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来访
“呀，少女时代的门面大人？”
一只手在林允儿眼前晃了晃，还打了个脆亮的响指。
林允儿顿时回过神，下意识就抬手捋了捋脸颊边的金色发丝，小心掩饰那抹尚未来得及收敛的异常情绪。
“打起精神吧。拍完戏还没轻松呢，你要放假怎么说也要等到六月份。接下来几天可都是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啊。”
金明京走进来放下几件衣服，又想起什么，有些尴尬地回头问：“允儿，或许是因为昨天的事……伯父生气了吗？今天早上我去接你的时候，他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一听金明京这话，林允儿眨眨眼，而后哑然失笑，“不是的，欧尼。我阿爸他只是在生我的气而已。”
“生你的气？”
“嗯。他以为我结束中国的那边工作回到首尔就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他了，结果这几天恐怕我也没办法再回去看他了。”
金明京听后才稍稍恍然，脸上也浮现出几分无奈和感慨，走到沙发前的桌子上拿起保温壶，递给了林允儿。
“工作不就是这样吗？父母那边，只能以后有空再补偿了。你这几天也要注意休息，刚刚你化妆的时候，我发现你的眼圈好像有点重。怎么，昨晚没睡好吗？”
林允儿接过保温壶，旋开盖子喝了口里面的热茶后就镇定地说：“没什么。可能是第一次和粉丝们开生日会吧，有点兴奋？”
金明京没有怀疑地点点头。
恐怕外人也绝不想到，那座看似普通的陶瓷雕塑，对于林允儿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
“明天‘贞洞夜行’的那个活动暂时帮你推到后天去了，你还记得吧？”
“嗯，之前不就已经交代过一遍了吗？”
“记住就好，到时候穿好看点。赞助的衣服就不用穿了，你不是自己有几套私人订制的晚礼服吗？到时候我们提前帮你定个造型。”
“行了欧尼，别太夸张了。”
“啊，对了。”
金明京翻了翻后面的行程表，扭头对林允儿说：“生日会拍的活动照片，不然等你生日那天再上传到网上怎么样？”
“为什么？”
“反正之后你不是还要临时把头发喷黑去参加活动吗？而且等生日那天再公开新专辑的造型也更有意义不是吗？虽然现在网上可能已经有粉丝曝光这个消息了。”
“所以说没事那么早让我染发干嘛？”林允儿冲经纪人可爱地皱了皱鼻子，“害得我昨天回家的时候，还被阿爸说了一句。”
在结束电视剧的拍摄后，林允儿又马上要参与组合新专辑的制作，眼下这头浅金色的长发就是她新专辑中预定的造型。
偏偏今年贞洞街那边打算举行一个以“春夜”为主题的庆典活动，名为“贞洞夜行”，主要以宣扬传统民俗为主，时间就在29日和30日。
林允儿作为首尔中区的宣传大使，要是以这副造型登场的话，估计很快她这个宣传大使的头衔就会被撤回了。
“就是说啊，公司也真是……”金明京像是想起了什么，摇摇头就说，“只能辛苦你了，允儿啊。”
林允儿故意发了声意味深长的鼻音，也没再多说这些工作上的事，把注意力放回了自己刚才思考的问题上。
她看向放在化妆台上的手机，微不可察地抿动嘴唇。
她不知道林深时昨晚等她的消息等到了凌晨三四点，同样，林深时也不知道，一两个小时后，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她也从床上爬了起来，盯着手机直到经纪人来家楼下接她为止。
林允儿也说不清楚她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这件事。
雕塑裂成两半就裂成两半吧，或者说摔碎了更好，刚好实现了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至于说林深时那边……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林允儿也明白他是一个值得来往的人，按理说，如果放不下这段关系，她大可以通过别的方式去联系他。
反正她也早知道了他的现实身份。
然而正是这一步卡住了林允儿。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联系现实中的那位“林树先生”，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联系那个人。
顾虑实在太多，比如说她的真实身份可能会带来的影响，又比如说她担心林深时会怪她长久以来的隐瞒。
所以思来想去，林允儿最后反倒希望“三神奶奶”能再起点作用了。
只是，直到目前为止，她内心那份隐隐的期待也没能得到实现。
注视了一会儿手机后，林允儿的脑中忽然又冒出另一个奇怪的想法来。
假如她和林深时之间的短信联系是“三神奶奶”截断的话……那么，是只有短信不行，还是说她以后都无法联系林深时了？
这个想法一生出来，林允儿就没办法再压下去。
她的胸口幅度很大地起伏了两下，对于她想到的这种可能性莫名感到了十分不安。
犹豫再三，林允儿就趁着经纪人还有其他人出去的空隙，拿起手机，不假思索地点进短信界面，找到了那个她早就眼熟的电话号码。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指头郑重其事地按了下去。
……
不大不小的开放讨论室里，林深时和李正尧等人正站在一面宽大的移动白板前讨论最近客户部的一些工作事宜。
除去毫不知情的金尚植以及高组长几人外，李正尧和宋光日时不时就会忍不住偷瞄一眼林深时平静的侧脸。
正好这时候，站在旁边的高组长开口说：“对了，本部长。我刚刚听光日说，韩信航空的女代言人，您心目中已经有人选了？”
她这话一说，在场众人的目光就全都汇聚到了林深时的身上。
“嗯。”哪怕留意到李正尧两人的眼神，林深时也依旧面不改色，“我觉得女idol的话，少女时代组合里的林允儿小姐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我之前倒也听奉秘书说过……从形象和各方面的条件来看，允儿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不过，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试探一下韩信那边口风再说？”
在说这话时，高组长完全没注意到边上的宋光日正在向她不断暗使眼色。
没想到，前不久还散发出强大气场的林深时此时听了高组长的话后却没再表现出强势的态度。
他口吻冷静地说：“允儿就是我综合考虑后给出的最佳判断。如果我们还要回头去询问韩信的意见，那么韩信把这件事交给我们的意义又是什么？”
“可是，我觉得保险一点还是……”
“咳！我觉得吧！本部长的话没错，允儿小姐就是我们最佳的选择。”
不等高组长把话说完，李正尧就连忙咳嗽一声，抢先打断了她的话，来到林深时面前。
“少女时代是韩国历史上成就最高的女团，允儿她已经具备最好的资历了。再说了……人家不是很漂亮吗？不是吗？我和本部长都觉得她的形象很适合。”
“啊……对对对！”
“我也觉得李组长说得没错。”
“允儿她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啊！”
收到李正尧若有若无的暗示后，在场的一群人也反应过来，出声应和。高组长哭笑不得，但瞧了两眼林深时的脸色，也终于意识到什么，若有所思地保持了安静。
林深时面无表情地剜了李正尧一眼，刚要开口说话，怀中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也没管目前在开公司会议，直接接起了来电。
“嗯，我……”
“咚、咚。”
接通电话后，林深时一句话还没说完，一名职员就敲了敲讨论室的玻璃门，恭敬地探头进来说：“那个本部长，社长来公司了。刚刚打电话来说，希望您现在能上去社长办公室一趟。”
社长？
一瞬间，包括李正尧、高组长几人在内的公司高管都看向了林深时，眼神包含的意味各异。
林深时皱了皱眉头，旋即就拿着手机低声说：“嗯。妈，你稍等一下，我现在有急事要忙。”
电话那头坐在国内家中的林食萍闻言不满地说：“你不是已经当上本部长了吗？怎么感觉还是和过去一样忙？”
“越高的位置，不也需要越大的责任感吗？”面对母亲时，林深时仿佛褪尽了平日里的冷淡和棱角。
“好了好了，被你这么一说，老妈也不好意思了……那我微信上联系你吧，注意看消息啊。”
“嗯。”
林深时难得露出一抹微笑，收起手机。
“行了，我现在上去。不用一直等在这里了。”
“啊是。”
如今在hart广告，诗京这位社长的上班行动也算是一则大新闻了。
林深时一时也猜不到诗京突然出现的原因，直到他在诗京的办公室里坐下，听到她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为止
“明晚来参加我的生日晚宴吧，我为你留了两张请帖。”
放下手中的茶杯，诗京抬头对上了林深时的目光。
她的语气很淡，也很坚决，如同以前她要求林深时接手hart一样。
7、艾丽丝梦游仙境（上）
越是颠覆性的事物也越是容易给人们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毫无疑问，作为一个正常人，哪怕林允儿没有此前和林深时的那些私下来往，一时半会儿她也很难忘记有关“三神奶奶”的事。
关键不仅在于她和林深时的失联，也在于事情的突发。
突然地发生，又突然地结束。
在没搞清楚“三神奶奶”是否真的不会再影响自己生活之前，林允儿的内心总归是有些不安。
当然，她也不否认，她会这么迫切地想要联系上林深时的另一部分原因是她很想告诉那个人，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昨天和今天不是有意不联系他，也不是故意爽约，只是事出有因。
只可惜，目前看来，林深时那边她很难联系上，至少以“马鹿小姐”这个身份来说是如此。
现实中的林允儿也暂时找不到借口能去找他，林允儿也没做好真正曝光身份的准备。
再加上这几天她都没有空闲的时间。
种种的原因叠加起来，林允儿只好先把困惑和担忧埋藏在心底。
她打算等过几天有空再来解决这件事，顺便观察看看坏掉的雕塑会不会出现什么别的状况。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和林深时之间的联系不该就这么随随便便地中断。
晚上，当林允儿结束一整天的奔波后，回到家里她就忍不住张开双臂躺倒在了卧室里的床上。
不过，累归累，做了近十年的艺人，她也早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在床上抱住枕头静静发了会儿呆后，她还是克服了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撑起身来去浴室洗澡。
等到她穿着一身白色的浴袍从水雾弥漫的浴室里走出来后，经过厨房时，还顺手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冰啤酒。
“啪啦”一声轻响，些许酒沫涌了出来，林允儿眯起眸子喝了一小口，浑身打了个寒颤，旋即心情貌似好了一些，唇角勾了勾，踩着拖鞋来到客厅里准备看电影。
她能看到家里的时钟上，时间正在一点一滴地指向凌晨时分。
然而前不久还满身疲累的她，现在却是没什么困意了。
不对，困意自然是有，脑子里面却完全没有想要上床睡觉的想法。
林允儿很清楚她为什么不想睡，她也知道明天一早，她又要准时起床，然后在经纪人的陪同下开始一天的行程，可她就是想任性一下。
任性今晚这一次。
客厅里宽大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林允儿前段时间从中国买回来的影碟，她穿着浴袍，靠在沙发上，手里头拿着遥控器。
尽管电视播放的音量远比常人设置的音量要小上很多，她也无动于衷。
她的目光始终在凝视前方，像是在认真观看这部中国电影，又像是在怔怔出神，回忆自身这两天离奇的经历。
又过了一会儿，单薄冷透的浴袍终于提醒她需要更换一套更加舒适的睡衣，原先湿乎乎贴在脸颊上的几缕金发也早就干燥，微曲翘起。
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却没回卧室去换衣服，而是来到沙发的旁边，找到了她今天带回家的那件东西。
一个手提包，包内装了几件杂物，其中最显眼的东西就是一个略显陈旧的礼盒，打开礼盒后，是一座已经裂成两半的陶瓷雕塑。
如今林允儿面对它总算不用像过去那般小心翼翼了。
她抱住膝盖，原地蹲下，伸手摸了摸礼盒里面那座以前也栩栩如生的陶瓷雕塑，眼神难以形容。
今晚林允儿准备住在家里。
一来是没借口再住到集体宿舍去，二来，其实昨晚她就想尝试，在雕塑损坏后，她和林深时还会不会出现那种神奇的情况。
她不清楚今天林深时正好搬离了三成洞，她仍然抱有期待，或者说也不算期待地想要进行一番“实验”。
虽然她明白这场“实验”很有可能不会成功。
在起身回卧室换睡衣的同时，林允儿也拿起装有“三神奶奶”的那个礼盒，带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是近一段时间以来，她头一次这么做。
她也没继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一罐开封后却没怎么喝的啤酒，无谓地打发时间。
她关闭电视机，把那罐啤酒放回了冰箱里，关灯回房。
“啊！不管了！”
安静在床上躺了片刻后，她就忽然扑腾起了修长的双脚，很烦躁地翻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床边地板上的那个礼盒，随即关掉了床头的台灯，被子一拉，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蒙头睡觉再说！
这一努力在大约几分钟后又出现了波折。
“啊西！为什么睡不着？”
“睡吧、睡吧……林允儿！有什么好在意的！”
“明天还要工作呢！”
“睡吧，拜托！”
外头天空的夜色渐深，卧室里床上的那道身影翻来覆去。
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她的郁闷与躁动。
但不是谁都能留意到她隐藏在黑暗中那张紧咬下唇的面容。
面对被窝里同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那份黑暗，她的眼皮终究是渐渐沉重地合上。
然而没过多久，她的嘴唇莫名翕动了两下，梦呓般喃喃说了一句：
“为什么还不来……”
……
“谢谢您。”
“好了，时间不早了，赶紧上去睡觉吧。”
“是。”
裴珠泫礼貌地鞠了一躬，目送保姆车远去后，这才鼓起腮帮子，缓缓吐出口气，沐浴着夜色朝宿舍楼走去。
这两天她的单人通告加重了不少，虽说大多数时间安排在晚上或下午，但在新人时期忙碌也是一种幸福。
抬手看看表，看见上面显示的时间后，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等解开门口的电子锁进了宿舍后，裴珠泫才轻手轻脚起来。
房内一片漆黑，其他的成员早已入睡。
一如既往的程序，裴珠泫脱下外套等，先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后本想直接回房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光着脚丫来到了厨房里。
“抱歉，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给你浇水了……”
她用自己的水杯在水龙头下接了点水，踮起脚尖倒进冰箱上的小花盆里，然后眨眨眼睛。
“奇怪，好像活过来了一点？”
淡淡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皎洁、宁静，却不甚明亮。
裴珠泫又仔细看了两眼，略带疑惑地放下了脚。
她也没多想，在处理好一切后就转身去回房睡觉。
明天她没什么事，除了中午需要去趟公司外就只剩下之后的《音乐银行》主持工作，也就是说，她能一觉睡到自然醒了……
深夜，那道本在安眠的娇小身影没由来地动了动。
过了几秒，伴随一声包含浓重困意的轻轻鼻音，她昂起头来，抬手摘下了脸上眼罩，可爱而茫然地眯着双眼环顾四周。
房间里黑暗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倒也没觉得有哪里奇怪，不作声地撩了撩头发后就翻身坐了起来，穿上拖鞋想要去客厅里倒杯水喝。
嗯？拖鞋怎么好像大了很多？
正处于迷糊状态的她想了一下，也没在意，依然遵循脑海里的印象，避开了组合成员床铺所在位置。
直到……
“啊。”
一声短促的低呼响起。
她用手揉揉额头，发愣地瞅着那堵被她一头撞上的墙壁，一只手还不信邪地伸过去，在墙上到处摸索。
房门呢？
她既迷惑又不想打扰到成员睡觉，只好凭借记忆找起了本该位于这个位置的房门。
十几秒后，她终于是找到了出去的门，原本昏昏沉沉的头脑也变得清醒了一些。
她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儿了。
因为她发现她现在所处的这间房间不仅比她宿舍的房间要大上许多，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找不到她舍友所在的那张床。
偌大一间房间，只有一张床，甚至其余的家具都不多，显得冷冷清清。
什么啊，做梦吗？
她低头看向黑暗中被自己用手握住的房门把，传递回来的触感又非常真实。
索性，她还是信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结果，一踏出房门，她的双眸立即就睁大了起来！
她的眼前出现了明亮的灯光，问题是，她看到的景象与她的宿舍内况截然不同。
这是一条不算长的走廊，精美华贵的地毯铺就在地上，两侧还摆放了几样赏心悦目的工艺品装饰，走廊的尽头则承接通往楼上和楼下的大理石楼梯。
裴珠泫呆呆地穿着她脚上那双明显大了很多号的男士拖鞋，在暖色调的廊灯照映下，走到了那条上下楼的大理石楼梯上。
她犹豫地扶住楼梯的扶手往下望去。
紧跟着，一幕仿佛只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豪宅内景就映入了她眼中。
散发出耀眼光辉的水晶吊灯、四处充斥的现代化装修风格……乃至是宽敞到不像话的空间，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在充分刺激着她才刚从睡梦中惊醒不久的大脑。
果然是在做梦吗？
正在裴珠泫思绪混乱间，她冷不防瞧见了下方的客厅里出现一道人影，整个人下意识就矮下身去。
6、财阀三世
林深时也不是毫无脾气的人，懂得忍耐是好事，忍耐过头就是坏事。
不过，诗京的情况不同。
林深时和她不算熟悉，却也了解她的性格。
他知道，如果没有充分理由的话，以诗京的骄傲和头脑，她不会在海淑已经被隐晦拒绝的情况之下再来找上林深时。
所以，林深时现在很好奇，那个必要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我今天早上收到了集团秘书室的通知，我外公明天晚上会来出席我的生日晚宴。”
不用林深时开口询问，诗京就用淡定的口吻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回答来。
林深时先是惊讶地看看她，接着眉头就不由自主地微皱起来。
诗京口中的“外公”，自然是指hanshin集团的现任掌舵人，赫曹会长。
假如是普通家庭，外公参加外孙女的生日宴会压根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但要是把这件事放在hanshin氏里，哪怕是外人，都能从中品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要知道，hanshin集团的赫会长一辈子只娶过一任妻子，育有两子两女，按理说该是儿女双全、子孙满堂，偏偏最早出生的长子和次子没有任何的经营才能，守成都略显困难。
反倒是作为第三个孩子出生的静淑，也就是氏真正意义上的大小姐，尚未成年时就已经开始帮助父亲管理集团内的大小事务，成年后更是直接从头上的两个哥哥手里抢过了hanshin集团最大的那块蛋糕韩信航空的经营权。
这倒也罢了。
谁知道轮到诗京这一代的时候，情况变得更糟糕。
一群小孩子平均素质倒也不低，毕竟都受过了最好的教育，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唯独就一点，赫会长没孙子。
即便是早被他放弃的长子和次子，多年来在外头留下了一屁股的风流债，愣是不能给他生出一个嫡亲的孙子来。
因此，在很多有心人的眼里，赫会长对待第三代的态度才会显得至关重要。
到底是依照传统，把位子传给儿子，还是讲究实际，把大权交给更有能力的女儿……亦或者，女婿。
这件事，如今在所有和hanshin集团利益息息相关的人眼里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赫明晚会亲自出席宴会给诗京捧场，这一突发的举动简直是牵动了无数人的神经。
林深时也总算明白过来诗京为什么一定要他参加宴会，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他想了想也难得放松语气，低声地问：“老人家想见我？”
在这里，他用韩语所指的“老人家”不完全是类似于国内对年长者的敬称，更像是一种尊称，也能够被翻译成“大人”的意思。
这个就是hanshin集团内部大多数人对于那位一手创建偌大一个hanshin的老人的称呼。
“与其说我外公想见你，不如说是我想让你见见他。”
诗京见话题说开，索性也不再隐瞒自身的心思，对林深时无奈地笑笑说：“不管外头怎么传，我总该向老人家解释一句。”
林深时眯起眼睛，又问：“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没有。”
诗京还真想了一下，很诚实地摇摇头。完了，她又认真补充说：“但是，等明天你和我一起去挑出席宴会的礼服的时候，我可以让你多挑两件你自己喜欢的衣服。”
林深时有些没好气地反问她：“你连这事都不管？”
谁料，诗京却冲他眨了眨眼睛，神态间流露出一丝小女儿的俏皮，“其他人我当然不管，可你不是不一样吗？你可是我出生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一位‘绯闻男友’啊！”
林深时一下子面露苦笑。
这是他第一次从诗京嘴里听到这样的称呼，而且他能预见到，这个称呼以后没准还会经常出现在诗京的口头上，成为一架高高挂起的“箭靶子”。
“那我还有什么好说？”林深时终于端起了他面前那杯泛凉的咖啡，“我只希望常务您不要老是盯着我一个人，这不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自己。像我这样任劳任怨的下属可不多见。”
“你知道外头有多少人争着抢着想当我的绯闻男友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诗京同样喝了口茶水，妩媚地白了他一眼。
可以看得出来，比起最早两个人坐下来谈话时，她的神情轻松了许多，大概是得到林深时的应承后，她心里也随之松了口气。
“对了。我外公这几年来脾气有点怪，你以前没和他见过面，到时候无论他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你最好还是憋着，不然到时候别说是我，连我爸妈都保不住你。”
“放心吧。既然我们已经做过交易，我自然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听到林深时的回答后，诗京满意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她这番嘱咐非常多余。
林深时要真想继续在hanshin或者韩国待下去，他就绝不会去贸然顶撞赫。
这点和他平时对待诗京的态度截然不同。
诗京是一个讲道理的上司，偶尔林深时还能跟她讨价还价，赫却是整个hanshin集团最不需要讲道理的人。
不要和不用讲道理的人讲道理，那是很愚蠢的行为。
林深时不会做出这种事。
但是诗京倒是提醒了林深时另一件事。
“我有件事想问。”
“你是说，韩信航空的事？”
只用一眼，诗京就一如既往地看破了林深时的心思，她低头随手放下茶杯，说：“如果我告诉你，这件事我事前也完全不知情，你相信吗？”
“相不相信都已经没意义了。”林深时一脸平静，“我现在更想知道的事情是，常务您的母亲，静淑代表到底想干什么？”
诗京往后靠在舒适柔软的沙发上，抱起双手注视林深时，饶有兴致地说：“我看了一眼你们昨天提交上来的报告书，我还以为你早就猜到我偶妈想干嘛了呢。”
“这么说……代表是赞同hart提交的方案了？”
诗京却摇摇头，直起身来说：“我的意见可不代表我偶妈。另外，关于这件事，我们暂时不急，等明晚的事情办完再说……现在，对于我，还有对于你来说，明天晚上的那场宴会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林深时不由微微皱眉，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哦对了，差点忘了。”
诗京扭头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一把林深时有点眼熟的电子锁钥匙，放到了他面前去。
“这是什么？”
“公司给你分配的新房子。”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栋房子好像是专务，您的小姨私人购买的吧？”
“那又怎么样？我小姨已经把这栋房子的所有权转交给我了。”诗京面不改色地说
林深时抬起手揉揉额角，“我已经有住处了。”
“对，我之前也了解过了。咖啡店的楼上，气氛是不错，地价也还行，就是一点不好……”诗京忽然往前俯下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深时，“那地方配不上你的身份！”
林深时也眯眼注视她问：“我又是什么身份？”
“我的绯闻男友，我公司的本部长，还有，我的合作者。”
诗京一连用了三个排比，全是以“我”为开头，如同宣誓主权一般。
“这个理由还说服不了我。”林深时淡淡地说。
“那我就换个理由，我不想让我外公到时间觉得太寒酸，不管是我还是你。”诗京重新翘起了二郎腿。
林深时无奈地说：“明晚我和会长就要见面了。”
“所以说，我给你批天假，你现在就回去那家咖啡店里把行李搬到你的‘新家’去！”在“新家”这个字眼上，诗京故意咬重了字音。
林深时很不理解地看着她，“这么做有意义吗？只是一天而已，你觉得会长会不知道我之前住在什么地方吗？”
“那你觉得我会想不到这一点吗？”
诗京说着就优雅地站起身来，提上了她的包，转头对林深时说：“有时候，老人家要看到的东西，仅仅是子孙的一个态度而已……还有，作为hart的本部长，你住的那个地方的确是太寒酸了，传出去连我们hanshin都会跟着丢人。”
林深时看样子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一根纤白的手指指住了嘴唇，当即收回了话头。
“什么话都不要多说，你当成是上司的命令就好。”
诗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却没有傲慢和冷冽，反而显得有些玩味和柔和，语气听上去更像是进行劝说的温言软语。
“现在，立刻下班回去搬家，我已经安排好司机在门口等你，到时候他会直接送你去你新的住所。”
8、艾丽丝梦游仙境（中）
是男人！
在看见那道人影的第一眼，裴珠泫的大脑就给出了一个准确的判断来。
她蹲下身，紧张地抓住欧式风格的楼梯铁栏，偷偷观望下方客厅里的那个陌生男人。
这人是谁？为什么她一觉醒来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被人绑架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从裴珠泫脑中冒出来，让她一时间感到非常震惊和疑惑，半夜梦醒的残留困意在这一刻完全被驱散干净。
在裴珠泫小心翼翼的观察中，她发觉男人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她刚刚出来的那间房间，从头到尾都没抬头往楼梯这边看一眼。
看上去，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是正在办理什么公事？
探头探脑地看了几秒，裴珠泫又觉得男人的背影给了她一种隐约的熟悉感。
莫非是熟人？
为了稍微能看清楚一些，她脱下了脚上那双很拖累的大号男士拖鞋，微踮脚尖，踩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阶又往下挪动了几步。
终于，当接近到一个裴珠泫认为不能再靠近的距离后，她就努力睁大了眼睛，想要从那道挺拔的背影上寻找到些许的印象。
过了一会儿，面对笔记本电脑的男人忽然动了动，吓得裴珠泫连忙缩起了脖子。
不过也因此，她总算瞥见了男人的侧脸。
一瞬间，裴珠泫愣了愣。
这位……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应该是hart广告的那位本部长，林深时本部长，对吧？
裴珠泫发愣地眨巴眨巴眼睛。
她先前有预想过对方会不会是什么一看就很凶恶的面相，毕竟无论如何，她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莫名其妙地带到了这处目前还不清楚具体方位的别墅里！
要不是裴珠泫醒来的时候也没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异样，恐怕这会儿她都要陷入濒临崩溃的状态了。
可她怎么都没料到，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那位hart广告的年轻本部长？
裴珠泫一下子又纠结而困惑地咬住下唇，整个人一头雾水地坐在台阶上。
不算之前smcoex的那次偶遇，在两人第一次见面后，林深时留给她的感观其实非常好。
出道也有十个月时间的裴珠泫甚至能够敏感地比较出来，林深时在面对她时，语气和眼神都和她以往见过的那些精英人士不太一样。
他看向她的目光格外平静，也给她带来了一股奇妙的舒适感。
所以当发现坐在客厅里的人是林深时后，裴珠泫的思绪就再度变得混乱起来。
她在猜想，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她不清楚的误会存在？
还是说，她真是在做梦？
裴珠泫蹙起眉头苦思，低头看看，还下意识呆呆地抬手在自己的胳膊轻掐了一把。
啊。
会疼。
她顿时吃痛地抿紧小嘴，旋即愈发迷糊地通过楼梯铁栏间的缝隙看向下方。
那副呆愣茫然的模样，活像是一只在森林里迷路的小白兔一样。
这时候，一个裴珠泫怎么也意料不到的状况发生了。
坐下来后就没有动静的林深时突然毫无征兆地拿着水杯站起身来，绕过呈u状排列的沙发，面不改色地走向了客厅的后面，好像是想去倒水。
坐在台阶上的裴珠泫感到自己浑身上下仿佛都冻僵了。
她很清楚地看到，林深时在转身的刹那，视线往她这边的楼梯看了一眼！
怎么回事？
他看见自己了吗？可是看见了为什么不和自己说话？
还是说他并没看到自己？
裴珠泫僵在原地等待了十几秒，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就左右骨碌转动了一下。
见林深时那边迟迟没动静，她强忍住胸腔中那阵剧烈的心跳，起身趴在楼梯的扶手上，往客厅后方的方向偷偷瞄去。
客厅后方的情形和她预想的不太相同。
客厅的后面不是厨房，准确地说，的确包括厨房在内，只不过厨房的位置在更偏的方位，至于说林深时本人的去向……
裴珠泫瞟了瞟那个被放在长条餐桌上的空水杯，又趴在扶手上伸长脖子，瞅着侧边关上门后亮起灯光的卫生间，大致就猜到林深时在做什么了。
她轻咬下唇，回头望向客厅里林深时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内心当机立断地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来。
她只是想偷看下林深时到底在用电脑做什么，速度够快的话……应该没事吧？
有了决断后，裴珠泫也不想浪费时间，一边观察那边卫生间的动静，一边蹑手蹑脚地跑下楼梯来，溜进了客厅里。
她没坐到沙发上，而是缩起身子蹲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以免林深时一出来就瞧见她。
紧跟着，她就用手轻轻碰了碰笔记本电脑旁边的鼠标。
原本黑屏的电脑屏幕当即亮了起来。
还好，不需要输入密码。
裴珠泫暗松口气后就赶紧集中精神，浏览起了笔记本电脑上显示的内容。
这一看，她的脸上就浮现出了几分淡淡的惊讶之色。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内容不是她想象中那种不可告人的机密，也不是什么有关工作的内容，与她更是没半点关系。
在林深时电脑的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东西是……
“允儿前辈的资料？什么啊，林本部长是允儿前辈的狂饭吗？”
裴珠泫不禁瞄向电脑屏幕下方显示的时间。
大发，现在已经凌晨4点多了？
即便是粉丝，也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做这种事吧？难不成林本部长是那种传闻中的“私生饭”吗？
裴珠泫像是得知了什么惊天的大秘密，吃惊之下刚想继续看看电脑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她的身体却蓦然一僵。
因为，她看到了一双穿着西装裤的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身边。
在裴珠泫头脑空白的同时，她就看见男人压根没理会她，直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为了方便逃跑，她是侧身蹲在沙发前，刚好在林深时坐下后，一双还挺长的腿就在裴珠泫的面前近在咫尺地放了下来。
呀，怎么还不说话？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醒来吗？
见林深时见到她后也没第一时间采取什么暴力举措，裴珠泫就抿抿嘴唇，犹豫地转过头去，想要主动开口和他交流。
谁曾想，转头看去，她才惊觉，林深时的目光完全没放在她的身上，反而抱起双手，微微皱眉地凝视电脑屏幕上显示的那张林允儿的照片。
什么啊，故意无视我吗？
不对。
仔细看了林深时几眼后，没从神情间察觉出丝毫的异常，裴珠泫就想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可能性，她稍稍屏住呼吸，伸出手去，往半空中挥了挥。
他不会是……他不是无视我，而是看不见我？！
裴珠泫情不自禁地起身坐到了沙发上，凑近了男人一些，伸手在他的面前又使劲儿挥了挥。
来回晃荡，林深时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这个男人始终一脸凝重地在注视着电脑屏幕。
于是，裴珠泫得出了一个结论来。
要不是林深时在故意耍她，要么，她是疯了吗？
恰在此时，靠在沙发上的林深时也有了新动作。
看到林深时动起来，裴珠泫立马就条件反射地躲到一旁去，小脸紧绷。
结果，林深时依然看都不看她一眼，俯下身去，操作鼠标点开了电脑上的另一个窗口，将这个界面和林允儿的资料界面并列地放在一起。
裴珠泫的眉头顿时蹙了蹙。
林深时新打开的这个界面上是她的资料！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也传来了男人貌似很是不解的喃喃低语。
“是我感觉错了吗？不对……允儿肯定就是我认识的那位‘马鹿小姐’。那么，这个名叫‘裴珠泫’的女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林深时自语时明明使用的是中文，落在裴珠泫的耳中却也变成了她能理解的意思。
女孩蹙起的眉间同样泛起了些疑窦。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允儿”是指允儿前辈吗？那“马鹿小姐”又是什么意思？还有，我又有什么问题，让这位林本部长感到纠结呢？
裴珠泫的心神莫名被林深时简单说出的几句话给吸引住了。
她正在暗自思索，林深时又拿起了放在电脑边上的手机，解锁界面，点开了短信界面。
噢！这是……
裴珠泫微睁眼睛，看了看手机界面上那条被发送出去的短信以及上方显示的手机号码，又偏头看了看林深时皱眉注视这条短信的侧脸，表情就若有所思起来。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之后，林深时仍然在不吭声地独自沉思中。
裴珠泫小心看了他几眼，还是不大敢相信林深时真看不见自己，心里面想着不然干脆出声说话试一试好了。
没想到，她刚要开口，眼角的余光就忽地瞧见到了不远处的一件熟悉事物。
她不自觉地扭头看去，面上随之一怔。
在她和林深时前方的电视机柜上，放置了一个她分外眼熟的小花盆。
问题是，眼下那小花盆里栽种的那朵红玫瑰花，居然……正在娇艳无比地灿烂盛开？
9、艾丽丝梦游仙境（下）
怎么回事？
因为离得较远，裴珠泫一时也很难确定那个眼熟的小花盆真就是她所栽种的那一盆。
更何况，为什么小花盆里的那朵玫瑰花此时会焕然一新？
她发现自己的大脑中已经完全充塞了各种各样的疑问。
莫名其妙的场景、莫名其妙的人物，还有莫名其妙的花。
裴珠泫本来想悄悄站起身来，去电视机柜那边仔细瞧一瞧那盆开得娇艳的玫瑰花。
结果这时候，她的目光触及到林深时再次拿起了手机，看样子是又打算查看什么消息。
于是她的动作又立马停了下来。
一边控制距离，避免不小心碰到男人，一边尽量探过头去，想要看一看林深时手机上显示出来的内容。
她倒不觉得这种行为是在触犯别人的隐私。
因为她总觉得她眼下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她的梦境而已，眼前出现的林深时不一定是真实的林深时，而是她梦里的林深时。
唯独有一点，她知道，她的这场梦非常特别，也非常真实，有别于她此前人生中经历的所有梦幻。
好不容易瞄到了一点林深时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只是这次看见的内容让裴珠泫愣神地眨眨眼睛。
林深时正在查看他早上收到的那条微信，上面使用的语言自然是中文，然而裴珠泫却能直接看懂意思。
她本人也未曾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很快就抿抿嘴唇，略显尴尬地坐正了回去。
在微信发来的消息上，林食萍给儿子制造了一个很现实的难题。
她为他安排了一场相亲，时间在后天，准确地说，是明天，也就是5月30日的下午。
裴珠泫能注意到林深时在查看这条消息的时候，指头在消息下方附带的时间和地点上无意识地轻点。
很显然，这件事也是他感到苦恼的问题之一。
裴珠泫这会儿倒是十分能理解他的心情。
她出道时已经25岁，要不是坚持想要发展idol事业的决心使得她劝服了她的家人，恐怕现在她在大邱也该被家里人安排这种事了。
有时候即便是优秀的人也很难找到伴侣，因为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难言之隐。
比如裴珠泫自己，由于内向腼腆的性格，再加上不擅长表情和情绪的表达，时常被人认为是面瘫和冰山，虽然以往也有很多看上她的长相对她展开追求的人，但真正靠近到她身边的人近乎为零。
所以裴珠泫能够体会到林深时的难处，侧头偷偷瞄向林深时的目光也不由多出了些同病相怜的感慨。
原来这么厉害的人，也像自己一样，找不到可以恋爱的对象吗？
接下去一段时间，裴珠泫就陷入了一种莫名无聊的状态中。
林深时看样子是真的看不见她，只在自顾自做自己的事，而且常常盯着电脑屏幕上她和允儿前辈的资料就是好几分钟，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考虑什么样的问题。
百无聊赖之下，裴珠泫就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溜到了林深时家客厅的电视机柜前，开始认真研究柜子上摆放的那一小盆玫瑰花。
经过再三的确认后，她总算肯定下来，这盆花，十有八九就是她栽种的那一盆！
理由很简单，不仅花盆的样式一模一样，连里面栽种的那朵玫瑰花也是。
虽然裴珠泫宿舍里的那一朵红玫瑰，她记得她睡前查看时还是蔫巴巴的一朵，但反正这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梦”。
即便那朵花从死到活，也很正常，对吧？
裴珠泫尝试伸手去触碰那朵鲜艳绽放的玫瑰花，想试试看会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然而，花她是碰到了，预想中的变故却没发生。
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林深时家里、或者说自己的梦境中会出现一盆和现实中基本一致的玫瑰花，裴珠泫抱膝蹲在电视机柜前又观察了那朵玫瑰花一会儿后，见毫无异常，只好无聊地回头看看。
这一看，她的目光就不由顿住。
她看到，刚刚还坐在沙发上皱眉面对电脑屏幕沉思的男人，不知何时已往后靠在沙发上，安静地睡着了。
裴珠泫站起来，尽量放轻动作，重新走了回来。
她依然穿着那身睡衣，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用那双明亮的眼睛安静观察着林深时。
她估计林深时是在自己也没意识的情况下睡着的，因为这位眼下的睡相简直和她们组合平时成员们累到睡着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双手无意识地搁在了腿上，手里还拿着手机，整个人靠在沙发上，头稍稍侧向了裴珠泫所坐的这一边，双眼闭上，胸口缓缓起伏。
嗯，睡觉的时候倒是很安静，这一点和那些孩子不太像。
裴珠泫的目光不自觉顺着林深时的胸膛，慢慢上移到他的脖子，凸出的喉结、修长的脖线，再到那张闭眼沉睡的脸庞……
忽然，她意识到不太对，连忙眨了眨眼睛，抿起嘴，正襟危坐地侧回身去。
不过，没过几秒，望了一眼客厅角落摆放的那座摆钟后，裴珠泫的脸上就浮现出了点无奈之色。
时间已经快到凌晨4点半了，林深时是睡着了，她该怎么办？
这场梦境，或者说这样的情况到底是持续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难道她也该回到刚才那个房间里去睡觉吗？
思来想去，裴珠泫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始终对于林深时看不到她这件事觉得很奇怪。
如果说林深时看不到她的话，那么，他是不是也碰不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呢？
这个念头从裴珠泫脑中一冒出来便不可遏制。
她悄然转头又看了看安睡的男人，心里面暗暗在想，不如，试试看？实在不行，她借用林深时的手机打一通电话回宿舍也好啊。
这样一来，一切事情也该清楚了。
其实裴珠泫明白她也没有其他选择好做。
要么是现实，要么就是虚幻。
不管是哪一种，她总不能一直干坐着，等待事情出现新的变化。
因此，有所决定后，她就稍稍提起心，一只手撑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想要去拿林深时手中的那部手机。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她注视自己的手缓缓伸过去，直到……她的指尖，触碰到男人的手指。
能碰到！
皮肤的温度是温暖的！而且触感很真实！
一瞬间，惊异的念头在裴珠泫脑中冒出来。
她甚至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去。
但心惊胆战地瞧了瞧还在闭眼沉睡的男人，她还是定了定心神，继续小心翼翼地搬开他的手指。
好在林深时睡着时，手中的手机也差不多半滑了出去，裴珠泫没费太大的工夫，还真在屏住呼吸的同时，从男人的手里头拿走了那部手机！
呼……
在把手收回来的那一刻，裴珠泫拍了拍胸口，无声无息地吐出了一口气，以此来舒缓内心的紧张。
10、你听说过“马鹿小姐”吗？
“欧尼，还没好吗？经纪人他们已经在楼下叫你了。”
“啊是！我马上就来！”
正站在厨房里的裴珠泫赶紧转头应了一声。
她最后看了眼冰箱上放置的那盆玫瑰花，旋即就抿抿嘴唇，来到玄关处穿鞋出门。
“哦？来了。今天怎么了？起晚了吗？”
“啊……可能是昨晚收工太晚了吧。”
坐上保姆车后，裴珠泫抬手挽了挽脸颊边的头发，对发问的经纪人状若无事地微微一笑。
redvelvet经纪团队的人闻言后才释疑地点点头。
只是，谁都没注意到，裴珠泫在顺手拉上车门的同时，目光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望向她们组合宿舍所在的方向。
那张没有流露出太多个人情绪的精致脸蛋上隐隐泛着沉思之色。
昨晚，或者说今天凌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梦吗？还是说……其他什么常人难以理解的情况？
尽管脑中的常识告诉裴珠泫不要往违背现实的方面去猜想，但刚刚出门前她还是忍不住去查看了一下放在冰箱上的那朵玫瑰花。
这一看，她还真有了一点不同的发现。
那朵原先都快要枯死的玫瑰花，今天，似乎焕发出了新的活力？
裴珠泫也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她甚至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她自己出现了错觉。
只是她在看到她养的那盆玫瑰花时，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花瓣的色泽好像比昨晚她入睡前要鲜艳了不少。
这是否就意味着，那朵玫瑰花正在渐渐活过来？
当然，花活不活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最重要的问题是……她的花，与她那场似真似幻的梦境，究竟有没有关联？
内心涌现出来的疑问实在太多，导致裴珠泫乘车来到sm公司大楼后都还没回过神来。
“irene？下车吧。”
“啊，是。”
在旁人的提醒下，沉浸在思考中的裴珠泫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后就扶住车门走下了保姆车。
这时候，她的目光忽然留意到了不远处停驻的一辆保姆车，仔细看了两眼后，她冷不防就抓住了身边经纪人的手臂问：“那个，允儿欧尼今天是不是也在公司？”
“允儿吗？”经纪人先是一愣，接着顺着裴珠泫的视线看去，这才“啊”了一声，“对啊。她今天也在公司，和少女时代的成员们在一起。她们不是马上就要回归了吗？”
裴珠泫意识到自身的行为不太妥当，连忙收回手，又不禁小心地问经纪人：“那个……欧尼你知道允儿欧尼她们现在在哪里吗？”
“现在？”虽然对裴珠泫突如其来的好奇心也觉得有些奇怪，但经纪人想了想还是回答了裴珠泫的问题，“现在应该在楼上的会议室里吧？正在开制作会议？”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裴珠泫暗暗记下了这件事，不动声色地礼貌颔首。
“呵，怎么了？你今天有事找允儿吗？可是你们不是不熟悉吗？”
面对经纪人的提问，裴珠泫微笑着没说话。
之后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裴珠泫这边的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她就找了个机会，乘坐电梯到楼上去，打算去找林允儿今天所在的那间会议室。
老实说，裴珠泫也不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
只是偶然间记起了她在林深时家中看到的那些细节，因此想要去寻找林允儿看看。
她觉得，没准这位欧尼能为她解开一些疑惑也不一定。
毕竟是在自家的地盘，裴珠泫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相应楼层后，仅仅花费少许的时间就十分顺利地找到了一间门口挂有少女时代标志的会议室。
她站在会议室的大门口犹豫了片刻，然后做了个深呼吸，手扬了起来，刚要尝试去敲会议室的门。
结果恰好此时，会议室的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一张出乎裴珠泫意料之外的童颜脸蛋出现在她眼前。
“噢？”
在看到裴珠泫后，对方的反应也相当惊讶。
不过很快，她的脸上就露出了一抹微笑。
“irene？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珠泫的身体瞬间如同绷紧的弓一样，赶紧向对方鞠躬问候：“您好！泰妍前辈！”
“哈哈，为什么一副堂皇的表情？搞得我也有点紧张。”
少女时代的队长金泰妍看着这位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的后辈，语气里除了带着些缓和气氛的调侃外，还表露出了一股温柔的善意。
“泰妍，怎么了？谁来了吗？”
坐在会议室里的人也发觉了门口的动静，不少人从里面探头探脑地看了出来。
“哦？是redvelvet的irene吗？”
“什么？irene吗？”
“前辈们好！”
看见金泰妍身后出现的那几张在韩国几乎家喻户晓的靓丽面孔，裴珠泫又拘谨地弯下了腰。
“好了好了，你们一个个全涌出来干嘛？别吓到这孩子。”
金泰妍很有队长威严地转身摆摆手，又回头笑着问裴珠泫：“irene你跑来这件事干嘛？有事吗？”
“啊，那个……我有一点私事，想要找一下允儿欧尼。”
“允儿吗？”
一听裴珠泫的话，不仅是金泰妍，连带会议室里比较耳尖的sunny等人都是面露惊讶。
她们齐齐转头看向了坐在角落里蹙眉出神的那道纤瘦身影，心里面多少都觉得这位后辈找来的时机恐怕不太好。
“允儿啊，有人找你！”
金泰妍替裴珠泫往会议室里叫了一声，还很好心地对这位后辈低声说：“虽然不知道你找允儿有什么事，但她这两天心情好像不太好……如果等下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希望你也别太介意。”
裴珠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止不住地偷偷瞄向了这位平日里也没什么机会见面的欧尼。
和组合里的其他成员一样，金泰妍今天也完成了新专辑回归的造型。
一头粉红色到浅金色的渐变长发，被她随手扎了起来，在脑后挽了个可爱的丸子头，身上穿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脚下蹬双厚底拖鞋。
如同漫画般的发色配上邻家女孩一样的穿搭，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她的年纪和成就。
但凡是亲眼见过金泰妍的人往往都会感慨她皮肤的白皙和整个人给人的那种犹如精灵般的感觉，在小巧可爱中又彰显出了淡淡的成熟魅力。
裴珠泫眼下的感观便是如此。
她看向这位前辈的眼神里既有惊艳感，也有一丝丝小心隐藏的羡慕和向往。
毫无疑问，作为韩娱史上最传奇的女子偶像团体，金泰妍这位队长给人的感觉也是传说级别。
更别说，裴珠泫所在的组合不光光是少女时代的后辈，裴珠泫在外界的风评也不时有人把她称为“sm的第二代小鬼队长”。
裴珠泫倒也不觉得redvelvet有能力再现少女时代的神话，她只是单纯对这位国民度很高的前辈感到非常钦佩，同时心里面不由在担心，将来她在队长这个位子上，能不能做到像金泰妍这样拥有解决一切问题的能力。
感觉什么时候都很可靠。
这就是裴珠泫出道后这段时间以来对于金泰妍累积下来的最大印象。
她也想成为像泰妍欧尼这样可靠的队长，这就是裴珠泫当下内心最纯粹也最想要实现的一个心愿。
“irene来找我？”
正在裴珠泫的思绪暂时分散到其他方面时，坐在会议室里想自己的事的林允儿也终于在队友们的提醒下回过神来。
尽管心情确实不太好，但在看到门口那道和金泰妍差不多一般高的娇小身影后，她的脸上还是习惯性地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疑惑地走上前去问道：“irene？你有什么事要找我？”
裴珠泫看了看统统往这边好奇张望的少女时代成员，迟疑了下就小声说：“那个，欧尼我们还是去外面说吧？”
林允儿见她的模样，感觉问题貌似还挺严重，于是就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在sunny等人失望的表情中随手关上了会议室的门，跟着裴珠泫一起走到了走廊的角落里。
“有什么问题就说吧。前后辈之间没必要那么拘束。”
留意到裴珠泫好像一直在纠结该不该开口明说，林允儿就抱起了手，微笑地对她说了一句。
听到林允儿这话，裴珠泫抬头看看她，也总算下定了决心，张了张嘴就问出了一句让林允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的话来：
“那个，欧尼你……有听说过‘马鹿小姐’这个名字吗？”
11、活见鬼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名字？”
托了多年表演经验的福，林允儿在听到裴珠泫的话后，总算没一下子暴露出太多的情绪变化。
她也没当即否认或者故意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以免无法进一步展开话题。
饶是如此，一听她的反问，裴珠泫也是明白过来，允儿前辈还真知道这件事！
“我……其实是碰到了一件怪事。不久前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没有备注，但对方提到了‘马鹿小姐’这个词，另外我还在上面看到了欧尼你的名字。”
这套说辞是裴珠泫之前就打好的腹稿。
毕竟，她实在不好解释梦境的事，再加上她目前有点摸不清楚林允儿和林深时的关系，不想贸然说出她知道发短信的人是林深时，免得到时候尴尬。
索性还是简单点。
听了裴珠泫的话后，林允儿除了略微惊愣外，确实也没怀疑。
她的手掌悄然攥紧了些许，尽量平静地问：“你是说，有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发了短信给你，并且在短信中提到了我和‘马鹿小姐’这个称呼？”
“嗯。”
“抱歉，我能看看你收到的那条短信吗？”
“对不起，欧尼。我之前把那条短信删除掉了。”
林允儿闻言一愣。
这回裴珠泫说的是实话。
她先前收到林深时发去的那条短信后，第二天就特意询问了一下旁人，见根本没人知道短信的来源，她就随手删掉了那条短信。
本来还想拉黑林深时的手机号，但仔细想想，没准里面有什么误会，再加上她暂时也没受到其他的骚扰，也就没做。
“那……你能说说看那条短信里具体写了什么内容吗？”林允儿有些紧张地凝视裴珠泫。
“具体的内容我也不太记得了，但大概的意思是，对方好像在问我，或者说问某个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在表示关心。而且我看他的意思，好像是说，允儿欧尼你就是那位‘马鹿小姐’？”说话间，裴珠泫偷偷观察了几眼林允儿的表情。
事实上，当下她最好奇的问题是，“马鹿小姐”这个名字背后包含了什么意思？以及，林深时为什么会把原本要发给林允儿的短信发给她？
要说是误发的话，这个失误未免太过严重和怪异了点。
裴珠泫能想到的事，林允儿当然也能想到。
然而此时她的心思却完全被裴珠泫所说的另一件事给吸引住了。
按理说，“马鹿小姐”这个名字在这个世上只有她和林深时两个人知道！除此之外，这种莫名其妙收到陌生短信的桥段也让她觉得分外熟悉。
联想到前面那场不了了之的约会，一个结论就呼之欲出了。
如果给irene发短信的人真是林深时，那就代表了他已经知道自己就是“马鹿小姐”！
不得不说，当意识到这一点后，林允儿的心情一时间变得非常复杂。
她一面感到忐忑不安，明明她如今也了解了林深时的人品和性格，一面又有股说不出的……高兴。
因为正好在她满心苦恼的关键时期，内心那块高悬的大石头反倒是忽然落了下去，导致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她发觉自己貌似不必再去纠结和烦恼了。
要是那个人真的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不管前因后果如何，既然他已经知道了“马鹿小姐”就是现实里的那名女艺人林允儿，对于前不久她被迫的“爽约”貌似也表现出了理解的态度。
那么，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地方？
一个念头在林允儿脑海中倏地冒了出来，并且下一秒就再也无法抑制住。
她想要去见见林深时！
在现实中，以“林允儿”的身份！
“那个……我仔细想了想，我觉得好像是我的一个好朋友错发消息给irene你了。”
思绪在经过一阵短暂的翻涌后，林允儿就回过神来，对裴珠泫也不露声色地微笑说：“‘马鹿小姐’算是我的一个外号吧。至于他为什么会把短信发给你，这件事我目前也不清楚。回头我就帮你去问问他。”
“啊，好……原来是这样。”裴珠泫猜不到林允儿刚刚都在想些什么事情，只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irene你还有其他事要问我吗？”
一得知林深时很可能早就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林允儿的心就直接飞走了。
她现在只想要尽快完成今天的工作，然后回去好好想一想她的“面基大计”。
至于其余的问题，等她见到人再说！
“没有了，我今天来找欧尼你就是顺路想说下这件事而已。”
裴珠泫显然也看出了林允儿神色间的一丝心不在焉，嘴里就轻声说：“打扰欧尼你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这时候，她好像也从那副极度冷静和聪慧的状态中退出来，重新变回了平时的腼腆模样，朝林允儿很有礼貌地鞠躬道别。
乖巧文静的人总是更容易招来好感。
林允儿看着面前这位说话轻声细语的后辈，眼神也柔化了些。
认真想想，这次裴珠泫算是无意间帮了她一个大忙了。
于是她又对裴珠泫笑着说：“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多亲近一下吧。怎么样？”
裴珠泫微愣地看看她，旋即反应过来，抿唇颔首：“是。”
“哦对了。”
林允儿刚要转身回会议室，突然又回过头来犹豫地裴珠泫问：“irene你，以前有了解过‘三神奶奶’吗？”
嗯？
裴珠泫眨了眨眼睛，旋即不解地问：“欧尼你是说，传说中的那位吗？”
“嗯……之前没什么了解吗？”
“啊对。”
林允儿想了想，又问：“那你之前，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类似于陶瓷雕塑之类的？”
一听林允儿这话，裴珠泫还以为她在提醒之前的事，当即就满脸歉意地说：“其实，之前欧尼你准备送给父亲的那尊陶瓷在摔裂的时候，我也在场。抱歉……”
林允儿微微一愕，紧跟着，她看向裴珠泫的眼神中俨然就多出了点难以捉摸的感觉。
裴珠泫不知道林允儿是不是仍在生她的气，林允儿在想的事却是，裴珠泫经历的这件事会不会就是她收到林深时短信的原因？
假如真是这样，那理由又是什么呢？
又找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林允儿稍作思考后就冲裴珠泫不在意地笑笑说：“是吗？哎，你也没必要在意。不是意外吗？”
林允儿说这话时的语气相当真诚，不似作伪，裴珠泫听后也总算放下了这桩心事，在松了口气之余，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许多。
之后，两个人又简单说了几句，裴珠泫便站在原地，目送心情明显好转的林允儿走回会议室去。
片刻后，她也想起了一件事来。
她回忆起那天在smcoex时，她走出待机室后眼前出现的那短短一两秒的奇异景象。
一开始她还担心是不是自己这几天太过疲惫，出现了什么幻视幻听的现象，还打算要不要之后去医院检查看看。
然而，今天她的想法改变了。
……
在江南区，一家有几十年历史的手工西装店里，林深时正皱眉站在店内的换衣间里充当衣架子。
“麻烦再帮我拿另一个款式的马甲来。”
稍稍摊开双手，让双手各拿一件衣服的诗京在自己身上随意比划，林深时看了眼旁边的店员，嘴里就低声地问：“你什么时候在这家店里订了这么多同尺码的衣服？”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之前你生日的时候，这些衣服就是我准备送你的生日礼物。”诗京也没抬头看他，用十分流利的中文随口回答，淡然的口吻使人无法猜出她这番话究竟是开玩笑还是真话。
“这家店的手艺很好，我家里不少长辈也是这里的常客。我去帮你挑几条领带，你先换上这套试试看。”
不等林深时多说，诗京就塞了一套她搭配好的西装到他怀里去，然后在店员的带领下踩着高跟鞋地快步离去。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和这位财阀公主之间有什么猫腻了。”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后，已经换好一身得体西装的李正尧就掀开帘子走进来，抱着双手走到林深时身边狐疑地问：“虽然我觉得不大像，但你老实说，你的那位神秘女友不会就是她吧？”
“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先在外面老实待着吧。”
林深时静立在试衣镜前，面不改色地换上了诗京刚才为他挑选好的西装马甲。
“还不是你非要拉我一起参加那个什么生日宴会？不是说好不去吗？”李正尧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真是活见鬼了，我有一天居然也能看到你把说过的话给咽回去。”
他还不知道赫今晚也会出席宴会的消息，见林深时不应声，摇摇头就掀帘走了出去。
不过没过多长时间，刚穿上西装外套的林深时就看到李正尧脸色古怪地走回来，对他一脸愣神地说：“我真的活见鬼了……”
12、深林
在首尔圈内，韩国上流社会最有名的酒店自然是所属三星集团的新罗酒店，但如果要说是私人会所的话，几乎所有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想到hanshin集团成立的“shining俱乐部”。
那里可以说是聚集了整个韩国0.1%的顶端人士，哪怕是同为财阀的三星李氏、韩进赵氏等都没办法否定shining俱乐部在首尔圈的地位。
有趣的一点是，对于“shining俱乐部”的称呼，人们习惯的用法不是直接称之为“闪耀”，而是将“shin”这个词语单独拆出来读。
所以，在很多人口中，shining俱乐部也被称为“深林俱乐部”。
诗京今晚的生日宴会就在深林俱乐部最顶层的那间豪华宴会厅举办。
目前还没到请柬上约定好的晚宴开始时间，但林深时两人随着诗京来到深林俱乐部后就发现，已经有不少看上去衣冠楚楚的所谓精英人士在宴会厅里面欢笑耳语。
老实说，整体气氛足以让一个平日里不怎么注重言行举止的粗人也变得小心翼翼和安静起来。
李正尧原本还打算用“深林俱乐部”调侃林深时两句，可惜眼下他的心思已经完全飘到了另一件事上。
他和林深时两个人一手端着一杯香槟，正安静地站在宴会厅大门口的角落里，用冷静而好奇的目光观察在场的这些上流人士。
即便不用转头去看，林深时也能察觉到李正尧的目光时不时就会落到那名正和诗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年轻女人身上。
严格来说，对方的长相在普通人里面算是相当出众，没有二十岁出头小女生的青涩，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的成熟气质。
更关键的是，林深时很清楚对方身上每一样物品，哪怕只是那副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耳坠，也足以抵上李正尧一个月的工资了。
他举手酒杯浅酌了一口，然后就用手肘碰碰李正尧，难得调侃地低声问了一句：“这么说，你马上就要攀上枝头变凤凰了？”
李正尧的眉头一拧，转过头来没好气地说：“你骂谁小白脸呢？”
“放心，你俩要是结婚了，我绝对不会和别人一样说你是小白脸。”
恶劣的语言用淡定的口吻说出去无疑会效果倍增。
李正尧的嘴角抽了抽，刚要说话，忽然就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那名正挽住诗京胳膊的年轻女人回过头来望向他，还抬起手对他挥了挥，脸上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李正尧赶紧神色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勉强回以了一个笑容，也挥了挥手，作为示意。
一声压根没打算掩饰的低笑在他身边响起。
“咱们就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笑谁，我跟你说！指不定你以后的状况比我还凄惨呢！”
李正尧咬紧牙关，扭头幽幽地盯着林深时。
“如果说和hanshin集团的千金相亲也算是一件凄惨的事的话，”林深时面不改色地说，“那我相信，应该有很多人愿意‘凄惨’一回。”
“呵呵，那你呢？”
“不好意思，我可能是脑袋不太好使的那一类。”
“你不能这样！”
李正尧咬牙压低了嗓音，靠近林深时略带恳求地说：“等下你要是把我和那位放到一块的话……我可能会死的！”
“这还不是你自己之前惹下的祸？”
“之前相亲的时候，我怎么知道她的‘’就是那个‘’？！”
李正尧的手抬起来，隐晦地一指宴会厅墙壁上的hanshin集团标志。
“所以你之前真不知道她是诗京的妹妹？”林深时也终于压不住好笑的表情，转过头来看看这家伙。
“我要是知道……那场相亲我还有可能去吗？”
李正尧烦躁不堪地抬起手想要抓抓头发，结果一想到这是刚做好的造型，只好又气愤地放下了手，嘴里狠狠地一喘气。
“你之前和人家逛街的时候就没看出来吗？”
“拜托，我去的时候只是抱着完成政治任务的心态好吧？还有，谁知道她堂堂一个财阀千金，居然和一般家庭的女孩子也没太大区别！我带她去普通厅看电影的时候，她一点意见都没有，还主动帮我拿爆米花什么的……”
林深时眯起眼来，“我觉得你好像在进行另类的炫耀。”
“炫耀个……”半截脏话噎在了嘴边，李正尧又丧气地瞅瞅还站在那边和诗京说话的年轻女人，忍不住就露出可怜的表情，扯扯林深时的袖子说，“喂，老林，咱们到底是不是朋友？”
“现在不是了。”
“喂！”
眼见着满心悲愤的李正尧就要掉头跑路，林深时伸手拉住了他，脸上调侃的笑意总算有所收敛。
他也看了一眼那边的两个人，随即就眯起眼说：“不过，阿姨怎么会给你安排氏的小姐当相亲对象？”
“你问得正好！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李正尧依然沉浸在意识到自己麻烦来临的烦躁状态中。
“你刚刚说她是谁的女儿来着？”
“敢情你之前压根没听我说话吗？”
李正尧白了他一眼，就说：“刚刚她私下跟我说了……她爸是社长她二舅，就是会长的次子。她是她爸的第四个女儿。”
“所以名字才叫‘胜男’？”林深时回头看他。
李正尧咂咂嘴，继续说：“虽然都是氏的小姐，但她这情况你也看得出来，长辈不给力，她又是幺儿，在氏内部算是边缘人物吧。”
林深时抱起手点点头，“这样她和你结婚我倒是更放心了。”
李正尧实在忍不住给了这家伙一肘击，然后才说：“她说上次见面的时候没告诉我真相是不想我有什么心理负担……看样子，她应该了解我不是什么富二代子弟吧？”
林深时沉思了片刻说：“氏的情况比较特殊。会长的两个儿子当初为了继承权，可是惹了不少祸。按理说，只要是在氏家谱上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在会长去世后获得点股份。眼下集团的继承权正在慢慢进行交替，对于这位小姐来说，她这样的边缘人物如果选择和普通人结婚反而更好。当然，如果她有更大野心的话，现在选择和你交往也是一招不错的做法。”
听到林深时的话后，李正尧当即眼前一亮，忙问他：“照你这么说，那位和我其实不是来真的？她只是想找个幌子？”
“如果她和我们社长的关系真的那么好的话，这种事还真有可能。”林深时不由望了一眼远处身姿婀娜的诗京。
李正尧哭笑不得地说：“也就是说，咱们哥俩都成了她们姐俩的挡箭牌了？”
“我现在其实更关心一件事。”
“什么事？”
“我可不相信像氏的小姐会在什么相亲网站之类的地方进行登记，阿姨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么一位儿媳妇候选人的？”
李正尧也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说：“我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在我家的关系圈里，唯一能和韩国这边搭上线的人只有一个。”
话说着，李正尧就转头应上了林深时的目光，微微皱眉说：“你爸。”
林深时的眉头也一下子收紧起来。
其实李正尧想到的事他之前也想到了，正是因为想到了才不理解。
无论如何，既然是事情牵扯到了李正尧还有hanshin，林仲平怎么说也该提前和他商量才对。
至不济，怎么也该提前通知一声。
然而这次他这位继父办这件事却是不声不响，仿佛是不希望他提前阻止这件事一样。
理由又是什么呢？
“你知道吗？我现在又想到了一件事……”
李正尧望着那边的氏姐妹俩，凑到林深时耳边脸色怪异地说：“你知道我妈和你妈向来是同一战线。既然你爸给我安排了一位氏的千金，那么明天下午你的那场相亲……”
不等李正尧把话说完，林深时就侧头微瞪了他一眼。
他之前故意拿话挤兑这家伙就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你瞪我也没用，反正答案等明天你去见到人就该知道了。”
林深时的眉头愈发收紧，他望了望诗京的背影，刚要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突然就听到宴会厅的大门口外面好像传来了一阵动静。
他和李正尧好奇地探出头望去，只见诗京的母亲静淑正面带微笑地挽着一名中年男人的手臂，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向宴会厅这边走来。
李正尧还没来得及感慨一句，留意到旁边的林深时已经把空酒杯放到旁边侍者的托盘上，连忙也有样学样地整理衣装站好，十分恭敬和其他人一样，弯腰站在大门边上。
“噢？李代表、夫人，两位终于来了啊！”
“代表！夫人！”
“哦，您好。”
……
听到一大片传入耳中的寒暄问候声，作为今晚宴会上地位较低的那一批人，林深时和李正尧都默默站在外围没凑上前去。
不等李正尧啧啧感慨几句，林深时平静的声音就传入他的耳中。
“宴会要开始了。”
13、辛德瑞拉公主（上）
璀璨明亮的吊灯悬挂于大厅的上空，灯光照亮了宴会厅的每个角落，穿着西装与领结的乐队成员在默默弹奏，端住托盘的侍者们神态恭敬地穿插其中。
客人已经纷纷入座，举起酒杯，不时低声笑语几句。
不太喧闹，却有股和谐热烈的氛围。
作为今晚的非正式宾客，林深时也毫无当客人的自觉，甩下苦巴巴的李正尧后就独自来到宴会厅外面，一边看手表，一边等人。
过了不久，他终于看到了两道身影向这边急急忙忙地跑来。
“呼、呼……抱歉！本部长，路上堵车，我来晚了一点。”
看到换上一身晚礼服的奉伽绮气喘吁吁出现在自己面前，林深时并未责怪什么，只是从她手里头接过了那几份他需要的文件。
“没关系，实际上我才是应该说抱歉的那个，今天晚上倒是麻烦你陪我出个外勤了。”
奉伽绮喘匀了气，悄悄看了一眼正在低头翻看文件的林深时，轻提裙角的双手就紧了紧，说：“没关系……本来我就是本部长您的秘书嘛！”
林深时随手翻了两页就合上文件夹，抬起头冲她笑笑，然后他就注意到了奉伽绮背后的那道身影，不由微微眯起了眼。
“噢，本部长，这位是郑秘书。本来刚刚会所的保安不让我上来，多亏了她帮忙。”
奉伽绮很有眼色地注意到林深时的表情，连忙向他介绍起了她身后的这个年轻女孩。
本来还在猜这人是谁的林深时这才恍然，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与此同时，他又上下打量了两眼这位面对他有些拘谨的郑秘书，嘴里难得地称赞了一句：“看样子是相当出色的人呢。”
一听他这话，奉伽绮愣了愣。郑秘书也害羞似的赶紧摆手说：“没有的事……多谢林本部长您的夸奖，我刚刚帮奉秘书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比起别人的话，我有时候更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林深时看了看这名暂时不知来历的年轻女秘书，也没多说，转身朝宴会厅里面走去，奉伽绮见况就快步跟上，目光却不住地往后方瞄去。
“别和别人比较，先做好自己再说。”
听到从前面传到耳中的这句话后，奉伽绮才低下头去，小声应了句：“是。”语气里依然暗藏了点迷糊和小羡慕。
其实林深时作出判断的理由很简单。
他不知道这位郑秘书的长相究竟如何，只能通过声音与皮肤等因素来确定她差不多和奉伽绮一样，也是二十代出头的年纪。
尽管岁数相当，对方给他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哪怕是参与晚宴也不忘穿上的hanshin制服；头发剪成了长度适中的程度，并且绑成利落的马尾，既保证了工作的便捷，也保持了一定的美观；脚上穿了双黑色平底鞋，如果林深时没看错，那是故意去掉高跟后改成的鞋型，显然是想要更效率地完成工作；还有手上挎的那个帆布包和走到他跟前不远处时就不自觉表现出的端正仪态……
各种各样的细节都在告诉林深时，这个女孩比他家的菜鸟秘书要干练得多，经验也丰富得多。
最关键的是，她的风格完全符合林深时的取向。
一瞬间，林深时甚至在脑中对比了一下他以前挑选秘书时的标准。
毫无疑问，要不是有奉伽绮在，像这位郑秘书这种类型的人才是林深时真正想要的秘书。
当然，这话他肯定不会对奉伽绮说出口，他也没心思去了解对方的上头究竟是谁。
反正十有八九是不需要交集的对象，费心去记忆无意义的事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终于找到您了！林本部长。”
不等林深时带奉伽绮去座位上坐下，他就听见了一道略显陌生的开朗女声传来。
他和奉伽绮转头一看，只见李正尧正微微苦笑地陪同一名气质不俗的的女人走过来。
看到李正尧的表情后，即便不用介绍，林深时都能认出另一人的身份。
他把手中的文件夹交给奉伽绮，一丝不苟地弯下腰问候说：“您好，小姐。”
走到他身前的胜男眨眨眼，不加掩饰地审视了他一番，旋即那张同样称得上漂亮的脸蛋上就露出灿烂的笑容说：“我有点伤心啊，林本部长你既然和诗京欧尼那么亲近，咱们也不算外人吧？你没事那么客气干嘛。”
从敬语直接过渡到平语，虽然礼节上没什么问题，但林深时也一下子感受到了这位氏第三代忙内小姐的难缠之处。
难怪以李正尧的性格都降不住她，看来作为财阀子弟，的确没几个省油的灯。
“在今晚这个场合，我是以hanshin职员的身份坐在这里，只是保持必要的礼仪而已，希望您不要介意。”林深时抬起头平静地说。
“哦？”胜男微笑地眯起眼，“看来林本部长真的像欧尼说的那样，是个很严肃的人……好吧，我不勉强你。诗京欧尼让我来找你，想让你和她一起去见见姑父和姑姑。”
林深时的眉头顿时皱起，下意识望向了宴会厅最靠近演讲台的那一桌。
他能望见身穿一袭美丽长裙的诗京正浅笑地站在桌边，在那桌上入座的人，每一个都是hanshin集团绝对的高层。
其中最为核心的人物，自然是坐在首位的静淑夫妇。
林深时在原地稍微踌躇就向胜男低头示意，迈开脚步朝那边走去。
在他后面，奉伽绮是不明所以的鼓劲，李正尧暗暗担心，至于胜男，在晃了晃杯里的酒水后就一饮而尽，饶有兴致地注视林深时背影。
她皱了皱鼻子，用旁人很难听清的音量自语：“哼，一点都不亲切……”
……
“阿爸，偶妈，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hart广告新上任的本部长，林……”
“我知道。”
一道较为醇厚的中年男声打断了诗京介绍到一半的话。
听到这话后，不管是诗京还是在座中的海淑都略显惊讶扭头看了看坐在静淑身边的父。
“林深时本部长对吧？”
在满座的宾客注目中，诗京的父亲主动站起身来，朝林深时亲和地伸出手说：“hart是一个不太好管的摊子，支起来很麻烦，支起来后怎么撑下去也很麻烦，我这个女儿根本不管事，只能辛苦你们了。”
“代表您客气了。”林深时鞠躬握住了父的手，“这本来就是我应该要做的事。”
“作为集团代表，这些话也是我应该要说的话。”父嘴角的笑意更浓，收回手重新坐了回去。
在边上的诗京抿抿唇，也没再多嘴说话，和林深时一样，目光看向了还不言不语的静淑。
“您好，代表。”
听到林深时有点与众不同的问候声后，宾客们都暗自交换了一个意味不同的眼神，坐在姐姐身旁的海淑倒是古怪地笑了笑。
大概是不想压过女儿的风头，静淑今天特意穿了套偏老气的穿着，面对林深时的问候，她瞧了瞧他，看似很寻常地轻应一声：“嗯。”
这一应，算是为林深时的这次问候画上一个句号。
诗京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一边用手扶住林深时的胳膊作为示意，一边对父母故作不满地说：“你们二位真是，一个太亲切了点，一个又太严肃了点，打算让底下的人怎么样？”
她这话一说，就像是施放了一个无形的信号，酒桌上沉默的气氛顿时被打破。
在座的宾客们全都会意地笑出声来，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静淑都在丈夫的轻碰示意下哭笑不得似的微瞪了女儿一眼。
然而，若是仔细去观察，或许就有人能发觉，在看着女儿的同时，静淑的注意力却始终放在默默站在一旁的林深时身上。
在那副笑容之下，她的眼神分外的冷静和淡漠。
林深时才懒得去分析这一桌子人的心理活动，在见过诗京的父母后，今晚他要做的事就只剩下等到之后赫会长登场，再老实上前刷个脸就行了。
只要平平安安地度过今晚，他接下去大概就能有段安稳的日子。
可惜的是，他的想法在不久后就被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打破了。
“呀！你怎么回事？！”
一声响亮的怒喝声在比较安静的宴会厅里骤然响起，吸引了不少宾客的注意，连现场的安保人员都走了过去。
林深时本来无意去多管闲事，奈何事情就发生在他身后的不远处，而且，其中的一个当事人他还认识。
“看来咱们的忙内遇到麻烦了，由我来还是你去处理？”李正尧皱眉回头问他。
林深时侧头望了望那边的状况，也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随即站起身来，走向了事情发生的现场。
“怎么回事？”
他把抿紧嘴唇的奉伽绮稍稍拉到自己身后，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女孩，又看了看对面那个脸色难看的年轻男人，嘴里就小声问了一句。
14、辛德瑞拉公主（中）
人多的场合难免就会发生小摩擦与意外，即便是号称上流人士聚会的晚宴也是一样。
通过年轻男人身上的那片红酒渍，以及旁边那个女孩略显惊慌的表情和只剩下一点酒水的高脚杯，林深时不用多问也能大致猜到事情的发生经过。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诧异的是，年轻男人手里也拿了个空酒杯，并且旁边那个女孩也正在难堪地用手遮挡裙摆上的一大块酒渍。
如果是相互失误的话，年轻男人的酒杯未免空得太彻底了点，尤其是他那副怒气冲冲的瞪眼表情更让林深时意识到对方恐怕不是什么具备绅士风度的人。
除此之外，他家的小秘书又为什么会牵扯其中？这一点也相当耐人寻味。
是故意寻衅挑事？还是真的缺乏教养，仅仅是个意外？亦或两者兼有？
林深时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两眼这名穿着名牌西装、显然也出身不俗的年轻男人，随手先脱下了诗京今天特意挑选的西装外套，示意奉伽绮递给那位看起来很无辜的女孩。
“理事！”
没等他开口说话，一道忽然传来的焦急女声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林深时和奉伽绮循声看去，全都面露惊讶。
一身与宴会现场格格不入的干练打扮，再配上前不久见面时遗留下来的眼熟印象，不必奉伽绮提醒，林深时也认出了来人是谁。
“呀，郑秘书！你刚刚去哪里了？”
年轻男人随后说出口的话也验证了林深时的想法，同时他又注意到，在面对郑秘书，年轻男人的脸色和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抱歉，理事，我刚刚去确认了一下后厨的菜谱……”
“呀，你知道你不在的时候，你家老板遭遇了什么样的事吗？”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和奉秘书她们吵架了吗？”
在众目睽睽之下，年轻男人一脸坦然地摊开双手，任由郑秘书从随身的帆布包掏出纸巾，小心擦拭。
然而当郑秘书注意到林深时他们身边那个女孩同样被红酒泼过的裙子，眉头当即就拧了起来。
她收起纸巾，一脸严肃地转头盯向本来还在微微撇嘴的年轻男人。
“理事！”
年轻男人的神色忽然变得不太自然，脚步甚至往后稍稍退了退，目光瞟向别处，小声说：“哎，干嘛？”
“你别告诉我，那位小姐身上的酒渍是你不小心泼上去的！”
在林深时等人古怪的注目中，刚刚还一副毕恭毕敬模样的郑秘书叉起了腰来，很不高兴地瞪着自家的老板。
年轻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周围那些人的目光，连忙干咳了两声，说：“哎，我这也是……呀，是她先把酒泼到我身上的，真的！”
郑秘书目光幽幽地说：“所以说，你就可以把自己杯子里的酒泼到人家身上去吗？！理事您知不知道您的行为有多过分！”
“啊……咳，知道了……是我错了，行了吧？”
说话间，林深时还观察到，年轻男人悄悄伸出手，扯了扯郑秘书的袖口，神态一时间居然看上去有点像是可怜兮兮的小狗。
“行了……请您去向人家道歉！”发了通火后，郑秘书也终于好像意识到现在的场合不太对，重新恢复较为恭敬的姿态，对年轻男人蹙眉地嘱咐了一句。
“什么？让我道歉？呀，错的人又不是……”
“您到底去不去？”
“……是，我知道了。”
一看到郑秘书瞪起了那双清澈的眼睛，年轻男人立马把到嘴边的抱怨给憋了回去。
在周围不少宾客怪异的眼神中，他一改先前的嚣张态度，不情不愿地来到那个女孩面前，快速地低了下头说：“对不起。”
话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冷淡的声音：“请您端正态度！”
年轻男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最后索性咬牙闭上眼，当着众人的面，冲微愣的女孩猛地弯下腰去，嘴里沉声说：“对不起！我刚刚的反应太过激了！我应该向你道歉。”
在突然遭到年轻男人郑重其事的道歉后，女孩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看向了站在她旁边的林深时两人，见林深时冲自己微笑点头，她才深吸一口气，轻声说：“没关系……之前确实是我不小心。”
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后，林深时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也在这时，一道稍微来迟的典雅身影终于踏入了场中，蹙眉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诗京这话显然不是在问林深时，而是看向了还站在女孩身前的年轻男人。
没想到连诗京这位今晚宴会的主人公都被招惹过来，年轻男人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神情，抬起手挠了挠额角就叫了一声：“努娜，抱歉……”
努娜？
林深时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这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奉伽绮就突然悄悄凑到他耳边说：“我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前段时间恩彩欧尼让我去好好研究一下氏的家谱，我正好有看到这人的资料，他就是申敏益！”
听到奉伽绮的提醒后，林深时脑中的信息才和眼前的人对上号。
严格来说，申敏益不是氏的人，但他家和氏又关系不浅。
理由很简单，申敏益代表的申氏正是赫会长亡妻的家族。
所以，现在林深时才会听到申敏益称呼诗京为“努娜”。
听说作为申氏的继承人，虽然申氏自家开办的集团不算很大，但会长似乎有意要栽培一下申敏益，如此想来，今晚这人会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为奇了。
只不过林深时怎么也没料到的一点是……在资料上看着还挺正常的一个人，现实里竟然是这副模样。
既然矛盾双方算是已经私下和解，再加上诗京这个主人的到来，在座的宾客们也纷纷默契地给足了面子，状若无事地重新各自喝酒聊天，不再关注这边的事。
林深时看到诗京把申敏益拉到角落里训斥一通后，直到把这个原本态度高傲的年轻人训得点头哈腰，这才无奈地走回来。
“你怎么样？那小子刚刚没口无遮拦地惹到你吧？”
目送那位郑秘书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件干净未拆的衬衣，牵住申敏益的手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林深时回过头来对诗京淡淡地说：“好像你应该关心的对象不是我吧？”
那个不小心撞到申敏益这个跋扈大少的女孩刚才就被诗京找来的人送下去了，好像是要去更换衣物，临走前还特意来找林深时归还外套并且致谢。
林深时对这女孩的印象还不错，尽管对方染了一头十分惹眼的金发，但他总觉得对方的声音比较耳熟。
比起陌生，他更喜欢熟悉的事物。
在女孩转身离去前回头看他一眼，他的脸上还难得向对方露出了一抹礼貌的微笑。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不过还真不知道那臭小子是运气好还是不好。”诗京抱起手摇摇头，“偏偏他欺负的那位是今晚到场的客人里最不容易产生其他麻烦的人。”
林深时扭头看她：“我还以为我和李组长才是今晚最好欺负的人。”
“是吗？在我看来，恰恰相反。”诗京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不过很快，她也收敛起了表情，又问林深时：“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刚刚那位小姐，真人很漂亮对吧？要是不提出身背景，我感觉她比我更像是一位公主。”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们之前提交的方案我已经看过了，既然要选女idol，那当然就要选最好的。刚才那位是我今晚特意为你请来的，给你看看，她就是我提交给你的人选。”
林深时皱皱眉头，犹豫了下就说：“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哦？是吗？是谁？”
“少女时代的允儿……你听说过吗？”
一瞬间，诗京神色怪异地转过头来看看他，片刻后，她举起手中的红酒杯，浅酌一口就笑着说：“所以，我的选择和你一样。”
林深时闻言下意识一愣，最初还没反应过来，但在下一秒，他倏地扭过头去，睁大眼睛望向了之前那个女孩转身离去的方向！
“既然我们难得看法一致，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诗京就像没看到林深时那副震惊的表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很为他们俩达成一致而感到高兴。
同时她还主动凑到他耳边说：“我刚刚接到电话，我外公差不多要从老宅启程来我这边了。只剩下最后一点时间了，你想要在这里办公随便你，但是记住，不要到处乱跑，免得到时候我找不到你，记住了吗？”
林深时的手莫名攥紧了起来，他没去理会诗京的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同一个方向。
他忽然又想起了之前那个人转身离去前，回头看向他的那一眼。
就像是一只小心翼翼的小鹿，眼瞳里却隐含了某种期待，然后那份期待，在他不声不响的反应中，悄然凋谢成了满地的失落。
15、辛德瑞拉公主（下）
“你是说，那个金头发的人就是林允儿？啊难怪我刚才远远望上去觉得眼熟……”
李正尧皱眉瞧了瞧依然在有条不紊进行的晚宴现场，低声问林深时：“这么说，你在社长面前暴露了？”
林深时看样子正在沉思，听到李正尧的话后就瞥了他一眼，嘴里淡淡地说：“暴不暴露都无所谓，反正我估计她早就知道我的情况了。”
李正尧闻言一怔，旋即自顾自地恍然道：“也对。以hanshin的势力，想要查到你在国内的医疗记录完全是易如反掌的事。”
不过，很快他就面露困惑：“可是，如果她早知道你的病，为什么还要找你来当她的挡箭牌？这不等于绑定了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吗？”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
林深时转身，刚要回自己的座位，结果就看见身穿晚礼服的奉伽绮从宴会厅外小跑进来，脚步当即停住。
“本部长，我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去看过林小姐了。”奉伽绮来到林深时两人面前，抿抿嘴小声说，“她没什么事，也接受了我的道歉。”
林深时的脸上不易察觉地晃过了一丝复杂之色，他点点头，又轻声问奉伽绮：“她的衣服换完了吗？”
“没有。”奉伽绮摇摇头，“她好像只是简单弄干了裙子上的酒渍，现在已经打算离开了。”
离开？
林深时的嘴一张，刚要问原因，又注意到李正尧两人的注目，只能按捺下情绪。
想想也对，毕竟遭遇了不太愉快的事，今晚的宴会她也不是主要的宾客，她要离开，诗京也不会阻拦。
“那个，本部长。”
忽然，奉伽绮用不好意思的语气说：“其实，整件事还得怪我，不是我的话，允儿小姐她应该也不会撞到申。”
嗯？林深时和李正尧都疑惑地看向奉伽绮。
“我们不是已经差不多决定由允儿来当那个代言人吗？我没想到今晚会见到她，所以就想和她打声招呼。结果，她那个时候好像在想事情，被我拍了下肩膀后吓了一跳，才会不小心碰到路过的申。”
听奉伽绮这么说，林深时两人才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以林允儿的阅历，还会在这种场合失礼把酒泼到别人身上去。
“你这孩子真是。”李正尧叹气，瞪瞪奉伽绮，“你不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欢肢体接触吗？你问问看，谁会在这种场合去随便拍别人的肩膀？你当是我们公司聚会吗？”
“对不起，我也知道自己错了……”奉伽绮垂头丧气地鞠躬道歉。
“这件事你确实有点冒失了。”林深时也微微皱起眉头。
然后，他若有所思地回头望着他座位的方向。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林允儿当时是站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如果真是如此，按照奉伽绮所说，她那时候到底在走神地想些什么呢？
“说起来，那时候允儿她一直在看本部长您呢。”
这时候，奉伽绮又疑惑地眨眨眼睛，“我感觉她好像是有什么话想对本部长你说，但一直不敢过去。”
“大概是看到熟人，想要问候一声吧？”李正尧猜测。
奉伽绮思索地点头，“可能是这样吧。”
两个人都没察觉到林深时在听到这话时的神情变化。
他刚要去看宴会厅的大门外面，旁边的李正尧就拍拍他的肩头说：“我们回去坐吧。不是说老人家马上就要到了吗？只能先老实待着了。”
林深时和他对视一眼，垂在身侧的手不为人知地握紧了起来。
……
“允儿，怎么回事啊？我听说你在宴会上和别人吵架了？”
乘坐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里，门一打开，林允儿就见到早已等候多时的金明京一脸紧张地迎上来。
她有些有气无力地扯起唇角说：“欧尼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会随便和别人吵架的类型吗？”
“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金明京伸出手去摸还留下一块显眼污渍的裙摆，“这裙子又是怎么回事？”
在往前走的同时，林允儿经纪团队里的几个人也出现凑过来，全都在关切地注视她。
林允儿无奈地笑了笑，对众人说：“我在宴会上不小心撞到别人，所以就把酒洒出去了。”
她没说她裙子上的酒渍来源于对方的报复，除了不想金明京他们担心外，她也不觉得她和申的事是多么大的冲突。
老实说，在最初的惊慌后，申那个更像是小孩子撒气的回应行为还让她心里面生出了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事发时还没注意到，事后她才回想起，申在泼酒的时候看似愤怒不理智，其实是有意避开她的敏感部位，只把红酒泼到了她的裙摆上去。
说到底是她失误在先，尽管那位财阀大少的做法真的很不绅士，但总体来说，林允儿心里面也没多少埋怨的情绪。
要说起埋怨，她倒觉得，她或许更该去埋怨另一个人。
“没事就好。”
金明京了解林允儿的性格，见她说话时毫无异样，再加上深林俱乐部那边的确也没反馈回来什么不好的消息，总算是放下心来。
随后，她的注意力又回归到今晚的正事上，走在林允儿身边，不无遗憾地低声问：“真就这么走了吗？本来之前收到hanshin联系的时候，公司那边还很高兴呢。”
在林允儿原定的行程计划中，她今天晚上本该去贞洞街那边，参加中区政府举办的“贞洞夜行”活动。
sm公司之所以会临时变卦，甚至提前让林允儿做好新专辑里的造型，理由就是因为诗京派人打过去的一通电话。
之前那位小姐在向自己道歉时，确实彬彬有礼，说话也很客气和善，看不出丝毫的架子。
然而这并不能挽回林允人的糟糕心情。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在那件事发生后，全场几乎没人去真正地指责申。
人们都知道申做了不太好的事，但好像没有人觉得申做了不该做的事。
仿佛在那些人眼里，她就算真受到了欺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所以林允儿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另外，她还在想，她以后大概也不会愿意再去接触那样的世界了。
“欧尼你也别哭丧着脸。我出来前也问过那位小姐了，人家并不介意我提前离场。反正今晚我在那里也不是主人公不是吗？”
听了林允儿的话后，本来还在苦恼之后该怎么向公司汇报的金明京就哭笑不得地瞅瞅她说：“你在那里要怎么当上主人公？那位大小姐才是真正的公主啊！”
林允儿冲她浑不在意地耸耸肩，又奇怪地看看四周：“我们的车跑到哪里去了？”
走了一会儿后，她才意识到公司的保姆车貌似不在停车场原先停泊的位置了。
“今晚客人来得太多，为了给俱乐部腾位置，我们把车停到外面去了。”金明京摇摇头，“亏我们今天还拉你去美容院好好做了个造型……没想到宴会还没结束就要走了。”
林允儿好笑地伸手挽住她的胳膊，略微撒娇地说：“对不起嘛欧尼，运气这种事，我也说不好啊。”
“对，希望我们允儿大人经过前面的霉运后，变得幸运满满！”金明京偏头看她，被逗笑了一声。
林允儿微笑地皱起鼻子，只是在金明京等人没留意到的时刻，她的神情又透出了几分莫名的落寞。
她完全没料到今晚会在见到林深时，一开始还不知所措，见他还没发现自己就躲在后头，犹豫要不要主动上前和他搭话。
事实上，当林深时出面替她挡住申时，她的心里真的很高兴。
可后来林深时过于冷淡的表现又令她飘起来的心直坠了下去。
离开宴会厅后，她一会儿在想林深时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一会儿又在想，没准林深时是根本不想和她现实里有过多的接触，或者干脆是她误会了林深时知道她是“马鹿小姐”的事？
脑子里的念头乱哄哄，最终，她也压下了所有的异样情绪。
走出深林俱乐部后，林允儿抬头望望头顶上那片宁静的夜空。
算了，当陌生人也好，大家都能回归各自的生活，反而是自己原先的期待显得幼稚了点。
她凭什么认为林深时会想要和她继续来往下去？
“允儿，走吧。提前走也好，你也能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有工作呢。”
林允儿回过神来，看向坐进车里的金明京，勉强一笑，双手提起裙摆，也打算坐上保姆车。
“请等一下！”
一道有点耳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林允儿愣了愣，不等她反应过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猛地从后方伸过来，抓住了她提着裙摆的手！
车内的金明京等人尽皆愣住，林允儿也回头看去，一张正在喘气的熟悉脸孔顿时映入她的眼中。
他在她怔怔的注目下，缓缓站直身来，那只抓住她手腕的手却也不曾松开。
掌心，一片滚烫。
16、拦下南瓜车的王子
呼……呼……
鼻间的呼吸依然有些粗重，肺部隐约有种灼烧的感觉，大概是从顶楼赶下来时太过匆忙了点。
老实说，林深时也不太清楚刚刚那一刻，他的脑子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只是在看见路边那道身穿长裙的美丽身影即将坐上车离开后，他就一下子顾不得太多，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伸手抓住了她。
在直起身来后，他能敏锐地察觉到她脸上流露出的些许惊愕与茫然。
惊愕地是他的出现，茫然地是……她不明白他这时候再跑来找她的理由是什么。
“林、hart广告的林本部长？”
坐在车内的金明京抬手掩嘴，一脸惊讶地看着突然间出现的林深时。
这位最近怎么感觉好像经常见到？
紧接着，她的目光就不由下移，落到了林深时抓住林允儿腕部的手上，眉头轻蹙。
“呼……抱歉，因为我刚刚心急了一点。”
总算及时赶上，伴随头脑的逐渐冷静，林深时也意识到了他一时的小冲动貌似造成了些误会的状况。
好在后果也没特别糟糕，很快林深时就面色如常地松开他抓住林允儿的手，往后退了退，当着金明京等人的面，对若有若无打量他的林允儿歉意地说：“抱歉，允儿小姐，我刚刚太冒失了点。”
见林深时之后的应对还算得体，车内的sm职员们脸色也有所缓和，但看向林深时的眼神还是充满了疑惑。
“林本部长您怎么出现在这里？”金明京等人还不知晓林深时今晚也有出席诗京生日宴会的事。
“哦，小姐是hart的社长，我今晚也应邀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林深时一边说明，一边瞧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林允儿。
她好像完全没有要参与对话的意思，更愿意让金明京他们来替自己发出疑问。
“原来是这样。”金明京的神色进一步缓和下来，老实说，刚才林深时出现那副模样她还差点以为他是早在深林俱乐部门口等候多时呢。
“那么您现在来找我们允儿又是为了什么？”金明京马上又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一听她这话，不仅是车上的那几名sm职员，林深时还注意到垂首不语的林允儿微不可察地抬了下头。
他的嘴角不禁闪过了一丝莞尔的失笑之色。
仿佛在茂密的丛林中间，瞥见了一只正竖长耳朵偷听的小鹿。
“我之前在宴会上见到允儿小姐，有些事本想之后去找她谈一谈，没想到允儿小姐中途决定离开，所以我这才匆忙地追出来。”
林深时大致向金明京说了一遍他前不久准备好的腹稿，又用眼角的余光瞧了瞧仍然一语不发的林允儿，抿抿嘴就说：“我们公司最近接到了负责为韩信航空筛选新一届代言人的工作。经过认真的考虑后，对于女代言人的选择，我们公司是希望由允儿小姐来担当，关于这一点也是社长认同的事。”
“什么？！”
几声轻呼顿时响起。
包括林允儿本人在内，也是讶然扭头看向了林深时。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留意到她的视线后，男人也偏偏头，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庞嘴角翘起，冲她隐晦地笑了笑。
林允儿微愣，旋即慌乱般地眨了几下眼睛，回过头去，轻咬下唇。
什么啊！明明在宴会厅里面的时候还对我视而不见！
“那个……林本部长您这话是认真的吗？”
在震惊过后，金明京也情不自禁地走下车来，在惊喜之余，又仍有点不敢置信地问林深时：“怎么会……hart怎么会选上我们允儿呢？”
林深时看看她，然后脸上也露出了礼貌的微笑，略带幽默地说：“我觉得诸位现在更应该关心的问题貌似不是这个吧？”
“啊、是……抱歉！是我失态了！”
金明京可不想因自己的三言两语而让林允儿错失这次大好良机。
她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就喃喃说：“所以您现在是想要找我们当面谈谈吗？”
金明京这话里的“我们”其实不包含林允儿，毕竟这种连合约都没正式敲定的前期交涉工作自然要交给他们经纪人来处理。
谁料，林深时听到她的话后就很干脆地摇头说：“不是，我今晚只是为了单独找允儿小姐谈一谈而已。”
在“单独”这个字眼上，他悄悄加重了发音，可惜在场估计也只有林允儿听出了他的小心思。
眼下出奇安静的林允儿侧头瞅瞅男人，眼眸微眯。
如果此时有人在旁边专心观察她的话，肯定能看出来她神情间一些掩饰起来的怨气。
即便是现在打算弥补，前面在宴会上的事又该怎么算？当时连多一句亲近点的问候都没有，事后才想来补上吗？内心的埋怨实在难以打消。
“您和允儿吗？”
金明京的眉头再次微微蹙起，不等她发问，林深时就面不改色地说：“就当是一次面试或者商谈吧。本来是之后打算等请你们来公司坐一坐的时候再做，不过既然今晚遇到，所以想问问看允儿小姐有没有时间？”
听完他的解释后，金明京这才稍稍释然。
的确有这样的情况，大公司选定代言人时会找艺人进行面试，只不过以往都是本公司亲自派人面试，由负责代理的广告公司来承担这件事，金明京还是第一次见。
她瞧向了林允儿，目光中包含了询问的意味。
由于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她也知道林允儿的心情不佳，也许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面谈的好时机，再加上这还是在大街上，感觉时间、地点都不太对。
而林允儿接收到经纪人的眼神询问后也看似认真地想了想，随即就转过身来，对林深时语气礼貌而平静地说：“抱歉，林本部长。我今晚可能不太方便，还是之后您的公司联系我的公司再说吧？”
对于林允儿的回答，金明京的脸上是露出些无奈又不出所料的神色，她紧张地用余光瞧瞧林深时，却发觉这位年轻有为的广告公司本部长表情居然也显得有些无奈。
丝毫不见生气的迹象。反而有一股……束手无策的苦恼感？
他在苦恼什么？反正他们才是甲方啊，要是回头公司听说这件事，估计第二天她就得带着林允儿去亲自登门拜访了。
那可是韩信航空的代言啊！
金明京心里一时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和困惑。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林允儿飞快低了下头，随即在旁人观察不到的角度里，微微板起了脸，重新提起裙摆就要往保姆车上走去。
“那个……”
林深时站在原地张张嘴，眼见着林允儿经纪团队里的人也不敢多说话，最终就深吸一口气，忽然出声说道：“那个雕塑！”
17、王子的意中人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语言的艺术确实格外重要。
不同的情境、不同的对象，乃至是不同的语言，意思相近的两句话都会存在微妙的差别。
晚风在轻轻吹拂，旁边那盏路灯洒下的灯光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男人脸庞的棱角与深刻的五官。
最重要的是，那副诚挚而专注的眼神。
在他的眼睛里，能够清晰地看见她的倒影。
此情此景，放到一对成年男女中间无疑会平添几分难言的旖旎。
好在，韩语里的“想你”和“想念你”终究是不太相同。
林允儿听到林深时的话后除了心情一瞬间有点异样外，倒也不至于给自己眼前这个男人贴上“轻浮”的标签。
很快她就问他：“既然之前雕塑摔坏的时候你也在场，为什么之后你不联系我？”
这个疑问从今早开始便一直憋在林允儿心中。
她原以为林深时还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却从裴珠泫那里得知了非常意外的真相。
先前的那些怨气，也有相当一部分来源于此。
“其实我那天晚上也给你发过信息，但你始终没回我。”林深时同样很无奈，“我本来也想通过其他的方法联系你……只是迟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听完林深时的解释，林允儿这才算是释然。
因为有过类似的心路历程，所以林深时一说，她就立刻明白了他口中所谓的“合适的时机”指的是什么。
不是时机合不合适，而是理由合不合适。
于是，她的脸色就进一步缓和下来，甚至变得有点不好意思。
相比起林深时从头到尾的良好态度，她之前暗暗埋怨他的表现就显得过于孩子气了点。
“其实……”她忍不住也小声说了一句，“我那时候也给你发了短信，之前还给你打了电话，但也没用。”
“你一直没回我消息，我也大致猜到应该是雕塑摔坏后出现什么问题了。”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出了女孩的心思，林深时很配合地顺着她的话往下讲。
然而他马上又皱起眉头：“不过，按这个情况来看，难道雕塑被摔坏后产生了相反的效果，会阻止我和你之间的联系？”
“好像是这样没错，但我总觉得又有哪里不太对劲儿……”林允儿也若有所思地蹙蹙眉。
这对前不久还气氛僵硬的男女一时默契地陷入了沉默中。
几秒后，林允儿抬头看看林深时，林深时也看看她，两个人四目相对。
下一刻，他们的脸上就各自露出了点难掩的笑意，忍俊不禁一般。
“嗬。”
“呵……”
含笑的目光在半空中相互碰撞，足以消弭彼此间仅剩的那点尴尬。
“这感觉真的很奇怪。”林允儿努力抿起嘴唇，却也压不住她面对男人时流露出的浅浅笑意。
“对，奇怪的感觉。”林深时也翘起嘴角，“可是……心情不坏。不是吗？”
“嗯。”林允儿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
紧跟着，她就问林深时：“我的雕塑摔坏后，我手机上有关于你的消息就消失了不少。你那边也是一样吗？”
林深时如实回答：“我这边是所有的短信都消失了。”
“什么？为什么会不一样？难道是因为你的雕塑还没坏吗？”林允儿惊讶地问。
“我也不太清楚。”
林允儿的手机没带在身上，眼下也不好对比两个人的状况到底有多大的不同。
可林深时见她实在疑惑便主动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解锁递给她。
“你可以亲自看看。”
林允儿接过林深时的手机后看了两眼就轻咦一声。
“这个好像不是我的手机号码。”
“嗯？”
林深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我说这个号码不对。”
林允儿举起手中的那部手机，对林深时正色说：“这上面显示的手机号不是我的号码，无论是工作号码还是私人号码都不是。”
林深时诧异，下意识问林允儿：“那这会是谁的号码？”
“我也不知道，不过看着有点眼熟。”林允儿把手机递还给林深时，又想到另一件事，“这么说，你之前发出去的短信会不会都是发给了另一个人？”
林深时皱眉，他正好也想到了这一点。
“会不会我和你的聊天记录的确被删除了，你不小心把别人的手机号当成了我的？”林允儿猜测说。
“可是为什么会凭空冒出一个我也不认识的号码？”
两人说了几句后，林深时就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把手机重新递给林允儿说：“能不能麻烦你输入一下你的手机号？”
“嗯？怎么了？”
“你先输入一下。”
林允儿不再多问，反正如今他们俩算是正式成为了认识的关系，她也没太避讳，接过林深时的手机后就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然后，林深时就当着她的面，按下了拨号键。
“啊，那个……”
林允儿刚想说话，林深时就冲她眼神示意，只好不解地先闭上嘴。
号码拨出去后，林深时两人并未听到林允儿过去听到过的关机提示音等，反而在响了两声忙音后，电话就被人接了起来！
“是。请问是哪位？”
一道林允儿和林深时都挺熟悉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他们两人倏地转头望向了那边还在路边等待的保姆车，远远地瞧了瞧正拿着林允儿手机进行通话的金明京，神情都怪异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林允儿惊奇地回头看林深时。
假如“三神奶奶”真的阻绝了他们的联系，那为什么林深时能打通她的手机？
林深时莫名地面露默然。
片刻后，在林允儿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他才抬抬手，放在嘴前，很小声地说：“好像是之前我们还不认识的时候，我把你拉进黑名单里忘记修改了……”
顿时，四周貌似都安静了下来。
林允儿怔愣似的看着男人，良久后才细眯起了双眸。
“林深时先生……”
“我知道。”
林深时当即做了个深呼吸，抬起头来对林允儿十分恳切地说：“对不起！这事也是我的错……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之后能给我一次赔礼补偿的机会。”
林允儿绷起的脸悄然松了松，内心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眯眼盯着林深时的面容，忽然就说：“老实说，你和我想象中的‘林树先生’不太一样。”
见她不太像是生气的样子，林深时暗松口气后也微笑地说：“你也和我想象中的‘马鹿小姐’不太一样。”
“那我在你的想象中是什么样子？”林允儿立马问道。
“嗯……”林深时看似认真地想了想，“在我原本的想法中，我还以为你会是和我一样的普通人。”
“哦？”林允儿若有若无地发出了一声鼻音，“艺人难道就不是‘普通人’吗？”
严格而言，这是他们在现实中第一次以“马鹿小姐”和“林树先生”的身份进行面对面的交流。
奇特的是，不管是林允儿还是林深时，他们对待对方都少却了一份本该有的陌生感。
虽然最开始还挺拘束，但在不知不觉地聊开后，他们俩的对话就出奇的融洽。
这也正是两个人刚才感到神奇的地方。
“我的意思是，在我的预想中你的条件应该会和我差不多，例如长相之类的。”林深时当然不会傻到跳进那么简单的语言陷阱里。
林允儿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接着她又好奇地瞅瞅林深时，问：“这么说，在林先生你看来……我的长相还算不错？”
看来，世上的所有女人真的是都喜欢问这样的问题。
在注意到林允儿那一脸隐隐期待的表情后，林深时就哑然失笑地咧咧嘴。
不过他在稍稍沉吟后，却回答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林小姐你的长相到底算不算是好看。”
“随便做个判断也这么困难吗？”站在他身前的林允儿不由抿了下嘴。
在她看来，林深时这话显然是不愿意正面回答她的敷衍表现。
要是好答案的话，自然不用回避，如此一来，她难免会想到另一种可能。
“对于别人来说，做这个判断也许很简单，但我来说确实很困难。”林深时继续轻声地回答她。
“为什么？”林允儿不甘心地追问。
“因为我有人脸识别障碍，也就是所谓的‘脸盲症’。”
林允儿霎时一怔，她看着男人说出这话时的平静神态，将信将疑地说：“你是说，你是……”
“脸盲症患者。我知道你现在应该在想我是不是在开玩笑之类的，但我可以直接回答你，不是的，我的确是认不清别人的脸孔。”
“那、那么……”林允儿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本来这件事我也很多年没对别人透露过了。不过现在好像也不需要我再隐藏下去了。而且……”
林深时迎上了女孩发愣的眼神，他朝她微微一笑说：
“我们不是秘密的共有者吗？这件事，别人不可以，但我觉得我可以对你说。”
18、你真好看
“我生下来就患有这种人脸的识别障碍，算一算，大概也治疗了十几年、快二十年的时间了。”
“目前在全球范围内，像我这样的脸盲症患者暂时还得不到一个明确的诊断。”
“找不到病因，当然也就没办法彻底治疗。”
“但这么多年下来，老实说，还是有一点效果的。”
“如果是我想要去记住的人，根据各人的情况不同，几次见面下来，我大概就能初步掌握她身上除了面孔以外的辨认点。”
“不过，如果是现实中只见过一两次面的对象，对我来说还是很难记忆的目标。”
听完林深时的大致说明后，林允儿才微张着嘴，恍然地喃喃道：“所以，你之前在里面才会……”
“嗯。当时人太多，我和你见面也不多，所以我才没能认出你来。”林深时冲她笑了笑，神色无奈而轻松。
再多的颓丧和不满也早在时光里被消磨干净，如今的他是一个顺从命运又违抗自身命运的人。
这下子，误会总算完全解开了。
林允儿愣了一会儿后就向林深时诚心而歉意地说：“抱歉，我不知道你原来是这样的情况。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不想和我说话，所以才会匆忙离开。”
坦诚自身的错误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林允儿向来认为道歉是弥补过失的第一步。
既然她确实有失礼的地方，当然就要向林深时说声对不起。
这不光是为了她之前有些任性的行为，也是因为她之前没有试图去了解林深时的态度。
人们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苦衷，林允儿原以为像林深时这样的精英人士不该存在所谓的苦衷，然而事实证明她错了。
她必须承认，在这件事上，她需要好好反省自己。
“其实我觉得我们之间没必要为了这种事而相互道歉。”
林深时静静注视面前这个他总是记不住长相却始终给他带来一种奇妙感觉的年轻异性。
“我虽然没认出你，但因为我的病，也不算是很失礼的行为；你尽管有点埋怨我，但这是你的个人自由。什么赔礼道歉的话我觉得太夸张了点……在我们之间，还是不要记挂这种小事了。”
林允儿与他对视，片刻后就垂首应道：“嗯……我知道了。”
紧接着，她又看看他，“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你是想问，脸盲患者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林深时早有预料一般。
“是……”林允儿轻轻点头，马上又说，“不过你要是觉得为难或者不舒服的话，也没必要回答我。”
“没什么。一般人都会好奇这一点。”
林深时摇摇头就说：“比方来讲，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我知道你在外界是一位拥有很高人气的艺人，但老实说，在我眼里你的样子和其他人也没太大区别。”
“这意思是，所有人在你眼里都长得一样吗？”林允儿满脸好奇。
“不是长得一样，而是我找不出每个人的区别。”
林允儿奇怪地问：“那你刚才从里面跑出来，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林深时扬起嘴角，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林允儿也顺着他的目光，侧头挑起了自己肩头上的一缕浅金色头发。
“你今天的发色很抢眼，身上的穿着也比较特别。虽然它们之前让我一时没能认出你来，但在之后也起到了特别的作用。”
为了今天晚上的宴会，林允儿特意穿了一身衬托金发的雪白长裙，再加上她本就白皙的皮肤与十分出众的外貌，先前在宴会厅里着实成为了一个很引人注目的对象。
不怪诗京会私下对林深时感慨说今晚的林允儿比她还像公主，也就是像林深时这类会无视长相的人才没怎么注意到。
一听林深时解释完，林允儿就会意过来。
她偏头看了看自己手中这缕浅色的金发，眨眨眼，莫名也莞尔一笑，回过头来看向面前的林深时。
“看来我还是要感谢公司提前帮我做了这身造型。反正即便我没有染发，你也很难认出我不是吗？倒是托了这头发的福，现在在你眼里，我估计是整条街上最特别的人了吧？”
她在说这话时其实是带了点缓和气氛的玩笑意味，林深时对上她的目光后，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只是他想了想，突然又说：“不止在这条街上，实际上在整个韩国，对我来说，你也是最特别的人。”
林允儿一愣，笑容下意识收敛，但很快她就留意到男人眼神中那股与刚才一模一样的真挚，唇角的笑意也就变得更加浓郁。
“对！”
她冲林深时略显俏皮地说：“对我来说，在整个韩国，林先生你也是……最特别的那个外国人！”
“是吗？”林深时冷不丁地挑了挑眉毛，“那么，你的‘骁骁姐姐’又该怎么算呢？”
林允儿的面容顿时微不可察地僵住了。
她瞅瞅男人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气场立马萎靡下去，像极了前不久向她道歉时的林深时。
“林允儿小姐，我觉得等雕塑的事解决完之后，我们是不是也要好好谈一下……你之前对我说过的一些谎话？”
“那个！我是……”
林允儿本想替自己申辩几句，结果目光一触及到林深时的眼睛，又讷讷地闭上了嘴。
她低下头去，很小声地说：“知道了……这事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其实你知道我最生气的地方是什么吗？”
林允儿忍不住抬头看他。
“是你之前明明已经认出我了，却连声招呼都没跟我打。”林深时眯眼瞧着她。
林允儿听着这番有些耳熟的话，不由张了张嘴，心里面俨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我、我那个……当时情况不是不一样嘛！”林允儿张口结舌，“那时候我知道你是谁，可你不知道我是谁啊！这和今晚的情况一点都不一样！”
林深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可是，说到底你还是故意骗了我。不是吗？”
林允儿猛地闭嘴不语了。
她幽幽盯着男人微笑的脸庞看了几秒，接着就毫无征兆地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怎么了？”林深时低头看了眼问。
“把手机给我吧。”林允儿的手向他招了招，“我们再聊下去的话，我经纪人估计就要怀疑了。反正误会都解开了，我们先加一下kk的好友，剩下的事回头再说。”
林深时却若有所思地说：“还是算了吧。”
林允儿闻言不解地看着他。
“还是等回头……我亲自打电话给你吧。”林深时面不改色地迎上了女孩的视线，“我手机上还没下载kakao，反正我们之间已经是可以互相打电话的关系了吧？”
林允儿面色犹豫，最后转头望了望那边已经在不断看手机的金明京，还是回答说：“那好吧！”
他的话也没错……反正，他们已经是可以相互打电话的关系了，对吧？
“啊对了，韩信航空的事是真的吗？不会……”
“放心，是真的。所以，估计不久后我们在职场上也要经常见面了。”
林允儿终于惊讶又欣喜地开始消化林深时给她带来的这个好消息。
正在她暗暗猜想hart为什么会选择她来当韩信航空的代言人时，一只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就忽然伸到了她眼前。
林允儿疑惑地看向林深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想来想去，怎么说今晚也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总得真正问候一下吧？就像现实中其他人那样。”
林允儿这才抿了抿嘴唇，尝试性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她身前的这只手。
在两只手相触的瞬间，林允儿的手不自觉地往回缩了缩，像是又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热。
结果，她这一动，男人的手却是轻柔地握住了她。
林允儿情不自禁抬头看去，那张平日里非常冷淡的脸庞今晚不知第几次冲她露出了一副温润而柔和的微笑。
“很高兴认识你，貌似人气很高、完全超乎我想象的林允儿小姐。”
林允儿愣了愣，旋即好笑似的抿住嘴角，她刚才还有些退缩的手在这一刻也反击般握住了男人的大手。
温暖在彼此的掌心间传递起来。
“很高兴认识你，暂时认不出我、也完全超乎我想象的林深时先生。”
话音落下，两个人互相眨眨眼，都是相视而笑。
“对了。”
刚要转身离去的林深时突然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对林允儿笑了笑说：“我收回我之前的回答。”
嗯？林允儿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
“我之前说我不知道你到底属不属于好看的类型，仔细想想，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来说，这样的回答太不讲情面了。所以我现在更正我的回答。”
话说到这里，林深时的声音就莫名顿了顿，他看了看流露出一脸好奇表情的林允儿，嘴里就格外轻柔地说：
“我觉得马鹿小姐你很好看，非常的好看。”
……
19、You＆I
直到坐上保姆车，拉上车门后，林允儿似乎还能感受到内心那丝异样的悸动。
真诚的称赞有时候会比费尽心思掏出来的情话更加动人。
当然，林允儿能确定林深时在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心里面的想法绝对不是想要站在异性的角度来讨好她。他只是在以他的方式，向她问好而已。
毕竟今天晚上才是他们真正的开始。
尽管两个人都心照不宣，林允儿却已经在自己的好友名单上很自然地添加上了“林深时”这个名字。
她相信林深时也是如此。
他们是一对新认识的朋友，也是一对刚认识就交情很不错的朋友。
以往在现实中未曾蒙面的尴尬总归要一点一点消除，一个给双方留下美好印象的开端就显得尤为重要。
所以，林深时大概是觉得他先前留给女孩的形象都不怎么好，离开前才会说出那么一句明显在故意示好的话来。
神奇的是，无论是说的那一方，还是听的那一方，全都不觉得这话突兀。
或者该说，效果反倒出奇的好。
至少林允儿在转身上车时，唇角是不为人知地翘了翘。
以她的阅历和条件，过去类似的夸奖当然也听过很多遍，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不在少数，但今晚却格外开心。
也许是因为她还从来没被一位认不清人的同龄男士夸赞过？
一抹浅浅的微笑悄然出现在林允儿的嘴边。
她坐在保姆车的后座上，不自觉地抬手按了按胸口的部位，感觉到过去两天藏在心中的那股躁动与不安终于都消失不见了。
现在，她总算能安稳地睡个好觉了。
车窗外掠过的道道光影映在那张绝美的侧脸上，仿佛她的眼里也折射起了斑斓的光泽。
明晦不定，却也潋滟生辉。
“允儿。”
忽然，车前座上的金明京一边低头看平板电脑，一边就头也不回地问：“刚刚我看你和那位林本部长聊天的样子，这次成事的可能性应该不小吧？”
林允儿回过神来，看看前头的经纪人，不由笑起来：“我还以为欧尼你会憋到我到家的时候再问我这个问题呢。”
“呀，你这丫头。”
装模作样的金明京只好放下手中的平板，无奈地回头看向后座的林允儿。
“这事只是我的事或者公司的事吗？韩信航空的代言可不是一般的代言。如果真被选上，哪怕只能担任一年，你的人气估计也会再往上涨一大截。”
“难道我是小孩子吗？”林允儿也轻声地回答说，“欧尼你的话我当然都明白。不过这种事，最后的决定权不还是在人家的手里吗？hart也说了不算。”
“这次可不一定。”
金明京推推眼镜说：“那位林本部长不是都说了那位大小姐也同意这事吗？据我所知，韩信航空的代表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女儿都同意的事，母亲应该也不会反对吧？”
“而且我看那位林本部长对你的印象貌似也不错，他和那位小姐的关系又很好。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很快就会收到通知了。”
如此分析一番，金明京好像就预见到了林允儿和韩信航空正式签约的那一幕，脸上露出了笑意。
林允儿看了她一眼，却泼起了冷水：“我们还是先别抱太大希望……而且，欧尼你又怎么知道林本部长和小姐关系很好？”
“他不是都出席晚上的宴会了吗？”
“作为公司同事和下属，出席这种场合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吧。”
“我怎么感觉你在故意和我唱反调？”
金明京略显怪异地瞧了瞧面色平静的林允儿，想想又说：“不管怎么样，这事既然有操作的空间，咱们就得努力争取一下。等过两天你清闲下来，我估计就要带你去hart拜访一下了。”
这回林允儿倒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应是。
紧跟着，她突然又对金明京说：“欧尼，把我的手机给我吧。”
“噢，差点忘了。”
金明京掏出手机递给林允儿。
“对了，刚刚有一个陌生电话打到了你手机上，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可能是打错了吧。没说话就挂断了。”
林允儿面不改色地接过了经纪人递来的手机。等见到金明京回过身去继续拿起平板，她就赶紧解开屏锁，点进了短信界面。
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后，她先是选择了存储对方为联系人，然后指尖在备注名那一栏停了停。
最终，在唇角微翘的同时，她的手机里也多出了一个新的联系人。
“林深时先生”，这就是她为他起的备注。
……
走出电梯，林深时看看手表，旋即就快步走向了宴会厅所在的方向。
“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在大门口等待多时的李正尧一见到他就松了口气，没好气地迎了上去。
“老人家到了吗？”
李正尧翻翻白眼：“还没呢。不过刚刚社长忽然派人来找你，我总感觉要出事。”
“现在人呢？”
“一听你不在，当然就走了。人家才是主人，我就算替你隐瞒，又能瞒多久？”
两个人并肩走进宴会厅里，转头四顾，古典悠扬的宴会奏乐声依旧在空中飘荡，参加诗京这次生日晚宴的客人们也还在自顾自地笑谈饮酒。
看样子，预想中的坏情况并未发生。
林深时问身边的李正尧：“他们有说找我什么事吗？”
“我问了，没详细说，只说了社长有事找你。”
李正尧咂咂嘴，又用眼角的余光瞥瞥林深时。
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值得林深时之前连诗京的嘱咐都不顾，匆匆离开宴会的现场？
不过没等李正尧发问，林深时怀中的手机就率先响起了一声提示音。
他拿出手机查看，表情虽然没怎么变化，眼神却柔和下来些许，同样点开了存储联系人的功能，进行操作。
站在他旁边的李正尧见况挑挑眉毛，敏锐地眯起了眼睛。
“林允儿小姐”。
在稍作犹豫后，林深时非常默契地敲定了一个和林允儿想法一致的备注名。
他们的生活正在慢慢接轨，往后在工作场合见面也是可预料的事，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遮遮掩掩，太过独特的备注反而更容易引起误会。
这样就好。
反正他们各自的心里都很清楚这两个备注名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老林，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该对我说？”
“如果是该说的话，我还用你提醒吗？”
林深时随口挡回了李正尧的试探，也没收起手机，走到一旁去，拨出了一通电话。
目前韩国时间是晚上十点多，国内才九点，照理来说，这通电话应该还能打通。
“喂？你这时间怎么打电话回来了？”
电话被接起后，林食萍传过来的声音听上去相当疑惑。
林深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语气沉稳地说：“妈，明天的事，您还是帮我推了吧。”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林食萍用还算平静的口吻说：“你就那么抗拒这事？”
“您真的觉得通过别人的牵线搭桥，两个人本来不应该认识的人就会相爱吗？”林深时尽量和老妈讲道理。
“有时候刻意的缘分也是缘分。”林食萍淡淡地回答。
“问题是，这样的几率有多大？”林深时也早有应对般迅速回答，“您儿子我的运气向来不怎么样，所以我习惯了自己去掌握一切。”
“问题是，等你自己掌握，我后年抱孙子的几率能有多大？”
在这件事上，林食萍的耐心向来很少。
一句犀利的反问说得林深时哑口无言。
于是他也只能放弃讲道理，耍起了无赖：“您应该了解你儿子我的脾气吧？”
“臭小子，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您决定这件事好像也没跟我商量过吧？”
“照你那个性，靠你自己，我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有对象？脸盲又怎么了？我告诉你，要是你真爱上一个人，就算你不认得她的脸，你也能一眼认出她来！”
林深时低下头说：“这次的事也是我不对，我之前确实想顺从您的意思一次，觉得去见见面也无所谓。但我现在想想，我的这种态度也是一种不礼貌。即便我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电话那头的林食萍沉默了一下，终究是叹了口气：“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想不让妈插手你的事，那你自己也得争气啊！”
林深时微微一笑：“嗯……我知道了。”
“你也别高兴太早了，道歉的话由你去说，我可拉不下这脸，记得对人家姑娘态度好点。”
林深时愣了愣。
十几分钟后，当他看见那道出人意料的身影后，他才明白过来老妈的意思。
“所以，我明天要见的人就是你？”
“嗯……让您失望了吗？”
“没有。”
看着自己身前这个略显拘谨的女孩，林深时面露苦笑。
“我只是在想……我们还挺有缘分，对吧，郑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