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最大的惊喜
蓝天白云的背景之下，由一块块边缘呈方形的塑料积木搭建起来的大房子前携手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小人，他们在大树下面午餐休憩，旁边还有一只像在欢快跑动的白色小狗。
这一幕画面，便是林深时送给女朋友的这套乐高积木实际装完后的效果图。房子和人还有那棵树，其实都有了，眼下林允儿的关注之处就重点放在了那只意外出现在他们身边的小家伙身上。
“究竟怎么回事啊？”
嘴上问着“怎么回事”，但从林允儿那副惊喜万状的模样来看，林深时就知道她很满意自己准备的这第二份礼物。
他微笑着又伸手拿过女友手中的平板电脑，向她展示了上面的宠物体检报告等等。
根据上面的资料显示，这是只刚出生不久的比熊犬，男孩，身体各方面指数都非常健康，在电子档案的最下方，宠物店还贴心地加上了个q版标识的主人签名。
名字是，林深时，还有……林允儿。
“这是……”
“你不是喜欢吗？”
林深时轻轻地牵住了女友的手。
林允儿似是讶异，又似是欣喜地侧头看他，旋即微微露出苦恼的表情说：“可是我之前都说过了，我没有时间……”
“一个人挤不出充分时间的话，那么两个人呢？”林深时打断了她的话，一只大手覆在了女孩的手背上，掌心显得格外温暖，“我只需要你告诉我，喜欢还是不喜欢就可以了。剩下的问题我都帮你解决。”
林允儿略微怔然地注视着男友的脸庞，她看着他平静又沉着的眼神，像是看到了那黑邃的眼孔深处，那份不计较任何回报与不需要任何理由的无限宠爱。
只要她想要的东西，他就会想办法带给她。
于是，林允儿就不再往下说了。
她转而回过头来，无奈又欢喜般地看着平板电脑上实时监控的画面，嘴里轻喃：“你已经买下来了对吧？”
林深时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嘴角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难得也像是个邀功的孩子一样，较为得意地说：“在你坐飞机来到巴黎的时候付的款。因为没办法托运过来，所以只能想办法用这种方式，让你这位女主人用最快的速度见到它。”
“这算是百日纪念的礼物吗？”
“当然了。”
“那我就收下！”
林允儿终于如同坚定了念头，整个人深吸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她看看手上的平板电脑，又忍不住可爱地呜咽埋下头去，长而柔顺的黑发从手臂两侧滑落，带出了一阵闷闷的声音。
坐在旁边的林深时又莞尔地笑了笑。
他很清楚自家女朋友眼下正在想什么事情。
“允儿，不希望随意地承担责任，是件好事，这代表着你有充分的责任心。可是，我们总不能为了担心自己没办法做好一件事，就去尽力地避开一切吧？”
埋着头的女孩稍稍抬起脸，看了看在她身前蹲下，满脸温柔的男人。
她从他注视自己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力量。
“从现在开始，我们开始试着去正视这一切怎么样？这样我们才能产生足够支撑下去的力量不是吗？不论是这个刚到我们家里的小家伙，还是关于我们之间。”
林允儿被男朋友握住了双手，她定定地和他对视着，之后忽然就抿着嘴低头一笑，小声咕哝说：“怎么感觉那么像是我阿爸以前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和我说过的话？”
“因为你确实又来到了人生新的阶段。”蹲在她面前的林深时煞有介事地说，“你现在要对我还有ryan负责了。”
“‘ryan’？”林允儿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开了。
“嗯，我取的名字，怎么？你不喜欢吗？”林深时眨眨眼，“我觉得还不错啊。”
林允儿思考地皱起眉想了想，说：“我想起个更有纪念意义的名字。”
“什么？”
“我们正式看的第一部电影你还记得吧？”
“嗯，你说《about time》？你想用男主角tim的名字？”林深时试着问。
林允儿干脆地摇摇头说：“女主角，我想用扮演女主角的那个女演员的名字，‘rachel（瑞秋）’。”
林深时的脸上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他若有所思地问：“为什么要用女演员的名字？角色名不行吗？”
林允儿的反应微微异样，她不太好意思似的瞧了瞧男朋友，嘴里就低声地说：“因为我觉得给宠物取‘mary（玛利亚）’的名字不太好……”
林深时有些惊奇地看着自家女友，说：“你不是不信教吗？”
“可是我偶尔也会去教堂啊。”林允儿的语气逐渐恢复正常，开始生出底气地说，“我还受过洗礼呢！”
“名字（洗礼名）是什么？”林深时眼睛也不眨地问。
“anna（安娜）。”林允儿下意识回答。
男人发出一声有点意味深长的鼻音。
被男朋友三言两语就试探出心思的林允儿微红着脸，扬起手拍了他一下，而后故作强硬地瞪起清澈的双眸说：“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取演员的名字！不行吗？”
林深时哑然失笑地说：“行倒是行，问题是，这不是女孩子的名字吗？”
林允儿浑不在意地说：“现在我是它偶妈了，名字的话，只要我叫得顺口不就行了？”
“呀，你就不替孩子考虑考虑吗？”林深时说着这话都忍不住笑了，他摇着头，稍稍正经地对女朋友说，“而且怎么说我也是它的主人，你总得参考一下我的意见吧？”
说完话，林深时微笑着看着陷入沉思当中的女朋友，视线从她轻蹙的眉尖还有思索的脸蛋上缓缓掠过，眼底的笑意似乎越来越浓。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多么在乎他们给那只小家伙取了什么样的名字，正如林允儿所说，反正是他们家的宠物，只要他们俩叫得顺口不就行了？不过，他很享受这种他们俩日常一样的对话氛围，有种……真的在过日子的感觉，所以他并不介意为了小家伙的“利益”，和它的母亲展开一场不长不短的拉锯战。
18、你平时就这样吗？
……
那天在深林俱乐部的茶室里，看到那张被林深时拿出来的报销单据之后，坐在他对面的老人好像一下子就全都明白过来了。
又是一阵挺有中气的干哑笑声响起。
依然是那种捕食者见到了新鲜事物的感觉，但这一回，林深时似乎还从曺赫的声音当中听出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还没等他细细去琢磨，他就见面前的老人放下了手中一直攥着的那枚兵棋，随意地搁到棋盘上面，恰好落在那张报销单的旁边。
“好，情况我好像大致了解了。现在我们俩可以谈一谈了，有关于之后的事情。”
目光注视着棋局的林深时抬起头来，语气依旧镇定：“之后的事情？”
“你不是期待了很久吗？”
曺赫笑着往后靠了靠，这副模样往常放在他身上并不多见，特别是在家族晚辈的眼前。
“不光是你，可能外面的很多人也都在猜……如果，你真的完成了约定，我应该给你一个什么样的奖励才好呢？我估计你自己心里恐怕早有想要的东西了吧？”
林深时垂下眼，面上从始至终保持着应有的恭敬，言语却渐显犀利：“只要不是一锤子买卖，商人总会给合作者一点甜头，这样双方才好有下一次的交易，商人……也可以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曺赫镜片后的双眼眯了眯，“嘴皮子倒是很会说。可是，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有第二次用到你的时候？”
“因为您总不可能真的是为了想要验证一下我有没有对外宣称是han shin子弟的资格才找到我不是吗？”林深时不假思索地说出了一句落到曺诗京等人耳中堪称胆大包天的话来。
他抬头迎上老人的视线，神色平静地说：“这个所谓的约定，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我能因此得到什么，而对您来说，最重要的只是我这个人合不合用而已。雇主，和被雇佣的人，双方需要达成长期合作的关系的话，从一开始，您总得给我一点福利不是吗？”
坐在棋盘对面的曺赫沉默地看着他，很快换了只手，稍稍撑着头，目光又往下落在了身前的棋局之上，说：“我们今天这场对话……还真是，越来越不像是长辈和晚辈见面了。”
“本来就不是，即便是装得像又有什么用？”林深时又大胆地随口回答。
他注视着老人眼镜后的双眼说：“说实话，集团的会长，还有底下的职员，我们保持这样的关系会让我觉得更自在。反正，我不会成为您的亲孙子。”
“这个嘛……”歪靠在椅子里的曺赫瞧着眼前的棋盘，似笑非笑地低语，“世事也说不准不是吗？站得越高，你就越会明白拥有可能性这种事本身就是一种让人担心又相当重要的资本。”
老人说着话就伸出手，似乎想把方才丢下的那枚兵棋重新抓在手里，但苍老的手在上方犹豫了一会儿后，却迟迟没有动作。
最终，他抬眼看向面前这道坐姿挺直的年轻身影，眯着眼忽然就说：“好吧……你想要的‘奖励’，我送给你。”
“现在有一家叫‘uni’的公司，你知道吗？”
“……”
一老一少两个人在茶室里秘密交谈了一阵后，在边上的人走过来恭敬的伺候之下，曺赫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那么，好好做。如你自己所说，我已经把‘订金’付给了你，如果你完不成我的要求，有些事情就不会再像是现在这样了。”
同样起身恭送的林深时低了低头，嘴上所说的话却引得老人身边的几个人有些侧目：“说实话，您交代的事情实在……不过我会尽最大努力试着完成看看。”
曺赫忍俊不禁似的笑笑，抬起手指着他点了点头，对左右的人说：“这几年是第一次吧？有人在我面前这样说话？”
旁边的人均是低头笑着不应声，也没有再将隐含惊异的眼神投到林深时的身上，把所有情绪好好地藏住。
“反正，话我已经说了。接下来又轮到你来做事情了。”
曺赫刚要在一群黑衣人的护送下转身离开，动作又是一顿，侧过身来说：“不要把你努力的动力全部寄托在所谓的感情上面。”
林深时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看他。
“如果说男人是天，那女人就是地。看起来绝配对吧？拥有天地才能组成世界。可是，其实天和地分开也不会怎么样，天还会是天，地还会是地，大家不会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这算是作为长辈，我今天给你的劝告。不要以为人生只有那么一个人，那样的话，你这个人也很容易完蛋。”
“你要明白自身的重要性才行。”
老人的这番话算是说得语重心长，哪怕是曺诗京等一众曺氏子弟，以往在家族里也很少能听到曺赫这样以长辈的身份进行教诫，仅从这一点来讲，林深时今天来深林俱乐部的这一趟其实就已经很有价值了。
他自己心中大约也很明白这点，但众人看着他沉默了一阵后却是听他对老人说：“这个嘛……如果光从商人的角度来说，所谓的天空一点价值都没有，现在的地皮不知道有多么昂贵。所以我觉得吧，可能还是‘地’更重要一点？”
茶室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奇怪。
不少保持鞠躬姿势的人背后隐隐冒出了冷汗，他们再一次忍不住用余光瞥向了那道在老人面前垂着双手、人却站得很笔直的年轻身影，脑海中也不知道纷纷在翻涌着怎样的念头。
“呀……”
过了片刻，一声轻轻响起的老迈声音听得人心中一颤。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中，像是也被林深时的这番发言弄得惊讶不已的曺赫脸色古怪地问他：“你这小子平时在你女朋友面前也是这么说话吗？”
正在默默旁听的众人大多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这是什么反应？会长竟然没发火吗？
“当然不会。”
面对着老人异样的眼神，正在让眼下在场的人都心惊胆战的林深时保持着寻常的神态，微微一笑地肯定回答说：“可能今天在您面前，我的状态有点不太正常吧？”
……
“呀，你再说一遍那句话给我听听吧？”林允儿拍拍身边的男朋友，目光灼灼地说。
19、他是个好男人
“我在这里，为了我之前的行为，真心地向你道歉，林小姐。”
林允儿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一躬到底的申旻，忍不住就向身后的男朋友投去了暗含求助的眼神。
原以为所谓的道歉宴不过是个双方彻底冰释的由头而已，无论是林允儿还是林深时，他们两个都没想到，申旻今天摆出来的姿态会如此正式。
当然，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在同样略微诧异地扫了一眼还弯着腰的申旻后，林深时就主动起身，揽住女友的肩膀，替她接过了话头：“行了，装装样子差不多就得了。”
毫无疑问，他的这句回应很好地中和掉了包厢里眼下正在蔓延的那股严肃气氛。
申旻直起身来，脸上自然而然地换下了那副前不久还非常诚挚的神态，皱着眉说：“要我道歉的人是你，让我差不多得了的人也是你，你这家伙，性格简直和我妹妹一样反复。”
林深时牵着女朋友的手坐回去，头也不转地说：“你心里很清楚我要的东西是什么，我也很清楚你今天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我们就别说得好像彼此真的很真挚一样好吧？”
“呀，你再说下去，允儿都该伤心了。”
“所以你把事情做好一点多好。”
“不是，我都这样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在我的预想当中，如果theer能以你的名义发布一封道歉信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话一说，连乖乖跟着男朋友的林允儿都不由得暗暗捏了捏男人的手，努力向他示意着。
结果让她感到较为吃惊的是，在听到林深时明显属于“无理取闹”的这个要求之后，曾经在曺诗京的生日晚宴上，表现恶劣且十分嚣张的申旻却是丝毫没有动气——也不对，应该说他压根没把林深时的话当成是一种冒犯才对。
俩人就像是私底下真正的朋友一般，你一言我一语地斗起嘴来。
“这样的话，你还不如让我直接去sm公司当众道歉更好呢。”
“倒也不是不行。你这半年以来不是一直都是试图拉高自己的知名度吗？反正在你的努力之下，sm和theer的名字现在在公众眼里也有了一点捆绑的趋势。索性你再加一把火好了。”
“呀，我要是敢这么做的话，你信不信理事会那群老家伙会直接取消掉我继承人的资格？”
“你就那么自信你妹妹没有在背后搞点小动作？我和申娜接触不多，但我可不认为她和我妹妹一样，属于那种人畜无害的类型。”
“你现在是在向我炫耀吗？”
两个男人之间幼稚得如同小孩子般的对话让在场的郑秘书和林允儿忍俊不禁地对视一笑。
她们自然能看得出来，时至今日，哪怕林深时和申旻依然口头上说着是合作关系，但彼此间的交情已经不像最开始只包含着纯粹的利益。
这对于两个女人来说其实都是乐见其成的事情。
郑秘书心里很清楚，目前但凡是知晓申旻和家族产生矛盾原因的人，几乎没人愿意出面应援他们，即便是以往和申旻玩得不错的许多财阀子弟也是如此。
一则，在他们眼里，申旻为了所谓的爱情和长辈们对立，完全谈不上是什么大事，至不济就是申旻最后被抓回家去，老老实实地禁足几年，打磨打磨性子，至于说郑秘书本人和这段感情的结局会如何，根本没人关心。这二来，说到底，申旻执意要娶自己的女秘书，这问题可大可小，小的话，或许就是豪门当中常见的那种用钱就能解决的小纠葛，大的话，那可就关系到了theer集团未来的传嗣。基于这一点，连曺诗京等人也不好在这事上插手说话了。
然而，林深时是个很特殊的例外。
他并不像曺诗京他们这些真正的财阀子弟一样有很多的顾虑，他和林允儿相似的经历也很大程度上增加了林深时出手帮助申旻的可能性。
假如林深时将来真能在han shin集团内部取得一席之地，甚至于依照申旻的构想，一举成为近似于曺诗京那样可以被视作集团未来继承人选之一的存在，那么无疑，林深时将会是申旻日后和家里对抗的一大重要助力。
因此，若是俩人能成为真的朋友，不管是站在自身的角度抑或单纯为申旻考虑，这在郑秘书看来当然都是好事一桩。
至于说林允儿的想法，那就简单很多了。
在她想来，自家男朋友因为从小到大的病症，很难交到几位知心的朋友，倘若申旻能成为其中之一，便能让林深时内心的孤独感更少一分。
只是在这样的基础上，林允儿就毫不介意申旻和林深时能够结成友谊，哪怕她过去曾和申旻闹过点不愉快。
“好了，不开玩笑。”
申旻忽然拿起酒杯，转过身去认真地看向坐在林深时身边的林允儿。
“林小姐，我听说……前段时间，你私下和李代表见过面了？”
被他注视的林允儿不禁愣了愣。
谈到这一话题，就连旁边总是习惯性在私人场合也保持着工作态度的郑秘书都情不自禁地看了过去。
她握着筷子的手，默默地攥紧。
以前，她也曾有过和林允儿相同的经历，但那一回，她遭遇的阵仗可比那天李溪午私下和林允儿要大了许多，其过程和结果，也不像李溪午和林允儿面对面时所说的那些话一样真实又残酷，反而充斥了不少电视剧当中才会看见的狗血情节。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是遭遇的事和电视剧一样狗血，可当电视剧里的剧情真的发生在现实生活里的时候，郑秘书就发现自身的表现完全没办法像那些女主人公一样从容和冷静。
虽然这么说很羞愧，但那次的经历对郑秘书而言绝对说得上是非常糟糕，不论是关于她自身的应对，还是她经历的那些事情。
所以，她也很想知道，遇到了和自己类似事情的林允儿，她的情况如何？
“我……没错，我和深时的亲生父亲见过面了。”
在包厢里几双眼睛的关注之下，初时对于申旻的发问还有点惊讶的林允儿很快不假思索地予以了肯定的回答，但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是，接下来她马上就明白申旻心思似的补充说：“我也说不准自己当时的表现如何……但从结果来说，是深时当时的出现帮我解了围，所以，那次见面应该算是我输了吧？”
包厢里变得有些安静。
旁边的林深时微微皱眉，想要开口，正面对着申旻目光的林允儿就心有灵犀般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那轻柔的力度像在无声地告诉他，她内心此刻的平静。
大概没想到会得到这样回答的申旻眼神里明显带着惊讶，但他若有所思地瞧瞧一脸坦然地回答自己的问题的林允儿，嘴里忽然又问：“你应该知道他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吧？”
林允儿点头说：“大致知道。”
“即便如此，你现在还是选择和他在一起？”
“当然了。”林允儿眨眨眼，似是不解地看着他，旋即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嫣然一笑，眼底含着柔情，“我不会和他分手的。永远都不会。”
猝然间就听到别的情侣这番当众的表白之语，申旻和郑秘书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但很快，三个人就听到申旻笑笑说：“既然是这样……我之前所说的话，林小姐你也可以真正视为是我自己发自内心的道歉。”
众人的视线又汇聚到了他身上。
只见申旻举着酒杯，往常不太友好的性格在此时有了极大的收敛，他满脸真诚地对林允儿说：“我真心地为自己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我现在说这话不是因为你男朋友的缘故，而是你本人让我觉得我应该向你道歉。”
林允儿低下头想了想，也拿起杯子和申旻碰碰说：“我接受了。”
顿时，见到这一幕的林深时和郑秘书都不由得笑了笑。
和总算一身轻松的申旻碰完杯后轻抿了一口酒，林允儿的心情倒没有多么感慨。
距离曺诗京的生日晚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哪怕曾经有所冒犯，林允儿心上其实早已不太记挂过去申旻当众和自己发生的那点小冲突了。相比之下，她只在乎今天自己和男朋友一起来吃这顿饭是否对他产生了应有的帮助。
不过，如果在达成目的的基础之下还能得到富有诚意的道歉，那当然也是个不错的事情。
整场饭局最主要的头等大事解决之后，在席上，四个人相处的气氛显然就融洽了许多。
没过多久，申旻就暗暗使了个眼色，把林深时叫到了包厢的阳台外面去。
“你和老人家的事，现在已经传开了。那个叫‘徐白东’的人？他也算是托你的福了，现在连我父母都知道他的名字了。”
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林深时迎着拂面而来的晚风，眯着眼摇摇头说：“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不管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总之，他能在老人家的眼皮底下协助你办成那件事，这就足以让人高看他一等了。”
申旻刚从怀里掏出一包烟，见林深时盯着自己看，挑眉说：“怎么了？又不是在里面。”
“允儿等下没准会闻到气味。”
“所以呢？”
“我讨厌身上气味很复杂的人，我不希望自己女朋友这样，所以我也会努力不在她面前这样。”
如果眼下是李正尧在场的话，恐怕会露出一脸“你丫不秀会死么”的表情，但申旻在听完林深时这番言论之后，居然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也是。”他老实地收好了那包烟，再抬头看向林深时后，目光中还出现了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仿佛找到了同道中人。
20、
自九月初回归以后，裴珠泫就恢复了较为忙碌的状态。
公司为她们的这次回归做了不少策划，规模甚至不能说比起今年之后据说就将渐渐隐退的少时前辈们差上多少，紧接在前辈们回归期后面的回归舞台更是不难看出公司希望她们能借借前辈人气的充分私心。
然而即便是这样，这大半个月忙下来，裴珠泫和成员们心里都有些奇妙的沮丧。
她们这次回归的成绩不能说不好，主打歌《dumb dumb》目前已经拿到了四次一位，可是这大半个月以来，在网上人们谈论最多的有关于sm公司的话题却与她们毫无关系——不对，初期还是有点关系的，但那样的关系，裴珠泫和其他人都宁愿没有。
时至今日，有关林允儿新恋情的话题热度依然没有完全消散。
尽管一名顶尖idol的恋情曝光的确比循规蹈矩的新人组合回归的新闻要吸引眼球得多，但话题度居然能在该事件本身没什么争议点的前提下绵延一个月的时间，甚至还可能更长，这种现象显然冲击到了前不久才刚刚庆祝完组合出道一周年的red velvet成员们。
前两天在宿舍里，金艺琳还嘟囔了一句“允儿欧尼一个人好像就顶得上我们五个人”。虽然裴珠泫当时不轻不重地说教了忙内两句，但她看着其他成员的反应，脸上的神情也不由自主地慢慢变得默然。
说是“接班人”，尽管这种“接班人”并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继承，但竖立在身侧的丰碑若是太过高大，也会让后来的人感到无力。
特别是……当你真的有心要去追赶的时候。
“欧捏，放弃算了。”
盘腿坐在客厅茶几前，正戴着副平光眼镜在网上查找资料的裴褚琇嘴里突如其来地说：“不要一直拖下去让自己受伤。”
“你说什么？”一道像是疑惑的声音近距离传来。
还盯着电脑屏幕的裴褚琇面露无奈地转回头去，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那道娇小身影。
“你和林理事……你们俩还没断干净对吧？”
“把话说清楚一点。”
同样戴着副眼镜、却是近视眼镜的裴珠泫一脸平静地翻过手上中文教材的崭新一页，口中回答道：“什么叫‘断干净’？我和他，只能算是我单方面的好感而已。人家林理事又没和我谈过恋爱。”
打从那天在停车场把话算是摆在明面上地讲开之后，有关某人的这个话题就时不时会在姐妹俩之间展开，裴珠泫如今都习以为常了。
“所以说啊！”裴褚琇忍不住摘下眼镜，盘着腿完全侧过身去，“你究竟为什么放不下他？明明就是单恋！”
一只抱枕被扔过来，裴褚琇轻车熟路地随手接下，然后无语地看着一谈到这事就举止幼稚的姐姐。
“你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我还没放下？”
“因为你妹妹我长着眼睛啊！眼睛！”
裴褚琇的双指在自己眼前比划了一下，她叹着气说：“欧捏，我们现在就专心地工作，不行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都在犹豫是不是该和偶妈说一声了。”
“我什么样子了？”裴珠泫终于也蹙着眉放下手里的书，看了过来。
“什么样子？那种好像很正常，但一和你接触，谁都知道你并不正常的样子。”裴褚琇苦恼地挠挠头发，“说实话，我承认林理事是个很不错的恋爱对象，如果不是欧捏你，我说不定都——可是！”
她高举起了手，制止了自己面前那道娇小身影准备拿抱枕再次砸过来的动作。
“可是……人家现在摆明了要和你划清界限，既然他这么绝情，你何必又这么深情呢？欧捏？”裴褚琇的嘴里冒出了句挺有文学气息的话来。
裴珠泫在妹妹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缓缓放下抓着抱枕的手。
之后她看看妹妹那副纳闷又无奈的神情，突然也扯了扯唇角，重新拿起腿上的书，遮住了自己的面容说：“谁告诉你，他这是绝情的做法？”
“不是，不管怎么样，你们俩好歹也算是朋友了吧？前段时间欧捏你被那些记者不断骚扰，普通人也该打通电话过来表达一下歉意吧？结果呢？什么都没有对吧？感觉就当欧捏你不存在一样。这样的做法还不算绝情吗？”
“倒不如说，这就是他的温柔……”书的后面忽地冒出这句低语来。
“什么？”还坐在沙发前的裴褚琇一愣。
“没什么。”
“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关于这事，以后你也别再多说了——不管我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心里还放不下那些事，你真的认为依靠着贬低自己曾经喜欢的人来摆脱内心的感情，这真是一种好的结束方式吗？”
裴褚琇不由哑然地沉默下来。
她摇摇头，算是彻底放弃了劝说姐姐的这件事。她看出来了，姐姐对那个人的喜欢并非是乍然之欢，能够轻而易举地随着理智飞快消退。
人真正爱上另一个人是个渐渐增长的水磨工夫，而她要放弃爱那个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好在如今的局面总不会再坏下去了，裴珠泫总有一天能完全放下，裴褚琇还算坚定地这么想着。
一件事被姐妹俩默契地揭过，裴褚琇隔着卫衣摸摸肚皮，又开始苦巴巴地望着姐姐说：“欧捏……给我饭吧。”
“呀，你不是马上就要入职新公司了吗？现在这种吃法，等你十月份去的时候不会胖了一圈吗？”目前正处在回归期间身材管理阶段的裴珠泫很好心地劝说着妹妹。
裴褚琇有气无力地歪倒下去，趴在客厅的地毯上说：“我这是精神上的疲惫带动身体消耗好不好？”她的手抬起，反手戳了戳电脑屏幕，“明明之前是hart，谁知道现在一下子变成了什么……互联网公司？还是新成立不久的。我在网上找了半天资料，也没想明白我之后入职该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做饭？”裴珠泫没被妹妹的说法迷惑。
裴褚琇腾地坐起身来，严肃地瞪着姐姐说：“这是欧捏你天天跑来我这里的合理费用好不好？分明自己有宿舍，还天天跑来我这里，本来我这房子就小，还要存放你的那些东西！你这是看我留在了首尔，专门把我这里当成自己的仓库是吧？”
说着话，裴褚琇的手就指向一个方向，裴珠泫顺着看去，默默地抿起嘴。
在裴褚琇的出租屋里，眼下的一面架子上正放着一盆开得还算不错的玫瑰花，那鲜红的花瓣在阳光里仿佛沾着露水般璀璨晶莹……
“说起来，你这几天，晚上睡觉没出现什么异常吧？”
“又是这个问题。”裴褚琇狐疑地瞅着姐姐，“欧捏你不会是在我这里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说什么呢。”裴珠泫面不改色地说，“没事的话就好。”
她说着，目光又忍不住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那盆花，随即举起手里的书遮住脸，口中低低地呢喃：“没事的话就好……”
还坐在地上的裴褚琇奇怪地瞧着姐姐，总感觉她像是陷入了某个难以解开的结，正在亟待一个厘清所有事情的机会。
……
“你们俩刚刚出去说了什么？”
“哦，没什么，只是随便聊了聊……说到老林在某些方面似乎是个奇怪又温柔的人。”
听到申旻这话的林允儿不禁眨眨眼，坐在她身边的林深时忍不住皱着眉，暗暗向这个胆子总是很大的家伙投去视线。
尽管觉得这话题很有趣，但再说下去难免会被林深时找机会报复回来，申旻只好咳嗽一声，换上了个吸引在座所有人注意力的话题：“对了，我还有份‘道歉礼物’要送给允儿你。”
“礼物”？
放下筷子的林允儿和身旁的男友对视一眼，看见林深时嘴边泛起的神秘笑意后，她就好奇又忍不住期待地问申旻：“我之前好像听深时也提过这事……他说，申理事您给我准备了一份大惊喜？”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惊喜，需要你自己看看才知道。”
申旻转头从郑秘书那里接过了一份文件夹，伸过来递到了林允儿手中。
女孩满怀疑惑地接过来翻开一看，整个人顿时呆住。
第4集片尾
花絮一：
他勉强靠着那张罩着防尘布的旧木桌刚要睡下，老式的推拉门外面就突然响起了一阵窸窣的动静。
有人在轻轻地敲门，小声叫他：“主编？主编？”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这间杂物房里弥漫的那股怪味以及身上那条单薄且变色的毛毯，金主编睁开眼，无奈地看了看门上隐隐约约映出的那道人影。
其实不用对方出声，他就能从她的轮廓把她给认出来。
“有什么事？”金主编倦怠地捏捏眉心，刚要伸出手，忽然动作一顿，莫名地拿出手机，眯着眼打开摄像头，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才把面前的地推门给拉开。
“主编！”门一开，这山上夜里的寒风就止不住地往里钻。身上披着一件男人外套的英利脸颊冻得有些发红地跺着脚爬了进来。
看见她这样子，金主编就转头想找出那台刚才试用过后老旧到他害怕会有爆炸危险的取暖器，结果英利见况吸吸鼻子，摆手说：“不用了，我们这边声音小一点……”她歪头看看外边示意，一双眼睛在黑暗里显得明亮异常，“省得被那边听见。”
金主编皱起眉，若有所思地看看她，旋即还是抬手拉了拉灯绳，打开杂物房内那盏聊胜于无的灯泡，然后盘腿坐着开口问：“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上下打量着裹紧衣服冷得直发抖的英利，仿佛明白了她的来意，眉宇间少见地出现一抹歉意说：“太冷了吗？抱歉……我之前只顾着要快点上山，忘记掉考虑一些问题了。我这边也只从那位老伯那里拿到一条毛毯，你需要吗？”
英利愣了愣，连忙摇头：“不用……我是……”她张嘴犹豫着，最终凑近到了金主编的耳边，对他压低音量地说：“我刚刚有点睡不着，所以偷偷去那间小屋子里看了一眼。”
金主编忍不住侧头看看她，既是因为英利说出口的这件事，也是因为女孩靠近他后无意识吹到他耳朵上的热气。
近乎零下的夜里气温，导致麻木的耳朵都似乎被那股温暖给弄得敏感起来。
直接按下心头刚涌起的那丝异样后，金主编就皱眉问英利：“之前我们好不容易求动人的时候，你也知道，那老伯说过，他虽然能留我们过一夜，但也希望我们这些客人能遵守规矩。那间屋子不是绝对不让进入吗？”
“话是这么讲没错。”英利好像依然没注意到自身眼下的举动有点不雅，那双黑亮的眼睛像对直勾勾的钩子，近距离地凝视着金主编的双眼，“可是……记者的基本不就是好奇心吗？难道主编您就不好奇那间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
“所以，究竟有什么？”金主编算是看出来了? 自家的这个属下肯定是有了什么发现，这才大半夜孤男寡女地敲开自己的房门。
“门口挂着铁链和锁? 我没能进去。”
“所以你什么都没发现？”
“也不是……我在屋子外面转悠了一阵? 然后发现自己好像闻到了点熟悉的气味。”说着? 女孩又抽动鼻子? 模样可爱。
“熟悉的气味？什么气味？”
“主编您不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嗯？”
英利指指自己的鼻子说：“我从实习期开始就在社会部工作? 那个时候天天在派出所、警局蹲守。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也去过几次凶案现场。”
金主编皱眉的表情开始有了变化。
“没错……”
英利的脸在头顶那盏昏黄的灯光照映之下? 覆盖着阴影? 此时竟显得有一丝吓人。
“尸体，我闻到尸体的味道了。”
花絮二：
“欧捏，这个就留给我怎么样？”
“不行！”
还在整理行李的裴珠泫一抬头，看见妹妹手里拿着的物品后? 整个人就条件反射般站起，伸手抢到了怀里：“这是我的东西！”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裴褚琇微愣地看着她，旋即也吵吵闹闹地大声说：“不是? 你也太小气了吧？一双拖鞋而已！难道还是你的宝物吗？”
蹲在地上的裴珠泫背对着妹妹，她低头看看手里的这对有着毛绒兔子头的拖鞋，缓缓地垂下眼帘? 嘴中似乎毫无波澜地说：“嗯，没错……这是我的宝物。”
“哎，瞧瞧这样子！”裴褚琇压根没信她这句更像是玩笑之言的回答，皱皱鼻子就气乎乎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只抱枕抱在怀里。
然而过了片刻? 她又回头望望那边? 无奈地翻着白眼起身，走回来继续帮姐姐收拾起了要带回组合宿舍的行李。
至于低着头整理箱子的裴珠泫，从始至终都没抬头看她。
“干脆把一部分东西留在我这里算了。”裴褚琇捶着脖子说。
“等你面试结果出来再说。”耳边传来声音。
裴褚琇无语地转头看向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的自家亲姐姐，再看看自己租住的这间尽管不算非常狭小但也略显逼仄的出租房，总感觉自己来首尔的计划有哪一步走错了路。
没办法，谁让自己身边这个女人比自己要早几年从偶妈肚子里爬出来？作为亲妹妹，裴褚琇可是非常清楚裴珠泫文静的外表之下，骨子里隐藏的泼辣。
别说打嘴仗了，姐妹俩从小到大每次扯着头发打架都往往是个子更高的裴褚琇率先败下阵来。
这可不是能用常理来衡量的女人啊。
裴褚琇一边腹诽着，一边老老实实地在旁边帮忙递东西。
“嗯？这是什么？”她忽然拿起一本很小巧的记事本转头问。
裴珠泫总算回头看来一眼，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拿过来后才说：“我的笔记。”
“笔记？”裴褚琇眨眨眼，然后就恍然地点点头。
她是知道的，自家姐姐一直有随手记录点什么的习惯，有时候是备忘录，偶尔还会当成日记来写。
不过她这边又忙了一会儿，裴褚琇又莫名地侧头看了看被姐姐暂时放到箱子旁边没有收纳的那本记事本，心里面少见地升起了一股好奇感来。
要知道……这里面，很可能存放着裴珠泫全部的秘密。
推书，另附一则说明
书名叫《文娱之我们的世界》，简介如下：
【hy世界，主打少时
无意间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徐成宇面对着身边的家人感觉到“负担”，所以年幼的他逃跑了。
很多年后，当他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究竟会发生怎样事呢？是悲伤？还是快乐？
ps：主角不是完人性格】
另外，由于不是所有人都能及时知道修正消息，再加上最近网站的机制有点变动，所以往后的话，如果一章更新是不完整或者没有修订过的版本，我会先写个序号，就是先不写章节名，等到完全修正后再补全章名，届时大家再订阅就直接是修订后的版本了，至于花絮，我会先写个前缀，比如这集是“第4集片尾”，之后修正会补全为“第4集片尾花絮”，类似于这样。（当然，一般来讲，如果我发了新的更新，那么前面的更新一般也是正式版，大家也可以以此来进行判断。）
还有，在修订之前，大家如果真想留下什么段评或章评的话，最好不要在修订之前留，因为现在网站的机制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以前就算改动的话，只是话会错位到其他段落去，现在的话，我如果修改一下，可能之前的留言会全部被刷没掉。
本身这种事是我麻烦大家，所以现在是先提出个解决方案，我之后会努力试着尽量赶在更新时间之前就把更新修好。
嗯，以上。
1、没有狗粮
凌晨不到五点半的时候，躺在床上的林允儿醒了。
她从上一秒似乎还很沉溺的睡梦之中醒来，在黑暗里眨动有些沉重的眼皮子，然后就吸着鼻子翻身去找手机。
输入解锁密码【0429】，先关掉设好的闹钟，接着眯着眼滑动查看了一会儿未读信息，林允儿方才恍然地记起——从今天起，往后至少将近两个月，经纪人他们都不会给她发送联络的消息了。
这无疑是件想想心情就会变好的事情。
“不过，今天会下雨呢？”
她喃喃出声，看见了屏幕上角显示的天气预报：【2015年10月1日，首尔市，小到中雨/晴，22℃/11℃】。
“天气还这么冷……”
她转眼间就像个喜怒无常的小孩子，嘟囔着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一边用手顺了顺起床后的头发，一边轻手轻脚地往房门口走去。
出了卧室后，下了个小台阶来到客厅里，林允儿忽然停下脚步。
她驻足在沙发后面，侧着头出神似的望着落地窗外远方那轮即将从天边浮现的朝阳。
乌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了那片熹微而耀眼的光芒。
渐渐地，唇角便重新扬起。
“总之，会是个好日子吧？”她如此自语着。
……
这栋房子和林允儿的家有很大不同。
首先是空间狭小了不少，一个小平层，主卧、客厅、厨房、卫生间……仿佛所有地方都挤到了一块。
当然，林允儿住进这里后倒觉得气氛很好，有种回到了曾经组合集体合宿时的感觉。
“呜呜！”
“啊，抱歉，吵醒你了吗？过来这里。”
林允儿歉意地伸手抱起好像被她的动静惊醒爬动的小家伙。
“莱奥啊，从今天开始，你就要经常自己待在家里了，其他东西都无所谓，可是，偶妈搭好的房子绝对不许碰，知道了吗？”
被摸着脑袋的小比熊犬懵懂地看着女主人。
被风带动飘起的窗帘下方摆着一张小桌子，桌上精心安置着一座拼装好后放进展示盒里的积木房，在那块状组成的大树下面，正有两人一犬三道身影和睦地生活着。
“明白就好，继续睡吧。一定要长长久久地活着，嗯？”
林允儿可不管自家的宠物犬究竟能不能听懂她的话。现在还没到给幼龄犬喂食的时间，她自顾自地说完话后就扶着膝盖站起来，转身去了厨房里面。
按照她的计划，她接下去得抓紧工夫了。
林允儿打开了冰箱的门，就像寻常人家的妻子一样，端详和思考起了该如何处理这些提前冷藏的食材。
那双微微睁大寻视的眸子，伴着那副十分认真的抿嘴神态，哪怕素面朝天，依然非常引人注目。
一双手突然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
“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他的声音里略带着早上醒后的低沉与沙哑，落在林允儿耳中却显得痒痒的，很撩人。
“那你呢？这么快就到五点半了？”她偏头去看把下巴搁在她肩上的男人?眼里自然而然地涌出浓郁的笑意与柔情。
她低头想掏出装在围裙口袋里的手机，挺委屈地小声说：“我刚刚下床的时候还特意放轻了动作，不想吵醒你呢。”
“如果我连自己抱着睡了一个晚上的人不见了都没发现，作为男朋友是不是太失职了点？”
林允儿的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鼻音。
她抬起手?张开纤细的五指说：“手？”
男人很听话地依言把手放到了她的手上，同样张开五指。
林允儿的手和男友紧紧相扣，只见各自的无名指上都戴着一枚款式相同的戒指。
女人的唇边就泛起了笑?在男人的手背上亲了一口，之后转过身来，摆出了一副刚刚睡醒的迷糊模样?整个身子如同赖到了他身上?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闭上眼说：“别动?再让我睡一会儿……”
林深时小心地抱着她?以防她摔倒受伤，嘴里无奈又温柔地说：“先去洗脸刷牙吧？反正我都醒了?你也没必要偷偷给我准备什么惊喜。”
果然，这男人总是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真正就是她的克星！
女人嘟嘟嘴?不情不愿地离开了男朋友的怀抱。
在略显拥挤的卫生间里?嗡鸣而有节奏的刷牙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并排站在镜子前?两个人瞧着镜中拿着自动牙刷、满嘴白沫的彼此，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还在刷牙的林允儿歪头顶顶男朋友。
男人则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膀，身体依偎在了一起。
等到后面吃早饭时，共同坐在那张林允儿前两天刚买的小饭桌旁边，林深时就忽地说：“对了，我的入职金今天应该到账了。”
“入职金？这么快吗？”林允儿惊讶地端着一碗汤走出来，“你不是才入职吗？”
“组长级别和普通职员不太一样吧。而且本来我们俩就是特殊状况……”林深时接过碗尝了下，冲着女朋友竖起大拇指，“今天的味道比昨天还要好。”
“是吗？”拉开椅子坐下的林允儿挑挑眉，也端起自己的汤碗微笑地说，“难道是因为你今天陪在我身边的缘故？”
男人抬起眼看她，失笑地问：“难道我之前没有陪着你吗？”
“那可不一样。最近等我起床，你都已经晨跑回来了，我连你起床的样子都没看到！”
“所以今天就特意早起，打算等我从房间出来找你的时候，吓我一跳？”
被男友完全说中心思的林允儿也不见害羞，喝着汤理直气壮地说：“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嘛，还是人生第一次正经地拿着职员证去报到。我总得做点什么，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吧？”
“我看你可不像是紧张的样子。”
“那是因为有你在。有你在的话，我不管是料理还是做别的什么事情，全都会自信满满。”
不得不说，林小姐在恋爱以后，性格和某人越来越像了。
“亲爱的，你说，我的OJT时间会是多久？五天？还是像你一样的一天？简单一点？”
“这个我可不清楚。不过，听说负责给你培训的前辈还是我认识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林深时整理好用完的碗筷，起身送到了厨房的洗碗池里。
“你认识的人？我也认识吗？”林允儿惊奇地问。
“你应该也认识……”
拿上外套和公文包的林深时刚要走去玄关换鞋，冷不丁地瞥见女朋友眼巴巴的表情，只好哑然一笑，走回去，弯下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不过，”他补充着说，“这是你自己的工作，我希望你不要过度借用别人的帮助。可以吗，林小姐？”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形象？”林允儿噘着嘴在男友的脸上回亲了一下，“放心吧！到时候在公司里遇到，我肯定装作不认识你！”
林深时嘴角翘着，捧住她的脸又在那红唇上吻了吻。
“那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
侧身挥手告别，刚带上门的林深时扭头就被冲到面前的摄像机略微吓了一跳。
“从现在开始就要拍吗？”他有些意外地瞧着自家门口这一大群人。
在他面前扛着那台摄像机的VJ回头征询PD的意见，得到点头的回应后才开口回答说：“对，有的片段或许后期剪辑的时候能够用到。您不必紧张，当我们都不在就行了。”
林深时正要说话，身后的门就被人猛地打开，追出的林允儿还没张嘴也看见了节目组的镜头，下意识就抬手遮住素颜的脸颊，哭笑不得地说：“从现在开始就要拍吗？”
这是什么默契的发问？
几名站在后头的工作人员脸色古怪地对视偷笑。
按常理，主要嘉宾的画面是不该出现幕后人员的声音的，但反正刚才也回答了林深时的问题，这名节目组VJ就颔首说：“现在还没正式开始，两位轻松一点就行了。”
轻松一点？
本职是艺人的林允儿得表现明显要比男朋友从容得多，在回过神来后，她就不好意思地笑着，双手捂着嘴，对早早就到场准备的节目组鞠躬问候，转头递给了林深时一把伞。
“我刚刚看了天气预报，说是今天会下雨呢。”
“哦，谢谢……不过，等会儿到了公司再给我不也可以吗？”
“我才不要呢。”林允儿背着手眨眼，“我都说了今天在公司遇见一定不理你了。”
“呀。”
“怎么了？”
“中午一起在食堂吃饭吧？”
“哼，现在才想着和解？”
“嗯。对不起。”
“好吧……原谅你了。BoBo？”
“……”
在场的节目组众人全都默默听着俩人的对话。
有人忍不住低下头翻开了手里的文件夹，犹豫再三，有张原先觉得不大合适的备选宣传图被他放到了最上面那层。
在阳光下，通过透明的文件夹封面，彩色的宣传单上清晰地印着：
【罗曼史与现实并存的职场Live秀!11月12日，tvN《机智的职场生活》正式放送!】
2、Welcome to Unicon World!
“Uni”，这是一家近两年来在业界还有少数用户群体之中才会流传名字的新生门户网站与搜索引擎网站。
林允儿最初得知公司把自己安插进了这么一家名声不显的新公司时，心里自然有些失望。
她也有常人都有的心态，也期待着能够进入像NAVER那样在韩国国内人尽皆知的大公司见识见识。
Uni本来不在她的期待范围以内。
谁知道后来林深时告诉她，他预计也会在Un内部工作一段时间，并且申旻与TheEr还横插了一脚，又向林允儿和SM公司丢出了一份似乎没有理由拒绝的提案。
尽管林允儿的确很想自在地体验首次的社会生活，但是考虑到剧组前期的宣传需要，再加上申旻在劝说时提出的某些诱人说法……最终，她还是答应了出演那档定名为《机智的职场生活》的真人秀节目，担当该节目的首位明星嘉宾。
今天是十月份的第一天，也是林允儿准备去Uni报到的日子。
按照之前收到的短信通知，她的报到时间会比正常上班稍晚一些，所以在林深时出门之后，她先请节目组进了屋，在卧室里迅速打扮完后才来到客厅里，接受预先的采访。
“允儿今天的模样有点特别啊？”
“啊，对。”
面对着镜头和一众工作人员，端庄地坐在众人眼前的林允儿习惯性地抬起手，掩嘴而笑。
“因为……真的是人生第一次。第一次去公司上班，也是第一次录制像这样的综艺节目，所以，特别地参考了一下网上的意见，把头发剪短了。”
说着话，林允儿就朝着正在录制的摄像机展示地歪头捏起了耳边的一撮头发。
围在监视器前的节目组人员其实都明白林允儿口中所谓的“把头发剪短了”是一种很简略的说法。
因为仔细观察的话，他们都能看出林允儿现在的发型仍然存在着不少造型师的心思。
它将林允儿的头发剪成了两个层次，长的部分落至肩头，发梢微微烫了个外卷，增添了足够的俏皮感，短的部分则刚好垂至耳下，与斜分两边的刘海一样烫了个弯曲的内扣，完美地衬托出了脸型的优越。
“果然……女艺人即便是去上班也和普通人不一样。她嘴里的简单的造型和我们公司女职员口中的简单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种精致的‘平凡’还有和普通人的对比感，不也正是我们节目想要体现的内容吗？”
几名工作人员在后面窃窃私语，略显异样地望着谈笑自若地回答着节目组提前准备好的各个采访问题的林允儿。
在他们看来，林允儿的表现无可挑剔，纵然是初次合作，对方的落落大方与身上仿佛天然带有的那份亲切感，皆让在场的人忍不住对其心生好感。
可是……偏偏就是这种轻松应对节目的姿态，让几人的心情有点微妙的怪异感。
……
“那么，我出门了！”
由于早早就对过答案，整个流程也不算长，在结束采访后，林允儿请所有人喝了杯茶，大家就各就各位，开始了正式的拍摄。
节目组的VJ重新扛起机器?跟着林允儿来到了家里的玄关前面。
她此时已经换了身很典型的黑色职装?还背了个斜挎包，一边开门往外走出去?一边回头对还留在屋内的人们矮着身?微笑地挥手致意。
这自然是出于节目的镜头需求才特意拍摄的画面。
然后，VJ还会跟在林允儿的身后，一路扛着摄像机随行着她走到外面去?拍下林允儿第一次上班沿着坡路往上走去的背影镜头。
这一幕景象?兴许会作为《机智的职场生活》第一季第一集最初的画面进行播出。
在笑着离开家时?林允儿的表现还很平静，但等到和节目组暂时分别后，她戴好口罩?内心却渐渐生出了一股久违的紧张感来。
《机智的职场生活》节目组需要表现出艺人作为普通上班族的真实生活?节目的拍摄当然要从方方面面着手?于是出行就成了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
再三探讨过后，节目组决定在上班第一天?由林允儿来自主选择出行。
节目组会派人跟在后面?以防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但他们只负责当隐形的保镖?在上班途中的这段拍摄?节目组的PD很大胆地全权交给了林允儿自己来做——对，他们甚至没有准备好台本，只是让林允儿自己去选择用哪种方式出行上班，同时嘱咐她提前想好在上班过程当中的十几分钟或者几十分钟内，她该对观众们谈及什么样的话题，无论是介绍今天的心情，或是聊点她想说的话，全都没问题。他们不会多加干涉。
这是节目组为了增强观众们的共情与节目效果做出的选择，林允儿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因此她并没有任何推辞，然而等到实际操作的时候，她才充分意识到了困难。
“大家知道‘Uni’吗？”
“所以就是说……我吧，我从今天开始，将进入这家互联网公司，进行一个半月？或者两个月左右的实习。具体的时间，听说是要看我在公司里的表现如何，呵呵呵……”
跟在林允儿身后的节目组人员均是低头憋着笑，他们在林允儿的身上别了隐藏的麦克风，再加上手机画面传输，他们也能实时听到和看到林允儿一路走来在镜头前所说的话与进行的介绍。
不得不说，虽然他们都能看出林允儿在努力调动气氛，但几乎从未经历过类似情况的她在节目里变得像是笨拙学步的小鸭子似的，即便是后期会有所剪辑，节目组的人员估计到时候的节目效果依然会挺尴尬。
不过，这也正是他们想看到的情况之一。
人一旦暴露了尴尬的状态，被隐藏起来的诸多情绪也会很容易流露出来。
先前在家里采访时还不太明显，眼下到了上班路上，节目组的众人终于在林允儿身上看到了一点他们想看到的样子……那种初涉社会的新人第一天走在上班路上的紧张而忐忑的感觉。
站在飞驰于城市地下的地铁列车上，收好自拍杆、只是简单拿着手机对准自己的林允儿左右看了看。
列车里的声音略微嘈杂，但每个人的注意力差不多都集中于自己的身上，他们要么看着手机，要么坐在座位上闭目休憩，要么就是同身边的人正在说话。
没人去关注她。
因为此时此刻她不再是艺人的身份，她甚至不是以乔装逛街的目的出现在这里……她现在和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一样，只是作为普通人，开始了自己的一天。
这种逐渐明晰的实感浮现在林允儿的心中，使得她不由自主地微微吸了口气。
于是，暗中观察她的节目组又发现她出现了另一种状态——那就是紧张过后的慢慢平复与冷静。
后来地铁很顺利地到站了，从地铁站重新回到地面的林允儿好像总算放松了不少。
“哦对了，可能有很多人不知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我进入的地方就是Uni的总部，它的总部并没有设在像盆唐区那样的地方，而是就设在了首尔，距离HanShin集团的总部，也就是大家口中常说的‘空中森林’，好像只隔了几条街的距离？”
京畿道城南市的盆唐区矗立着包括三星集团在内的韩国多家大型企业总部，首尔市昂贵的地价导致那些还坚持把公司大楼设在首尔圈内的顶尖企业显得越来越与众不同。
作为暂时还没有对外公开的集团的一部分，Uni在建立之初就和总公司达成了作风的一致。
在距离“空中森林”不远的街区，街边有一整栋写字楼成为了Uni公司的总部大楼。
这种做法对于一家新生公司来说相当招摇，但也算是一种隐性的持续宣传。
林允儿在远远望见Uni公司大楼后就结束了手机影像的录制，她原地整理了一下衣装和发型，这才走过马路，怀揣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心情，走向了大楼门口。
至于早早就乘车到达附近的《机智的职场生活》节目组也躲在角落里，将镜头对准了她的身影。
这没准会是他们整个节目历史性的一刻——
“叮咚！”
忽然，头顶响起了一声类似于游戏里掉落道具的提示音。
紧跟着，一道非常甜美的女声就传入林允儿耳中：“祝您玩得愉快！”面前的自动感应门也向两侧敞开。
面露惊讶的林允儿下意识往里走去，她还没来得及去看清楚一楼大厅里的情况，在一阵蓦然响起的惊呼声当中，她猛地睁大双眸，看见了一头色彩斑斓的巨大鲸鱼从空中迎面向她撞来！
“哗！”
虚拟得光影临近到身前不远处时就化为了一个个绚烂的光点散去，但那凭空溅起般的浪花投影却是直直冲到了穹顶构造的大厅上空，形成了一行转动的3D全息投影标语：
【WeletoUniWorld!】
3、独角兽和黏土
“允儿小姐？”
这个“欢迎仪式”显然过于别致，以致于林允儿足足愣了两三秒才注意到那道传到她耳中的声音。
有位略微面善的年轻女人正带着笑向她迎面而来。
对方轻盈且飞快地踩着高跟鞋走过来，穿着一身和林允儿近似的女士职装，架势和周围的人很不相同。
同样的衣服给不同的人穿，体现出来的效果自然也有微妙的不同。
林允儿曾经被许多造型师和服装设计师私下里称赞过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事实也的确如此，高挑修长的身形让她总是能够完美地消化各种服饰。
只是一套衣服穿着好不好看与穿出气质其实是两码事。
例如眼下，林允儿就能从这名女人身上感受到一份久历职场后的干练与锤炼出来的强大自信。
这正是她所要追求、或者说她所缺少的东西。往后的两个月，她在这个地方想从旁人那里汲取和学习的内容，不意间已然部分呈现在了她眼前。
“您好……”
林允儿把鬓边的头发往后挽了挽，不好意思地说：“我刚刚被吓了一跳，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和您打招呼。”
听到林允儿开口的第一句话后，女人就意外似的瞧瞧她。
她刚刚很清楚地看到了在那幕全息投影播放到最高潮的时候，林允儿碰巧从大楼外面走进来。还以为会不小心吓到这位特殊的公司新人，没想到林允儿的反应出乎她预料之外的镇定。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毕竟这位林小姐可是曾直面过她那个平时光是咳嗽一声就能镇住家里那些小辈的大姑父。
“抱歉，本来一楼大厅的欢迎影像不是这样。结果Richard（理查德）在上周开例会的时候又突发奇想，想偶尔给到访我们公司的客人一个‘惊喜’……”
话解释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尽管林允儿挺想问问对方口中的“理查德”是谁，但鉴于当前的气氛似乎还不太合适发问，于是就老实地闭着嘴。
女人对林允儿伸出了手，很和善地说：“又见面了，允儿小姐？啊，今后在公司里，应该直接叫‘允儿’？”
“啊，您是……”这时候，林允儿看着女人的面容，也终于回忆起来般连忙问候，“曺胜男曺理事对吧？”
“嗯。”曺胜男微笑地歪歪头，“自从诗京欧尼的生日会之后，我们应该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林允儿还记得这名和曺诗京同属于HanShin曺氏第三代的财阀小姐。
此前在曺诗京的生日晚宴上，对方是为数不多主动和她攀谈的人，当时曺胜男谈话时的开朗与友好态度给她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对不起，曺理事。因为没想到您会出现在这里，所以我一开始……”如果说林允儿之前的道歉还仅是出于礼貌的话，那么现在她的语气里就明显带上了些真诚的歉意。
她这才明白早上林深时所说的她也认识的人是怎么一回事。
“没关系。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而且我现在的样子也和过去有所不同，前几天回家，有的人还认不出我呢。”曺胜男说起话来一如既往的客气。
有趣的是，在她说完话后，林允儿和她的目光都落到了各自的头发上面。
几个月过去，俩人再见面，林允儿剪了头短发，本来外形偏中性的曺胜男反倒是蓄了一头长发，绑起的低马尾长长地落到了背上。
两个人又默契地对视，忍俊不禁地笑出声，彼此的距离感立即打消了不少。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估计允儿你也猜到了。没错，你的OJT会由我来负责，往后你在公司里，不管你轮转到了哪个部门，如果遇到什么困难的话，都可以试着联系我。只要是工作上的事情，我会尽量帮你想办法。”
曺胜男低头看表?“嗯?明明通知过你可以稍晚一点再到?还是比预定时间早了十几分钟呢？”
“我虽然来早了一点，曺理事您不也早早就在这里等我了吗？”此时背着挎包的林允儿很规矩地站好，如同真是第一天来公司报到的新人那样。
“这只是我的工作习惯而已，所以你也不需要有什么负担。”曺胜男面上浅笑着说，“我对你特别关照可不是因为深时欧巴?而是因为公司的吩咐。”
被看穿心思的林允儿张张嘴?随后就微微一笑——她在摄像机的镜头前能自如应对?但轮到不太熟悉的人面前时，又忍不住会暴露小女儿的害羞心态。
“后面那几位就是负责拍摄的节目组吗？”
既然要拍摄真人秀节目，提前和公司做好沟通是必不可少的环节?曺胜男的主动询问也省却了林允儿再多费唇舌地进行说明。
“我们的话已经说完了。诸位可以跟过来了。”
曺胜男冲着那群守在大楼门口的工作人员招招手，然后就对林允儿说：“接下来咱们差不多就该抛开私人关系，正式地进行新人培训了？”
林允儿点点头，神色马上跟着紧张了一些。她稍稍犹豫?又低声说：“有件事?不知道我能不能问？”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曺胜男很轻易地猜到了她的想法?“很简单，我已经从HanShin汽车离职了，现在这里才是我的职场。以后允儿你也别再叫我曺理事了。我现在在公司的职位是公关部的组长。”
“好的，曺组长，我记住了！”林允儿从善如流地迅速改口。
曺胜男转头冲她笑笑，又见节目组的人已经走近，便说：“好了，个人话题，咱们之后再说。现在先办正事吧。”
面对着节目组黑漆漆的镜头，曺胜男的表现很镇定，这一点也让林允儿有点惊讶，她隐约明白过来，为什么Uni会派曺胜男来负责自己了。
“嗯……首先当然是熟悉环境。本来我之前已经做好了计划，不过现在想想，或许用更加轻松的形式来进行介绍，会让允儿你更自在一些？”
几人说着话往前走，摄像机亦在旁随行。
目前在Uni公司大楼内的访客并不多，一楼大厅里多数都是公司的职员，可能是早就得到了内部的通知，尽管有人远远地侧目望来，但没有人上前来打扰。
曺胜男作思考状想了想，说：“啊，那就干脆以允儿你刚刚看到的内容来展开介绍怎么样？”
“刚刚看到的内容？”
正疑惑间，林允儿的视线就情不自禁地被他们边上发生的一幕景象所吸引。
绚丽的光在空中生出，渐渐构成了几头单纯由光点和线条组成的小鹿。
它们像在草地上嬉戏和玩闹，时而消散不见，时而汇聚而出，引得人甚至想要伸出手去触碰。
曺胜男站在林允儿身边，抱起双手问：“允儿你看到这些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林允儿侧头看她，在微愣之余，嘴里也不假思索地回答：“神奇……有种很神奇的感觉。”
“对，这正是我们公司想要带给人们的感觉。”曺胜男打了个响指，示意地往上指了指说，“‘未来是神奇的，永远向民众展示最前沿、最新潮的资讯’，这就是我们公司的理念之一。”
林允儿顺着她的手看去，正好看到了在大厅上空变幻的光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公司标志。
相当特别的是，Uni公司的标志并不是一个平面的徽章，而是一个立体的雕像。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影坐在高高扬起前蹄的独角兽背上，抬起手，犹如油画上的战神一般充满着昂扬的气场。
“本来听说我们公司在创立之初，在决定公司名字的时候有备选过另一个名字，‘Barro’。这个词在西班牙语里是塑造雕像的黏土的意思，喻示着这是一个由我们亲手去塑造形状的全新企业。可是后来，公司的创始人还是放弃了这个名字，取名为了‘Uni’。他说，比起什么充满可能性的未来，他只要一种未来，那就是Uni成为行业独角兽的未来。”
听完曺胜男的介绍之后，林允儿也略有感慨地点着头。
她一边笑着说“看来是位很有气势的人”，一边再次抬头望了望头顶上方的那个巨大标志，嘴中轻喃着：“塑造雕塑的黏土么……”
“那接下来，咱们就到楼上去，我带你逛一逛公司的各个部门。”
曺胜男的话唤回了林允儿得注意力。
“和大多数的门户网站一样，Uni的主要部门有搜索部、公关部、广告部、开发部、行销部、游戏事业部等等。另外还有像服务战略组这样的特殊部门……”
“?我从不曾放弃，使劲儿挣扎……”
一行人刚要走向电梯，曺胜男忽然就被一阵从不远处传来的吉他声与歌声打断了话语。
她和林允儿还有随行的VJ转过头去，望见了在附近大厅角落的会客区里，一群人正聚在那里，围着一名抱着吉他弹唱的短发女人打着节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意。
4、
“?我说啊，我也想活命啊，麻烦给个工作吧！”
“?谁说我放弃了？我也想好好生活啊，我也很想努力啊，麻烦给我个机会吧！”
“……”
不太整齐但响亮的齐唱歌声在大厅的这一角回荡，不少路过的公司职员都露出感兴趣的样子，暂时停下了脚步。
“这歌可能允儿你也有印象？”
曺胜男对林允儿小声介绍：“这是去年两名待业的毕业生自创发布到网上的歌曲，名字叫《就业学概论》。当时一度引起热议。那个时候最先从网上把这首歌给挖掘出来的人就是我们公司的搜索部和新闻部。”
她留意到了林允儿的眼神，悄悄冲着那名被众人簇拥的短发女人抬起下巴示意说：“那位……那位就是我们公司现任新闻部的本部长，韩正午。”
“本部长吗？”尽管心中也有所猜测，林允儿听到曺胜男的介绍之后，还是忍不住惊讶地转头看去。
“看起来很年轻对吧？别看脸长得很年轻，本人其实是三十代的欧尼了。”曺胜男微笑地说，“当然，即便是以这样的年纪担任本部长的职位，的确也显得太年轻了一些。这就是我们公司经营的另一个理念了……在我们内部，包括社长在内，全都认同保持职员的‘年轻化’是互联网公司在未来一直持有竞争力的基础。”
“‘年轻化’吗？”林允儿喃喃重复了一遍曺胜男的话。
“这里的‘年轻’不是单纯指身体年龄，而是心态与接受新鲜事物的认知能力等。我们社长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现在这时代最流行的东西就是互联网，可是如果连做互联网的人都是满脑子陈旧的东西，这社会应该要怎么进步？’。”
曺胜男同样侧着头看来，抱着手笑着说：“无论是年长还是年少……我们只要我们需要的人。这就是uni的社内信条。”
林允儿缓缓做了个深吸气，再望向那边在落地窗边沐浴着阳光合唱欢笑的人们，眼里似乎也多了些晶亮的东西。
“看来uni的气氛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她回过头来也对曺胜男笑起来说，“这下子我今天来之前，心里面的担忧好像也可以放下一些了。”
“在允儿你原先的想象里面，我们公司应该是什么样的气氛？”曺胜男饶有兴致地问。
林允儿眨眨眼，瞥了瞥两人身边的摄像机镜头，旋即就露出了那种难为情的苦笑。
与此同时，在大厅的另一边，在围聚旁观的同事们注目之中，负责吉他弹奏的那名短发女人低着头，舒缓的拨拢了一下琴弦，嘴里收尾地轻唱：
“?春天啊，快来吧，我还有很多事想做呢，像是爱情、像是结婚，还有……就业。”
随着人声与琴声慢慢地收住，现场安静了片刻，然后就轰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喝彩声和掌声。
“喔，韩部长，很厉害啊？”
“嗯？你怎么也在这里？今早你们部门不是还有任务吗？”
“部长，爱您！”
“本部长！我决定好了，我想进新闻部实习！”
“多谢了。可是，这话咱们还是私下再说吧？不然传到其他部门耳朵里，我要怎么办？”
“哈哈哈……”
拿着那把吉他起身? 短发女人笑容灿烂地回应着四周传来的打趣声? 忽然间余光望见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人影? 立刻就高高扬起手? 大声招呼说：“哦？scarlett（斯嘉丽）？”
“嗯? aileen（艾琳）。”曺胜男也抬抬手问候。
“irene吗？”林允儿微不可见地睁大了眼睛。
她转过头，似是诧异地瞧着曺胜男。
“不是那个‘irene’? 是‘aileen’。”曺胜男重新用标准的发音向林允儿解释了一番。
“啊……原来如此……”这是林允儿走进uni公司总部大楼后第二次在摄像机面前有些失态了。
相比起前一次被大厅里投影弄出来的那头大鲸鱼吓到，眼下林允儿的心情反而更加窘迫……或者说? 不是窘迫，而是有别的什么情绪在内心像被瞬间撩起火星子的一把野草一样? 一时难以控制。
她很快敛住了心神，暗自吐了口气? 恢复镇定地略带疑惑问：“可是，为什么那位韩部长会……”
曺胜男明白她的意思? 凑到她耳边无奈地低声说：“这是理查德的要求，uni的社内职员都要取一个方便在公司里称呼的英文名字，也可以说是一种昵称吧。”
“理查德？”林允儿终于有机会把刚才藏在心中的疑问给问出来了。
“就是我们社长。”曺胜男给了她一个意外的回答。
注意到她愈发讶然的神情后，曺胜男就意味深长地说：“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估计允儿你很快也会见到他……一个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老男人。”
“哦嚯？”
一道声音从两人旁边冷不丁地响起。
“被我逮个正着！”
在林允儿和曺胜男的目光下，不知何时装好吉他走过来的短发女人用手指着俩人? 眨动的一双眼睛里含着促狭的笑意。
“斯嘉丽? 我要向理查德报告！你居然敢在私底下非议上司！”
曺胜男看看周围，不由就偏着头对林允儿苦笑地小声说：“看吧……确实是个很‘年轻化’的人吧？”
被她语气逗笑的林允儿面色莞尔。
她回头，正好和留意到她和边上那名随行vj的短发女人对上视线，便当即很规矩、也很有仪态地合手弯腰问候说：“您好，韩本部长，我是今天来报到的新进职员林允儿。”
“果然是吧？我刚刚望着就在猜，没想到真的是。”
短发女人来到林允儿的身前，同样礼貌地弯下腰问候说：“您好，林小姐。初次见面，我是uni新闻部的本部长，韩正午。见到你很高兴。”
说完，她就用眼睛瞪着旁边的曺胜男说：“我找理查德和leon（里昂）说了半天，结果他们原来把接待允儿的任务交给你了？”
“里昂？”林允儿在旁边又小声地问了句。
她其实是有意打断韩正午的话，她并不希望因为自己让曺胜男为难，虽然韩正午的性格看起来似乎相当大方和开朗，不像是普通的那种职场上级。
“里昂就是林组长的昵称。”曺胜男又说出了句让林允儿吃惊的话。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两个人身前的韩正午突然也插话说：“对。我之前本来还想着找林组长来负责允儿你的ojt。听说，两个人是情侣关系？”
在场的人大概都没想到她会大喇喇地当着节目组的镜头把这种话说出来。
林允儿莫名地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她看向韩正午，黑亮的眼眸倒映出对方的面孔：“韩本部长您……和林深时林组长认识吗？”
“当然了。”韩正午摆摆手，笑起来得双眼变成了月牙状，“我们的关系很亲近的。”
“亲近”？
这下子，连起先还没搞清楚两个女人之间气氛的曺胜男都意识到了不对，她非常诧异地看了看满脸微笑的韩正午，然后就骤然头疼地看向了注视着对方沉默不语的林允儿。
……
5、
“uni施行弹性工作制，不过公司食堂开放的时段就那么几个小时。我们公司的伙食还不错，大家都不想错过，所以现在正是各部门上午赶工的时候。”
曺胜男看看手上那块精致的女士腕表，说：“我们先休息一下吧。这里就是允儿你的办公座位了。你可以先在这里熟悉一下环境。等下我再来带你去食堂，等吃过饭后，下午我再继续带你参观其他部门。”
林允儿很服从安排地点点头，“好。”她的目光顺带落到了自己的那个格子间里面。
不算宽敞的空间，最多不超过两立方米，早早就被清理出来的桌子和地上的那个垃圾桶都是空空如也，显得相当干净。
林允儿忍不住眨眨眼，伸出手去摘下了电脑屏幕边沿那张她唯一看到的贴着的便签纸。
那上面有人写明了一串账号和密码。
“哦，这是林组长……”
“我知道。”
林允儿抿着唇角，浅笑地转过头看曺胜男，抬起手向她晃了晃展示纸上所写的备注内容：“这上面都写清楚了，这是我的职员账号……他的字迹我认得出来。”
莫名从林允儿这话里听出一丝得意感的曺胜男忍不住眨眨眼，略显异样地多看了面前这位女艺人。
对方和她见面不过寥寥数次，但林允儿的名字这段时间以来却是时常传进她耳中，不管是在职场里面，还是在家族当中……很多人都不得不开始留心这么一个往常他们绝对不会在意的所谓的女idol。
从今早的再度碰面来看，林允儿留给曺胜男的印象还不错，但也仅限于还不错。林允儿的表现很规矩、很礼貌，可算不上多么特别。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从林允儿的身上猛地看到了一点之前没有见过的样子。
打断她说话、抢在她前面把答案说出来，这并不代表着林允儿忘却了该有的礼仪，只是刚才的情况让她情不自禁地作了抢答。
也是在这个时候，曺胜男才能从她的言行神态间感受到一股相对稚嫩的感觉。
这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地方，但很微妙的是，曺胜男很快就意识到了会导致林允儿变成这样的根本原因……理由，仅仅是由于她认出了写这张字条的人而已。
她因为那个人而变得幼稚。
这种认知和发现使得从小几乎没有正常感情经历的曺胜男一瞬间脑子里甚至闪过了一个疑问：恋爱真的会让人变成另一个样子吗？
显然，她的这个问题目前不可能得到答案。
在暂时安顿好林允儿后，曺胜男就用眼神屏退了周围那一圈或明或暗投来的好奇视线，又对已经坐下的林允儿说：“允儿，那我就先回办公室了。我的内线号码已经告诉你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或者直接打我的手机电话也行。”
“多谢您了，曺组长。”林允儿站起来，很诚恳地道谢说。
以曺胜男的职级还有她的出身，今天她对于林允儿的关照的确算是无微不至了。尽管因为男朋友的缘故，林允儿本身对han shin的人无甚好感，但好赖她是能分得清楚的。
曺胜男笑笑颔首，刚要转身离开，稍稍又犹豫了一下。
“允儿。”
“嗯？您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刚刚韩本部长所说的话? 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面对着林允儿清澈的眸子? 曺胜男内心暗自叹气地解释说：“虽然目前大家还没有太多接触，但韩本部长的性格可能通过之前的接触，你也能感受到一点。她是相当直率的人。说得好听点是实诚? 难听一点的话? 有时候她说话就是不懂得看气氛。”
林允儿若有所思地看看她，旋即便毫无异常地微微一笑说：“没关系。我和深时的事情，我知道大家都很好奇。再加上如果韩本部长真没说错的话，她和深时算是朋友，那对我感到好奇就更是正常的事情了。我能理解。”
曺胜男动了动嘴唇? 想再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深深地看了林允儿一眼，点头说：“那就好……你能理解就好。”
说完话? 她就不再过多逗留? 朝林允儿点点头后便转身离开了这处办公区。
直到走过一个拐角? 背后林允儿微笑的面容也随之消失之后，独自站到电梯门前抬头看着数字变动的曺胜男才抱起手? 嘴里喃喃自语：“理解归理解，但那个笑容? 可不像是没有生气的样子……哎? 欧巴他不会是早猜到会有这种情况，所以才故意不让韩部长负责这件事吧？”
她的怀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取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曺胜男就幽怨地眯起了眼。
说曹操，曹操到。
……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什么啊？正在忙吗？”
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女声提示，坐在座位上打电话的林允儿歪歪头，瞧着未能接通的通话界面抿起嘴。
有点不高兴。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什么，眨眨眼，拿着手机伸长了脖子，扫视了一圈办公室里正在各自埋头工作的职员们，然后就心虚地低下头来，赶紧把手机收进随身的挎包里，小声嘀咕：“差点把这里当成了平时的工作现场了……这样可不行，打起精神来，林允儿！你现在可不像以前那么自由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更感到了不对，脸色微微变得怪异。
因为曾几何时，她还一直认为普通人的工作比艺人的工作要自由得多了。没想到这才上班第一天，她的大脑就开始意识到了差别。
“请你在镜头前说几句话吧？”
旁边忽然传来了声音。
林允儿侧头看去，这才注意到不经意间已经被自己忽略掉的随行vj和摄像机。
她再扭头一看四周，所有人都很正经地坐在座位上工作，一个个仿佛都不太关心她这名新来的“同事”。
心下了然地笑了笑之后，林允儿迅速整理好心绪，稍微整理了下衣装，坐在转动的办公椅上，侧过身来说：“是。说实话，现在的心情有点奇怪。有种……好像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不知道应该先做什么的感觉？”
“刚刚不是拿到了职员账号吗？”这名随行的vj按按耳朵里塞着的耳机，大概是收到了节目组的指使，对林允儿说，“这个应该也是人生第一次吧？不如先登录公司网络看一看？”
这算是节目组的临时起意。
此前林允儿在进入公司大楼时所经历的那一幕实际上也吓到了他们，再加上前面曺胜男一系列简单的介绍，兴许是发觉uni这家新生的互联网公司会超乎想象的有意思，所以pd和作家商量之后，决定先不让林允儿进行事前做好准备的节目任务，而是像个真正入职的新人一样，先做好新人该做的程序。
“啊，也对。确实得看看才行。”经过提醒，林允儿对于她手边那张纸条的关注之处也终于从留下纸条的人那里转移到了纸条本身的内容上面。
这确实是她人生首次拿到属于自己的职员内部账号，在打开电脑时，心情还有些奇怪的激动。
等到电脑开机后，呈现在眼前的桌面相当整洁，林允儿一眼就看见了桌面上那个挺显眼的公司标志图标，鼠标移动过去，双击之后、在弹出的登录框里认真输入好刚拿到手的账号与密码，随后，林允儿便看到电脑屏幕那个同样是以公司标志为造型的登录框瞬间活动起来。
高高扬起双蹄的石像马如同打了个响鼻，那骑在它背上本来凝望远方的人影也突然转过头来，像在直勾勾地注视着此时坐在电脑之前的林允儿。
下一秒，一个简洁的提示框便跳了出来。
【欢迎您的初次登录，id：nova（诺娃）。】
“诺娃？”林允儿眨眨眼，目光下意识落到了手上的那张纸条上面，整个人跟着恍然大悟。
如曺胜男所说，每个人都需要取一个昵称的话，那么她的昵称，恐怕在某个人帮她弄好这个账号的时候就取好了。
“可是‘nova’、‘新星’吗？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林允儿刚疑惑地喃喃自语了一句，她和身边那名把摄像机对准电脑屏幕的随行vj、以及通过传输回来的画面此刻也在实时关注着林允儿这边状况的幕后节目组人员就统统看到了电脑屏幕上突然又弹出了一条提示框。
【检测到账号为初次登录，是否进行新人引导任务？】
下面还跟了一段解释说明，需要林允儿拿出手机来进行扫码下载和绑定uni的公司软件。
“嗯？这是什么？”
在林允儿对着自己的电脑困惑眨眼之际，跟在她身边的那名随行vj却注意到了办公室里不少之前还装作不在意这边的uni职员们纷纷悄然从座位上探出头来，一个个面带着古怪得笑意，望向林允儿这边。
有人瞧见节目组的镜头后，还憋着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别惊动到林允儿那边。
这下子，这名vj与幕后看着这一切的节目组更是满头雾水了。
怎么回事啊？眼下这状况？还有这家公司？
6、
……
“说起来，我还以为欧巴你前面会找个机会来见见人呢。”
“嗯？”
手里拿着杯咖啡的林深时像是不解地抬眼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曺胜男。
一身利落职装的年轻女人嘴角含着笑意，很有几分调侃地瞧着他说：“明明在允儿进入公司之前，你这个男朋友就用心帮她处理好了一切，连开通职员账号这种小事都亲自跑去人事部盯着，用心的程度都快让人掉眼泪了。刚才我送允儿去办公区的时候，她还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张纸条是你写的，模样高兴得不得了呢。”
林深时无奈而笑，“如果你和我聊天只喜欢说这些话题的话，那你还是快点回去办公室做你的事情吧。”
曺胜男挺有小女儿姿态地皱皱鼻子，面上笑容不改。
她之前特意留下林允儿独处主要是希望对方能够借助上午的最后一点时间真正体会一下作为公司新人的感觉，倒不是她的手头上有什么急事要赶着回去解决，所以在接到林深时的电话后，她也马上欣然同意了男人的喝茶邀请。
一开始她还有些奇怪林深时会突然找她的理由，现在想想，心里的疑问可以说是豁然开朗。
“我可不仅仅是在开玩笑。欧巴你要不是想从我这里了解允儿的状况，以前连理查德的邀请都拒绝的人，为什么会忽然对我表现出热情？”
林深时愈发失笑地放下手中的咖啡说：“你能不能不要把一件挺普通的事情说得好像多么夸张一样？我入职也有几天了，偶尔找你说说话应该也是很正常的事吧？毕竟，我们俩怎么说也算是同一阵营里的人。”
曺胜男见他说着话就把话题引向了别处，看破不说破地翘着唇角说：“严格来说，我们现在好像也不太能确定彼此的立场吧？我和欧巴你进入uni虽然都是爷爷点头同意的事，可是那位老人家安排我们进入公司的目的和过程恐怕完全不一样。”
她指指林深时，“像欧巴你，一入职就去了广告部当组长。谁都知道广告部的本部长本来就是临时工，马上就到退休的年纪了，而部门里目前只有欧巴你一个实权组长，下一任本部长由谁来当，一目了然。”
“而我呢？”她又反手指指自己，“虽然是专业出身，好不容易让爷爷看顺眼了，帮我暂且摆脱了我阿爸的掌控、进了uni，现在我也只不过是当个公关部的组长，和欧巴你平级，但距离升职可谓是遥遥无期。”
“说实话，我现在都有点分不清楚究竟我们俩谁才是曺氏的人了。爷爷对待你的态度……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面对着曺胜男似乎大有深意的目光，坐在她对面的林深时毫不在意地低头笑笑说：“有时候，你在短时间内获得很多东西，相应的，你就也有可能在一段很短的时间里面失去很多东西。这世上越是聪明的人做事越讲究目的性。你虽然是专业出身，但缺乏相应的从业经验，让你从组长做起已经是曺会长对你最大的关照了，再往上提，对你的成长来说不一定是好事。而至于我嘛……”他顿了顿，又莫名地笑了一声，“你有没有想过？我能很快当上广告部的本部长或许只是因为老人家需要我当这个本部长，他安排这件事是他自己需要，而他安排你待在现在的位置上，却是为了你这个孙女的将来考虑。这就是我和你之间最大的不同。”
曺胜男不由微微抿嘴? 她眼神有点难以言喻地注视着林深时? 说：“欧巴? 有的话以我的立场不好说出口，不过有句话我倒是可以在你面前讲一讲。”
“嗯？什么？”
“相信我，对于我爷爷来说，能被利用也是一种他在乎你的表现。从我懂事起，我阿爸就一直想在他老人家面前争取出头的机会，可是，我爷爷对待他的态度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过。我的意思你明白吗？有价值的人才有被利用的资格。”
听了曺胜男的话后，林深时沉默了片刻，而后就抬起头对她重新露出微笑说：“这算是安慰吗？看来人和人的感情的确需要相处。我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你的脑子里估计也都是想着该怎么发挥一下我这个‘外人’的价值。”
曺胜男当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两人之间的这番对话算是告一段落。
过了一会儿，曺胜男又问林深时：“你真的不去看看吗？”
一脸平静的林深时摇摇头说：“这是在公司里面，而且没有必要的话，我并不想在她的镜头前露面。”
林允儿先前打来的未接来电他也看到了? 想了想暂时没有回复。
在此之前? 有关申旻提出来的那个提议，林深时他们其实只接受了一半? 那就是林允儿会出演节目，但不包括林深时在内。
理由谁都明白，假如能通过节目放送得到观众们认可的话，那么关于林允儿曝光恋情后产生的坏影响大概就能被彻底抵消了，问题在于林深时不愿意去冒险，他不愿意拿林允儿在乎的事业去冒险。
如果他在林允儿出演的节目当中露面、甚至是频繁和林允儿产生接触和互动的话，后果固然有可能像申旻所说的一样产生积极的效果，但也有很大可能性会引发更大的舆论压力。
这对于节目而言是好事，对林允儿个人而言却是大大的坏事。
林深时才不管申旻提出这样的建议究竟是不是真为了俩人考虑，他才不准备让申旻的如意算盘打响。
林允儿也很清楚男朋友的意思，遗憾归遗憾，她却不会去反对他的决定，顶多就是像前面那样，在有了充分的动机的前提下，她才会偷偷借助机会，做些在镜头前面给他打通电话之类的举动，以此来抒发一下她很想在世人面前和他手牵手出现的小心思。
“不是说你们俩已经住在一起了吗？比起在镜头前出现的问题，好像这个问题更严重吧？”曺胜男疑惑地问。
“我和允儿搬到现在的住处只是出于一些特别的原因而已，等到节目播出的时候，估计我们俩已经回到各自的房子居住了。”
曺胜男看着如此回答的林深时，意味深长地发出了声鼻音。
坐在她对面的林深时却不理会她的反应，依然自顾自地喝着咖啡。
他并没有说假话糊弄人，他和林允儿会忽然决定同居的理由确实是出于因缘巧合。
一方面由于恋情曝光的缘故，林允儿的住所至今仍然时不时有记者蹲守，无论是考虑到节目组的保密性质，还是想到林允儿接下来近两个月想要安静一点体验普通上班族生活的需求，暂时性搬到别处居住都是个不错的选择。另一方面，林深时如今也完全搬出了曺海淑给他的那栋房子，他居住在“秘密森林”的二楼，平时无论生活起居还是工作上班好像都不是那么方便了。
于是，本来新的住处也是四人私下碰面吃饭的那天在饭桌上由申旻提出来进行提供的，林允儿就突然有了让林深时搬过来和自己共同居住的想法。
林深时起初是比较犹豫的，最后实在受不了林允儿恳求的眼神，再加上申旻信誓旦旦地保证地址不会外泄之后，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仔细想想，欧巴你最近正在走运中？喜欢的恋人和自己住在一起，两个人每天都可以见面。集团那边因为你得到了爷爷的认同，原本不太安分的一些人也安静下来了。”
“很不巧的是，你说的这些事情都是暂时性的。比起现在，我更希望未来的事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曺胜男笑着瞧瞧在她看来眼下颇有点贪心的林深时，没再多说这事地喝着饮料，侧头望向周围。
“啊，对了！”
坐在对面的林深时见她忽然出神似的盯着不远处咖啡厅负责收银的柜台，问：“怎么了？”
“欧巴，”曺胜男回过头来，微愣地说，“我忘记跟允儿说游戏的事情了。”
林深时听后也微微一愣。
紧跟着，他像是哭笑不得地思索着自语：“算算时间，现在……她应该已经在公司里到处乱跑了吧？”
……
“快点！快点！”
“你稍微等我一下！”
略微气喘的话语刚下意识说出口，戴着耳机的林允儿就反应过来地转头看向四周，脸色微红。
被她跑动起来的身影和身边那名扛着摄像机的vj吸引注意的uni职员投来视线后，看见林允儿拿在手上的手机后，均是露出恍然的表情，不少同行的人还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最近又到了秋招的时间了吧？”
“可不是吗？昨天我还看见韩本部长领着一群新人到处参观呢。”
“那估计我们很快就能看到很多有趣的场面了。去年你还记得吗？那个在一楼大厅对着空气大喊出技能名字的新人？”
“呀，怎么说也是前辈……嘶，可是，我怎么看这位女职员的侧脸，有点眼熟？”
“嗯？眼熟？”
有人再次好奇地望去后，却只看见了一道纤瘦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大多数人的目光。
林允儿在旁边镜头的对准之下，在墙边的一处盆栽边上蹲下，在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那头粉红小马的指示下，在盆栽背后拿着手机一照，总算看到了一枚在空中漂浮转动的金币模样的虚拟道具。
她脸上露出了小时候和小伙伴们玩游戏般的童趣笑容，在手机镜头中，伸出手去对着那枚金币做了个抓取的动作。
顿时，屏幕上就跳出了【金币+1】的提示字样。
“yes！”蹲在地上得林允儿喜不自禁地振奋一挥手。
她很可爱地握拳在嘴前，聚精会神地点击手机屏幕，打开了一个类似于商店的界面，选中一件道具，选择购买并确认！
“叮咚！”
【你成功购买道具“里昂的宝剑”！】
在随之跳出显示的道具界面上显示出了不少相应信息，有攻击力和耐久度等等，下方的说明还给出了背景介绍，说这是王子里昂亲手打造的利剑。
不过关于这些林允儿都不是很关心，她最在意的是在这件游戏道具的最底下，用小字标注出了一行信息：【该道具由广告部林深时组长参与设计】。
7、
“nova，快点快点！”
边上那只名为“”的粉红独角小马又在蹦跶地进行催促了。
还没来得及拿出刚到手的道具好好欣赏一番的林允儿只能是无奈地起身，扫了小家伙一眼。
“”这个昵称是她亲自取的，含义不言而喻，包括小马的肤色、体型大小以及性格倾向等等，也都是出自她前面的设置。
自己选的宠物，再怎么麻烦也得选择包容，这是初次养宠不久后在林允儿内心生出来的一份奇怪的责任心。
她没和屏幕上显示的粉红小马作太多的交流，之前她已经尝试过了，尽管这款暂时被她称呼为《独角兽王国游记》的手机ar游戏带给她不少的惊喜之处，但在大方向的技术领域方面，uni并没有展现出多么惊人的实力。
只能对多数固定的语音对话产生反应，智能其实和普通的ai没有太大区别，唯一比较特殊的地方就是，它的程序里估计是被完全写入了整栋uni公司总部的地图，大到每一层楼的区域划分，小到楼梯拐角处的一个公共垃圾桶是何时换新的它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根据前面的介绍，林允儿知道在uni公司内部有大量固定地点每天会刷新金币，而在这些地点，无一例外都会有一部分有关于uni公司的资料介绍。
作为新人，林允儿心头了然游戏之所以这么设置的根本目的，所以她并没有在拿完金币后就直接走人，而是在转头在周围找了找——实际上也完全不需要她去寻找，她要看的资料就在那个盆栽的上方。
一幅装裱好并且悬挂于墙上的常见人物介绍图，上半部分是人像，下半部分则是相关的小字介绍，不太相同的是，uni的公司人物介绍图旁边还有一个小巧的二维码。
“新闻部，韩正午本部长？”
看着被自己意外找到的这幅人物介绍，林允儿转头看看四周，心里有些恍然地知道，这附近大概就是公司新闻部的办公地点了。
她之前被粉红小马带着也看了一些uni的相关介绍，有公司的部门介绍，也有像现在这样的公司相关人员介绍，但她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个认识的“熟人”。
脑中回想起此前在一楼大厅里的情形，林允儿面上不动声色，没忘记节目组的随行vj还在旁边。然后她就在粉红小马的催促当中，慢吞吞地举起手机，对准人像下面的那个二维码，几乎都没聚焦，镜头一扫，一直在做着重复提醒动作的就精神一振般跳到手机屏幕中间，向林允儿展现出了一系列有关韩正午对外公开的资料。
其中有对方在公司里被拍下的照片、演讲会的视频等等，远比现实里一幅死板的资料介绍图要丰富生动得多。
林允儿内心其实对韩正午也是有些好奇的，但在拍摄节目的过程中，除非是特别情况，否则很少会有节目向观众大量介绍无关人员的信息与资料，她很清楚即便她认真看完了眼前这一大堆资料? 等到节目正式播出的时候恐怕也会被pd剪辑掉? 索性她就讲究一下效率，点击了屏幕上的保存选项，先让收好这些人物资料? 等到后面有空的时候她再好好看看这个一见面就对待她不太友好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对于林允儿的行为，身在幕后的节目组显然也没有意见? 现在比起之后才有可能会和林允儿产生接触的人员，他们更想知道一些有关uni公司这款内部游戏的更多新内容。
毫无疑问? 在那头粉红色的独角小马出现在林允儿面前的时候，uni带来的惊喜也同样感染到了《机智的职场生活》节目组。
待在外面现场的节目作家甚至一下子就有了许多灵感，当场写起了台本。
让pd感到非常可惜的是，他们节目组今天并没有准备什么ar设备，所以一切的画面取材都必须通过林允儿的手机屏幕才行? 这无疑会在正式播出节目的时候大大折损节目产生的效果。
林允儿心里头也有类似的想法? 不过这种念头在她被粉红小马引领着来到新的地点之后便化为了淡淡的惊讶。
她走进了一间足有几个篮球场大小的大厅里，这里就是曺胜男此前对她提到过的公司食堂，目前还没到上午正式的下班时间，所以食堂内的人并不算很多。
但让林允儿比较吃惊的是? 她走进食堂后就看到了不少人没有在座位上吃饭，反而在一些像是特意划分出来的宽敞场地里。
他们头戴着一副看上去挺有科技感的头盔式眼镜? 有的人手里还拿着个像是手柄的握持设备，对着空气乱舞。
林允儿连忙拿起手机对准了这些人，屏幕上很快识别显示出这是uni内部研发的新款ar设备。同时，也让林允儿看到了那群人正在面对着什么——那是一只只很像是一滩软泥的卡通游戏怪物，但颜色不同，头上显示出的名字也不同。
有的怪物名字叫“难吃”，有的则叫“疲惫”，还有一只明显比周围的怪物要大上一圈的怪物叫作“拒绝加班”！
一个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名字让人看得直眨眼。
林允儿抿抿嘴，想憋住嘴边油然而生的笑意，但她不经意偏头和身边的vj对上视线后，两个人就再也忍不住地在摄像机的镜头前笑出声来。
这些游戏怪物的名字，显然是满满地包含了游戏开发人员的私心。
“允儿也要试一试吗？”随行的vj马上得到了节目组的指示。
林允儿有些犹豫地看看边上没什么反应的粉红小马，在战斗方面，游戏似乎就不怎么热衷于给予引导，引她到食堂后也变得安静了下来。
不过很快，林允儿就有了决定。
她在旁边摄像机的镜头前对手机进行飞快的点选，不多时，一把剑型的道具从背包里跳出，林允儿抬起手，用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对准一照，一柄倒是很有现实感的长剑就出现在她的手上。
按照提示，长剑并不需要林允儿做出相应的握持动作就能固定在她手上，但偶尔在游戏过程中会出现被击打脱落的现象，这一点就和她得人物属性有关了，另外为了方便进行游戏操作，游戏也提示建议林允儿最好配合装备类型做出相应动作。
没心思去研究那么多游戏内容的林允儿心满意足地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虚拟的剑挥舞了两下，然后她就举着手，把长剑的剑柄拉近放到手机镜头前。
在镜头清晰地显示之下，她看到了剑柄上镌刻着一行很难被旁人发觉的字迹。
【for nova】，【致诺娃】。
这是这把剑真正的名字。
8、
“啊，食堂最近的泡菜好难吃啊！”
在“贪吃大王”彻底消失之前，硕大的南瓜头里还发出了一声洪亮的哀嚎，惹得还在盯着男朋友发怔的林允儿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呀！游戏事业部！你们这群小子接下来是不打算在公司吃饭了是吧？”
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怒吼声，还待在边上的那名年轻男生缩缩脖子。
他赶紧冲着那边不知道为什么也听见了“贪吃大王”临死前那句话的食堂大婶表忠心地大喊：“姨母，这都是开发组那群家伙干的好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算了！回去告诉你们部长，今天的牛肉汤，你们全都没有份儿！”
“不是，我……”
食堂里其他那些没有玩游戏但大致都能猜出情况的uni职员们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哄笑。
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
自从游戏事业部的人捣鼓出这么一款游戏，并且时不时就在游戏里埋个什么彩蛋和牢骚以后，公司的很多部门就迅速达成了统一。
反正有什么事，首先指责游戏事业部就对了！
“林组长，您也帮我说说话嘛！”
刚伸出手帮女孩捋捋额头刘海的林深时听见年轻男生苦巴巴的求助后，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好笑地说：“我们公司食堂的大婶们可是连理查德都不敢招惹的存在，我去说情又有什么用？而且我没记错的话，matthew（马修）你可是公司刚创建的时候就在的老员工，怎么说也比我这个才进公司不久的人说话有份量吧？”
年轻男生脸色不自然地说：“谁让姨母他们更喜欢林组长你呢……”
“那你平时也多去问候一下不就行了？”
“我倒是想啊。你不知道，我每次提着礼物过去，那群大婶首先张嘴管我要一台ar设备，你说我怎么敢把设备给他们？我要是这么做，以后我们部门真的不可能在公司里用餐了。”
年轻男生唉声叹气地摘下脑袋上的ar设备，他还想再和林深时多说几句话，冷不丁就瞧见乖乖站在林深时跟前的林允儿隐晦地偏头向自己看来。
前不久俩人刚见面时，他还在心里感慨艺人的亲和度果然不是开玩笑的，即便是面对他这样初次碰面的陌生人，林允儿也能马上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格外的平易近人。
然而眼下，年轻男生却有了点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仿佛从林允儿的眼神当中看出了某些让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的危险意味……他再一看林允儿转回头去后，立即就对着男人展露出的笑颜，迟钝的大脑这才有所反应一样，默默地张开嘴，准备不再不识相地打扰人家情侣俩的温存。
不过这一回，没等他开口，倒是低头和林允儿说了两句的林深时反过来叫住了他：“马修，等一等，我介绍你们俩认识一下吧。”
刚轻手轻脚地转过身去的年轻男生脚步骤然一顿，他背对着两个人闭眼叹气，一边在心里哀叹着今天是倒了什么霉，一边脸上强装出笑容，回头抬起手挥着干笑说：“是……”
“认识一下吧。允儿你应该也知道，她从今天开始在公司里实习，不过平时工作的时候还不是尽量不要叫名字了，你们还是叫她的昵称‘诺娃’吧。”
林深时转头对女朋友轻声说：“这是公司游戏事业部的表俊秀代理，你可以直接叫他‘马修’。他的职位其实和我差不多平级，估计再过几年就是游戏事业部的二把手了。”
听完男友介绍的林允儿这才把略微惊讶的目光投向眼前这名本来在她看来无甚出奇的年轻人身上。
“哎? 林组长太捧我了。”本名叫“表俊秀”的年轻男生谦虚地摆摆手说? “我们部门和公司里的其他部门情况不太一样的。”
“不太一样”是什么意思？
林允儿眨眨眼睛，很聪明地暂时把内心的疑惑给压了下去。
紧接着，她就听见表俊秀用相当意外的语气说：“‘诺娃’吗？我说嘛，原来林组长之前非要让开发组加上名字的那个‘nova’就是允儿你啊……”
他一脸稍带思索的表情，看了看林允儿，却不再说这个话题。
林允儿不由得微微蹙眉? 好像从对方的态度里面察觉出了什么。
“哦对了。”既然没办法马上脱身? 表俊秀侧头看向“贪吃大王”被消灭后还留在原地的那些装备和道具? 好心地提醒林允儿? “允儿你最好快点把归属权是自己的物品收起来? 否则等时效过了就变成大家可以自由拾取的状态了。”
头脑尚且没从方才那惊险刺激的一幕里清醒过来的林允儿懵懂地点点头? 林深时带着笑跟在她身边，也顺便收取了几件归属权是他的游戏物品。
等到一股脑儿把东西收起来后? 林允儿才抓住男朋友的胳膊? 非常好奇地问：“刚刚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的装备明明脱落了? 却是我杀死了怪物？不对，你怎么会……”
“让我来说明吧。”刚才恰好在旁边目睹一切的表俊秀主动开口，“其实在允儿你出手之前，林组长他的攻击就已经先一步落到怪物的身上了。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前几天‘贪吃大王’被人单独打死过对吧？那个人就是林组长。这位的游戏天赋可是完全没得说，连我们部长都很惊叹呢。”
林允儿恍然又仍然有些不解地点着头。
“可是，为什么最后打死怪物的人是我？”
“这是因为游戏机制的问题，”表俊秀解释说，“其实林组长刚才的攻击已经足以秒杀怪物了，但我们部门的开发人员给这些boss加了个隐藏设置，那就是无法被秒杀，在遇到一次性可以清空全部血量的攻击的时候，它会强制留下1滴血。而允儿你那时候刚好接上打了一下，虽然装备脱落，但根据游戏机制，刚好也会强制扣除1滴血，于是游戏就判定你是最后终结怪物的人了。”
说着话，表俊秀还侧头看了看林深时。
“关于这些，林组长应该也很清楚，所以……”
这回，没等他把话说完，林允儿就彻底明白过来。
她忍不住转头，眼睛有些晶亮地注视着男人瞧着她无奈而笑的面容。
所以，他是故意那么做的。
“其实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林深时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我本来想代替曺组长带你来食堂吃饭，没想到通过游戏查询之后就发现你人已经在食堂了，所以就过来看看……结果突然看到刚刚的情况，什么都来不及就采取了行动。”
“这个游戏还可以查看别人的位置吗？”林允儿的注意力突然转移到了奇怪的方面。
“嗯。不过只有在公司里才行。”
她积极地拿着手机凑到男友身边去，“哪里哪里？你快告诉我！”
男人只好哭笑不得地帮她进行操作，顺带在游戏里加上了两人的好友。
然后林允儿就眉开眼笑地捧着自己的手机，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地图当中，那两个紧挨在一起的光点。
一个叫“里昂”，一个叫“诺娃”。
这一幕被旁边扛着摄像机的随行vj与表俊秀完完全全地收入眼里。
表俊秀忍不住瞟了一眼摄像机那黑漆漆的镜头，很想提醒一下两个人，貌似现在不止一个外人在看着，但回想一下林允儿刚刚的警告眼神，他就咽回了嘴边的话。
算了，我一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人，还替别人操什么心？
他再一看不知不觉都快把整个身子靠进林深时怀里的林允儿，陡然间更感到一阵心塞。
“我得快点走才行，不然这波可是持续的会心一击……”
“嗯？表代理你说什么？”
面对着这一男一女投来的视线，小声嘀咕的表俊秀就强笑着说：“哦，我是说，正好我也在这里，允儿你、不是，诺娃你顺便跟我说一下特殊奖励的要求好了，回头也省得开发组的那些家伙再来麻烦你。”
“特殊奖励？”林允儿也想起了之前差点被她遗忘的那则游戏提示。
“这个特殊奖励是游戏事业部开发组他们自己弄的。你可以直接要一件强力的游戏装备，或者要求开发组为你添加一个由你设计的游戏道具到游戏里面。”话说到这里，表俊秀又看了一眼边上的林深时，嘴里补充说，“比如说诺娃你拿着的那把剑……那个就是林组长他之前消灭‘贪吃大王’之后要求添加得道具。”
林允儿顿时心头了然。
旋即她就在表俊秀不出所料的表情之中不假思索地说：“那我也添加一个新的道具吧，名字……就叫‘诺娃的宝剑’！”
“不过，我想在剑柄上加一句话。”
她侧头和身旁的男人对视一眼，甜甜地弯眸一笑。
“‘for leon’，‘致里昂’。我要加上这句话！”
……
9、
“你帮我撕一下那边。”
“哦。”
好不容易把撕下来的苏子叶包了饭囫囵地塞进嘴里，林允儿拿起手边的不锈钢勺子又喝了口汤，同时拿眼睛瞟着男朋友的表情。
等到不紧不慢地咽下那口饭后，她才继续刚才的话题：“说吧。”
“说什么？”
“你既然都这么问我了，那我之前感觉韩本部长她对待我的态度有点特别别……应该就不是错觉了吧？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理由不是吗？”
林深时下意识看向旁边同样端着餐盘坐下的vj，“我们直接这样子说，没关系吗？”
林允儿也看了看还在运转的那台摄像机，点点头说：“放心，反正之后会剪辑掉的。”
林深时心里仍然存疑地皱皱眉头，但见女友这么说，也就没再多问。
与此同时，在uni公司大楼外面的停车场里面，《机智的职场生活》节目组的一干主创人员挤在一辆车上，手里都拿着盒饭。
当他们听见通过机器传送回来的现场声音后，包括pd在内的几个人都忍不住古怪对视。
实际涉及这种比较敏感的内容，到了后面节目正式放送时，确实有很大可能会被直接删除掉，但是像林允儿这样光明正大地在镜头面前把话讲出来，那也是相当少见的情况。
尤其是从前面短暂的镜头印象来看，林允儿本人在节目组人员的想象当中并不是那种说话大大咧咧的性格。
所以与其说林允儿眼下的这番话是在提醒幕后的节目组，倒不如说她单纯就是在安慰自己男朋友。
或者说，哄骗？
“其实艾琳她会那样是有原因的。”想了想，林深时首先在女友的注目下说出了这么一句开场白。
坐在他对面的林允儿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眉毛。
如果林深时的恋爱经验稍微丰富一点的话，那么他至少就会明白，无论如何，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自己的男朋友在自己面前站在别人的角度替她说话。
好在，林允儿自诩是较为宽容大度的那类女友，她没打断男朋友的话，示意他继续往下讲。
林深时大概也没察觉到她的异样，思索着说：“其实在你们这一批新人进入公司之前，uni前两个月也接纳过几批新的实习生了。其中有个实习生当时正好ojt和实习阶段都跟着艾琳，所以，应该说两个人的关系还是比较亲近的？”
林允儿渐渐听出了些苗头，蹙眉问：“然后呢？”
“然后，”林深时扫了她一眼，“本来这名实习生按成绩差不多是可以通过实习期的考核，得到和公司签约的机会。可是，这时候你出现了。”
听完男友的话后，林允儿和边上那名看似在吃饭、实则也在竖直耳朵偷听的vj俱是一怔。
林允儿手里的筷子不自觉地放下。
她也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两人旁边的那台摄像机，兴许是没想到林深时会讲出如此大胆的话来。
连外头停车场那边的节目组人员们都猛地精神起来，手上端着饭盒，屏息听着监听耳机里传来的说话声。
这种关于职场另一面的事情，即便届时不能在电视台光明正大地放出，听一听也没什么坏处。
“你的意思是说……”林允儿犹豫了一会儿，“因为我要来uni，所以那位和韩本部长关系不错的实习生被淘汰了？”
林深时却出人意料地摇摇头：“是艾琳这么认为。或者说，她也知道这事不怪你，但心里面总归有点不舒服。”
看到林允儿脸上流露出的茫然后，林深时就耐心为她解释说：“你觉得如果你不来uni的话，那名实习生就能进入公司吗？打个比方说，现在公司要招收十名左右的新人? 但实际上? 通过正常渠道进入公司的人真的会有十名吗？”
林允儿稍稍恍然，不眨眼地看着他，眼神里似乎有点难言的复杂意味。
“允儿? 相信通过之前你自己的体验? 你已经初步认识到了uni这家的魅力所在，你也充分见识到了这家公司的梦幻的一面。”林深时的声音很轻? 他低着头又夹了一筷子菜到林允儿的碗里，对她说，“可是，真正的职场不可能只有美好? 也不可能只有梦幻的一面。它会有吸引人的富有魅力的地方? 也会有让人感到伤心的晦气的地方。上班第一天，我不想跟你说太多这方面的事，不过……”
男人欲言又止，最终抬头看看眼前的林允儿，眼里的光变得温柔。
“算了。”他把话说到半截就吊人胃口地重新低下头去。
“哎? 真是！”本来连神情都隐隐绷起的林允儿顿时面容一垮，她抿起嘴唇瞪人，若不是还顾虑着旁人，真是气得想拿着单边的筷子去敲男朋友的饭碗。
“现在是午休时间，不聊工作了。”
“是吗？那你就说说看吧，为什么之前要躲着我？现在又跑过来？”
瞧着林允儿那一脸怨气十足的模样，林深时嘴角含笑地瞥瞥俩人边上的摄像机，凑上前去低声说：“因为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嗯？什么事？”
“我想起来，我们除了同事关系以外，在工作以外的时间，原来我们还是恋人关系。”
微红着脸的林允儿忍不住偏头剜了男朋友一眼，但细想想，自己也情不自禁地垂下脸去笑。
惹得旁边那名vj和躲在幕后的节目组均是心情怪异。
其实在今早目睹两个人出门前那一幕的时候，他们中间大多数人就已经大约预感到了往后这档节目会有个什么走向了。
林深时的主动回避，老实说还让几名节目作家暗松了口气，心里暗暗感激。
只是现在瞧着摄像机画面当中这对有点像是在演电视剧一样得年轻情侣，一名节目作家就不由自主地凑到pd耳边问：“我们这是职场体验类节目对吧？”
脸色怪异的pd侧头和他对视，旋即就没好气地小声说：“至少不是《我们结婚了》。”
“啧，tvn应该还没出过恋爱真人秀节目吧？”
“呀，你清醒一点！”
……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挽着男友胳膊的林允儿终于避讳地瞧瞧跟在身后的vj，拿手挡着，踮起脚对他说：“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叫韩本部长‘艾琳’！”
当恶狠狠的话语用微笑的表情说出口时，便会产生一种微妙的效果。
林深时嘴角动了动，还没开口就被林允儿一指头戳到唇前，义正言辞地说：“不用回答了！反正你肯定要说一些歪理，我不听！我只要你回答‘好’或者‘不好’就行了。”
男人愈发失笑，想了想，到底是在女朋友背对着节目镜头的不善目光尝试性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下子，林允儿的脸色才松缓下来，放下手，鼻子里甚至发出了一声幼稚的轻哼。
“胜男发消息问我了。”忽然，林深时看着手机说，“你们差不多该开始下午的oj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