见到这一幕后,身体一颤,直接翻了白眼,口吐白沫,昏厥了过去。
阿铭也没理会对方是真被吓死了还是在装死,因为伴随着这边的尖叫声,这个帮派,显然是被完全惊动了,从院子的左右两侧,总计冲出来二三十个手持五花八门兵器的汉子。
这个是拿刀的,那个是拿斧头的,这个,拿的是铁棍。
阿铭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个个地逡巡着,
终于,
他笑了,
因为他看见一个拿剑的了。
下雨天杀人,似乎和剑更搭配一些。
阿铭觉得,自己应该是被瞎子给传染了,否则自己怎么也忽然搔了起来。
“砍了他!”
一个身上披着兽皮的高壮男子明显是这里面的首领,一挥手,对着自己手下下令。
门口的两具门房尸体已经告诉了他,已经没有和谈以及套交情的必要了。
阿铭的速度很快,比那头僵尸是要快的,虽然力气没那头僵尸大,但也是超过了普通人的层次。
所以,前面两个分别拿刀和拿斧头的帮众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阿铭绕到了身后,阿铭和那头僵尸还有一点不同,他很珍惜爱护自己的指甲,不喜欢用指甲去杀人。
所以,阿铭的左手出现了一把锉刀,刺入了拿斧头的帮众的太阳穴,另一边,则是抓住那位帮众的胳膊一扭,顺势帮他用自己手中的刀抹了脖子,帮助其了结这肮脏的一生。
优雅,快捷,毫不拖泥带水,
这不是在杀戮,
这是一场属于阿铭的艺术表演。
他在人群中舞蹈;
鲜血,是观众自愿奉献给他的鲜花;
惨叫,是观众们为艺术买单的欢呼。
只不过,在解决了这两个人之后,聚集过来的帮众更多了,一下子压缩了阿铭的空间。
武侠片里的那种一群人围着你却还在跟你单挑的情况在现实里是很难出现的,大家一拥而上,你再是万人敌的将领,也得嗝屁。
好在,阿铭不同,在拼着承受了后背两刀劈砍的代价后,他冲出了这个包围圈,直奔了那位拿剑的男子。
男子发出了一声低喝,举着自己的剑向阿铭刺了过来。
阿铭的眼里,露出了一抹失望之色,因为对方身上,没能发光。
身体,侧了过去,但左手却顺着对方的剑尖一路下滑,指尖鲜血飞溅,阿铭却毫不在意,一直到抓住对方的手腕,向下一压。
持剑人身体一个踉跄,阿铭则很轻松地张开嘴,两颗獠牙显露而出,以蜻蜓点水般的速度像是订书机一样在对方脖颈位置留下了自己的标记。
“噗通。”
持剑人摔倒在了地上,但他手里的剑,却已经被阿铭握在了手里。
“我曲子都拉完了,你还没结束。”
瞎子北的声音传入到阿铭的耳中,而偏偏此时,瞎子北依旧坐在外面的骡车上,手里还拿着二胡。
精神力的力量,让隔空传音,失去了技术壁垒。
“我记得二泉映月挺长的。”阿铭在心里回答道。
“下面的谱子我忘了。”
“好吧。”
“你拿起了剑?”
“是的。”
“你会用剑么?”
“你看着吧。”
“行,那我再拉一遍吧。”瞎子北觉得自己做了很大的妥协。
“其实,不用勉强,因为我也不是那么想听。”
“放心,在我送你的bgm里,没人能打败你。”
“行,你瞎,你说得多。”
短暂的精神交流后,帮众再度冲杀了过来,阿铭站在那里,没有像先前那样做过多的闪躲,因为他说要给瞎子展现自己的剑术。
“噗!”
一个帮众的刀砍在了阿铭的肩膀上,肩膀肌肉收缩,夹住了刀口,那名帮众没能把自己的刀抽出来。
阿铭一剑下去,将对方的脑袋斩断。
另一个帮众从后面用斧头砍中了阿铭的后背,阿铭依旧不动,上半身扭曲了一下,剑锋向后横扫,抹过了对方的脖子,对方脖子位置开始喷血,摔倒在了地上。
两个手持长矛的帮众一起举着长矛冲刺了过来,阿铭依旧没有躲闪,长矛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阿铭身体一颤,松开自己的肌肉,开始向前,哪怕自己胸口位置还串着两根牙签,依旧无所谓。
眨眼之间,阿铭来到了这两个帮众面前,他们的手里,还茫然地握着长矛。
阿铭对他们笑了笑,挥剑下去,直接砍了俩。
他们松手,倒了下去。
阿铭身体则开始后倾,体内的两根长矛作为支撑,卡在了地砖上,阿铭身体向后倾侧,未倒,手中依旧握着剑,剑身和身体平齐,与地面呈四十五度角。
同时,开口道:
“我的剑,怎么样?”
院子外,瞎子北默默地放下了二胡,
从兜里拿出了一条那位巡城校尉夫人送给自己的帕子,
擦了擦额头上的雨珠,
感慨道:
“好贱。”
第二十四章 原罪
哪怕面对再强大的对手,只要对方是人,只要自己手里有刀,激励激励自己,至少还有着奋起拼命的勇气。
毕竟,谁不是一个肩膀顶个脑袋,一刀下去他也会痛,也会流血,也会死!
但,面对阿铭这种,你砍不死他他却能一剑削了你的对手,周身被刺入的兵器像是一件件装饰品进行着某种点缀。
勇气伴随着某种世界观,顷刻间,就崩塌了。
他们毕竟只是一个帮会,一个小小的虎头城里的一个小小的帮会,亡命之徒肯定有,但一个个悍不畏死那就真的有点吹过头了。
鬣狗帮剩下的人,崩溃了,他们丢下了兵器,开始呼嚎地开始逃窜,逃窜时有些漫无目的,只想着离那个恶魔远一点。
只可惜,他们似乎忘记了,这个恶魔除了砍不死以外,他的速度,还很快。
接下来,就是单纯地收割人头了,这让阿铭少了太多的乐趣,他还想着让这帮人再给自己来几刀,毕竟那种看着猎物在自己面前挣扎无效绝望的目光和凄惨的喊叫,能够给他带来一种精神上的极大满足感。
但没办法,按照瞎子北说的,这个帮派的人,有原罪,且等主上回来后,若是客栈也接手了这档子人口贩卖的生意,会让主上心里不喜。
兼之又要杀鸡儆猴,所以,再无趣的重复动作,自己也需要坚持下去。
好在,可以当做是练剑了。
刺,劈,削,砍,
一个一个地帮众被阿铭的剑收割了生命,一直到,整个院子里,已经看不见能够站立起来的活人了。
应该还会有漏网之鱼,但那已经不重要了,毕竟阿铭只是一个人,做不到分身多个跑出去追杀。
至少,现在的他,制作不出分身。
剑端戳开了一间屋子,屋子里,臭气熏天,有二三十个蛮人打扮的汉子蜷缩在角落里,各个身上都有伤,且戴着镣铐。
在他们见到身上都是血,甚至还有几把兵器在身上没拔出来的阿铭时,有的吓得直接跪地求饶,有的则是在瑟瑟发抖,自言自语着蛮神啊,这是恶魔……
阿铭摇了摇头,退出来,又打开了另一扇门。
这是一间厢房,应该是帮众的房间。
房间里,有三个明显不是蛮族的女人被绑在里面,身上伤痕累累,最左边一个,应该是已经死了,另外两个,也是奄奄一息,且都是光着身子。
“啧啧…………”
显然,作为人口买卖的中间商,鬣狗帮这么多大男人都聚集在这两个院子里,平日里,不说找点乐子,也说不过去。
阿铭有些庆幸瞎子北没进来,否则要是让那瞎子看到这一幕,激发出瞎子内心的正义感的话,天知道这货会以怎样的方式去虐杀那些鬣狗帮帮众。
和瞎子北的手段比起来,至少自己的剑,能够给他们一个痛快的,已经算是莫大的仁慈了。
阿铭又打开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不臭,里面有十多个少女,衣服还很整洁,阿铭进来时,她们吓得尖叫抱作一团。
因为忽然出现的战争关系,导致商路暂时隔断,也因此,鬣狗帮这里积攒了不少货没来得及发卖出去。
这些少女,应该是要卖给荒漠蛮族贵人的,所以保护得比较好。
阿铭摇摇头,退了出来。
都解决得差不多了,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鬣狗帮里,没找到一个会发光的人,这让阿铭有些失望。
“身上的挂件别拔下来,直接走出来吧。”
瞎子北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有病?”
阿铭反问道。
“就当有吧。”
“好。”
人家都承认自己有病了,阿铭觉得自己应该大方一点。
走过满是鲜血的院子,他推开了半遮掩的门,走了出来。
然后看见在瞎子北的骡车旁,站着一群手持刀枪的男子。
距离瞎子北最近的,则是一个红脸大汉,个头很高,可能就只比樊力矮一点点。
阿铭的第一反应,是瞎子北被挟持了,随即,这个反应被阿铭自己给否决了。
别人被劫持了,可能无法提醒自己的队友,但瞎子北显然不在此列,而且,这瞎子,既然能让大家都默认成制作计划的军师,可不仅仅是因为他瞎所以形象符合。
身上像是开了个武器铺子的阿铭一出现,
当即让骡车旁的这些人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这一个个伤口,这浓郁的血腥味,以及悄无声息的鬣狗帮大本营,任何一个,都不可能作假。
而那个红脸的大汉盯着阿铭的目光,一开始是畏惧,随即就是狂热,像是一个粉丝,忽然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偶像!
这炙热感,让阿铭都有些皱眉。
阿铭可以确认,自己舔主上时,也没这么主动。
“我没骗你吧。”瞎子北对身边的红脸大汉说道。
“我……不,小人自然是信先生的。”
瞎子北闻言,笑了笑,伸手,从红脸大汉腰间取出了一把匕首。
红脸大汉愣了一下,但没阻止,他背上背着一把刀,腰间系着一把匕首。
瞎子北示意阿铭靠近一点,
阿铭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瞎子北面前。
然后,
瞎子北举起匕首,对着阿铭,
戳了下去。
“噗!”
匕首刺入了阿铭的胸口。
“…………”阿铭。
阿铭站在那里没动,瞎子北又把匕首拔了出来。
“看见了吧?”
“看……看……看见了。”
红脸大汉的脸,一会儿黑一会儿越发红,显然是在惊吓和惊喜两种极端情绪里不停转换着。
“哦。”
“噗!”
瞎子北又刺了阿铭一下。
“…………”阿铭。
阿铭继续站在那里没动。
红脸大汉脸上已经流下汗珠了,其身边的手下们脸上也一起开始流汗。
“好好做事,以后,你也能这样,无尽的生命,不死的身躯。”
说着,
瞎子北还“看”了一遍周围,
他虽然是瞎子,
但在场众人此刻都有一种被“注视”着的感觉。
“你们……也一样有机会的。”
“噗通!”
红脸大汉直接跪了下来,宛若最为狂热的信徒,他身边的这些手下也一起跪了下来。
其实,阿铭能感觉到,在刚才,瞎子北说话时,释放出了他的精神力,对这帮人进行了轻微程度的催眠。
这是神棍取悦信徒的基本招式,有点像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人格魅力”,让你去下意识地想要去相信他,支持他,仿佛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理。
瞎子北伸手指了指院子方向,道:
“里面的人票,不准碰,都安顿好,财货,送到客栈去。”
“属下遵命!”红脸大汉马上领命。
“车帮的帮主,约好了么?”瞎子北问道。
“约好了,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到客栈了。”
“行。”
瞎子北对阿铭招了招手,又挥舞起了自己的鞭子,抽了一下前面的那只骡。
阿铭上了车,骡车继续缓缓地向前,向前,再向前……
等到出了这条街区,瞎子北才开口对阿铭解释道:
“刚刚那个,是聚义帮的帮主,叫红巴子。”
“猜到了。”
“嗯,鬣狗帮,有原罪,得灭了,他们的生意,暂时我们是没办法接手继续做的,但咱们自己手底下,总得有一批能做事的人。”
“你和他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他有点心理疾病,而我在瞎了之前,是一个心理医生,借着算卦的由头,帮他看了看病,所以,他对我很信任,病人嘛,对能帮自己治疗的医生,是有一种盲目崇拜的。”
“不仅仅是因为治病吧。”
“唔,这当然,有你这个现成的标本在这里,太多的事,都好办了,古往今来,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帝王将相,对长生一事,都是无比痴迷的,这种痴迷,胜过了一切金银财富。
谁叫咱们现在手底下没什么人可以用呢,我现在都有些后悔把阿力派去荒漠了。
聚义帮的人,先用着,以后每个月也都有款项进来,总比只死死支撑着一个客栈要赚得多。
所以,真得谢谢《古惑仔》,所以主上应该对收保护费这件事,是没什么抵触的。”
“下面,去哪里。”
阿铭一边把自己身上嵌着的兵器拔出来一边问道。
人家诸葛亮是草船借箭,他这里是肉身借兵器。
“去三神会。”
“这次,轮到你了?”
“嗯。”
“要怎么做?”
“信徒是无辜的,因为这个世界上,容易忽悠的人一直是占大多数,倒是没必要像你这样弄得这么血腥,把他们的几个高层解决掉后,他们自然就树倒猢狲散了。”
“车帮的话,是交给四娘?”
“这会儿,四娘应该已经在招待他们了吧。”
“鬣狗帮上头官面上的人物,该怎么解决?”
每个帮派,其实上面都有人罩着的,虎头城虽小,却也是一个县城的标准,五脏俱全。
“官面上的人不在乎下面的人谁死了谁活着,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的孝敬银子,先照旧给着就行了,等我们处理整合好下面,再去置顶新的规划。”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去把他们杀了。”
“没必要的,因为现在的我们,拿网游来举例的话,我们只相当于在新手村,尤其是身上会发光的那种人,在这个虎头城里,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很罕见,但既然他们能分出个九品来,浪过头了,真惹到了硬茬子,被收拾的,可就是我们了。”
阿铭没说话,但沉默本就是一种默认。
若是能再强大一些就好了。
“所以,我才让梁程和薛三陪主上去当民夫,你发现了没有,当主上昏迷时,我们是普通人。
在主上昏迷的这半年里,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想过了很多种方法,但都没办法恢复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力量。
然后,主上醒了,我们哪怕是有些扭捏地上去表表忠心煽煽情,舔一舔,
力量就马上恢复了一点,
所以,
你觉得主上像什么?”
阿铭闻言,陷入了认真的沉思,
过了会儿,
回答道:
“奥利奥。”
第二十五章 四娘
客栈,
二楼,
包厢。
其实,二楼本来是没有包厢的,都是红帐篷,但因为四娘做了清退,二楼反而空旷了起来。
原本一个个窄到只能放下一张半米宽板床的小“工作室”,
被尽数拆卸掉了。
依旧是最深处的那个房间,一张桌子,上面摆上了酒菜。
两个体格健硕的汉子坐在那儿,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
“帮主,你说红巴子把我们喊到这儿来是要干什么?平日里,他收他的保护钱,咱收咱的车马费,井水不犯河水,平日里可没什么交集啊。”
“老二,你急什么,反正这会儿因为打仗,商路断了,兄弟们也都没活儿接,闲着也是闲着,他红巴子既然想要请酒吃,咱就来呗,他在虎头城里再威风,能威风到咱车帮头上来?”
“也是,帮主说得有道理,咱该吃吃,该喝喝。”
“对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车帮还怕他们聚义帮?来,老二,走一个。”
“哟,呵呵呵,二位爷,吃着呐,饭菜可合口味?”
人未至,勾人心弦的笑声就先一步进来了;
随即而来的,是风四娘本人,以及缓缓而来的香风。
“嘿,正想说这事儿呢!”帮主拍了一下桌子,粗声道:“姑娘呢?老鸨子啊,你这家酒楼就是做饭吃的么?”
“哟哟哟,哪能哪。”
“那姑娘哪?爷几个都坐这儿这么久了,一个姑娘都没看见,这是瞧不起爷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奴家这开门做生意,上门都是客,怎么可能瞧不起人呢,实在是几位爷来得不凑巧,咱这里的姑娘啊,都给开了,新的姑娘还没上来呢,可不正好是没人了么。”
“开了?”帮主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当即哈哈大笑起来,同时还拍了拍身边二当家的肩膀,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都把我给笑哭了,老二,你听听,这天底下,居然有把姑娘全都开了的窑子。”
“哈哈哈。”二帮主配合着帮主继续笑着。
终于,帮主不笑了,目光开始很放肆地在风四娘身上游走,道:
“既然姑娘们不在了,那就让你这个老鸨子来陪爷几个喝酒吧,可使得?”
“使得,使得,几位爷,您喝酒。”
风四娘款款上前,拿起酒盅给他们斟酒。
帮主则伸手想要抓住风四娘的手,却被风四娘退开了。
“咋啦,这就叫陪酒啊?”帮主喝问道。
“几位爷,应该晓得,奴家是不接客的。”风四娘微微一福,歉然道。
旁边的二帮主当即指着风四娘笑骂道:
“你这老鸨子,装什么清高,前些日子我可是听说了,你拿自己出来竞价,价高者得!
怎么,
被人骑得,我就骑不得?”
“哟,还有这事儿啊,行啊,这是瞧不起咱了,呵呵。”
帮主当即不客气了,起身,直接逼迫了过来,要抓风四娘,这一次,不是抓风四娘的手了,而是向着那两处凸凸位置抓去。
风四娘不停地后退,目露惊慌之色,最后,被逼迫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不要啊,大爷,不要啊,大爷,爷,你再这样,我就要喊人了。”
与其说,这是在拒绝,在反抗,倒不如说是另外一种撩拨。
“呵呵,都说不要不要,到时候就要求着要了!”
帮主的手对着风四娘抓了下去,
然而,
就在这时,
帮主只觉得自己的右手忽然麻痹得失去了知觉,手掌在风四娘跟前,停顿了下来。
嗯?
帮主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眼睛猛地瞪大!
他的右手,右手的五根手指,居然被一根根丝线给穿透着缝补在了一起,五根手指根本就无法伸展开。
还没等帮主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迟来的痛感忽然袭来。
“啊啊啊啊啊!!!!!!!”
帮主举着自己的手疼痛得蹲了下来,十指连心啊,这被一根根丝线对着你的手指“密密缝补”,这种痛苦,再铁胆的汉子也承受不住。
风四娘先前惊慌失措的神情开始慢慢的恢复平静,同时嘴角还挂起了一道轻蔑的弧度。
“真是个没情趣的木头,你刚应该喊:你尽管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搭理你的。”
“妖女,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帮主抬起头,双目赤红地盯着风四娘。
原本在桌上准备看戏顺带活跃一下氛围的二帮主和身后带来的那个年轻手下马上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纷纷拔出了自己的刀严阵以待。
“啧啧啧,老娘的豆腐,又岂是这么好吃的?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的样子,你配么?”
“妖女,拿命来!”
到底是车帮帮主,一身横练功夫还是有的,否则也镇不住下面的那帮手下,当下,直接按压住自己右手的疼痛,左手准备拔刀。
“嗡!”
然而,帮主的刀,没有拔出来。
因为他的左手五根手指,也一起被缝住了。
“啊啊啊啊啊!!!!!”
帮主跪在了地上,双手放在地上,看着被丝线缝补得密密麻麻的双手,眼里,出现了惊骇和绝望。
到了这一刻,再愚蠢再鲁莽他也清楚了自己现在到底落入了怎样的一个境地,以及,面前这个前一刻还被自己称呼为老鸨子的女人,到底多么可怕!
风四娘摇了摇头,其实,她以前不会这样子去对人出手的,因为太缺乏美感。
但或许是这半年来,虽然一直游离于那些男人咸猪手之外,但受到的鸟气,实在是太多了,心里的抑郁,也积攒了不少。
这一出手,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那股子暴戾了。
她甚至一句话都不想对眼前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多说,
直接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下一刻,
帮主的双手断裂,
紧接着,
帮主的双臂断裂,
再之后,
帮主的脑袋,
轻轻地一颤,
“咕咚”一声,
滚落到了地板上。
全程,没有一丝一毫鲜血的外漏。
但就是这种节奏,这种干脆,这种把人当积木一样一点一点一部分一部分的拆卸下来的画面,往往最是骇人!
“你,看见他的下场了么?”
风四娘开口道。
“噗通!”
二帮主马上对着风四娘跪了下来,迅速磕头,喊道:
“娘娘,娘娘,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小人以后唯娘娘马首是瞻,上刀山下火海,绝…………”
“你看到他下场了么?”
“看到了,看到了,帮主,呸,不,这天杀的居然敢对娘娘不敬,他该死,他真的该死!!!”
“我问你话呢。”
风四娘又开口了。
二帮主迷糊了,啥,我不是回答了么?
那就再回答一遍好了:
“娘娘,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以后绝对不敢对娘娘有…………”
“砰!”
二帮主整个人僵住了,
跪在地上磕着头的他,忽然看见一个长得很像是耳朵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砰!”
紧接着,
又有一个看起来很像是鼻子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二帮主骇然地举起自己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刹那间,
只听得纸张被撕碎的声响,
在二帮主脸部的皮肤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居然密密麻麻地出现了一根根丝线,整张脸,则像是被完全切割了下来一般,等到他的双手一触碰,全都掉落了下来。
“啊啊啊!!!!!!!!”
二帮主没死,但已经被吓疯了。
他们车帮也只是欺负欺负下面的那些苦力,从他们的血汗钱里再榨取出一部分来罢了,说好听点,是一个帮派,说不好听点,就是个车霸团伙,这心理承受能力,自然是有限得很。
“问你话呢。”
风四娘又问了一遍。
这会儿,那个跟着两个帮主来到这里的年轻人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女魔,不,这位娘娘,是在问自己。
他马上打了个哆嗦,回答道:
“知道了,知道了。”
风四娘笑了,她笑得很有风韵,但再搭配帮主的尸体以及副帮主现在的惨状后,估计再没有男人敢在此时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行了,把他杀了,车帮就是你的了。”
风四娘在桌边坐了下来,拿起酒盅,对着壶嘴,灌了一口酒。
紧接着,
将酒盅重重地放下,
左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指尖在自己的朱唇上轻点,
没去看已经哆哆嗦嗦地提着刀走向自家二帮主的年轻人,
而是将目光游离向了窗外的雨帘,
“唉,也不晓得主上他们的仗,打完了没有。”
“噗!”
刀口刺入人体的声音。
青年走回到风四娘面前,拱手道:
“娘娘,人杀了。”
风四娘的思绪被从荒漠那边拖拽了回来,
有些意兴阑珊地伸了个懒腰,曼妙的身姿尽显,但眼前这个青年却没有丝毫的胆量抬起头去欣赏。
“他们既然把你带身边,你应该是他们的亲信吧,他们现在既然死了,那个车帮,你拿得下么?”
车帮是客栈计划的重要一环,因为日后,还需要靠这个去组建自己的商队以获取财富上的收获。
“娘娘放心,小人有信心掌握住局面。”
这话说得,很自信。
“哦?那我倒是有点兴趣了,你在车帮里,到底是个什么职位?”
青年伸手指了指刚刚被自己杀了已经躺在地板上的二帮主,
道:
“他是我爹。”
感谢隔壁村二狗子啊成为《魔临》第三十六位盟主。
第二十六章 来亲戚了
“还有一天,大概就能回到虎头城了。”
薛三一边将水囊递给郑凡一边说道。
“也不知道客栈里一切还好么。”
郑凡有些担心,无论是人还是狗,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窝,尤其是当你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时,这种在乎感,会更为强烈。
“主上,他们不用担心的,客栈现在估计好着呢。”薛三“嘿嘿”笑了声。
他跟梁程这次在外头跟着主上杀蛮人杀得挺爽的,但估计家里的瞎子他们也没闲着。
这段时间,大家应该算是把这半年来压抑在心头的那一口鸟气给抒发得差不多了吧。
“主上,风越来越大了,找个地方避避吧,可能要起沙暴了。”梁程一直注意着天气。
没在沙漠环境长时间生活过的人是不晓得沙尘暴的可怕的,稍有不慎,就可能在沙暴中迷失掉方向,运气更差一点的,直接被沙暴给吞没也不是没可能。
“嗯,找个地方避避吧。”
郑凡以前曾和阿秋和梁程一起去学过骑马,不过也仅仅是会骑罢了,不过自己身边的两个手下也没有催促他,这两天的赶路也给了他足够的适应时间,现在,骑马时倒是能够游刃有余一些了。
三人寻到了一处半坡,刚刚距离远,没看的清楚,等靠近后,发现应该是一个遗弃的建筑物,应该荒废了有些年头了,而且这里还有一些曾经有人停留过的痕迹,应该是一些商队的临时落脚点。
梁程去把大家的马给拴到了里面,薛三则开始收拾地铺。
一通忙活后,三人都各自坐下,开始分食干粮。
刚吃上没两口,沙暴就开始了,天色也瞬间阴沉了下来,狂风呼啸,密密麻麻的沙子则像是雨水一样无孔不入。
好在三人现在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挡住风沙,倒也算是这片“呼嚎”之下难得的一块安静之地了。
“唉,也不晓得现在阿力现在吃饱了没有,阿力饭量大,估计在外面给人当帮佣,很难吃得好吃得饱吧。”薛三忽然惆怅道。
梁程似乎等待了一下,还是微微点头,道:
“是啊。”
郑凡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从离开虎头城到现在,每天,早中晚,只要机会允许,薛三和梁程都会对自己说樊力现在如何如何。
樊力今天吃饱了没啊?
樊力今天洗澡了没啊?
樊力今天睡得好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兄弟多么情深呢。
一开始,郑凡也跟着一起点头,
是啊,樊力不容易;
是啊,樊力难啊;
是啊,樊力为我们付出太多了。
但慢慢的,郑凡有些麻木了。
这会儿,他们吃着干粮,居然又开始了。
其实,薛三和梁程也不想每天都提这个,但出发前瞎子特意交代过,大家都已经舔了,恢复了一些,但樊力现在不在,只能靠你们和主上在外面时帮帮樊力隔空舔一下。
最要命的是,因为樊力现在不知道跟着商队到哪里了,薛三和梁程都没办法确认樊力到底舔出效果了没有,他实力到底恢复了一些没有。
为了保险起见,
只能每天都把节奏都带一遍,
他们也很难啊……
“吃完了,我们就歇息吧。”郑凡提议道。
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且谁也不清楚沙尘暴要刮到什么时候,不如就此休息下,明天再早点出发赶路回去。
“行的,主上,听您的,我…………”
薛三的目光忽然一凝,嘴唇一咬,双手手腕一翻,两把匕首就已经落入掌心之中,两只耳朵一颤一颤的。
梁程默默地站起身,目光,看向了入口方向,双手指甲,开始慢慢地长了出来。
郑凡则是马上把用粗布包裹的刀给解开,双手握住了刀柄。
外面,传来了马匹的声音,应该是有一队人来了,但在他们逐渐靠近这里后,声音却又忽然消失了。
薛三伸出舌头,在自己匕首背面舔了舔,压低了声音道:
“那帮人发现咱们在这里了。”
郑凡闻言,开始脑补,想来,应该是另一队人在遭遇了沙尘暴之后选择来这里进行躲避,结果刚靠近这里,就发现里面有人了。
这里,不是在虎头城,而是在荒漠之中,没有摄像头没有监控也没有不远处岗亭里站着的警察叔叔。
可以说,荒漠,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地方,尤其是在这种天气下,不管发生什么,沙尘都会帮忙去掩盖一切痕迹。
入口处,走进来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女人,一身白色的袍子。
这袍子,和郑凡身上的这件卫衣款式很相似。
女人进来时,薛三的眼睛眯了起来,但女人仅仅是走到一半就停下了脚步,她的半张脸,隐没在一张轻纱之下,只露出了一双深邃的眸子。
女人的目光开始打量起郑凡三人,随即,开口道:
“起风了,我们需要避避,借个地儿。”
说着,外面就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首先跑进来的,是俩四五岁的孩子,一男一女,穿着皮毛制成的衣服,紧接着,是两个身穿着黑色披风的蛮族大汉。
荒漠蛮族部落有很多,散布在整个荒漠,星罗棋布;
一百年前,他们曾有一个可以将它们组织起来的王庭,那时,荒漠蛮部对燕国造成了极大的威胁,燕国君主甚至不得不好几次地御驾亲征,集整个燕国之力,才得以成功地抵御住蛮族的入侵。
只不过,随着蛮族王庭的衰落,不再有号召力,蛮族彻底化为一盘散沙。
若非这样,也不会出现当代燕国国君的削藩行为。
然而,郑凡三人前几天才和蛮族人厮杀过,还拿了蛮族人的头颅要了赏赐,这会儿再见到蛮族人的身影,本能地警备之意自然是无法避免。
其实,在看见那俩小孩和俩蛮族大汉出现后,郑凡就一直在等待着梁程和薛三的动作,他们一旦发动,自己也会马上举着刀冲上去,虽然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用处,但……至少自己能让己方多一块靶子分担一些火力不是。
只是,无论是梁程还是薛三,都没有暴起发动,最后,梁程甚至对那个白袍女人点了点头,道:
“进来吧。”
就这样,本就不大的空间里,进驻了两批人。
郑凡三人在北角,白袍女人那一方则在南角。
他们进来后,也开始进食喝水,不过那两个蛮族大汉则是坐在最外围,时不时地目光瞥向郑凡三人这边,带着清晰的戒备之意。
不过,双方的互相提防,并没有让那两个孩子沉寂下来。
孩童的天性使得他们在吃饱喝足后,很快就又开始互相追逐玩耍起来,甚至好几次的,都跑到了郑凡三人这边来。
郑凡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这俩娃娃追逐到自己这边时,那两个蛮族大汉,身体都会轻微地僵硬一下,显然是在预备着自己这边会忽然暴起扣留这俩娃娃当人质。
不过,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沙尘暴还没结束,也不晓得还会持续多久,但时辰,却真的不早了。
俩娃娃先坚持不住,也玩儿累了,在白袍女人身边躺下睡着了。
而此时,白袍女人起身,手里拿着一个酒,主动走向了郑凡这边。
她将酒递过来,递向了明显是主位的郑凡。
郑凡摇摇头,指了指自己喉咙,道:
“染上了点风寒,喉咙痛,喝不得酒。”
怂,不丢人,没必要非要装逼,让自己去犯险。
古往今来,多少豪侠临死前的那句话是:艹,这酒有毒!
虽然郑凡觉得,这个女人在自己拒绝喝酒后大概率会自己去喝一口,以表示坦荡顺带无形鄙视一下自己。
套路,都是这样。
白袍女人不以为意,拔下塞子,摘去自己的面纱,很是豪迈地喝了两口里面的酒水,然后还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嘴。
呸,
套路!
郑凡心里不屑地想着。
同时,还默默地感慨:
啧啧,背影杀手。
不摘面纱,还能让人难以琢磨其年龄,这面纱一摘下来,一看就是有年纪了,应该有四十了吧?
虽然长得确实还阔仪,但真的比四娘差了好几筹。
其实,郑凡也清楚,依照自己这俩手下的秉性,如果对面是燕人商队,那还能有的说,但既然对面已经表明身份是蛮人,如果条件允许,他们肯定会直接将对方灭杀,以消除一切不稳定因素。
但既然梁程和薛三都没动手,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女人,很扎手,他们二人,也没绝对的把握出手就将其格杀。
同时,也很显然,这个女人,也对这边很是忌惮。
女人将手中的酒丢向了身后的两个蛮族大汉,俩蛮族大汉很是感激地道谢,马上拿起酒分喝了起来。
“你们,知道他们两个娃娃,是谁么?”女人忽然指着那边熟睡着的两个小娃娃问道。
梁程和薛三没说话,这时候,应该是双方老大交流的时候。
但郑凡也没说话,似乎没听到一样,就是不给你搭台子,让你尬。
女人抿了抿嘴唇,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然后,继续道:
“他们,是沙拓部头人的孙子和孙女。”
梁程的目光眯了起来,薛三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郑凡则是不再遮掩,将手,放在了铺位下的刀柄上。
沙拓部,就是这次镇北军挑的鸡,前几日的那场钓鱼,钓上来的就是他们部落里的精锐,那一战,镇北军将沙拓部精锐全歼,翌日就又派出一支骑兵去对那个部落斩草除根去了,同时也是为了这场战争获取一些战争利益。
这是真的……仇人见面了。
“你们的马,我看见了,上面,有镇北候李家的印记,你们,是李家的家丁。
镇北候家的家风还是真名不虚传啊,做事都必须要一定做绝了,本座从王庭出发,一路疾驰,才得以将这两个娃娃救出来,没想到,居然在路上还能碰到镇北候的截杀。
不是说,你们的侯爷,现在处境很不好么?”
“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有一些误会…………”郑凡开口想要解释。
仗已经打完了,现在他只想回家。
“误会?”白袍女人笑容更灿烂了,忽然间,她身形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掐印,低喝道:
“蛮咒,起尸!”
先前还在分喝着酒水的两个蛮族大汉忽然间身体一颤,眼里同时出现了惊骇之色,扭头看向面前的女人,其中一个还伸手指着她像是想要质问什么,但在下一刻,两个大汉的眼耳口鼻处都开始有鲜血溢出,二人的脸在也顷刻间化作了青黑色。
“起!”
女人再度低喝。
两个蛮族大汉忽然站了起来,他们身上的生机已经完全湮灭了,但他们的身躯,却忽然膨胀了起来,变得极为“强壮”,一缕缕死气在他们身体边流转;
同时,眼眸里,开始释放出淡绿色的光芒,唇角位置,有两颗獠牙开始慢慢地溢出。
顷刻间,女人就以酒水为引,将两个活人献祭成了活尸!
在女人动手施咒时,郑凡三人就已经站起身严阵以待了,不过,在看见两具活尸出现后,站在梁程身后的郑凡忽然用手指戳了戳梁程的后背。
、、
梁程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家主上。
郑凡下颚向前点了点,
道:
“你家亲戚,能打个招呼么?”
“…………”梁程。
ps:恭喜故如尘成为《魔临》第37位盟主,感谢大家每天的推荐票和打赏。
另外,唔,大家最好不要养书,因为我发现点娘系统会自己删除一些段落,大家如果有发现的话可以在书评区里提醒一下龙。
第二十七章 缘,妙不可言
这倒不是郑凡想要在这个紧张的氛围里故意抖个激灵,而是因为作为梁程的“二次创作者”,有点类似于高鹗之于曹雪芹,
对梁程的身世,是有着自己的了解的。
梁程是一尊从上古时期一直活到现在的僵尸,虽然现在实力只恢复了一丢丢,但血统根基应该还在。
等于是,我属性都很普通,但我等级很高,这种局面,在绝大部分的时候,都没鸟用,但在面对同族小弟时,可能会有奇效。
就像是魔兽族群设定里,高阶魔兽对低阶魔兽的血脉压制,这里的高阶和低阶仅仅是指血统等级,并非是实力,一如青壮年奴隶在面对贵族小孩时,一样需要跪下来磕头一个道理。
不过,那边的白袍女并没有给郑凡这边过多的准备时间,两具由蛮族大汉转化过来的活尸以一种极为蛮横的姿态直冲而来。
白袍女则是走到两个娃娃的身边,目光,注视着战局。
其实,之所以没有一开始选择出手,还是因为对面三个人里,有两个人,从第一次见面时就给她带来了一种压力。
至于那三人之中隐隐为主的那位,明显就是一个废柴。
当然了,做主的人是废柴,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否则出门为什么还要带手下?
其实,一开始还是能够保持克制的,双方明显都在互相忌惮着,但随着进来后,她看见了这三人安置在里面的马匹,马匹上的印记,做不得假。
自此,至少是在白袍女看来,已经没有退路余地了。
在得知镇北候和沙拓部的摩擦后,王庭就派出她来进行调解,但当她赶到时,双方已经开战了,且恰逢一支燕国骑兵直接杀入了青壮完全不在的部落里,她只来得及救出沙拓部首领的两个后代。
现在的她,只是想要把这两个娃娃带回王庭去;
谁晓得,在返程途中居然还遭受到了来自镇北候一系的截杀!
面对两具冲过来的活尸,梁程的确没急着动手,而是双拳紧握,眼眸之中,开始有深邃的黑色开始流转,一缕缕煞气自其身边溢散而出。
下一刻,
梁程张开嘴,
两颗獠牙露出,
对着前方冲来的两具活尸,
发出了一声咆哮!
“吼!!!”
咆哮之下,
两具先前还气势汹汹的活尸忽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直挺挺地停住了脚步,似乎是因为惯性的原因,还像是个不倒翁一样,开始整齐地前后摇摆起来。
白袍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一幕,已经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她自小生活在王庭内,成为王庭的蛮师。
对于炼制活尸咒术掌握得最为精深,她不认为自己的活尸是天下无敌的,但却真的没料到过,自己刚刚炼制出来的活尸居然能够在自己眼前就被对方给操控住!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辛辛苦苦研制出了一款新型武器,但武器的发射按钮,却在你的敌人手上。
“蛮咒,开!”
白袍女左手手掌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她的双眸中当即浮现出一片白色的光芒。
这一刻,世界,在她视线里换了一种模样。
她看见自己的两具活尸,身上散发着灰色的光芒,但那个先前发出吼叫的男人,其身上,却是深墨色的黑!
而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刚刚炼制出来的两具活尸对眼前的那个男人,竟然产生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情绪波动。
若是用现代话语来形容,大概就是:求抱抱,举高高……
“呼…………”
薛三开始缓缓地向侧边活动,悄悄的,静静的。
“吼!!!”
梁程再度发出了一声咆哮。
两具活尸直接转身,跟着梁程的节奏,一起发出了嘶吼,而后,对着白袍女直接冲来!
直接反水,
当场噬主!
白袍女不敢做耽搁,弯腰,将两个孩童抱起来。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两具活尸的力量,至少,在制造出来后的这一段时间里,他们几乎刀枪不入!
“嘿嘿嘿。”
而这时,一声属于反派小角色的阴冷笑声从其背后传来。
几乎就是在梁程操控活尸反攻的刹那,薛三就已经出现在了白袍女的身后,手中的匕首,化作了一道寒芒,对着白袍女后背就刺了下去!
这一次偷袭,可没有丝毫顾忌对方是否还抱着俩孩子,厮杀,就是这么一回事儿,由不得你有任何的恻隐之心。
况且,先前要不是梁程恰好碰见了他家亲戚,这会儿就是自己等人被两具活尸追杀着呢。
“砰!”
匕首是刺中白袍女的后背,但薛三只觉得自己像是刺中了一块钢铁,手腕感知到了剧烈的反震力。
一袭白袍,飘散而起,直接向薛三笼罩了过来,最可怕的是,白袍上面,还有一根根银针在上面熠熠生辉。
“艹!”
天知道上面的针头有没有毒,薛三可不是梁程敢去以身试毒,当下还是很怂地倒退了回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作为一名刺客,一击不成退去重新寻找第二次机会这几乎就是一种本能了。
但当薛三躲过了白袍落地目光一侧时,整个人愣住了。
尼玛,
我看到了啥?
“主上!”
这一刻,
郑凡脑子里想的是: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在梁程以僵尸咆哮催动那俩活尸反水之时,其实不光是薛三动了,郑凡也动了。
郑凡提着刀,从另一侧冲了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冲上去,可能,打群架嘛,本来不算那俩娃娃的话,双方是3v3;
但等那俩活尸策反了之后,就变成5v1群殴了。
在这个时候不上去下黑脚还等什么!
然后,
郑凡发现自己坐蜡了,
先是白袍女躲开了两具活尸的扑杀,其次又以金蝉脱壳的方式躲过了薛三的偷袭,然后,只剩下一身红色贴身衣物的女人闪身,出现在了郑凡面前。
舔一点的说法,是郑凡料事如神,洞悉战场局势,提前卡位,掐死了对方的后路!
现实一点的说法是,我艹,装逼过头了!
好在,到底是前几日在战场开过荤,杀过人了,郑凡近乎本能地双手握紧刀柄,举刀,对着冲到自己面前的女人就是一刀下去!
女人似乎也没料到有人竟然能够提前包抄到自己,但她的应对,也是无比狠辣,直接将手中的那个女娃娃砸向了郑凡,砸向了郑凡手中的刀。
时间,在此时仿佛陷入了一种停滞。
要是换做以往,若是有足够的思考和分析时间,可能,郑凡真的会有一定概率选择不管老幼妇孺,一刀劈下去,绝不留情!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虽然道德上有瑕疵,但无所谓了!
但现实不会根据你的需求而放慢流速,在没有思考和铁下心的预备时间前提下,看见一个女娃娃被砸向了自己,下一秒,可能就会在自己锋锐的刀口上被腰斩。
郑凡的手腕,一翻,刀口一侧,刀面拍在了女娃娃身上。
终究,在这一瞬间,还是…………圣母了。
理性固然很强大,但感性跑得更快。
女人却抓住了这一瞬间,趁着郑凡侧刀之际,近身到了郑凡的面前。
她的左手还抱着那个男娃娃,但右手却直接顺势抓住了郑凡的刀身,手臂一翻,刀口侧向向后划去,几乎要抹到郑凡的脖颈。
这是直接用你的刀,请你自杀!
生死危机,就在这一刹那,郑凡没有时间去对自己先前的圣母行为去后悔什么,他只来得及双手死死攥紧自己的刀柄。
“嗡!”
刀口,在距离郑凡脖颈边很近的位置,停住了。
女人有些意外,因为她可没留手,而是因为对方的握力,有点超出她的预料。
眼前这个废柴,他不是一个废柴,而是一个……握力很强的废柴。
身后,两具活尸已经改变方向再度扑来,那个小矮子也不见了踪影,女人清楚,自己不能再继续耽搁了。
掌心一压,向下发力。
刚刚还在拼尽全力角力中的郑凡“哐当”一声,一刀砍在了地上,而后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
嘶,腰……
女人没做丝毫停留,连地上的女娃娃都不捡了,抱着剩下的男娃娃纵身欲跳离这里。
在女人身形离开的刹那,薛三的身形再度出现在其身后。
女人心下一惊,却顾不得多想。
“噗!”
薛三的匕首刺入了女人的后背。
但女人身形没有丝毫影响,继续向前。
一击没能毙杀,薛三作势就要追上去,但就在这时,梁程发出了一声低喝:
“别追了!”
薛三停住了身形,看着那个女人抱着孩子离开了这个避难所。
“吼!”
“吼!”
两头活尸站住不动了,同时,其皮肤开始迅速地腐烂,一滩滩脓水滴落出来,像是巧克力被加热一样,快速地开始消融。
梁程则是“噗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显然,是操控那两具活尸,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也确实是消耗太大了。
他之所以喊住薛三不要去追,也是因为他现在已经失去了作战能力,甚至成了一个累赘,要是薛三再追出去,主上的安危,就没办法得到保障了。
郑凡一只手撑着刀柄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腰部,缓缓地坐了下来,嘴里还不停的倒吸着凉气。
薛三走到那个女娃娃身边,女娃娃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被那个女人事先下药了,所以现在还在昏睡着。
紧接着,薛三又绕过女娃娃来到了郑凡身边,关切地问道:
“主上,您没事吧?”
郑凡摇摇头,马上问道:
“你匕首上,淬毒了么?”
薛三嘴巴呈现一个“o”形,
这么坏的主上,他很喜欢。
不过,他还是很遗憾地摇头道:“之前是淬毒了的,但前阵子在战场上杀人后,毒药就用得七七八八,最后一点儿倒是抹了上去,普通人可能会被毒死,但那个女人,估计悬。”
说着,薛三还把自己还剩下的一把匕首送到郑凡面前,匕首尾端有一个小凹槽,手指按下去后,开了一个新口子,里面是拿来储存毒药的,在刺杀敌人的瞬间,按下这个小机关,毒药就会像毒蛇的毒液一样注入对方体内。
至于说把毒药单纯地抹在刀身上,这简直是太浪费了,效果也不好,真要这么弄反倒不如在上面抹上粪便。
别笑,古代战场上,箭头上抹粪便是一种很常见的脏套路。
毕竟那会儿也没青霉素什么的,一旦伤口感染,能否活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算了,跑掉也就跑掉吧。”郑凡扭头看向了那边的梁程,道:“等沙尘暴停了,我们就马上动身回去。”
外面的世界,太危险。
啊,
腰好疼。
………………
沙尘暴虽然已经过了最为猛烈的时候,但哪怕是它的尾巴,也依旧恐怖。
女人抱着男娃娃又没有马匹,只能闯入这漫天沙暴之中,背后的那根匕首依旧刺在那里,肌肉已经将伤口锁住,但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
她是知道这匕首上有毒的,但为了防止追兵追上来,只能选择用自己的力量压制毒素的扩散,好在,毒性并不是很强烈。
不管如何,王庭的任务,必须完成!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女人只能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和直觉去大概的分辨一下方位,但具体有多少误差,她其实也不清楚。
不过,前面传来了马蹄声。
女人先是一惊,但在听到马蹄方向传来的马鞭声时,心下当即稍安。
那两个骑士显然也是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很快进入了视线。
女人用力瞪大了眼睛,自己身前出现的两名骑士,都没有穿甲胄,只是寻常的袍子,这是她事先安排来接应自己的人。
他们伪装成一支商队,常年活跃在虎头城至王庭之间。
“我是阿依蛮师,你们头领在哪里?”
女人自报家门。
“参见蛮师大人!”
其中一名商队护卫马上下马参拜,另一名身材极为魁梧的护卫也跟着下马,但看起来有些傻愣愣地先是抱拳,随即又有些不知所措,等到自己似乎想要跟着下跪时,同伴已经站起来了,很是尴尬地做出了个蹲马步的姿势。
“回禀大人,头领在距这里十多里的位置,因为大人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与我们汇合,又碰上了沙暴天气,所以头领让我们分散开来在附近找寻大人。”
“有心了。”女人将怀中的男娃娃递给面前的商队护卫,“让你们头领召集能用的手下,朝西北方向去,那里有李家的杀手,人不多,给我解决掉。”
“是。”
这时,
女人发现那个傻愣愣的憨大个儿就站在自己面前,很明目张胆地低着头在看着自己的身体。
她的白袍在遇袭时丢出去了,本就只穿着贴身衣物逃出来,又经历了沙尘里的风沙洗礼,到现在,身上露出来的位置极多。
这个傻大个,是真的傻么,居然敢就这样直接看自己的身体?
身为身份尊贵的蛮师,居然被一个低贱的下人看着身体,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笑。
但见这个傻大个还在继续看,
女人抬起头,
看着他,
目光微冷,
问道:
“好看么?”
傻大个一直在盯着女人后背位置插着的那把匕首,
闻言,
点点头,
道:
“好看。”
然后,
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斧头……
第二十八章 回城!
斧头,
落了下来,
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什么预备,没有前戏,单刀直入,却又无比地润滑顺畅。
女人倒在了地上,身为王庭蛮师祭祀的一员,她没有料到,自己的结局,居然会这般的莫名其妙。
身旁那名商队护卫也愣住了,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其根本就难以理解。
好在,
樊力是个老实人,
是个厚道人,
他不喜欢身边人去苦恼,
所以,
他喜欢帮别人解决烦恼和疑惑。
但他又自觉自己比较笨,至少,在客栈的那半年,四娘和薛三,都嘲笑他脑子笨。
所以,他不打算去帮人解决“烦恼”,他知道自己没这个本事,但把烦恼的人解决了,烦恼,也就一样解决了不是?
也因此,地上,多出了一具尸体。
随后,
樊力坐在了土堆上,
从怀中掏出了一大把沙葱。
这几天,他每天都吃很多沙葱,把自己在商队里的银钱,都拿来换了沙葱,这东西,在草原和戈壁里,也并不难找。
加点盐,入点儿酸奶,腌制一下,吃在嘴里,涩中带辣,气儿足得很。
刚死的这名商队护卫对此一直很不满意,因为晚上他和樊力睡一个帐篷,要知道这沙葱在后世的名字叫“蒙古韭”,就知道这玩意儿吃多了味儿得有多大了。
但自从那天吃了一把沙葱后,樊力忽然感到自己的力气变大了!
就像是野兽本能地寻找一些微量元素的东西来补充自身一样,樊力想当然地认为,是沙葱,让自己恢复了力量。
所以,他吃,天天吃,没事就吃,骑马吃,走路吃,睡觉时嘴里还包着。
吃着吃着,
吃到了沙尘暴终于平息了,
吃着吃着,
吃到了前方出现了三匹马的身影,
距离有点远,看不真切,
但其中一匹马上,
那小小的倔强身影,让樊力瞬间就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樊力笑了,笑得依旧憨厚。
他挥舞着手中的沙葱,
他决定,
要把这可以恢复力量的神奇食物,和自己的小伙伴们共同分享!
………………
“所以,你是认出薛三的匕首了?”
“是的,主上,认出来咧,他在院子里磨了半年咧。”
“那个女人,被你砍了?”
“砍咧。”
樊力空手做了个砍柴的动作,朴实无华。
郑凡点点头,把手中的水囊递给了樊力,樊力笑呵呵地把水囊接过来,“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
这世上的事儿,就是这么的奇怪,仿佛真的有无数条线,将一个个人,一件件事,给串联在了一起。
总结起来,可能就是一句:缘,不可言。
樊力是听从瞎子北的安排,跟着那支蛮族商队去荒漠打探消息的,为的,是给客栈留下一条退路。
实在不行,大家伙还真的可以退到荒漠开一家新龙门客栈,风四娘改行卖卖人肉包子。
谁成想,那支商队居然是蛮族王庭的间谍队伍,商队,只是它的伪装,本质上,还是为了王庭收集消息。
可能,招揽樊力的那个管事儿的是级别太低不知道内幕,又或者是商队觉得樊力力气大又傻乎乎地还会骑马,招揽来当个壮力很是划算。
总之,就带上了他。
然后,又极为碰巧的,刚刚从自己三人面前逃走的那个白袍女人,鬼使神差地碰上了樊力所在的接应小队。
薛三插在女人后背上的匕首,则又成了最好的标记。
在樊力看来,既然是被自己伙伴插了的人,
那就肯定是敌人。
伙伴没把她插死,那自己就得给她砍死,理所当然!
事情,就这么给解决了。
不过,俩娃娃倒是都活了下来,樊力没杀他。
在郑凡的命令下,薛三带着俩娃娃去了附近的一个牧民家,直接把俩娃娃送给了那户牧民,同时留下了一点钱两外加两匹马。
其实,最稳妥的方式,还是斩草除根,但郑凡下不了那个决心。
好吧,如果几十年后,
一代天骄荒漠霸主没事射射雕的大汗成长起来带着千军万马冲杀到自己面前来寻仇,
那自己跪也就跪了吧,也没啥不甘心的。
三个人出去,
回去时,
变成了四个人。
因为路上耽搁了时间,所以等到四人回到虎头城城外时,已经是月明星稀了。
虎头城晚上是会关城门的,尤其是战争的疑云还没完全消散的时候,不过好在这一次出去,郑凡好歹混到了一个官身。
哪怕这个官身,比孙大圣的弼马温还不如,毕竟,弼马温至少还有马,郑凡连马都没有。
到了城门口,叫了门,上面放下来一个吊篮,将郑凡吊送了上去。
郑凡手里拿着那位镇北候家的女将军给的信笺和盖了大印的委任状,先见了守城门的兵丁伍长,再见了什长,随后是百夫长,紧接着是那位叫王立的巡城校尉,
每个人都拿着他的信笺和委任状看了一遍,然后用一种异样的目光再将郑凡打量了一遍。
最后,
郑凡像是流水线上的制品,被一路经手一路往后送,终于,他来到了一处大堂内。
堂上正首,坐着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这个人郑凡记得,那天自己坐在瞎子北的摊位后头,就看着他骑着一头“异兽”领着一票骑兵在街面上纵马。
郑凡还记得他的官名,是招讨使,不是招人讨打的意思;
大概类似于一个地区的治安总指挥,负责缉拿盗匪打击流寇。
瞎子北曾对郑凡说过,燕国的官职有些复杂,没办法完全套入到古代某个朝代中去。
而在下首位置,则坐着一个发须皆白的官员,不出意外,应该是虎头城的真正首脑,可以称之为县令,当然了,外商喜欢把他称为城主。
很显然,这位招讨使大人,在品级上,是超越了这位县令的。
招讨使将信笺和委任状看了一遍,然后对站在下方的郑凡道:
“把战事,说说吧。”
接下来,就是郑凡的叙述,除了将自己和梁程薛三提前预知给隐去了以外,其余的基本没添油加醋,至于功劳,则是自己运气好,杀了沙拓部的首领。
讲述完了后,招讨使点了点头,道:
“郑校尉,以后你就归本官辖制了,本官希望你能好好做事,不负圣上期望,不负镇北候府的提携,希望也不负本官的厚望。”
这就是场面话了,郑凡马上点头应是。
“行了,郑校尉一路辛苦,且先回家休息吧,准你一旬的假,十日后可以到衙门里来点班。”
郑凡应了一声,转身告退。
等郑凡离开大堂后,
县令有些忧虑地望向招讨使,拱手道:
“大人,镇北侯府此举是为何?”
“为何?也就是随手打发个叫花子罢了,谁叫人家运气好,当个民夫还能手刃贼酋呢?”
“那……那我们?”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这样看着吧,眼下,镇北候本人在京城,据说,镇北候府的一应事宜都由镇北候长女负责。”
“大人,您是说,这一仗,是由一个女人发起的?”
“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呵呵,总之,现在朝廷和镇北候之间的关系太微妙了,咱们呐,最好还是静观其变。”
“那粮草军械马匹……”
“你管这个干什么?她明显是丢了个烂芋头过来,咱凭什么要当个香饽饽接着?爱咋滴咋滴,在京城那边的事儿没确定下来前,咱们最好什么都不要做,以不变应万变。”
“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
“郑凡,郑家,是你们虎头城里的大户人家么?”
“这倒不是,好像是半年前城里重收流民编户籍时进的城,在城里开了家客栈,他们家的酒,味道不错。”
“是嘛,行了,就到这儿了,既然仗打完了,也赢了,明儿的城禁该解也就解了吧,太耽搁事儿了。”
“是是,下官这就吩咐下去。”
“嗯,不送。”
县令行礼后走出了大堂。
大堂里,就只剩下了这位胖胖的招讨使和其身边的随从。
招讨使肥胖的身子往椅子上一靠,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道:
“你说,侯爷和小姐他们,能撑过这道坎儿么?”
随从在旁边帮忙倒茶,闻言,犹豫了一下,道:
“侯爷吉人自有天相。”
“这种屁话我不喜欢听,罢了,弹劾镇北候家贪腐弄权的奏折你写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只是,阿郎,真的要把这奏疏送上去么?”
“不送还能怎么办?要是侯爷没事,那万事大吉,要是侯爷真出事儿了,我这个倒镇北候急先锋说不定还能帮忙帮侯爷和小姐转圜一二。”
“阿郎有心了。”
“都是命,这都是命,是我欠侯爷和小姐的。”
“那刚刚的那个叫郑凡的,郑校尉,阿郎真准备不管了?”
“管?管个屁,前些日子还只是个平头百姓,就算我现在给他粮饷器械,他敢在之后侯爷真有事时跟我扯旗造反?
他有这个胆子?”
“这个…………”
“随他去吧,小姐在信里头也没提对他有什么安排。”
“不过,阿郎,他既然是小姐提拔上来的,那么,他身上终究也算是被打上了镇北候府的印记。”
“行呗,他要有本事,自己能把人马器械拉起来,我就认他这个本事,哈哈哈……”
………………
城门开了,在城门口,郑凡和后头进来的薛三、梁程以及樊力碰头,随后,四人一起牵着马在街面上走着。
虎头城是没有宵禁的,哪怕是这阵子战争疑云笼罩,也依旧没有宵禁,不过,街面上确实多出了不少巡逻的甲士。
大晚上的,城中纵马也不合适,毕竟郑凡胯下骑的也不是那种貔貅变种。
“回家后,泡个澡,先松松筋骨。”郑凡一边说着一边伸了个懒腰。
他现在可没有多少“当官”的概念,事实上,那位招讨使和县令对他其实也没很热情,这也意味着,自己的这个差事,嗯…………也就那样吧。
不过,无所谓了,出去跑了一趟,见识过了战场厮杀,自己还亲自杀过人,这种感觉,比男人第一次当男人,更像是一种蜕变。
“主上,四娘可是会按摩的,可以让他给您做一套精油spa。”
薛三在旁边有些殷勤地建议道。
郑凡闻言,脑海中当即浮现出了自己躺在床上,风四娘身上油亮油亮的……
不过,郑凡还是把脑子甩了甩,你要说对四娘没有动心,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一个正常的雄性动物能对四娘这样子的女人没兴趣。
“你们是我的朋友,是我在这个世界里的家人。”
借着明月,郑凡也不觉得矫情和煽情了,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从没把你们当做我的手下,从来没有过。”
毕竟,我也不敢,怕被砍。
“这个,不是的,主上,四娘以前在魔都还开过大会所呢,还专门给手底下的技师做过培训,她自己的技术,定然是最……”
“不用说了,这就是对四娘不尊重了,她心里,应该有一个属于她的男人了。”
一个有味道的女人,一个有故事的女人,一个成熟的女人,基本上都有一个叫“男人”的催化剂,不过,只负责催化反应,反应结束后催化剂就可以丢了,并不会真的融入反应里。
这时,走在最后面牵着马的樊力忽然开口喊道:
“主上,四娘还是个处子咧。”
第二十九章 温柔乡里何处觅
虎头城并不大,在边境城镇里,它当然算是繁华的,但与后世动辄三四五环的城市相比,还是显得过于袖珍了一些。
四人牵着马,没多久就来到了客栈。
平日里,客栈到这个点,生意应该也冷清下来了,至多还剩下个两三桌客人在互熬着看谁先说走谁就去付账,比拼着耐力。
但今晚的客栈,明显有些不同寻常,太过冷清了,冷清得除了客栈门口有一盏小灯笼以外,其余位置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主上,有问题。”薛三马上窜到郑凡身前,做出了保护架势。
问题,肯定是有问题的,一如后世会所居然在十点钟就关门了一样,要么是出事儿了,要么就是严打了。
郑凡眼睛一眯,他是真的担心客栈会发生什么意外,这里,毕竟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家,而且,家里还有人。
“是阿郎回来了么?”
这时,门口有一个白发大爷提着灯笼向这里张望。
这个大爷郑凡认识,是客栈的门子,一般客栈晚上关门后,他就会出来,把床铺安置在门板后头守夜。
他在虎头城本就无亲无故,已经活不下去了,还是四娘赏了他一口饭吃,没工钱,但是管饭,过节时也有一份红包。
“家里怎么了?”薛三对着老头儿问道。
“哟,真回来了啊,还都回来了。”大爷提着灯笼把四人都瞅了一遍,随即道:“阿郎们,客栈已经不开了。”
“不开了,是出什么事儿了?”郑凡问道。
“不是,不是,是四娘和北先生他们前阵子又盘下了新的宅子,大家伙都搬去了新宅子,这里现在也就由小老儿在这里守着罢了。
对了,四娘还吩咐过小老儿,说要是阿郎们回来了,就去街口老井最里头拐角位置的那个院子。”
“搬家了?”郑凡有些疑惑。
好端端的,怎么就搬家了?
就算是想炒地皮置业……你在虎头城搞也没前途啊?
倒是薛三和梁程他们在听到这个解释后,反而没显得多么惊讶,似乎,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他们跟着主上出去杀得欢,留守在家的那几个怎么可能安稳?
不搞点事情,岂不是被比下去了?
…………
“虎头城上下官员的月例银子,按照上面账上的,全部翻两倍。”
瞎子北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橘子,一边剥橘子一边做着决断。
因为日照足的原因,这里的橘子很甜,很好吃。
“两倍?”手里拿着账本的阿铭有些不理解了,道:“是不是太多了?”
三神会,在瞎子北“一曲肝肠断”下,
领导层全部于一夜之间去投奔了各自的信仰之神的怀抱;
剩下的信徒们则是于第二日就树倒猢狲散,这种没有真正的生意利润分布全部是靠忽悠信徒香火钱的帮会,瓦解下来,真的是太简单了。
鬣狗帮几乎被阿铭自己一个人全屠了,可能有小猫两三只幸存下来,但不会影响大局。
但鬣狗帮的生意,因为瞎子北顾忌郑凡的态度,所以直接停了,那些蛮族奴隶留下来当奴仆,而那十几个小娘子则被瞎子北全都留了下来,做了特意安置。
聚义帮和车帮算是比较平稳的接手下来,但要知道,在客栈势力统一了虎头城内的这四个势力后,等于也继承了这四个势力每个月需要向虎头城官方上下大小官吏进贡的款项。
高高在上的大人们,无所谓下面的帮派怎么杀来杀去灭来灭去,只要每个月送上门的月例还在,他们就不会去理会。
这就是黑有黑道,白有白道,彼此之间看似井水不犯河水,但浑然连系,却如同那太极双鱼图一般,从古至今,都不可能彻底分割。
而现在,客栈这边相当于是,在断了两个收入进项之后,还要在瞎子北的决定下,比过去承担更多一倍的月例银子。
面对阿铭的不解,瞎子北直接对着四娘所坐的方向努努嘴,道:
“阿铭啊,你问问四娘,她会所妓院,各个年代各个城市开得多了,懂得多。”
四娘闻言,点点头,道:
“这份开支,不能节省,而且,因为我们初来乍到,刚刚冒头,需要更有诚意的表现出我们的态度。”
阿铭摇摇头,他其实不喜欢这种算计来算计去的事情,不过,他还有一件事不明白,问道:
“三神会,为什么就这么直接给拆了?”
信徒们每个月供奉的香火钱,也不少了。
“主上是个文化创作者,唔,我说是以前。”
“这和主上又有什么关系?”
“和对人口贩卖很反感一样,主上也不愿意去碰教会和x教的问题,所以,这些钱,咱就别指望了,这种生意,咱就别碰了。”
四娘这时拿起一杯茶,喝了一口,补刀道:
“当初瞎子北的漫画就是因为牵扯到那方面的剧情被封杀的。”
“…………”瞎子北。
阿铭有些哭笑不得。
“还行吧,几个帮派的存银还真不少,也够我们近期花销的了,上面的那些两张嘴的人,先给他们喂饱了。
只要他们不碍事,我们接下来,赚钱的机会多了去了。
咱们七个,凑在一起,还是在这个古代,要是连银子都拉扯不出来,那还不如干脆自己抹脖子算了。”
“嗯,赚钱的事,不难,等把上下关系都打理好理顺之后,就准备着手做吧。”四娘附和道。
只要后续生意能跟上来,现在手上的银子,还是足够大家花销这几个月的,而且是很奢侈的花销。
“做什么生意?”阿铭问道。
瞎子北空洞的眼眶,对着阿铭。
不说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铭问道。
“看我的眼神。”
“…………”阿铭。
风四娘则是在旁边打了个圆场,顺带给阿铭也插上一刀,道:
“都是穿越者了,搞个香水弄个肥皂什么的赚点钱不简单得很?”
这时,屋门被从外面推开,云丫头探出头,对着里面的三人喊道:
“妈妈,主人回来了,他们都回来了。”
…………
郑凡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
以前看过很多别的穿越作品里,主角穿越后大多生活很苦逼,之后还流行过穿越后身边还带着个拖油瓶妹妹。
自己这边,开局就有侍女,出去晃荡了一段日子,回来后,大院子也有了。
尤其是等到郑凡被引领着走过院子里的假山时,看见两侧站着两排穿着古装的小娘子,齐声向他请安。
一时间,郑凡有一种恍惚感。
在这一刻,郑凡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念头,似乎就这样生活下去的话,也挺好的。
虽然没有电,也没有网络和空调,但古代老爷的生活,三妻四妾,颐气指使,也有着极为强大的吸引力。
脂粉香气在弥漫,水池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上面还铺上了花瓣。
丝竹音乐之声响起,恰到好处地挑拨着心弦。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脱光了,郑凡有些迷迷糊糊地走入到了水池之中,融入这香风缭绕。
呼,
虚浮啊。
……………
“我觉得,这样有点过了,你就不怕主上就这么沉陷进去?”
阿铭有些担心。
现在,一切的计划,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之中,虎头城的地下势力也已经被统一,主上他们也安全回来了。
但瞎子北却直接安排出了这一场温柔乡,这是打算直接把主上灌醉在里面么?
瞎子北却摇摇头,道:“还是要看主上自己的选择。”
“选择?”
“其实,一个人的欲,是永远都不可能满足的,当你得到一时,你会自然而然地想要去获得二和三;
很多文学作品里喜欢塑造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朴实老农,觉得他们淳朴,觉得他们善良,觉得他们踏实;
但如果真不是没有往上走的机会,看不到离开的希望,谁又愿意一辈子这样踏实下去呢?”
“我只是觉得,用这种方式去勾引主上,有点low了。”
“还行,主上出去回来,总得享受享受咱们团队发展的果实,主上和咱们不同,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一个个变态。
我们的兴趣点和爱好,大部分都不在正常人所理解的享受上,我们的需求,更偏激,我们的渴望,更扭曲。
而主上,他属于正常人的一面,比较多一些,你总不可能奢望哪一天主上和你蹲一起互相品着哪个年龄段哪个地区的人鲜血,味道更甘甜一些吧?”
“别玩儿脱了,万一主上就一直在后宅不出来了,乐不思蜀了,有你哭的。”
“那就是主上自己的选择了,我们之前对他承诺过的,选择权,在他身上,富家翁,安稳一世,生儿育女,他也能做得。”
“我只记得,之前主上可不是做的这个选择。”
“但人是会变的,刚来时,我们只有一家客栈,堪堪衣食无忧罢了,那时候,咱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条件好了,自然得给主上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
两头牛的故事,你又不是没听说过。”
“梁程他们已经在偏厅吃饭了,你不去?”
“去,待会儿一起吧?”
“好。”
二人又在这里站了大概一刻钟,见后院里面,郑凡还没出来。
瞎子北叹了口气,
道:
“去偏厅吧,听听他们这一路上到底遇到了什么。”
…………
偏厅里,
薛三、梁程和樊力已经进食完毕了,尤其是樊力身旁,两个大米桶已然空了。
这孩子,去了荒漠后,可算是得到机会吃米饭了,吃得就有些收不住。
瞎子北和阿铭进来后,除了魔丸,大家也就齐了。
风四娘有些疑惑地开口道:
“主上呢?”
“估计歇息下了吧。”瞎子北回答道。
一时间,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沉默了。
薛三砸吧砸吧了嘴唇,看了看瞎子北,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晓得如何开口,但可以想见,他是很不甘心的。
梁程则是更干脆一些,抬头,面向瞎子北和阿铭,直接道:
“胡闹。”
显然,他们也是知道了瞎子北对主上的安排。
瞎子北默然不语,甚至有点想笑。
四娘则是专注于自己手中的针线活儿。
“哟,都吃好喝好了么?”
这时,
郑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众人一起起身,向外看去。
只见穿着一身豹皮的郑凡光着脚从门口走了进来,径直走到首位坐了下来。
这感觉,
像是在浴室里洗完澡,穿着浴室里的休闲服从淋雨区来到休闲区了一样。
区别有两点,
一是这身豹纹简直搔气到无以复加;
二则是,这他娘的真的是豹皮……
应该是鬣狗帮的帮主,留下来的藏品,被四娘改了改,直接给主上用了。
“四娘啊。”郑凡伸手对四娘指了指。
“主上。”
“下次那汤池那儿给我预备套衣服,我找了很久,就找到这一套,实在是不好意思光着身子出来见你们。”
“奴家晓得了,这是奴家的错漏。”
“不至于不至于。”郑凡摆摆手,然后看向饭桌边的众人,面带微笑道:“这,都吃好喝好了吧?”
“吃好了,主上。”
“吃好了。”
“就等你了,主上。”
郑凡笑了笑,身子略微地向椅子左侧靠了靠,双手搭在一起轻轻拍了拍,
道:
“行,那我们就谈正事吧。”
在座的五位魔王只觉得自家主上从进来到现在,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种自信,这种成熟,以及这种……游刃有余,仿佛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只有瞎子北微笑不语,
他刚刚用精神力探测到了,
主上其实已经在厅堂外的走廊那里站了好一会儿了,
一边在外面冻得有些哆嗦一边在自言自语着像是在做着自我催眠:
“我是陈道明,我是陈道明,我是陈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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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写书不易,
第一本书《深夜书屋》成绩不错,所以写第二本书时会更加忐忑不安,会有很大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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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职业经理人
郑凡坐在首座,这一刻的他,仿佛八贤王、玄烨以及汉高祖多重合体。
但此时的氛围,在外人看来,可能就是:
中二的话语,中二的神情,中二的服饰,以及真的皮,
外加一群喜欢做中二事情的中二手下。
这是一栋血宅,因为前阵子,鬣狗帮帮众的鲜血,曾将这里浸染了一遍,但此时此刻,这个宅子里的中二之气已经完全压制住了血腥味儿。
当然了,就算是凶宅真的出了什么诡异事件,估计害怕的也不会是住在宅子里的人,毕竟宅子里吸血鬼僵尸什么的一大堆,该害怕的,可能是那些“鬼”。
所以,至少在座的众人,没人觉得此时郑凡的这番表现有什么不合适的。
人生,于他们而言,可能更多的还是一种游戏姿态。
他们的癫狂,他们的无所顾忌,可能在寻常人眼里,有点神经病的意思,但正是因为他们从未想过要去老死床榻或者归隐山林,所以,他们才能保持着这种令普通人无比羡慕的真正洒脱和对生活的激情。
瞎子北取出了一个小箱子,一边将郑凡等人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一边将箱子里的地契、财货以及身契这些全都拿出来。
像是一个忠诚敬业的职业经理人,在给自己真正的老板报告营收情况。
郑凡把那些单子一张张地在手里过了一遍,其实,钱货,真的不少了,当然了,比起真正的财富价值,那种像是小松鼠一样一点一点堆积储藏松果的感觉才是最让人迷醉的。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慢慢地积累起自己的家底,一步一步地成长,一点一点地壮大,可能,这就是“种田”的快感吧。
瞎子北说完后,就换薛三来将出去当民夫后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之前风平浪静的半年里,薛三经常在台上说书,所以,他的口才是真没的说。
在讲述时,尤其是重点凸出了郑凡在一整件事中的重要作用。
比如,
多亏主上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
多亏主上目光如炬,早已看穿一切,
多亏主上沉得住,稳得住,
多亏主上及时应变,力挽狂澜!
每隔几句话,都得圈一下重点。
饶是穿着豹皮的郑凡也不由得有些面色发烫低头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而其余没去的人,
瞎子、阿铭和四娘三人,
每次听到这些个重点,
都会很配合薛三地很认真点头,
嘴型再配合一下,
“o”
“哇”
“果然”
“的确”
“不愧”
“确实”
仿佛,在他们看来,郑凡在任何事情里,都是中流砥柱是一件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
第一次,
郑凡体会到了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悲哀,
这种舔法之下,
也无怪乎古代的一些帝王会闹出那些笑话出来了。
薛三讲完了后,
“啪”的一声,将茶杯重重地置于桌面上,宛若是拿起惊堂木一拍,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瞎子北则是马上面朝郑凡,道:
“这样说来,主上拿了一个官身。”
“只是个有名无实的架子罢了,刚回来时,我去见过了虎头城的县令和招讨使,感觉上,他们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也没提一个关于军械粮草和人员的事。”
其实,这就是一种踢皮球了。
瞎子北却笑道:
“很多时候,没有名,才是最棘手的。
之前,属下只是想着整合统一虎头城的地下势力,等这些事情做好之后,再想着筹建自己的商队,从而进行原始积累,最后,再去安置属于自己的力量。
早先,属下想的是,在虎头城外秘密组建一支属于咱们自己的马匪队伍。
现在有主上获得的官方承认的编制,这真是帮了大忙了。”
听瞎子北这么一说,郑凡心里忽然觉得舒服了一些,有种,哦,原来我捡过来的垃圾还有点价值的亚子。
不过想来也是,可能对于别人来说,这个空头校尉,也就是一个闲职,顶多领点儿饷,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那种,万一日后镇北侯家真被削藩成功了,还得因为自己身上的镇北候系的印记被殃及池鱼。
但自己手底下,可是有一群魔王啊。
从赚钱、到组织、到练兵、到带兵,人才全都有,而且还是顶级人才。
“这三百骑的编制,可不能浪费了。”梁程开口道。
他是打过仗的,不出意外的话,这支三百骑的队伍,名义上是归主上统领,但实际上应该是由他在实际负责。
“这是当然,接下来,我们的工作重心应该就放在这件事上,无论是人还是马匹又或者是军械,我们都必须做到最好。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支部队,名义上可以属于燕国,但实际上,必须忠诚于我们。”
“是忠诚于主上。”
薛三提醒道。
“是,是忠诚于主上。”
“那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什么?”郑凡双手摊开,求问大家的意见。
其实,还是看着瞎子北。
因为自己和这些魔王的关系,郑凡不用去担心功高盖主的情况,所以,完全不用拿着捏着,说实话,他也挺乐意去当个吉祥物的。
“聚义帮和车帮需要进行新一轮的整合,正好你们也回来了,我们的人手也就有了富余。车帮的话,薛三,你和阿力去负责,现任车帮的帮主是个很有趣的家伙。”
“多有趣?”薛三好奇地问道。
“他当着四娘的面,杀了他的爹。”
“唔,有趣有趣。”
“这个人,够狠,也没必要急着去拔掉他,先用着。”
可能,对于普通的上位者来说,是很难容许自己手下有这种人的。
他连自己的爹都能杀,哪天反叛你不是很正常?
但对于在座的魔王们来说,虎头城只是第一步,一个车帮的帮主,哪怕心性再可怕,也不会让他们太过在意,至少,不至于为了稳妥起见先把人家除掉。
“行,明儿个我就和阿力去车帮转转。”
车帮是之后开商队的第一步,必须得重新梳理一遍。
吩咐好这件事后,瞎子北又面向风四娘,
“四娘,那些小娘子们,你先负责训练起来吧,可以选拔几个根骨最好的,做专门训练。”
风四娘很是慵懒地伸了个腰,顺带对瞎子北发动了“抛媚眼给瞎子看”技能,点点头。
原本客栈里的“婶儿”们已经被遣散了,
接下来,红粉生意当然是要做的,但却不是以前简简单单的皮肉生意做法了。
这次灭了鬣狗帮后,接手了一批小娘子,客栈不会把她们再贩卖出去,但毕竟客栈不养闲人。
把她们交给四娘去调教,才是最大程度的物尽其用,无论是之后独当一面出来当妈咪还是训练成一批红拂女;
都比单纯地去卖掉和去接客要划算得多,对她们来说,其命运,也会好得多。
生在这个世道上,家人将其卖出去,签了契书,她们已经很难再去奢求更多了。
“对了,阿铭,你那个侍女,我要要过来。”风四娘像是想到了什么对阿铭说道。
“要就要呗。”
那个侍女,就是那天阿铭去灭鬣狗帮时,在鬣狗帮前,遇到的那个少女。
双方之间,关系很亲密,毕竟有着杀父之仇作为纽带。
“你舍得?”风四娘调侃道。
“拿去。”
阿铭很无所谓的样子。
他对女人,真的很无所谓,本身所追求的兴趣点,也不在女色上。
他更喜欢的,是红酒和鲜血。
只是那个少女自从被带回来后,就一直有事没事地往他房间跑,让阿铭很不耐烦。
“我是看她性子好,好好打磨调教一下,以后出材的概率会很高,别看现在像是个北地女儿,但好好调养调养,把皮肤养好了,可不会比那些南方的小娘子差。”
瞎子北双手交叉着,等风四娘说完后,又面向梁程,道:
“梁程,这阵子,主上正好休假,距离去衙门点到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和主上练练招,让主上指点你一下功夫,哪怕只是指点一点,你也受用一生。”
“…………”郑凡。
梁程深吸一口气,很用力地点了点头,道:
“确实,我一直期待着。”
“额,好。”
郑凡也点点头,他知道,这是瞎子北安排梁程来教授自己习武。
这次出去后,郑凡也清楚,多学点搏斗的本事,是很有必要的。
但郑凡没想到的是,瞎子北可不单单仅仅是想要郑凡学一些女子防狼术。
从薛三先前的叙述中,他自然能分辨出什么是马屁什么是有价值的讯息。
隐约间,他心里对于自己等人和主上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个猜测。
“主上,我的话讲完了,还请主上斧正。”
唔,
郑凡挥挥手,
道:
“嗯,我想说的,你都已经说了。”
郑凡觉得跟这帮人在一起时间长了,脸皮真的是越来越厚了。
“那我呢?”
阿铭有些不解地开口喊道。
其他人都有事儿做了,他呢?
瞎子北似乎是被提醒了,转身面向了阿铭,
道:
“你的任务最重了。”
“最重你还给忘了?”
“我有眼无珠啊。”
“…………”阿铭。
“我们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三百骑兵,从人到装备以及之后的维持费,都需要很多很多的银子。”
“所以呢,需要我去做什么?”
瞎子北嘴唇嗫嚅了一下,
一脸严肃地开口道:
“去把肥皂捡起来。”
“…………”阿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