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瑞德.塔尺
瑞德.塔尺是一位德玛西亚贵族。
塔尺家族,虽然是德玛西亚帝国中,新晋不久的一个贵族世家,但这个不久,也是相对于德玛西亚七百年的历史而言的。
不同于光盾和冕卫,塔尺家族并不是依靠战功而成为贵族的。
这在崇尚武功而非文治的德玛西亚,是很罕见的事情。
大约在两百年前,塔尺家族的领地塔尺港,还只是一个小渔村。
因为只是个小渔村,所以渔民们建不起灯塔,但又怕出海捕鱼的船只在深夜或暴风雨中迷失方向。
所以,村里人共同出钱,雇佣了一个流浪汉在最高的礁石上燃起一堆篝火,并日夜守候。
塔尺,在当地的方言中,就是火炬的意思。
久而久之,也变成了村民们对流浪汉的称呼。
多年后,当流浪汉娶妻生子后,他的媳妇才发现,这个流浪汉原来是德玛西亚雄都(德玛西亚的首都名称,以后会简称雄都)一个落魄的商人,被人追债才流落至此。
但这件往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大家倒也没放在心上。
然而,就在塔尺家开枝散叶后,皮尔特沃夫的运河建成了,德玛西亚的海上贸易也开始发展了起来。
塔尺曾经是个商人,这一次他嗅到了商机,抢在所有人前面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一步先,步步先。
经过一百五十年的发展,塔尺家族成为了当地海运行业的龙头家族,给德玛西亚提供了丰厚的税收。
当时的国王,嘉文二世破例擢升了塔尺家族为贵族,作为他们对德玛西亚杰出贡献的奖励。
并把这个由小渔村发展成的港口城市,划做了塔尺家族的领地。
从那时起,这个港口城市得名为塔尺港。
瑞德·塔尺,今年虽然才刚满三十,但凭借着出色的商业头脑,他早早的就他父亲那里接过了领主的头衔。
前几个月,德玛西亚出现的巨大变故,对他而言倒也没有什么影响。
反正国家还是继续由嘉文血脉继承,而关于法师的政策,他也没什么看法————依靠商业跻身贵族的塔尺家族,脱不开商人的气息,一直以来都没什么政见,专心赚钱。
但,这也是一直被德玛西亚老牌贵族所诟病的地方,他们都说塔尺家族只能算是暴发户,不应配上贵族的身份。
塔尺家族一直安守本分,对于其他贵族的这些冷嘲热讽不做回应,也不敢回应。
因为,若是按照德玛西亚法律中解决贵族争端的法子办,就需要比武决斗————胜者荣耀,败者食尘。
他们知道,自己比不过这些盛产战士的老牌贵族世家,真要是上了决斗场,可就是白给。
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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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瑞德·塔尺一身正装,带着他的亲随们,等候在码头上。
前两天他收到了消息,布维尔家族的乐斯塔拉夫人,今天会抵达塔尺港。
也不是说布维尔家族多么势大,让塔尺家族惹不起————其实是随便哪个贵族世家,他们都惹不起。
但乐斯塔拉夫人的良善,他素有耳闻。瑞德是真心敬重这个不同寻常的贵族。
临近傍晚,翘首以待了多时的瑞德,终于看见了那被漆成了顾蓝色的大船。
是“娑娜号”,瑞德不会认错的,他见过很多次它。
“娑娜号”刚落下锚,长长的船梯就被瑞德指挥着搭了上去。
乐斯塔拉夫人的卫兵先走了下来,列成整齐的两列。
随后,在老管家的搀扶下,乐斯塔拉夫人走了下来。
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年轻男女。
蓝色双马尾的那位,瑞德认识,是乐斯塔拉夫人的女儿。
而其他两位黑发负剑的青年,他可就没见过了。
瑞德的眼神并未在他们身上停留太久,他迎了上去。
“乐斯塔拉夫人,别来无恙啊。”
瑞德陪着笑脸儿。
“辛苦了,瑞德阁下。您不会在这里等了一天吧?”
乐斯塔拉夫人有些惊诧。
“不妨事,不妨事,敝舍已经收拾好了房间,并准备了接风宴席,就等您到呢。”
瑞德愈发恭敬了。
“那我先谢谢瑞德阁下了。”
乐斯塔拉夫人点头示意,娑娜也行了提裙礼。
至于后面那两位剑客,也跟着躬了躬身。
“快请上马车,我这就带您去。”
瑞德亲自为乐斯塔拉夫人撩起了马车的帘子。
这一队士兵们,也骑上了早就备好的马屁,跟在了马车后面。
那两位黑发剑士对望一眼,见乐斯塔拉夫人没有招呼他们,也就只好跨上了马。
他们自然就是贾若和妮蔲了。
不过,贾若此时有些犯难————他没骑过马。
坐在马鞍上,贾若全靠着敏捷的身手才维持着平衡。
还好,这些马明显是训练有素的,不用贾若怎么驱策,自行就跟上了前方的队伍。
其实妮蔲也没有骑过马,但……她能直接接触马的烁玛。
第九章 宴会上听到的事
“笃哒—笃哒—笃哒”
这是德玛西亚钢打造的马蹄铁踏在地上的声音。
能发出这声音的,自然就是德玛西亚骑兵。
此时,这列骑兵中间护卫的,正是载着乐斯塔拉夫人的马车。
他们不急不缓地来到了塔尺港外的郊区————贵族们的别墅和城堡一般都建在这里,这里有足够的空间发挥德玛西亚的建筑风格。
比如,塔尺家的这座城堡。
它和塔尺港外伫立的那座灯塔一样,高大整洁,线条流畅,只有些许钴蓝色作为装饰。
简单而优雅。
这就是德玛西亚的审美。
城堡中的仆人们很碌了起来,专门为乐斯塔拉夫人准备的宴席,很快就要开始了。
瑞德邀请了许多人作陪,比如上一任的领主————也就是瑞德的父亲;塔尺港海运协会会长————瑞德的四叔;塔尺港的守备军团团长————瑞德的胞弟。
唯亲是用。无论古今中外,都是普遍现象。
此时,娑娜正陪在乐斯塔拉夫人身旁,和他们寒暄着。
当然,她只需要负责露出甜美的微笑,并在适当的时机点点头,就足够了。
贾若和妮蔲没心思参与进去。
相比于这种对于贵族十分必要的社交活动,他们现在更想知道这些用铁罩子罩住的盘子里,装的是什么。
“是烤肉吧。”
妮蔲耸了耸鼻子——虽然它现在线条硬朗。
“阿秋~”
妮蔲又打了个喷嚏,凑到贾若耳边:“妮蔲闻到了辣辣的味道。”
终于,随着繁琐的介绍,和冗长致辞的结束,侍者们在瑞德的示意下掀开了铁罩子。
宴会开始了。
妮蔲没猜错,这盘子里的确是烤肉。
看起来是一整条牛或者羊的后腿,表面裹着一层充满有人光泽的酱汁。
贾若切下了冒着热气的一大块,塞进了嘴里。
妮蔲的鼻子还挺灵,它确实有些辛辣。
但随着细细咀嚼,贾若嘴里又涌上了一股子回甜————看来这酱汁制并不是单纯的辣酱,还添了蜂蜜。
除了这道烤肉,其他的菜肴或多或少也都带着辣味。
虽然妮蔲属于甜党,但面对这些美食,她也不会拒绝。
贾若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向着餐桌对面的人搭起了话——那是塔尺港的税务官,一个不大不小的职务。
没客套几句,这个看起来就很健谈的大爷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对贾若提出的问题知无不言。
从这位税务官的口中得知。原来,这样辛辣的口味还和德玛西亚的地理环境有关。
德玛西亚地处瓦罗兰大陆的西南角,被南北两条山脉合抱,形成了一个只有东西方有缺口的大盆地。
从西方的征服者之海吹来的湿润海风,来到了这个盆地后,翻不过这一圈山脉,都化作雨水落在了德玛西亚。
这使得德玛西亚土地肥沃的同时,也有一点小小的坏处:湿气太重。
久而久之,为了祛除湿气,德玛西亚平民的饮食口味就逐渐趋于辛辣。
贾若就着这位税收官的故事,已经解决了一盘烤肉。
可这老大爷的声音却越来越低,直至消失。
贾若一回头,没想到这老大爷边喝边讲,才两杯就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得了,大爷,您歇着吧。”
贾若伸手把他靠在了椅子背上。
“好嘞”
大爷迷迷糊糊的还嘟囔一句。
这时,贾若被启迪增幅过的感官,听见了位于长桌上首的谈话。
贾若再次端起了一盘烤肉————又有下饭的东西了。
“夫人,您还记得我之前拜托您的事情吗?”——这应该是这座城堡主人,那个在码头上迎接的男人,好像叫瑞德。
“瑞德爵士,我劝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毫无疑问,这是乐斯塔拉夫人的声音。
瑞德:“您再想想办法,我觉得我们很合适。”
乐斯塔拉夫人:“但这不是你觉得合适就行的事。虽然劳伦特家族因为那件事情,声誉有所下降,而你要想娶劳伦特家中的小姐也不是不行。但……你为什么非想着劳伦特家的新族长呢?”
劳伦特,她说了劳伦特家族。
贾若停下了吞咽。
瑞德叹了口气,继续说:“就是为此,我才想与劳伦特家族结姻。夫人你想,我们塔尺的富裕可以帮助劳伦特发展,而劳伦特的利刃,也能捍卫我们塔尺的颜面,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乐斯塔拉夫人:“之前,人家不是给了你一次机会吗。”
“诶呦喂,那分明就是在为难我。我……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替她捉来一头银翼呢?夫人,您再好好替我说说,我瑞德.塔尺是真心真意的。”
“唉,好吧。”
乐斯塔拉夫人皱着眉头答应了下来。
其实,像瑞德这样想追求劳伦特家族新族长的贵族还有很多——结婚后,妻子的财产将归于丈夫名下。
而劳伦特家族的这位新族长,还是一位年轻女性,这就意味着娶了她,等于得到了整个劳伦特家族。
这样的好事能留到现在,自然是有原因的。
即便劳伦特家族总是用提亲者根本不能完成的任务作为考验,而这些过江之鲫却依然不肯放弃。
瑞德还算是其中比较有诚意的一条,这也是乐斯塔拉夫人决定再帮帮他的原因。虽然她觉得瑞德只是白费力气。
瑞德见乐斯塔拉夫人答应了,喜出望外。
“谢谢夫人,明天我亲自护送您去雄都。正好,还会路过劳伦特家的领地……到时候可就麻烦您了。”
………………
他们的话说完了,贾若面前的盘子也空了。
看来,自己有机会见识下著名的劳伦特心眼刀了。
贾若想。
一夫当关
贾克斯盘着腿坐在桥中央,长柄武器搁在膝盖上。
自打他上次途经这条路,德玛西亚变化不大,但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人民狂热地保护着自己的疆土,也因此变成了非常像样的勇士。
好吧,至少有一些像样的,他心想,同时擦去了闪着柔光的灯柱顶端的几滴鲜血。
血滴被掸过栏杆、落入了下方的河流。
他把手伸入斗篷中,取出了今天的第三颗水煮蛋。
他把蛋在鹅卵石上轻磕了几下,然后不紧不慢地剥起了蛋壳,正好听见桥头的勇士们正在决定要派谁来当他的下一个对手。
贾克斯掀起面具的一角,咬了一口鸡蛋。
他一个深呼吸,品尝到日晒充分的作物们在迎风飘扬,还有新翻过的土壤,从广阔的农田向每个方向的地平线延展出去。
贾克斯叹了口气;眼前的太平景象,让他对一个已不存在的国度泛起了思乡之情。
他抖落了回忆的寒冷,因为他知道,对艾卡西亚的思念只会让他分心。
他的斗篷很厚重,但太阳并不能温暖他斗篷之下斑驳怪色的皮肤。
他没有一处皮肤露在外面。这样也好。他甚至都不太确定他的皮肤看起来像什么样了。
一阵寒风刮过白雪罩顶的山脉吹向北边,远方的风暴将雨水倾泻在陌生的田野和居所。
贾克斯的家乡几乎没有云,更别提下雨了。
也许风暴会一路南下,裹挟着雨水,打湿桥上的鹅卵石。
那样的话,也许会让这次战斗更有打头。
风暴还会让对手的处境更加不利。也许那也不错。毕竟,一个有资格与他并肩作战,对抗来自另一端世界怪物的勇士,起码的适应能力还是必需的。
他听到了盔甲的咔嗒声,和一柄利刃切开空气时的轻语。
“站起来,面对我。”
一个强有力的声音命令道。
贾克斯举起一根手指,自顾自地吃完了煮蛋。
他舔了舔双唇,接着戴好他的面具,然后抬头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勇士。
那人身材魁梧,肩膀宽阔,手臂粗壮,从头到脚都罩在闪闪发光的抛光铁甲中。
他拿着一把双面开刃的一手半剑。
并且,看起来他知道怎么使剑。贾克斯暗自赞赏。
“看起来,你可以砍上一整天的铁桦树,然后还有精力到酒馆里打一架。”贾克斯说道。
“我不会跟你浪费口舌,怪物。”勇士说道,同时摆出了所有其他人都用过的战斗姿态。
贾克斯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前面十五个人的失败并没有教会他们什么东西。
“怪物?”他说道,身体轻轻一舒就站了起来。“我可以让你见识一下怪物,但我怕你命不够长,来不及把怪物真正的模样告诉其他人。”
他把灯柱抡了几圈,放松了肩膀上的肌肉。他虽然不需要这么做,但过去的四个小时里他一直在一场接一场地打架,并且这也许会让面对他的这个人觉得自己至少有一丝赢下这场对决的机会。
“德玛西亚万岁!”
剑士高喊一声发起了攻击。这个人身手敏捷,并且强壮得足以单手舞剑,可惜他的招式与其他人一样,平平无奇,令人厌倦。贾克斯侧身躲过第一击,下蹲避开第二招,再挡下了第三下,随即一个转身切入了剑士的空当,顺势肘击剑士的头盔侧面。金属头盔被撞出一个凹坑,那人一声痛哼,单膝跪地。贾克斯给了他一些时间来平复脑中的回响。那个人扯掉了头盔,扔在桥上。
鲜血糊满了他的侧脸,但令贾克斯印象深刻的是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愤怒。德玛西亚人都是固守纪律的人,所以他很高兴看到传统仍然未曾改变。那个人稳稳地吸了口气,然后再次发起进攻。一连串迅雷不及掩耳的剑光从各处纷至杳来,混以横扫般的斩击、闪电般的戳刺和高举高打的劈砍……全都被贾克斯招架了。他的灯柱不停转动,兜住德玛西亚人的利刃,并将或锐或钝的回击到对方的手臂和腿上。贾克斯向左一晃,将灯柱钩在对手的双腿上,将他放平在地。他用柱子猛戳了一下那人的小腹,让他不得不蜷缩起来,痛苦地大口喘气。
“现在够了吗?”贾克斯问道。“我可以换一只手,如果想要更快结束的话。”
“德玛西亚人宁死也不接受敌人的垂怜,”勇士说着,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他坚毅不屈的外表正在贾克斯的嘲讽面前片片剥落,并且当他再次发起攻击时,他的架势无异于一个全无纪律和技术淬炼过的莽夫。贾克斯一蹲,让过了一记要命的斩首,转而用一只手握住了灯柱。他将灯柱探到那人剑下,手腕一翻,德玛西亚勇士的剑就被夺下,然后扔上了半空。贾克斯用另一只空手接住了剑。
“这小刀不赖,”他一边说,一边眼花缭乱地舞动着长剑,俨然一副宗师的派头。“比看上去要轻。”
德玛西亚人拔出匕首冲向他。贾克斯为他的愚蠢大摇其头。他把剑掷下大桥,然后脚下侧滑,躲过了一连串电光火石般的快速戳刺。他再次下蹲,闪过一记横扫,张开手掌接下一记雷霆般的右钩拳。他朝河面点了一下头。
“希望你会水。”说完,他扭动手腕,将全副武装的勇士抬离地面,翻过了桥梁的护栏。那人跌入河中,贾克斯把灯柱在鹅卵石路面上一立。
“还有谁?”
“还有我,”一个女人说道。她在桥头,从骟马身上下来。坐骑身上密布着汗水,她的斗篷上也满是灰尘,看来是骑了好一趟苦路。她佩着一副银钢的胸甲,一把长刃细剑收在髋部的剑鞘中。
她穿过桥头的男人们大步走向他。
她的动作轻巧省力,带着绝对的平衡和极度的自信。
她容貌瘦削、贵气十足,深色的头发中掩映着几缕猩红。
她的眼神冷漠无情,你能从中探见的只有死亡。
“你是谁?”
贾克斯好奇心大盛。
“我是劳伦特家族的菲奥娜,”
她说完,拔出了武器。
一把决斗用的军刀,完美的锋刃闪烁着寒光。
“而且,这是我的桥。”
贾克斯在面具背后露齿而笑。
终于,可堪一战的人来了!
第十章 我来
“大人,前方有些情况,”
一个卫兵策马来到了马车旁,向瑞德汇报着。
作为车厢中唯一的男士,瑞德对乐斯塔拉夫人和娑娜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
“我来处理,女士们。”
他撩开了马车的帘子,探头望去,只见前方的桥头正围着一圈德玛西亚的士兵。
当瑞德看见了桥上那个半跪着的人时,他慌忙下了马车。
“菲奥娜小姐……这是怎么了?”
亲卫兵拨开了人群,瑞德冲上前去,作势搀扶。
半跪着的人正是菲奥娜,她用右手反握着她断掉的武器,让这只剩半截的军刀拄在地上,支撑着她。
见到瑞德走过来,菲奥娜仰起头,给了他一个锐利的眼神。
瑞德被激了个哆嗦,止步不敢上前,伸出的双手也讪讪的缩了回来。
冷静下来的瑞德心中泛起了疑惑:菲奥娜精湛的剑技,在所有决斗中都未尝一败。
就像最优秀的屠夫不会让屠刀卷刃一样,无论面对身披何种甲胄的敌人,菲奥娜的佩剑都能不受任何损伤的抵达血肉之躯。
今天这是怎么了?菲奥娜不仅落了下风,连武器都折断了。
想到这,瑞德缓缓抬起了头。
桥的那边,是一个穿戴着奇怪面具,和奇怪斗篷的人。
他的肩头抗的是……一根路灯?他就是用这东西打败菲奥娜的吗?
瑞德不禁后退了一步。
怪物。
他心里也冒出了这个词。
“夹着尾巴回到士兵们的后面,瑞德老爷。别让外人看见德玛西亚贵族中还有你这么一号。”
菲奥娜捂着左肋,摇晃地站了起来。
“再来!”
灯柱在贾克斯的三根手指间转了个圈,他面具下的笑容收住了。
这位女士展现住来的技巧和意志,足够让他付诸真正的敬意。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她不是他寻找的人。
“这位女士,我承认,你比之前十六个汉子加起来都要英勇。但我既和你无冤无仇,也并非存心羞辱,我只是在进行一次小小的考察,很可惜,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路灯戳在了鹅卵石铺就的桥面上。
“不过,能成为贾克斯的手下败将,并不是丢人的事。”
贾克斯道出了他的姓名。
马车的后面,一位骑手听见了这句话,笨拙的驱策他的坐骑向前挪了几步。
当他从前排卫兵的缝隙中见到了说话之人时,瞳孔不由一缩。
生命强度:999
魔能强度:550
法术强度:280
灵魂强度:???
不愧是被称为单挑王的那个男人。
贾若做梦都没想到,他能在这里遇见贾克斯。
“你们这队人把桥都堵住了,看来是没有其他行人了。”
贾克斯无视了依旧直勾勾盯着他的菲奥娜,对所有人喊话。
“要是你们没有继续挑战的,我还是换个地方坐着好了。”
然而,菲奥娜似乎把这错认为了挑衅。
那柄断刃再次动了起来。
先是直奔面门的上挑,接着是滑向侧方的夺命连刺。
徒劳无功。
贾克斯心想。
他一侧身,刀刃擦着他的面具而过。
当啷
灯柱的一端敲在了刀刃上————看来之前它就是这么断的,这下它只剩了个柄。
灯柱的另一端落在了菲奥娜的左肋。
本来你只需要好好修养七日即可,现在,你应该有段时间离不开床了。
贾克斯看着倒下的菲奥娜,心想。
“还有谁?”
他喊。
贾若策马驱前。
“我。”
“你是谁?”
“艾欧尼亚的无名小辈。”
第十一章 这个水煮蛋,送给你
贾若敢站出来,是有底气的。
之前,他看了菲奥娜的数据:
生命强度:110
魔能强度:5
法术强度:3
灵魂强度:27
这还不如他的数据。
但这还只是第一个原因。
贾若发现,贾克斯不仅没有动用丝毫的魔法力量,而且他出手的速度和力量都没有超过菲奥娜的。
这就是说,贾克斯仅仅用他的技巧打败了菲奥娜。
第三点:不光菲奥娜,其他和贾克斯较量过士兵虽然也都难以站起,但还都活着。
所以,贾若决定站出来————大不了就是挨顿揍,有伤就让妮蔲治呗。
虽然贾若心里想的是光脚不怕穿鞋,但有人替他着急。
“夫人,这是您带来的人……您说……”
瑞德回到了马车上,慌不迭的向乐斯塔拉夫人说。
乐斯塔拉夫人:“他不上,谁上?你的卫兵,还是你?”
“那他要是输了呢?这事关德玛西亚的荣耀。”瑞德已经急出了一头的汗。
但他着实不擅长武力,现在想在菲奥娜面前表现一下是不太可能的了。
“静观其变吧。”
…………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贾若身上。
“等我先把她送下去。”
他说。
“请便。”
贾克斯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带有些嗡鸣感。
贾若一弯腰,双手传过了菲奥娜的后背和腿弯。
她还没有失去意识,但也动弹不得。
透过菲奥娜被汗水粘成一缕一缕的棕红发丝,贾若看见了她依旧睁圆的眸子。
一条淡淡的湿痕,从眼角蔓延到了她尖俏的下巴。
菲奥娜上一次流泪,还是在她和她父亲的决斗中。
上一次,她失去了父亲,这一次,她失去了胜利。
贾若走到马车旁,把菲奥娜交到了娑娜手中。
深吸一口气,他踏上了石桥。
看起来,这也是根能捶打的钉子。边想着,贾克斯手中的路灯转悠了起来。
紫光在桥上慢慢绽放,樱花的花瓣映在了观众们的眼里,也映在了贾克斯面具下的瞳孔中。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贾克斯的嘴角咧到了最大的弧度:“无名之辈,你叫什么名字?”
“你或许,不,你肯定没听过。”
贾若抽出幽梦的右手落在胸前,继而,他的左手也握上了剑柄。
“我叫贾若。”
“贾若。”
贾克斯默念了一遍后,招了招手。
唰唰唰
幽梦迅捷的三记竖劈兜头盖脸。
但贾克斯只是有节奏的挪动了三小步,就尽数躲过。
樱花还没追上幽梦的锋刃,紫光又在空中划出了一横一竖。
路灯轻轻点在了横竖交叉的十字交点。
虽然力道不大,但贾若如遭雷击,浑身巨震。
纷飞的紫色樱花四散而下,都随着贾克斯的这一招而落进了桥下的小河里。
魔力滚动,贾若抚平了双臂的酸麻。
从刚才反震的力道来说,他感觉劈上的是另一个自己使用的另一柄幽梦。
在长久接触雷元素和风元素后,贾若的无极剑式中,也揉入了它们的特点————雷的爆发,风的飘忽。
无极不是墨守成规,融会贯通,才是无极。
雷剑不成,贾若换成了风剑。
犹如毒蛇吐信,又似白鹤啄鱼,幽梦不断点向贾克斯的周身。
很遗憾,武器大师终究是武器大师。
路灯在贾克斯的挥舞下,展现出了丝毫不逊色于幽梦的速度。
这柄寻常材质的路灯,自始至终都没有碰到过幽梦的刀刃,反而已经在剑脊上敲击了三次————如果不是因为幽梦乃神兵利器,下场会和菲奥娜的蓝钢佩剑一样。
抓住个间隙,贾克斯第一次出手进攻。
贾若掌中的幽梦此时正好刺空,就是武侠小说中旧力已老,新力未生的状态,时间扭曲也只能让他把魔力聚向受击的位置。
啪唧
他被路灯抽出去老远,像芝士焗龙虾里的大红龙虾一样,蜷缩着的腹部。
贾若张嘴吐出了一口酸水,胃部传来不受控的痉挛。
他忍着痛擦了擦嘴角,一个咸鱼打挺翻身站起。
魔力充斥在四肢百骸,幽梦也发出了颤鸣。
“你似乎在犹豫。”
路灯又回到了贾克斯肩头。
“有什么要犹豫的呢?”
他又说。
话音刚落,在众目睽睽之下,贾若消失了。
紫色的流光出现在了贾克斯的周身,这位武器大师的反应极快,路灯被他举过头顶,舞成了风车。
叮叮叮叮叮叮
众人只听得一串金铁交加之声,却看不见被灯柱挡下的幽梦。
这是贾若第一次施展了易的绝学:阿尔法突袭
耗尽全部魔力,再配合上时间扭曲,他也只能在阿尔法突袭状态下挥出六剑。
可惜,对上的是贾克斯。
贾若出现在原来的地方,变成了之前菲奥娜的样子————半跪在地,以剑支撑。
贾若右手的衣袖已经被反震的力道震成了碎布条,体力和魔力消耗一空。
他知道,自己的挑战结束了。
贾若闭上了眼,等待路灯出现在自己身上,然后把自己打飞。
可过了许久,他都没等到路灯。
贾若睁开了眼睛,发现贾克斯的面具近在咫尺。
不会吧,难道就我要被特殊对待?他吃不准贾克斯的想法。
贾克斯动了。
他把手伸进了斗篷里,掏出了……一枚水煮蛋?
水煮蛋递到了贾若眼前,他看见上面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切开了蛋壳,露出了一丁点儿蛋白。
“这是你划出来的,所以,我把它送给你。”贾克斯说。
贾若迟疑了片刻,才伸手接下了水煮蛋。
自己居然划破了贾克斯的斗篷。
他咧嘴一笑,然后因为脱力,瘫倒在了鹅卵石的桥面上。
贾克斯直起身,走下了桥。
这些德玛西亚士兵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披着厚斗篷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远方。
要找的人,找到了。
从三千五百年前,艾卡西亚覆灭时起,贾克斯就致力于寻找能对抗虚空的盟友。
但千年过去了,他一无所获。
直到去年春天,一位艾卡西亚的老朋友,居然用一种奇妙的方式联系到了他。
那位老朋友已经预见了灾难的降临,并告诉贾克斯,他也找到了事情的转机。
贾克斯急切的询问这转机究竟是什么,老朋友说,那是一位来自异界的人。
当贾克斯进一步询问这人是谁时,老朋友告诉他,今天在这座桥上等着,佩紫剑的便是。
此外,老朋友还叮嘱他,现在时机未到,不要接触这个佩紫剑的人,顺其自然便可。
不管怎么说,贾克斯也算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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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各种兵器的技法,还是刻薄的挖苦嘲讽,贾克斯都无人能及。
他是目前已知的最后一名艾卡西亚武器大师。
曾经,故乡的人们狂妄自大地引来了虚空,结果导致家园被夷为平地。
在那之后,贾克斯和他的同胞发誓要保护仅存的一切。如今,世界上的魔法再次涌起,沉睡的威胁也再次被触动。
于是贾克斯开始在符文之地漫游,手握艾卡西亚的最后光明,考验他遇到的每一名战士,寻找可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人。
贾克斯的战绩:三千五百年前和另一位同伴联手打赢了一位飞升者。
而当他被虚空侵染,并存活于世千年之久后,他的**、技艺、魔力、灵魂,都发生了蜕变。(总结一下,此人猛的一匹)
贾克斯原来的武器是一把长柄斧(皮肤百夫长里的武器)
虽然他把现实中的所有能想象到的武器都用得娴熟无比,但他经常会选择用一种平凡的器具去战斗,诸如灯柱,这样就能给他的对手一次公平对战的机会。
贾克斯的样貌:剃着光头,因为儿时病痛脸上有麻子,下颌留着两股浓密的大胡子。他的皮肤因为虚空的侵蚀而变得斑驳怪色,为了遮挡这样的皮肤,贾克斯选择带起了面具,穿上了厚重的斗篷。(至于贾克斯的手只有三根手指头的原因,应该也是虚空侵蚀的锅)
第十三章
妮蔲走上桥,架起贾若的臂膀,来到了马车外。
“你,下来。”
车上的瑞德听了,一愣。
这个背着同伴的黑发青年又抬了抬下巴————他又强调了一边,他指的就是瑞德。
作为贵族的瑞德,平时很少听到这种语气的话。
不过,他同伴貌似比菲奥娜还能打,瑞德乖乖的下了车。
妮蔲把贾若扶了上去,自己随后也钻进了车厢
“嘭”
她把门一关。
“哗啦”
车窗的帘子也拉上了。
“菲奥娜小姐,依我说,你从了这个瑞德也不是不行”
贾若靠在妮蔲肩膀上,对娑娜怀中的菲奥娜说。
没了外人,他开始口嗨。
“你看,你一瞪眼,这瑞德差点就没跪下。以后,劳伦特家族不仅不会交给外人,塔尺港口恐怕都归你管了。”
菲奥娜嘴角勾了勾,不知是气的还是乐的,又或者是疼的
“休息吧,菲奥娜小姐。”
乐斯塔拉夫人用手帕擦了擦菲奥娜脸上的汗珠。
“他是个怪物。”
菲奥娜说。
贾若点点头:“没错,他是个怪物。”
但他也是一个英雄。贾若在心里又补了一句。
菲奥娜的执念放下,疲倦终于有机可乘。她昏睡了过去。
车厢轻颤一下,应该是再次上路了。
妮蔲也摇身一变,回复了原貌————她要开始施展魔法了。
“躺下。”
妮蔲说。
她把贾若的脑袋轻轻放在了腿上。
膝枕啊,真好。贾若又往妮蔲怀里拱了拱。
“别乱动,你把妮蔲的魔法打断惹。”
妮蔲被蹭的有点痒,她伸出两根手指,揪住了贾若肋下的肉。
“痛痛痛,我不动了。”
贾若不敢再乱动,妮蔲也松开了受,指尖凝聚出了绿色的光芒。
随着纤细手指慢慢滑过,贾若右臂和腹部的淤青被驱散了许多。
感受着身上的暖意,和鼻端令人平静的馨香,贾若也止不住困意,睡着了。
“帮她也治疗一下吧。”乐斯塔拉夫人说。
娑娜抱起菲奥娜,起身想要坐到妮蔲旁边,却被妮蔲摆手制止了:“坐在那里就行惹。”
乐斯塔拉夫人:“不用直接接触吗?我看你刚才对贾若……”她指的是妮蔲治疗贾若腹部的时候,好一阵摩挲。
“我就是想摸摸他,治疗魔法可以远程释放的吖。”
妮蔲说完,又揉了揉贾若的黑发————难怪平时他这么喜欢揉自己的头,真好玩。
她抬起另一只手,绿色的光芒飞到了菲奥娜身上………
七天后。
乐斯塔拉夫人早已经在雄都的交际圈打完了必要的招呼,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上。
而贾若并没有跟去,他还待在劳伦特家的城堡里。
“叮叮叮”
清脆的击剑声回荡在劳伦特家族的击剑场上。
场上的人翩若惊鸿,你来我往,与其说是战斗,倒更像在共舞着一曲华尔兹。
随着剑刃最后一次碰撞,他们分开了。
贾若身形虚化。
阿尔法突袭
菲奥娜弓身蓄力,劳伦特心眼刀准备就绪。
劳伦特家族擅长的武器是刺剑,这种细长的利刃可以被挥舞的极为轻便迅捷,但也带来了缺点————杀伤力不足。
劳伦特的剑士们为了弥补这一点,都会训练他们寻找破绽的能力。
锐利的剑,锐利的眼。不只是菲奥娜的话,这也代表着劳伦特的风格。
但这一次,她的眼睛落空了。
菲奥娜根本没有察觉到贾若的位置,阿尔法突袭太快了。
一柄同样的蓝钢刺剑停在了她的喉前。
“你输了,菲奥娜女士。”
贾若收回了细长的剑刃————这几天,他一直用这个,为了学习菲奥娜的技巧。
他略微鞠躬,为华尔兹添上了结尾。
“你很有天分,贾若。”
菲奥娜承认,贾若学习的速度令她吃惊。
劳伦特家族的技巧已经被他学去七分,并且融入了之前那种艾欧尼亚的古老剑法中。
“明天,你就该带我去见见盖伦了吧。”贾若边说,边把刺剑插回了武器架上的剑鞘。
这是七天前他们约好的,贾若留下来陪菲奥娜切磋,菲奥娜答应七天后带他去见盖伦。
“好,我明天带你去。”
菲奥娜望了一眼贾若的师弟,那个叫尼克的黑发剑士。
她怀疑他们师兄弟是不是有什么断袖之癖,尼克现在正用手帕给贾若擦汗————这肯定不是正常的师兄弟情感。
“你们俩都去吗?”
“嗯”
尼克点了点头。
第十三章 德玛西亚的内忧外患
贾若自然是相信菲奥娜的,都是德玛西亚贵族,她和盖伦相互认识是很正常的。
只不过,他们已经向东骑行了一整天,贾若不确定要去哪里找盖伦。
“还有多远啊,菲奥娜小姐?”
贾若松了了领口,又从水囊中灌了一口水。夏天还没完全过去,天上的骄阳让人燥的厉害。
“前面,就是了。”
马队走上了一片高地,菲奥娜用马鞭指了指。
贾若向东望去,两山之间,是一座关隘。
“这里?”
他问。
“这里。”
她答。
——————————
如果说西边的海湾是德玛西亚这个大盆地的大口子,那它的东边,还有三个小口子。
三条源自南北高山的河流,从这三个口子中经过,贯穿了整个德玛西亚,向西汇入了征服者之海。
这样的咽喉要地,无论是在交通还是军事上,都极为重要。
因此,德玛西亚在这三个隘口都修建了一座要塞————既是边境之城,又是抵御诺克萨斯入侵的第一道屏障。
老把儿关,是这三座要塞中最北边的那个。
因此,它也是负担最重的那个:既要防备北边,又要抗击东边————你以为德玛西亚的敌人只有一个?
不不不。
我们来捋一捋。
德玛西亚有三大外患,两大内忧。
这三大外患分别是:东边的诺克萨斯帝国,北境的野蛮人部族,以及阴暗中的魔物。
第一个很好理解,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的战争已经延续了百年————两国之间的这片荒野,每一处都饮过人血。
第二个,北境的野蛮人。毫无疑问,这是弗雷尔卓德的子民。
虽然弗雷尔卓德和德玛西亚都收到了诺克萨斯的入侵,但他们却也不是朋友。
弗雷尔卓德的苦寒,让当地的人向往着德玛西亚的温暖阳光与肥沃土地————这就足够引发矛盾和战争了。
第三个,阴暗中的魔物。你知道的,符文之地的所有生命,都源于魔法力量的滋养。
换句话说,所有生物体内都有魔法在流动,区别只是多或少。
但德玛西亚这个地方很特别,大量的禁魔石矿,让此地的魔法元素极其稀薄。
长期得不到魔法滋养的生命,有时就会产生变异————绿叶失去阳光就会枯,人类和野兽也是如此。
只不过,动物不会枯黄,但扭曲的产物更为可怕。
人们叫他们魔物,或者……魔鬼。
接下来就到了两大内忧。
法师于贵族的冲突矛盾,这个我们讲过了。
我来给你说说另一个,凯尔和莫甘娜的信仰问题————这要追溯到符文战争时期。
早在德玛西亚先民们刚刚到达这个肥沃的世外桃源,立起第一座木屋,铲起第一捧泥土时,他们还是胆战心惊的。
直到,那对姐妹的出现。
是她们庇护着这群可怜的难民,在这片免受魔法侵害,却也有其他灾难的土地站稳了脚。
德玛西亚的人们视她们作保护神,直到现在,德玛西亚的国徽还在纪念着她们————双翼环绕的剑刃图案中,那两只翅膀代表的就是她们。
飞翼姐妹,当时的人们是这么称呼的。
可惜的是,这对姐妹的理念并非一致。
在失去父亲的导火索下,她们也失去了彼此。
姐姐飞升星界,偶尔用星火降下神谕。
妹妹束缚翅膀,坚持用双脚行走于大地。她在星空照耀不到的地方,感受着凡人所感受的一切。
飞翼姐妹颂歌
密银城冕卫家族的藏书中一首亡佚许久的史诗
i -序曲
符文兴盛的纪元,战火频仍的时代。
狂人逞能,魔法肆虐。
城镇焚毁,大地崩陷。
符文之地脉络溃乱,濒临解离。
巨神之山巍峨耸峙,却战栗如残烛。
星界众灵目睹着末日,
哀唁行走于凡间的同类。
世间灵魂无不疾呼着公义,
人心却变成死斗的沙场。
ii -双子降世
于星辰照耀的穹顶下,
一明,一暗。
凯尔和莫甘娜,
命运纠葛的姐妹,携手降生。
秀丽雄奇的德玛西亚,
彼时未经染指,王业待成。
猖狂世间的魔法,
却在她多树的海岸上败退。
这飓风中无虞的天堂。
iii -善忘之祸
人间沧桑历尽,黑暗渐去。
但破碎的心远未痊愈。
以血泪赢回的真理,
因为怨恨与贪婪重返世间而遗去。
公理与道义无人秉持。
忘却了战争的伤痕,仇恨的疮疤,
才是凡人真正的末日。
沐浴世界的光明降临之前,
只有夜的深渊悠然起身。
iv -飞翼保护神
闪电中诞下一柄火剑,
星间飞落,一分为二。
凯尔执起正义之刃,
嫉恶的厉火在眼中升腾,
这是母亲的利剑?是她身故后的馈赠?
心碎的莫甘娜握住了她的剑。
悲伤如纱,笼上她的心魂。
神力重铸了她们的身体。
令人又敬又畏。
v -正义使者,凯尔
煌煌金翅,烈风追云。
冲横百里,蔚然直上。
飞翼凌空高举,受人崇仰,
成为王国的守御者,人间的守护神。
她灿然的金光洞若观火。
照见蠢动于深处的邪念,
拔除乖戾,烧尽恶行。
天罚之剑高举,罪人无一幸免。
她是法官,审理,行刑人。
vi -暗影之剑,莫甘娜
光芒愈烈,其影愈盛。
明暗相生,抵力相衡。
敌人惊惧于莫甘娜的威能,
德玛西亚由此安然。
可她料见了苦果——
黑暗下播撒的种子,只会收成邪恶。
以慈悲、宽释、赎罪心汇成的甘霖,
浇灌着美好的品德,
终结了战争与死亡的轮回。
vii -泽费拉之战
一支恶意满盈的军队,
降祸于宏伟的泽费拉城。
呼救声唤来了凯尔,
人群中降下金光,
火刃蘸透了敌人的血。
莫甘娜却看到凯尔未察觉的灾难。
城里出现了一股诡秘的能量!
泽费拉的人民哭号求救,
莫甘娜便飞奔而去。
viii -覆水难收
凯尔以暴烈的怒火清洗着敌人。
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她高呼:
“妹妹,我已近力竭!”
莫甘娜却并未留意,
她全力庇护着城内的人。
泽费拉没有陷落,但已大半损毁。
姐姐的爱,和妹妹的希望。
彼此间横亘着阴暗的成见。
看到的是对方的过错,致命的缺陷。
ix -密银城的审判
假以时日,疑虑终会坦然。
而姐妹二人却从此分道。
战士们汇集于正义麾下。
鲜血淬炼的公正遍及大地。
密银峰上,跪着一名罪人。
血红的剑刃架在他颈上。
他哀求着赦免,乞望着宽宏。
凯尔无动于衷,举剑欲诛。
但行刑的人终未能如愿。
x -求情
夜色的暗盾阻挡了剑刃。
莫甘娜恳请姐姐手下留情:
“我们要抛弃仍有希望的人吗?
凡有过错,都须以死相抵吗?”
凯尔的心被爱意动摇了。
虽然将士们高呼着极刑,
对妹妹的爱护却淹没了众人的喧闹。
凯尔终于默许自己网开一面。
罪人因爱得以宽恕。
xi -堕落
言定约成,罪愆得恕。
尚可修复的灵魂获得了缓刑。
然而凯尔的信徒狂热不减,
密谋要将“堕落者”莫甘娜手刃。
他们带着镣铐和慑人的热诚前来,
莫甘娜同样以锁链予以答复。
致死的黑色锁链击倒了他。
凯尔闻知死讯,号啕不已。
飞上高空,火剑出鞘。
xii -正义与堕落
凯尔与莫甘娜。
手足阋墙,结为宿敌。
金翼冲奔,刀剑相向。
母亲赠予的剑刃挟着怒火,反复交击。
云端燃起烈焰,
德玛西亚的天空宛如泣血。
两人飞坠,光暗相缠在一起。
终于,莫甘娜扔下剑刃大叫:
“就让正义决断,不留嫌隙!”
xiii -分裂
于莫甘娜的面庞上,凯尔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凡人的情感玷污了星界的荣光。
她失落地痛呼着,展开了羽翼。
飞向巨神峰顶,光芒中的彼岸。
莫甘娜悲痛中屈膝跪地。
双翼是她的诅咒,痛苦的证明。
剑不能断,火不能侵。
她用锁链束缚起黑色的羽翼。
从此消散在时间的迷雾里。
xiv -尾声
世间只留下莫甘娜的传说。
秘密蒙上面纱,阴影躲进暗处。
而凯尔的传奇不曾褪灭,
在我们心中熠熠闪耀。
微风仍在轻唤着她。
当巨神峰再次闪亮,
长夜降临于世,
目眺天南。
祈求安邦。
————————————
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时局所造,莫甘娜和她的姐姐降生于纷争中的乱世。
灾难般的符文战争席卷了瓦洛兰和恕瑞玛的大部分土地,甚至直逼巨神峰的崇山峻岭。
莫甘娜的双亲,弥希拉和齐拉姆,知道传说中圣山会赐予人神力——他们别无选择,决定踏上这一漫长的险途,拯救自己的部族。
即便两人知道当时弥希拉已经怀有身孕,也已经没有回头的办法。
最后,在符文之地与群星相接的地方,齐拉姆既惊奇又恐惧地看到弥希拉被选中,成为了正义星灵的化身。
这对夫妻不仅带回了他们所渴望的拯救手段,而且还带回了一对双胞胎女儿——莫甘娜和凯尔。
然而,占据弥希拉的天界力量逐渐开始遮蔽她作为凡人的个性和情感。
她经常会把女儿们推给父亲,然后抛下家人,前去响应战斗的号召。
很长一段时间里,齐拉姆一直感到巨大的不安。
战争依然在无数条战线上肆虐,而他心爱的妻子正在渐行渐远。
他担心女儿们的安全,于是在某一天弥希拉再度离开的时候,他带着她们逃离了巨神峰。
虽然他们的目的地当时还没有名字,但后世这里将成为一个众人皆知的躲避魔法与迫害的避难之地:德玛西亚王国。
从此,两姐妹日渐变得不同。凯尔钻研起了这片定居点中逐渐成熟的法律体系,而黑发的莫甘娜则因为这里对新来居民的不信任而感到焦虑。
她深切地知道身为流民的痛苦,因此她在荒郊野外游荡,与固执的法师和其他被认为危险的放逐者们交谈。
在家中,她感受到父亲因背弃弥希拉而心碎,渐渐地对造成这种痛苦的母亲心生怨恨。
莫甘娜害怕自己和凯尔会继承一部分星灵的力量,而她的担心应验了。
那一天,一把被黑影与星火环绕的巨剑从天空落下,巨剑刺入地面的同时一分为二,羽翼从两姐妹的肩胛上喷薄而出。
她们的父亲含着泪看着二人各自拿起了一半长剑。
莫甘娜想要安慰他,但他却别过了脸。
凯尔全身心地响应了新的召唤。
她召集了审判使团,强制执行法律,但莫甘娜却憎恨自己的天赋……直到强盗来犯的那个夜晚。
最终,齐拉姆被团团围住。
那一刻,是莫甘娜冲到他身边保护了他,并将强盗烧成了灰烬。
这对姐妹一起拯救了无数条性命,并被奉为德玛西亚的飞翼保护神。
但凯尔的理想目标却变得越来越极端,而莫甘娜则发现自己总是在为那些有赎罪之心的人申辩。
这对姐妹之间以及她们的信徒之间虽然勉强达成了一致,但和平并没有持续太久。凯尔麾下最热忱的门徒,罗纳斯,决定逮捕莫甘娜。
莫甘娜为了保护自己忏悔中的追随者,将罗纳斯用黑暗的火焰禁锢起来,直到他倒地不起,葬身于暗焰。
圣火从天而降,点燃了城市,那是凯尔发誓要让杀害罗纳斯的凶手受到正义的裁决,随后莫甘娜也飞到空中,与她的姐姐正面相对。
她们刀剑相向,用耀眼的光芒和爆燃的黑暗划出巨大的弧线,波及到下方的房屋。就在胜负似乎即将见分晓的时候,莫甘娜退缩了,她听到了父亲痛苦的声音。
齐拉姆躺倒在瓦砾中,伤势严重。
莫甘娜悲恸地嚎哭,将母亲半分的剑扔向了凯尔,然后像一块陨石一样冲到地面上。
她像抱着婴儿一样托起父亲,诅咒自己身上所继承的破坏力量。
凯尔也落了下来,目瞪口呆。
莫甘娜质问她,对恶人的惩戒是否也包括齐拉姆,他是否因为从母亲身边偷走了女儿而有罪。
凯尔没有回答,只是飞上了天空,没有回头。
莫甘娜的双翼成为了她无法逃脱的痛苦烙印。
她试图将自己双翼齐根斩断,却找不到足够坚硬的利器。
于是她将翅膀用铁链捆住,决心用双脚行走于尘世。
数百年来,她的故事变成了传说,莫甘娜的名字已经被彻底淡忘。
时至今日,德玛西亚的人民依然敬仰“飞翼保护神”,但人们只记得姐妹之中一人秉承的荣光和真理。
莫甘娜的悲愤和对个人赎罪的信念则成为了“蒙面者”的传说。
即使发生了这一切,她依然没有放弃那些寻求她帮助的人。
带着遭到背叛的怨恨,她在王国的黑影中等待着时机,她在冥冥之中知道,凯尔的光芒必将有朝一日回到符文之地,到时一切事物都将面对她的审判。
第十四章 老把关的新兵营
这是一座高大,且坚如磐石的要塞。
同时,它也让贾若感到不安————本来在魔法元素稀薄的德玛西亚,贾若就很难聚集魔能,现在,他体内魔能甚要隐隐有逸散的迹象了。
毫无疑问,要塞的城墙和基石座是用禁魔石堆砌。
在路过城门的时候,贾若和妮蔲都打了个哆嗦————如果你习惯了魔法以后,它就是你的第二种生命。生命被压制的滋味,可不好受。
进了老把关,菲奥娜一挥手,示意全员下马。
一旁负责后勤的士兵接手了这十几匹骏马,带它们去马厩中洗涮口鼻和皮毛。
“盖伦阁下在哪里?”
菲奥娜拍去了肩上的浮尘,向一位副官询问。
“他正在新兵营检视,要我带您去吗?”副官回答。
“谢谢,但不必了。我认识路。”
菲奥娜点头致谢,她以前跟父亲来过这里————菲奥娜的一位叔父是这里的常驻将领。
“跟我来。”
菲奥娜招呼上正在四处打量的贾若和尼克。
他们走向了新兵营。
————————————
颂丙是一位幸运儿,他有幸为他的农夫家庭带来荣耀。
在德玛西亚,****贯穿了它的历史,教育,文化。
因此,德玛西亚的每一个热血男儿都以参军为荣。
但德玛西亚的军事制度却不能提供太多的机会给他们————德玛西亚军队追求的是质量,而并非数量。真正能进入德玛西亚军队的报名者百不存一。
在严格的筛选和长达五年的训练后,颂丙才有资格站在了这个新兵营中。
在这五年里,颂丙学习了长枪、短剑、弓弩的使用方法;精通步兵方阵配合,以及骑兵奔袭战术。
这些都是每个德玛西亚士兵步兵必须学会的技能。
在战场上,每一位士兵拿起弩箭就能进行远程压制;举起剑盾就是可靠的前排方阵;骑上马就能成为优秀的骑兵或斥候。
听说马上就要打仗了。颂丙想。他准备了五年,就是为了这一刻: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他站在队伍的最前列,刚好能看见那位来视察的长官:无畏先锋的现任团长。
虽然是贵族出身,但他的战功让所有人都不怀疑他是花架子。
德玛西亚之力,这是大家对他的称呼,也是军营中的传奇。
他要走过来了!
颂丙目不斜视,但腰背绷得笔直。
盖伦盯着颂丙的眼睛。
很好,他看见了他想要的坚定。
盖伦走到了队伍的正前方。
“你们可能知道,老把关前,即将会有一场战斗,你们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扫视着这些新兵。
“德玛西亚!”
盖伦振臂高喊。
“德玛西亚!”
新兵们山呼海啸。
……
贾若刚走进新兵营,就被这澎湃之声震的一惊。
他一眼扫过去,心中的震惊更添七分:这就是德玛西亚的新兵?
他们的队伍整齐划一,每个人都穿着全身的银钢板甲,姿容肃穆。
而且,他们的生命强度都在20左右。
有这样的军队,难怪德玛西亚即使禁魔也能占据大陆一方。
贾若微眯双眼,他看见了队伍前方的那人。
不会错的,是盖伦。
盖伦一头褐色短发,面容坚毅,约摸二十几岁。
他身型高大,比贾若要高上半头,穿着带有钴蓝色饰纹的银甲,身后的还背负着一柄巨剑。
见到来人,盖伦伸手虚按,新兵们的呼声便戛然而止。
“你好,劳伦特家族的菲奥娜。有什么事吗?”
他走到了菲奥娜面前。
“我向你引荐两位剑士,他们是跟随乐斯塔拉夫人从艾欧尼亚来的。”
菲奥娜把贾若和尼克让到了身前。
“我们久闻德玛西亚军容威严,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贾若伸手和盖伦握了握。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在于诺克萨斯的战争中出份力。”
“他实力很强,比我强。”菲奥娜补了一句。
盖伦眉头一皱:“恕我直言,菲奥娜小姐。战争不是一人之力就能改变的,军队强调的是统一,不谙配合的人会打乱我们的步调。”
菲奥娜:“我知道。你可以把他俩放在最侧翼,他们不会造成阻碍的。”
盖伦略微思索。能让菲奥娜认同的人可不多,而且菲奥娜还提到了布维尔家族的那位夫人……
“好吧,我答应你。”
盖伦说。
“教官,出列。”
新兵营的营长兼教官跑到了盖伦身边。
盖伦指了指贾若和尼克,对他说:“照顾好他们。”
第十五章 德玛西亚士兵宿舍
盖伦和菲奥娜走后,教官走了过来:“你们二位想待多久?这里很危险,诺克萨斯即将兵临城下。”
之前菲奥娜的话,让这位教官以为贾若和尼克也是贵族老爷,到此地只是为了观摩观摩,顺便搏一个上过前线的美名。
因此,他好言相劝————如果他们尽早离开,自己也省的照顾他们的安危。
“诺克萨斯?兵临城下?”
听了这话,贾若反而来劲了,语气都开始往上飘。
本来他选择在德玛西亚多呆些日子,就是为了亲身体验符文之地各个城邦的事物。
这下正好,不光进入了德玛西亚的军队,或许还能看见诺克萨斯的。
“长则半月,短则几日。”
他敷衍着教官。
教官有些头痛:在他的旁敲侧击下,这个小子居然满眼放光?看来他是不会让自己省心了。
“颂丙,出列。其他人开始训练。”
在教官的指令下,新兵们井然有序的开始了操练。
而颂丙,则跑到了教官的面前。
“带他俩去营房,再问问他们有什么需要的,给他们准备好。”
“是,长官。”
“就是这里了。”
颂丙推开了营房的门,指着一个房间说到。
“我们都是单间,而且只剩一个空的,你们……”
“没事,我们住一起。”
尼克率先走了进去。
空间很大,有独立卫浴,采光也很好。
说是军营,倒更像是高级公寓————毕竟,德玛西亚全国十分之一的税收,都聚集到了这不足百分之一的人身上。(税收剩下的部分依然是贵族拿大头,这就是封建制度对平民的不公。)
除了军备以外,士兵的衣食住行也都是最优质的。
“谢谢你了,我们要跟着训练吗?”
贾若走进了房间。
“我也不知道,我这去问问教官。”
颂丙显得有些局促。
即便成为了一名德玛西亚士兵,但农户出身的他,依旧有些畏惧贵族。
“有劳了。”
贾若报以一个温暖的微笑。
咣当
房间门关上了。
“接下来,我们开始寻宝吧!”
尼克显得很兴奋。
“先检查浴室!”
他蹦蹦跳跳的进了浴室。
“报告长官,很整洁!”
尼克模仿着教官向盖伦汇报时的语气,还像模像样的行了军礼。
“接下来是武器柜,嗯……这么多武器嘛?”
尼克说。
贾若凑了过去:一对剑盾,一根长枪,一柄短弓并附带一个装满箭矢的箭囊,以及各种甲胄。
它们都有着共同点:做工精良,在照顾实用的同时不乏优雅。
……
当颂丙再次进入这个房间是,贾若和尼克都已经穿上了一身皮甲,肩后也扣上钴蓝色的披风。
尼克其实更想试试那副厚重的板甲,但贾若也不知道怎么穿它。
“教官说,你们想去就去,但尽量少走动……”
颂丙说。
“好的,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贾若点点头,他觉得自己的表情有些像易。
犹豫了一下,颂丙说:“我的房间就在对面,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找我。”
“妮蔲,不。尼克现在就有问题,这个东西怎么穿啊?”
她费劲的拎出了那副板甲。
“这个,是这样的。”
颂丙绕道了板甲后,娴熟的扭动了几下,板甲就被拆分开来。
“哇哦,这么神奇!”
尼克惊叹,并兴致勃勃的像把胸甲往身上套。
“诶,别急,里面还要穿内衬甲的。”
颂丙细心得帮尼克穿上了像是链甲的内衬,并为他一一组装好板甲。
“看起来好帅啊,贾若!”
尼克的喊声从面甲的眼缝中传出。
“不过,尼克觉得好闷,而且它太重惹。”
随着铿锵声,尼克在房间里走了几步。
“快帮尼克解开它,手都抬不起来惹。”
本来颂丙还想:贵族老爷不会连板甲都没见过吧。
而尼克现在表现出来的矫情,让他确信了。
这就是贵族老爷。
拥有这样身板的庄稼汉,肯定应该能适应这幅板甲重量。
除非这是一位幻形成人高马大模样的瓦斯塔亚少女。可惜,颂丙猜不到这个答案。
第十六章 诺克萨斯的先遣者
岩三和岭五,既是兄弟,也是搭档。
他们都来自恕瑞玛大陆北部沿岸的一个小城邦。
那里的生活很贫苦,而没有父母的孩子,就更加艰难了。
街头巷尾的孤儿们只能报团取暖,合伙做些零碎散工才不至于饿死。
直到诺克萨斯的旗帜插到了城头,这些孤儿的生活才有了改观。
那时,城邦的城主看着黑压压诺克萨斯士兵,没有丝毫犹豫就选择了恐惧症投降————你可以认为是软弱,但城里的百姓都松了口气。
在不操兵戈的前提下,诺克萨斯人还是很好相处的。
顶替城主直辖此地的诺克萨斯提督和蔼可亲,不仅学习他们的语言文化,还穿戴着恕瑞玛的传统服饰,走在大街上。
这一举动深得民心,城邦里的百姓们安心的成为了诺克萨斯的子民,连反抗冲突都少的可怜。
诺克萨斯热衷开拓版图,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是一群知会无脑打仗的莽夫————怀柔政策反而是诺克萨斯最喜欢用的,既能得到完好无损的城池,又能减少军队战损。
然而,这些都不是这群孤儿们要考虑的。
他们看见的是自己的城邦逐渐繁荣,来来往往的商船逐渐在这里停靠。
这就意味着他们打零工的机会越来越多了。
那天,这帮小兄弟正在码头上扛着货物,却被人叫住了。
那是一位有着美丽金发的女将军,约摸三十七八。她身后还跟着一队诺克萨斯士兵。
“想换点别的活计吗,小可怜们。”
她对眼前这群,被一层薄皮裹住的骨头架子说。
“起码,你们能天天吃饱。”
身后的士兵捧出了托盘,里面是满满的烤肉。
这群十三四岁的芦柴棒顿时扬起了头。
他们喉结滚动,目光闪烁。
不知道是谁迈出了第一步,之后他们便争先恐后,狼吞虎咽了起来。
后来,他们就被这位名叫奎列塔的诺克萨斯女将军收养了。
她让他们吃饱穿暖,还让他们住进了庄园。
她还给他们都起了名字。
岩排老三,大家叫他岩三。
岭排老五,大家叫他岭五。
当他们的脸色不再饥黄,身上也鼓起了肌肉,奎列塔把他们送进了一所营地。
在那里他们被因材施教,学习了各式各样的技巧和本事。
接着,他们被分配到了诺克萨斯的各个军队,为诺克萨斯效力。
如今,岩三和岭五已经是战争石匠团中的精英了。
战争石匠团,是诺克萨斯的一个军事机构。
虽然名字中带着石匠,但他们的任务可不仅仅是摆弄石头。
在战争前线建设一切有利于诺克萨斯的道路、桥梁、建筑,都只是基础。
更重要的是,战争石匠还负责深入敌后,收集情报。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还会破坏敌人的重要建筑,譬如爆破城墙,炸毁通道。
这次,岩三和岭五就是来打探老把关情况的。
石匠团总是两人一组行动,他们俩已经搭档了很久。
老把关附近的一条小溪,溪水清澈的能看底部的卵石。
岭五掬起一捧,大口喝着。
岩三则洗了把脸,说:“岭五,我们应该已经进入了老把关的腹地。”
“嗯。”
岭五抹去了下颌滑落的水滴。
“之前骑兵的马蹄印非常新鲜,分辨后是五匹马留下的————这是标准的德玛西亚巡逻小队。”岭五说。
“如果能弄清老把关的守军布防……”
岩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听见了动静。
“嘎嘎嘎嘎嘎~”
是群大白鸭。它们被一支竹竿赶着,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竹竿的另一头,被一只干枯的手握着。
原来是位带着草帽,背着竹篓的老婆婆。
她佝偻的身子微微直了些,冲岩三和岭五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岩三和岭五泰然自若,回应一个人微笑————他们打扮的就像是两个寻常脚夫,从未没被看出端倪。
就在这群憨鸭子走到二人身后时,又穿来了的一声马的嘶鸣。
唏律律~
一位黑发负剑的骑手冲了过来。
当看见骑士身后钴蓝色披风时,岩三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向了后腰,岭五的身子也弓了起来。
这位骑手好像只是因为座驾失控,才冲向了这边————这匹白马四蹄翻飞,慌不择路,直接踩进了鸭群里。
鸭子瞬间炸了窝,一股脑的扑腾进了溪水中。
但拥挤的它们,还是留下了两只被踩死的鸭子。
骑手终于控制住了白马,他一个翻身,落到了老婆婆的身前。
“实在对不起啊,大娘,这枚金币算我赔您的鸭子钱。”
骑手把一枚黄澄澄的金币塞进了老婆婆手里。
“不用了,不用了……这鸭子值不了这么多钱。”
老婆婆推搪着。
“您赶紧收下,然后去追您的鸭子吧!”
骑手指了指溪面,这群鸭子已经游出去几十步了。
老婆婆这才揣起了金币,蹚进溪水,去赶鸭子了。
骑手来到了岩三和岭五的面前。
“不好意思呀,二位。我把溪水搅混了,真是不好意思。”他略带歉意的说。
岩三和岭五对视一眼。
看来只是个意外,他们没有暴露。
“不妨事,不妨事,军爷您不必在意。”
岩三笑呵呵地说。
唏律律~
又一匹载着黑发骑手的马来到了溪边,应该和之前那位是同伴。
这匹灰马在它主人的驱策下,也来到了岩三和岭五的身边。
“你猜对惹。”
马背上的人对之前的骑手说。
猜对了?猜对了什么?
岩三和岭五同时感到了蹊跷。
可惜,太晚了。
他们的视野已经被紫芒和猩红所占据。
紫芒来自一柄剑,猩红则来自他们的脖颈。
望着身前栽倒的两具尸首,贾若挥臂一震,幽梦上的血珠伴随着樱花尽数落入了的溪水。
噌~
剑已归鞘。
“有什么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吗?”
他仰头问向妮蔲。
“他们的胸前的贴身衣物中,有战争石匠团的信物。”
“非常好。”
贾若说。
“现在,你去军营里叫人来收拾这两具尸体,顺便邀个功。而我……”
贾若起身,拎起了地上的两只新鲜的死鸭子。
“给你做个烤鸭。”
贾若和妮蔲今天只是出来遛马的。
他们当这几天然没去参加新兵营的训练,而是逛遍了整个老把关,以及附近的村子。
当贾若路过这条小溪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了蹲在溪边的这两位不同寻常————路人的生命强度哪儿能到30?
于是他用轻微的雷霆电了一下马屁股,让这匹白马向受惊了一样冲到溪边。
而妮蔲也借这个机会凑到能够探查烁玛的距离。
果不其然,这两位是诺克萨斯的细作。
务求稳健,贾若当场发动阿尔法突袭,斩下了他们的头颅。
这下好了,自己应该能够得到盖伦的重视了————说不定,能见到他妹妹拉克丝呢。
贾若美滋滋的想。
第十七章 龙禽骑手
嘶啦
风刃将鸭子开膛破肚。
噗嗤
雷霆搓燃了柴火。
贾若慢慢悠悠的转动着木棍,两只鸭子逐渐金黄————贾若偷偷摸摸的用风魔法操控着火势,保证鸭子均匀受热。
当贾若在鸭子上刷到第三次酱汁的时候,他灵敏的听觉捕捉到了马蹄声。
被风元素聚拢的火苗顿时散了下去。
贾若提起一只,闻了闻:真香,已经完全烤熟了。
他撕下一条鸭腿,递给了刚下马的尼克,剩下的则直接被他抱着啃了起来。
“诺克萨斯的细作在哪里?”
新兵营的教官用马鞭敲着手心,问。
“在那儿。”
贾若用沾满油的手指指了溪边。
教官翻身下马,亲自检查起了这两具尸首。
“是战争石匠团的石匠。”
他从尸体的胸前翻出了两枚铭牌————它们长约两寸,宽半寸。一面刻着柄石锤,另一面则是它们主人的名字。
“岩三,岭五。”
教官念出了铭牌上的字。
“把这两具尸首收敛起来,我们要去马上报告盖伦阁下!”
他身后的士兵们用披风裹了这两具尸体,架到马背上,绝尘而去。
“你们两个回军营待命,盖伦阁下可能会召见你们。”教官踩镫上马,对贾若和尼克嘱咐到。
“一路顺风,教官!”
贾若挥了挥手。
溪边又只剩下了他和尼克。
“走吧,我们回军营。”
贾若不用手扶,脚尖一点就坐在了马背上
“对了,你从这两个探子的烁玛中得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尼克已经解决了那条鸭腿,正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
“没有,他们只是探子。接到命令就出发了。”
“那行吧。”
贾若点点头。
“这个给你。”
他又扯下了一条鸭腿,递给了尼克。
“嗯~”
尼克幸福的哼唧了起来。
二人轻策着马,返回营地。
“这个信息很重要。诺克萨斯战争石匠都摸到老把关前不足二十里了。”
盖伦听完报告,用指节敲了敲地图上老把关。
“把这个消息,传回雄都。”
“是。我这就派龙禽骑手去传信。”盖伦的副官起身,走出了指挥室。
他要去位于老把关最高点的建筑,龙禽巢。
在这个人工铸就的石巢中,饲育着七只龙禽。
龙禽是凶猛的掠食者,生活在高耸的峭壁间。
(龙禽中最出名当属银翼一族。粉色羽毛的被称为玫瑰花银翼,黄色的叫晨曦,橘红的叫热带,白色顶红的叫雪樱。而最常见的,羽毛为银色带蓝边的银翼,则直接被称为德玛西亚银翼。)
它们是德玛西亚的代表性生物,体长在七米到十五米之间,巨大的翅膀的第二关节上上带有手爪,全身覆盖着钢铁般的翎羽。
尽管如此,在极其罕有的情况下,某些人能和这些生物成为亲密的伙伴,成为龙禽骑手。
龙禽骑手在德玛西亚军中服役,起到侦察敌情和扰乱敌人阵线的作用。偶尔,他们也会承担传令兵的工作————比如现在。
盖伦从窗台看着一只德玛西亚银翼振翅而起后,才坐回了他的椅子上。
“我很好奇,这个消息居然不是我的斥候告诉我的,而是你这个新兵营的营长。”
他对站在面前的教官说。
“盖伦阁下,这两个石匠,是上次菲奥娜小姐带来的人杀死的。”
教官说。
“叫……贾若和尼克对吧。”盖伦有些印象。
因为他们来后,不光是劳伦特家族,布维尔家族也递来了暗示————他们是来自艾欧尼亚的尊贵客人,可能会掌握某些不能公开的东西。
“是的,盖伦阁下。用我把他们叫来询问吗?”
教官说。
盖伦挥了挥手:“不必了,你回去吧。”
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知道太多,反而难做。
“看,是龙禽诶!”
尼克看见了从老把关上空飞走的那只银翼,也跟着扑腾起了她的胳膊。
“尼克要是也会飞就好惹。”
“别说傻话了,我们进去吧。”
贾若说着,推开了宿舍门。
咚咚咚
尼克敲响了他们房间的对门。
“颂丙颂丙,看我们拿了什么东西!”
门开了,是颂丙疑惑的脸。
“一只烤鸭!送给你,拿去和你的朋友们分享吧!”
尼克借花献佛,把没吃的那只烤鸭递给了颂丙。
整个新兵营的人,好像对这贾若和尼克这两个外人存有芥蒂。
只有这个颂丙,偶尔会来跟他们说说话。
“谢谢。”
多年的军旅生活,依然没有改掉这个大男孩憨厚的性子。
吱呀
门又开了,是教官。
颂丙忙把烤鸭藏到了身后————教官不会训斥这二位,但对他们一向是很严厉的。
“今天宣布个消息。由于贾若和尼克今天击杀了两位战争石匠团的先遣石匠,算是我们新兵营的第一笔战功。为了庆祝这事儿,今后的训练量再加三成!”
教官的此话一出,整个宿舍的陷入哗然。
“安静!”
教官怒吼。
有素的训练让新兵们瞬间闭上了嘴。
“你们这帮蠢蛋。”
教官继续说。
“知道战争石匠出现在老把关,意味着什么吗?雏鸟们?”
“德玛西亚!”
异口同声。
“很好,你们已经做好见血的打算了。所以,我希望你们身上的血是敌人的,而不是自己的,明白吗?”
教官敲敲大门。
“现在就去训练场!”
“是!”
他们,时刻准备着。
第十八章 诺克萨斯的何拉德
在老把关以东,是一片平原。它的名字叫老把门。
今天,一支诺克萨斯军队在这里驻扎了下来————两位战争石匠的有去无回,让何拉德将军放弃了原先的计划。
既然德玛西亚有所察觉,他们就没必要再急行奔袭了。
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才是上策。
何拉德将军这次带了足足三万名士兵。一半是老兵,一半是新人。
虽然同为****帝国,但诺克萨斯的军事制度和德玛西亚完全不一样。
不需要通过筛选,只要点头同意,任何人都能加入诺克萨斯的军队————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人事部的军官也能在军队里找到适合他们的差事。
经过几个月的简单训练后,只要有把力气的人就能领到自己喜欢的武器和盔甲,加入士兵的行列。
而比较弱鸡的,则可以成为做饭的伙夫,养马的马倌,保养兵器的随从。
当然了,开战的时候这些弱鸡也必须上场。
至于能否苟活下来,又或者直接化为炮灰,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但无论你是伙夫也好,马倌也罢,只要在战场上杀死一个敌人,你就能得到丰厚的报酬。
杀五个当伍长,杀十个当什长,杀一百个就是中队长。以此类推。
这样的制度,让诺克萨斯的军队从来不缺人手。
在拥有符文之地最庞大军队的同时,诺克萨斯迎来了另一个问题。
诺克萨斯虽然幅员辽阔,但多为贫瘠之地。
他们没有足够的给养和后勤来供给军队。
所以,诺克萨斯总是孜孜不倦的挑起战端:
如果对方不战而降,诺克萨斯就会多出一片领土,反哺军队。
如果对方奋起反抗,那么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刷掉军队中的废物,选拔优秀人才。
无论如何,诺克萨斯都不会亏。
在刚驻扎好的篷里,何拉德将军正在擦拭他的武器,一柄大砍刀。
“这是第几次来德玛西亚了?”
他自问着。
其实何拉德很清楚答案。
七次,每年一次。
这柄大砍刀陪着他,从当初的一个大头兵,一路走到了如今三万人的统帅。
并不是何拉德恋旧,兵器这东西只要好用,他都不会介意。
但换来换去,还是这柄砍刀最顺手。
何拉德是德莱厄斯的崇拜者。
他们都是从一无所有开始参军的,何拉德希望他自己也有爬到那个位置的一天。
因此,这一战很重要————如果表现好,他今年就会得到晋升,成为崔法利军团的一位大队长。
虽然管的人少了,但那可是崔法利,诺克萨斯最精锐的部队————崔法利军团还是他的偶像,德莱厄斯亲率的部队。
何拉德试图把砍刀上那三根槽线里的血渍清除干净。
(除了放血以外,这三根凹槽还是砍刀唯一的装饰。它们代表了诺克萨斯信奉的三种力量:武力,狡诈,远谋。)
但这些污垢经年累月,非常顽固,何拉德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把砍刀放回了架子上,伸手挠了挠他坐骑的下巴。
那是一只幼年的龙蜥。
差不多该换一只了,何拉德想。
龙蜥是来自南方丛林中的怪形爬行动物,它们是凶猛的掠食者,体型可以长到相当巨大。
幼年的龙蜥是名贵的坐骑,这时的它们几乎不能反抗骑手。
当它们长大到无法被人驾驭的时候,就会成为载重的驮兽,偶尔也会成为**攻城锤,用来冲破敌人的城墙————起码这次,何拉德就打算这么做。他可是花了大力气,弄来了五只成年的龙蜥。
就在此时,何拉德身后一个被帆布盖住的巨大箱子中,传出了一阵低沉的喘息。
他的这只坐骑龙蜥险些瘫软在地。
何拉德嘴角翘了起来。
这才是他准备的最大底牌。
这次战役,他志在必得。
疯脑自呓
血。
闻到它了。
想要。疼痛。需要!
靠近了。他们来了。
没有锁链了?自由了!杀啊!
接敌了。是的!死吧!死吧!
死掉了。太快了。没得打了。更多。我想要……更多。
一个声音?不熟悉。我认识他。大将军。我的将军。
他带头。我跟从。正在进军。去哪里?我应该知道。我记不起来。
血都流到一起了。不要紧吗?诺克萨斯征服者们。其余的?无关紧要。太久了……从我上次品尝到胜利时算起。
战车摇晃着。咯咯作响。一个狭窄的笼子。毫无意义的仪式。等待。让人恼火。再快点,犬辈们!
那里。旗帜。德玛西亚人和他们的城墙。懦夫们。他们的大门将被打碎。屠杀的念头涌上心头。
谁下达的停攻命令?手下们都不回答。没有熟悉的面孔。如果我记不起来,历史也不会记起来。
笼子打开了。终于!不用再等了。我们冲啊!
弹弓和箭矢?小孩子的武器!他们的城墙救不了他们了!
我可以品尝到他们的恐惧。他们的攻击越来越孱弱,他们的壁垒越来越薄弱。快了!
诺克萨斯人击鼓。德玛西亚人尖叫。荣耀不是虚名;荣耀是你双手上的热血!这就是生活!
一千具破碎的尸体躺在我的脚下,德玛西亚人的房屋在我周围燃烧着。它结束得太快了!再来一个……
人们在凝视着。他们的眼里含着恐惧。如果他们害怕看到胜利,我就该把那些怯懦的眼珠子都给拽出来。大将军的眼里从来没有恐惧,只有认可。他对这场胜仗感到满意。
在陪着大将军走在战场上清点战果时,我渴求着再来一个敌人。
他跛足前行,是在战斗中弄伤了一条腿么?如果它使他痛苦,他就不会把它展现出来。
一个真正的诺克萨斯人。
但我不喜欢他的宠物;它在死人身上挑拣着,一无所获。他的战争猎犬们是更加合适的伙伴。
德玛西亚很快就会在我们的掌握中。
我可以感觉到。
我准备好进军了。大将军坚持让我休息。我怎么能在敌人还活着的时候休息呢?
我们为什么要乱转?
等待,在吞噬着我的耐心。我被留在我的设备中。那只鸟在注视着。它真让人不安。它要是别人的鸟,我早就弄死它了。
疲劳来临。我从未感到如此的……疲倦。
勃朗?是你吗?你在低声说着什么?
我在哪里?
被俘虏?被像狗一样关着。怎么了?
那是……那场战斗,壁垒夷为平地,余波悄无声息。我们被埋伏了?我记不起来了。
我受伤了。我可以感受到身上参差不齐的深痕……但没有痛感。他们以为我死了。现在,我是他们的战利品。命运在放声大笑。我不会被关在笼子里!他们将后悔没有对我下死手。
德玛西亚的虫子们!他们像鹦鹉一样重复着客套话,但他们照样残忍无情。这个地方是个阴冷潮湿的坑。他们没有带来食物。没有严刑拷打。他们没有拿我作秀。我被留在这里慢慢腐烂。
我记起了我的光荣时刻。
我当时卡住了一个国王的喉咙,并通过我的紧握感受到了他的最后一次心跳。
我不记得有没放手了。
这是你的复仇吗,嘉文?
我听到了凯旋的进军。靴子踏在石头上。通过地牢的墙壁隐隐传来。是诺克萨斯战鼓的节奏。我该重获自由了。德玛西亚人的血将在街道上流淌!
没有人来。我没有听到任何打斗声。没有撤退。是我的幻想么?
这个义肢里已经没有任何渴望了。我几乎没注意过那个铁靴。它已经锈迹斑斑了。
我什么时候失去了我的腿?
我仍能闻到血的味道。战斗。它带来了慰藉。
饥饿在侵蚀着。我一直没睡。时间缓慢流动着。太疲倦了。
多久了?
这么阴暗。我记起来了。大将军。他的低语。说了什么?
不是我想的那个人。
正在衰退。不可以忘记。
消息。砍。记住。
“赛恩——当心乌鸦。”
放我出去!
血。
第十九章 战斗开始
“盖伦阁下,龙禽骑手已经发现了诺克萨斯的军队。他们离老把关不足二十里,而且还在不断靠近。人数约有三万,携带大量攻城器械以及……五头成年龙蜥。”
听完副官的汇报,盖伦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盖伦正拄着巨剑,站立在城头。
“抬出来。”
他说。
那是一尊石像,背生双翅,身后带尾,脸上有棱有角。
它是如此高大,几乎填满了老把关的城门。
它脚踩着十六根滚木,被数不清的滑轮和钢索链接。而钢索的那头,则是数不清的公牛和士兵。
他们喊着号子,好不容易才把它请出了老把关。
贾若虽然和新兵们一同站在城墙的最侧翼,但他依然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大家伙。
噗!
石像落地,溅起滚滚烟尘。
加里奥!
贾若心想。
连它都来了,自己算是不虚此行。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尼克,小声道:“我说,我们只是来长见识的。开战后,一定要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尼克翻了个白眼:“拜托,你都唠叨一早上惹。”
“知道就好……”
贾若忽然闭上了嘴,他看见教官来了。
“计划有变,士兵们。盖伦阁下命令我们撤下城墙,在老把关前列为步兵方阵御敌。”
即便没有军事常识的人也知道,失去了城墙和箭垛的防护,肯定会增加伤亡率。
“没有办法。”
教官语气低沉。
“敌人出动了成年龙蜥,我们必须把它们挡在城墙外————如果它们撞到城墙,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多言,士兵们列为两队,整齐的下了城墙。
不到半刻,城墙上只剩下了弓弩本事最佳的第二营和第四营。
老把关其他的六个战营,在关前组成了七个步兵方阵。
为什么会多一个呢?因为盖伦在这里。
他是无畏先锋的团长,无畏先锋团自然也在这里。
无畏先锋团,由德玛西亚军中身经百战的精锐组成。
随便挑出一个,都是响当当的英雄,他们的英勇事迹都印刻在自己的剑上。
德玛西亚的酒馆和篝火旁,全都传唱着他们的故事。
就拿盖伦身边的两人来说吧。
黑发锐眼,蓄胡子的剑士是迪亚多鲁。
他曾在哀伤之门凭一己之力对抗一整支崔法利人的军团,坚守了一整天。
他旁边是来自让德勒的赛巴托,他杀掉过一头可怕的深渊巨蛆。
那条怪物每一百年苏醒一次,肆虐猎食,但现在已经长眠不醒。
它的巨牙被挂在嘉文国王的王宫大殿,紧挨着新挂上来的魔龙头骨————那是嘉文四世和他神秘同伴对嘉文三世的进献。
无畏先锋,名副其实。
只要有他们的战斗,他们就永远是先锋。
比如现在,其余六个方阵都在他们身后雁翅排开,而他们就是大雁的雁头。
盖伦,更是站在所有人的前面。
巨剑已经被他提在了手里。
盖伦完全有信心,能用这九千人守住老把关————德玛西亚军队以少胜多的例子,比比皆是。
更别说他们身后还有老把关的城墙,以及禁魔石像加里奥。
在不动用魔法的较量下,德玛西亚鲜有败绩。
唳!
一声急促的哨鸣从半空传来,是作为斥候的龙骑骑手传来的讯息。
诺克萨斯人马上就到了。
在最侧翼的新兵营,颂丙包裹在板甲中,全身上下只露出眼睛。
他紧了紧手中的剑,又检查了扣在左臂的盾。
非常完美。它们和自己契合无比,就像无数次练习的那样,绝对不会脱手。
颂丙的身边,是这个新兵营唯二没穿板甲的人。
尼克和贾若,他们依旧是皮甲,说是怕影响他们出剑的速度。
可真正的原因是,掺了禁魔石而锻造出来的银钢铠甲,会让他们俩很不舒服。
“别紧张,颂丙。打完仗我一定请你出去吃一顿大餐。”
贾若拍了拍颂丙的肩。
其实他自己也有些紧张,他极力不去回忆上次杀人场景————维京海盗那次,遍地残肢断臂的场景,还在贾若脑子里。
虽然不害怕,但他也不喜欢。
轰隆隆
贾若感受到地面传来的轻颤。
东方的天边出现了赤色的洪流。是人,很多的人。
扑棱,扑棱。
刚刚归来的龙禽骑手再度出起飞,不过这一次,他们带去了德玛西亚的第一批礼物。
七只德玛西亚银翼列成一排,骑手们从身后的背囊中取下一支支短矛,无需投掷,它们携带的重力势能就足够了。
噗噗噗
不断有诺克萨斯士兵被裹挟着巨力的短矛钉在了地上。
但七位龙琴骑手还是太少了,这只是杯水车薪。
赤色洪流中仅仅激起了几朵浪花,就恢复了秩序。
龙禽骑手们把目光转向了那五头庞然大物。
然而就在他们再次列队俯冲时,却早到了魔法的轰击。
小队长不得不命令拉升高度,避免伤亡。
多放几发吧,等下你们就哑火了。龙禽骑手的小队长想。
拉升高度后,短矛威力更盛,但失了准头。
虽然又杀死了一批诺克萨斯士兵,但只有几支插在了龙蜥的背上。这无伤大雅,只是让它们暴躁的脾气更暴躁了。
投光了短矛,龙禽骑手收翼回撤。
他们占据的空中优势已经占尽了便宜————这几天他们一直在骚扰诺克萨斯的营地和军队。
但现在,马上就要短兵相接了,他们要尽快换回骑士长枪,准备投入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