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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聂小倩全文阅读

作者:北国傲雪     重生之聂小倩txt下载     重生之聂小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旧词新作有遗风

    王琼英发现,从《上错花轿嫁对郎》,到这部《梁祝》,都有令人钦佩的女子。

    不过这《梁祝》中的祝英台,能为了负笈游学,女扮男装,有李玉湖的豪爽;云鬓花颜,聪明才辩,有杜冰雁的清心玉映,闺房之秀。

    说白了,就是李玉湖和杜冰雁的优秀部分的综合体。

    王琼英并不知道有一位大师曾经这样说过,每个人在看书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从书中研究自己,不是在书中发现自己,就是从中书控制自己,改变自己。

    王琼英看《梁祝》,越看就越是与我心有戚戚焉,感觉这祝英台,与自己暗暗相合。

    而且聂小倩写《梁祝》,有了《上错花轿嫁对郎》的经验,字斟句酌之下,写得更加的缠绵悱恻,动人心扉,正符合王琼英这种有壮怀激烈的怀春少女心的女孩观看。

    王琼英开读,感觉此中字字珠玑,句句经典,段段精辟,章章绝伦,便一发不可收拾,常常午夜梦回,起来挑灯夜读到天明,把伺候她的丫鬟抱琴折磨得眼抱黑圈,整日里与周公打架。

    “姐姐大才,妙笔生花,把《梁祝》写得如此凄怨哀绝,令人不忍卒读。其词则意味深长,其句则耐人寻味,读来余韵无穷,虽非韶乐,读罢,却有如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

    刚好这个时候,王琼英的老师,金陵大名士徐慎徐清安先生应邀上京,路过郭北县,她身为学生,有《梁祝》这般令自己为之绝倒的好本子,哪还不献宝一样,把《梁祝》呈了上去,请老师评鉴。

    徐慎英才天纵,十五岁就有了远播大明二十六省的文名,就连曾经的翰林学士诸葛卧龙都曾经说他大才般般,有宰相之才,是名副其实的大名士。

    只不过运来铁如金,运去金似铁,徐大名士祖坟老冒黑烟,有点儿时运不济,屡试不中。

    不中,就无法凭着正经的途径步入官场,如果不甘心当个刀笔吏,就只能通过当幕僚培植声望,用水磨的功夫,看有没有机会踏入宦途。

    他这番进京,就是去给一名高官当幕僚的。

    像他这样总是考不中的大名士,胸中块垒长年累月的淤积无法消除,自然会憋出点儿小毛病,例如性狷狂,眼高于顶,常作白眼看青天的姿态,目无余子。

    或许他第一次第二次科考失败,只是佯狂,以展示自己的潇洒高远,不把功名放在心上。

    然而随着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渐渐的,就不是尊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了。

    这样一个大才子,面对在弟子中远远排不上名,只因逢年过节有丰厚孝敬送上,才让他记住了的女弟子,呈送上来的词话本子,当时点头,回头就放到了一边忘记,和郭北县那些仰慕他的文名,在倚翠楼宴请他的文人墨客一起醉生梦死去了。

    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的大名士,夜宿青楼酒醉难醒,直到日上三竿,被一曲新词唱醒。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徐慎被唱曲之声吵醒并没有恼怒,反而是被这一曲新词给吸引了,当即听词曲凝思,只觉这词写得哀感顽艳,格高韵远,有南唐二主之风。

    南唐二主,指的中主李璟,后主李煜。

    而且他越琢磨,越是觉得这词挚意深情,有道不尽的凄美,说不完的清灵。

    例如其中的几句:“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以月喻人,感世事难圆之隐恨,苏子苏东坡也曾有叹“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然而这一阕词里面的以月喻人,或许较苏子之豁达稍逊,深情却在其上,可谓是各得其所,难分轩轾。

    徐慎思虑过后,心生欢喜,把伺候的人唤过来,问了一问:“这首曲子的词是谁写的?”

    伺候的那人听了微微一愣,随即恭敬答道:“禀先生的话,此词为聂小倩聂大家所作。”

    “聂小倩,聂大家,这是谁,莫非是词林新近的后起之秀?”徐慎不由疑惑道,又隐隐约约似乎从哪里听过聂小倩这么一个姓名。

    原来聂小倩为了《梁祝》更加精细,更加有传唱的价值,从后世的大词人纳兰性德那里再创造过来了不少契合文体的词作。

    纳兰性德的词,不做作,无雕饰,真切清新隽秀,感人至深,人称“北宋以来,一人而已”。

    所以《梁祝》是一经刻印,便在短短两三日之间传遍了县城南北,传到了读书识字的小门大户家少女们的香闺里。而县城各大青楼勾栏,也是习惯性的把其中的好词谱成曲子,准备传唱。

    “回先生的话,聂大家曾写词话《上错花轿嫁对郎》,今日新出《梁祝》,此阕《蝶恋花》乃《梁祝》中的新词。”那人听得徐大名士的疑惑之语,先是在心里笑得一笑,才忍着澎湃的笑意答道。

    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由此可窥,与螟蛉有子,蜾蠃负之的传闻,有异曲同工之妙。

    徐慎不知道底下的人在暗地里腹议自己,他只是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女学生其实昨天给自己推荐过这《梁祝》,可自己因为傲慢而弃之如敝履,顿时有点后悔的说道:“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今天我徐慎以词话为小道取书,一叶障目,真是有眼不识金香玉。”

    自嘲完毕,徐慎连洗漱也没有进行,就唤那人拿过来一本《梁祝》,乘兴读了起来。

    读了其中的好词,正该趁热阅其全文。

    徐慎有过目不忘之能,读书奇快,不消半个时辰,一本《梁祝》已然读完,并完全记在了心里。

    可读下来好长一段时间后,他才慨然叹道道:“骚情古调,旧词新唱,昔《晋书·孙绰传》,‘卿试掷地,当作金石声也’,如今聂小倩之词,掷地,当作珠玉之声。”

    晋朝时期,孙兴公写成《天台赋》,拿给范荣期看说:“你试着把它扔在地上,会发出金石般的声音。”

    孙兴公的《天台赋》文章词藻优美,声调铿锵,扔在地上有钟磬般的声音,那么聂小倩的词,扔在地上就应该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是极高的评价。

    徐慎时乖运蹇,科举不顺,但并不妨碍他那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的潇洒才名。能得到他称赞的,没有不是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的,而一旦他开口称赞,那个读书人的名声马上就出来了。

    名声可是个好东西啊,何况出名要趁早,所以只要是还没有高中的读书人,没有不想得到他的评价,得到他的称赞的。

    可惜和蔼可亲不是徐慎的代名词,他确确实实是性狷狂性乖张的大名士,从来都不以他人的意志为转移,所以能够得到他称赞的人少之又少。

    一旦少了,自然就物以稀为贵。

    于是徐慎称赞聂小倩的话,立即从倚翠楼传播了出去,迅速传遍了郭北县的文艺界。

    有徐慎这样的大名士大力捧场,加上纳兰性德的词本就是词中的极品经典,正所谓一曲新词酒一杯,顿时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一县子弟,把到青楼中醉听《梁祝》词,视为最近一段时间最具风雅的事。

    最终那几首《梁祝》词也是以郭北县为中心,随着读书人的口口相传,各大小青楼勾栏里的红牌官人的不断传唱,很快就传遍了大江南北,乃至于传遍了整个大明。

    紧随其后传播开去的,还有聂小倩这个姓名,和她的《梁祝》词话本子。

第十七章 春风化雨是文气

    “聂小倩之词掷地当作珠玉之声!”

    大名士徐清安先生一言既出,《梁祝》词名扬大明半壁。

    一时之间,四宜斋客似云来,门庭若市,租书的买书的络绎不绝。

    那一晚聂小倩为四宜斋写的那一幅对联: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更是被王老夫子早早就裱糊了起来,当成了四宜斋的镇斋之宝,等闲不让人看。

    也就是徐慎读罢《梁祝》词,颇感意犹未尽,听得四宜斋有这么一幅通透学问文章至理的对联,兴致起时,亲自到四宜斋借来观得一观。

    读其文,然后不免就产生了想要观其人的念头,徐大名士也不能免俗。

    何况众口相传,聂大家是一位年纪不大,却才貌双绝的奇女子。

    只是,抱有与他相同想法的一县子弟不知凡几,却除了王家九姑娘和她的丫鬟抱琴,以及四宜斋的夫子和那个跑腿的书铺子伙计,就再没人有缘见过这位深闺里的文词大家。

    更叫人遗憾的是,除了知道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聂大家姓聂,芳名小倩之外,其余一概不知。

    想要上门请教,也不知大门是朝哪个方向开的。

    所以佳人芳踪杳杳,徐大名士也只能叹上一句:“读其词,感其寄思无端,抑郁不释,韵淡疑仙,思幽近鬼,唉,如此文词大家,究竟锥藏何处?”

    没见着聂小倩,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像徐大名士那样,有点可惜。

    至于剩下的那一些人,如王琼英之类的,就不仅仅只是遗憾了。

    却说王琼英把《梁祝》看完了,而且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任何小说,无论篇幅有多长,都是耐不住日以继夜连篇累读的。

    终于有一天,,王琼英闲暇了下来。

    这人啊,读书的时候还好,一旦闲暇下来,立即觉得人生聊无趣味起来,就连这个冬天都似乎与往年大有不同,格外的冷。

    于是想要找那个与自己志趣相投情意相合的姐姐说话,却发现小倩姐姐一如之前,已经好些时日没有上四宜斋来了,登时倍感寂寞。

    空虚,寂寞和冷,黑云压城,王琼英感到难熬,茶饭不思,一下子就病倒了。

    更加离奇的是,王琼英的病,请来了人称药医不死病,妙手回春的药华佗,也是药石不解。

    急得王家老八王麟揪住了药华佗的领子,举起了砂钵大的拳头,要是药华佗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少不得要他尝一尝少林大力金刚拳的味道。

    至于少林中有没有大力金刚拳这样一门拳法,那还用说吗,大力金刚指,大力金刚掌,大力金刚腿,指、掌和腿都有了,为何就有不得大力金刚拳?

    药华佗有过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经历,面对威胁,立即就把自己一连几天望闻问切得来结果交待了出去:“大小姐大约是害了相思病。”

    “相思病?”王麟听了这三个字,剑眉的锋芒寒气四溢了起来。

    自家这位眼高于顶的妹妹打小聪慧,年纪稍长就巾帼不让须眉,究竟是谁,能让她得了相思病?

    “相思是种病;不重也非轻。自古无方治,从来不断根。解铃还须系铃人,王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药华佗解释了两句,就告辞匆匆离开了王家大宅。

    这王家待字闺中的大小姐居然害了相思病,要是传闻出去,不知底里的外人或许要笑掉大牙,他药华佗掉的可能是脑袋。一地豪强,大宅深院,是非之地,还是不要多留的好。

    王麟见药华佗有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急急惶惶而去,不动声色,先是吩咐底下伺候的丫鬟不要胡乱传闻,然后把一向在妹妹身边服侍的丫鬟抱琴叫了过来。

    抱琴蹙着眉头,努力的回想着这两个多月来小姐所做过的事和见过的人。

    “八少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小姐不喜欢见那些不相干的外人。她这两个多月来整日里就是读书,往年喜欢的事都少做了,每次出门也都只是去四宜斋,见过的不是王家的人,应该就只有聂姐姐一个人。”

    王麟剑眉一横,盯着抱琴反问道:“聂姐姐?”

    抱琴却是知道八少爷素来宽和,并不怕他那锋芒毕露,有如出鞘的利刃一般的剑眉:“嗯,就是那个聂姐姐啊,写了《上错花轿嫁对郎》和《梁祝》,连徐大先生都赞叹不已的聂大家。小姐和聂姐姐的关系很好,平日里都是姐妹相称,没有什么是不说的。前面讲的,小姐整日读书,就是读的聂姐姐写的那两个话本。”

    王麟听了抱琴的话,不由想起自己刚刚回家的时候,妹妹在自己面前提起就眉飞色舞的那个“小倩姐姐”,心里对妹妹的相思病有了些眉目。

    只不过有了眉目,却没能让他高兴起来,因为他难以置信,妹妹是对一位女子害了相思病。

    可哪怕再不可思议,妹妹毕竟是自家的妹妹,他必须想方设法治好妹妹这个病。

    药华佗已经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王麟也认为自己首先是要找到那个聂大家。然而要找到这位聂大家很不容易,因为暂时还没有人知道她住在哪里,即便是自家的妹妹也不知道。

    “抱琴也很奇怪,每次小姐与聂姐姐相谈,往往一两个时辰,可小姐偏偏每次都忘了问聂姐姐的住所,抱琴也是如此。”这是抱琴的解释,给人的感觉是有几分诡异。

    王麟没有往诡异的方面去想,他只是发动了王家能发动的人手,暗地里全城悄索,寻找聂小倩的踪迹。

    “没有找到?”

    “是的,八少爷,我们几乎是把整个县城每一寸大街小巷都翻了过来,姓聂的有几十家,但没有一个是叫聂小倩的。”

    “客栈酒馆呢,找过没有?”

    “找过了,就连西城善人庙那个乞丐窝子都去了好几趟。”

    “怎么会这样?”

    “八少爷,是不是让前院那几位……”

    王麟还没等底下的人把话说完就举起手,刹住了他们的话头。

    前院的那几位或许武艺极高,但因为他们的名声,他一向不喜,只是迫于父亲的安排,才没有说话。

    此事事关妹妹的病情,他更不愿意与他们打交道,免得可能没有得到帮助,反而是横生枝折害了妹妹。

    “行迹如此隐秘,莫非这位聂大家真的如他们所猜,是江湖中人?”

    王麟思虑一番,做出自己的判断。既然是江湖中人,自然需要自己亲自出马。

    此时正在李家鬼宅修炼的聂小倩,丝毫不知道因为自己,整个郭北县县城已经闹翻了天。

    “月华是太阴之气,天地之间的是先天元气,普通的武林中人练的后天之气,那这个从读者那里散发出来,类似信仰精神力的又应该叫什么气?”聂小倩功行圆满后,呆呆的自言自语道。

    原来聂小倩在《梁祝》刻印发行后,那些看不见摸不着,一旦感知到存在,却能如春风化雨般滋润阴魂的东西的数量一下子多了不少。她大胆猜测小心求证,终于是明白过来,这个与月华类似的东西与自己写的小说密切相关。

    因为自己的小说读者越多,这个东西就越多。

    “类似信仰精神力,又与文字有关的气,那不如把格调抬高一点,叫文气!”

    聂小倩不知道,其实不是只要书写得好,看的人多,读者虔诚,文气充足,就意味着就能化为己用。若是如此,每个朝代那么多的文以载道的文人巨子,岂不一个个都真的成圣了?

    然而那些文人巨子,即便是人间圣子,也只有往生绝学传下,锦绣篇章百世流芳。

    用后世的那两句不是那么恰当的俗话来说,终究小李飞刀成绝响,人间不见楚留香。

    她并不知道,如果她不是写了能得人心的两本小说,不是机缘巧合之下修炼了无上妙法《太阴炼形法》,如果她自己不是阴魂之体,如果不是这种种巧合,那么她根本就不可能感知得到世界上还有文气这种飘渺如日精月华一般的事物存在。

    “月华阴中有阳,终究属阴,而这文气,由人的精神衍生而来,应该是阳。有文气和月华相助,阴阳合一炼成真身,我应该有一天能自己就摆脱老妖婆的束缚,甚至是天地的束缚,得到真正的自由。”

第十八章 深闺梦里叹鬼身

    黄昏云齐雪意熟,一更雪急声簌簌。

    而每一只鬼,都是折了翅膀的夜游神。

    聂小倩看不见黄昏,不知道黄昏的时候云是不是齐了,雪意是不是熟了。

    当她入夜而出的时候,发现开冬之后一向劲吹的风突然停了,天地静谧得好像能听得见寒意袭衣的声音。

    然而她飘到李家鬼宅的阁楼,却在天清地静中,看见一片片轻盈如花的冰晶从苍穹之上,袅袅娜娜而下,正是天人宁许巧,剪水作花飞。

    “下雪了啊。”

    聂小倩显了形,伸出手去,雪花落在嫩葱也似的纤指上,白里透红。

    要还是正常的人,或许等到明天起来,看见红装素裹分外妖娆,大概要赞一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可惜她如今连人都不是,更遑论正常人,即便天寒路滑,也只能雪夜张灯。

    一遍《太阴炼形法》修炼下来,聂小倩想起似乎好像有好些天没去四宜斋了。

    冬天再冷,也冷不透女鬼的骨髓,可她眼前浮现王琼英撒娇式的轻嗔薄怒,却不由的有些发寒。

    于是她飘出李家鬼宅,径直往四宜斋去了。

    王家大宅。

    王麟探视过王琼英出来,忧心病恹恹一日削瘦过一日的妹妹不知何时才能好将起来,到了外面的院子里看见雪花满地,心中积蓄的一股烦恼闷气不得发泄,抬腿就是一脚顿下,整个院子登时一震,呼的,一圈如刀似剑寒风席卷,玉飞琼溅。

    正疾奔后院的抱琴刚到院门外就是脚下一震,还以为是发生了地震,心下骇然,尖叫一声抱头就蹲在了地上。

    大宅前院隐藏在黑暗中的四人,感觉到震动,互视一眼,其中一人哼声赞道:“王家老八进少林寺学艺,不过十一载,想不到功力竟已然如此深厚,怕是比之隐元风评武林排行第二十一的北霸枪,单就功力而言都不遑多让了,果然是后生可畏。”

    另一人接道:“王家有此麟儿,以后便是没有你我兄弟四人暗中护以周全,也可高枕无忧矣。”

    却说王麟一脚顿下,引发偌大动静,下一刻就后悔了。

    因为一个带了几丝恼怒的声音从妹妹的房里传了出来:“八哥你又在发什么疯,三更半夜顿地跺脚的,显摆你从和尚庙里学来的那点微末功夫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声音其实很虚弱,被风一吹就散,普通人三五尺内怕是都听不清。

    但王麟确实是从和尚庙里学来了一身功夫,目明耳聪,不是普通人,自然清楚的将妹妹的话听在了耳里。

    他正要折返回去给妹妹赔罪,看见抱琴抱头瑟缩在那里,走了过去。

    抱琴颤抖了一会,见没有后续动静,听得有脚步声接近,抬头看去,看到是八少爷,想起什么,脸上一喜就叫道:“少爷,聂姐姐来了。”

    王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身形一闪,缩地成寸一般,一眨眼就到了抱琴的前面,把着她的肩膀,激动的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抱琴从未如此与八少爷这般亲近过,娇躯微微震颤着,脸颊搽了胭脂一般红晕如染,螓首低垂下去,吐气如火,似乎身处娇羞之中不能自拔。

    王麟不知道抱琴的心思,只一个劲的催促,直到抱琴下巴微抬,双眸如水,不好意思的说道:“少爷,你捏痛我了。”

    这一刻,在抱琴的心里,八少爷一贯清风和月,温润如玉的形象,就像她现在的肩膀一样,快要碎掉。

    王麟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抱琴疼得眼泪都好像要掉下来了,连忙松开手,并道歉。他不拘礼法,对待下人素来宽和,给妹妹的丫鬟道歉不是什么新鲜事。

    抱琴苦皱着小脸,一边轻轻揉着生疼的肩膀,一边说道:“少爷,道歉就不必了,您还是赶快到四宜斋里去,把聂姐姐请到府上来,小姐见着聂姐姐,身子大概就能……”

    抱琴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完就见眼前黑影一晃,紧接着一声马嘶惊起,蹄声乱响,她急急走到门前,却只看到了八少爷单人匹马闯进雪夜之中的迢迢黑影。

    在王家八少爷快马赶往四宜斋的时候,聂小倩也正往王家大宅那边去。

    原来聂小倩到四宜斋的时候就听王洵说起王琼英病了的事,于是想上门去探看。

    她此时还不知道王琼英的病是所谓的相思病,因为王琼英这个病不好让外人知道,所以知道的人除了大夫药华佗和王麟,以及伺候王琼英的几个丫鬟之外,其他王家人都只是知道九姑娘病了。

    聂小倩要上王家的门,自然是不好隐了行迹,像第一次无意中进王琼英闺房那般进去。然后就有了一顶暖轿,两个轿夫,引路的王洵,而她坐在暖轿里。

    那两个轿夫只觉轿子轻如无物,心下奇怪时,抬起来几乎脚不沾地走得飞快,王洵都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

    “八少爷!”

    前往王家大宅的路走到一半,王洵看见一匹马从雪中疾驰而来,马上的是王麟,速度之快几乎是几个呼吸之间就要擦身而过,他急忙叫了一声。

    王麟听得王洵的叫声,看到王洵以及那一顶暖轿,反应过来夹紧马腹,一提缰绳,在风吼马嘶声中,硬生生让马匹一下子掉了个头。在马蹄还因为掉头太急惯性不住倒退时,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抱拳急道:“鄙人王麟,可是聂大家?”

    他说完就意识过来,这里不是见礼的地方,正暗觉心急莽撞之际,暖轿的帘子已经揭开,一个窈窕的身影已经下来。

    恰好在这个时候,雪收云歇,一轮明月满乾坤。

    灯笼前,月光下,王麟看清楚暖轿前妙人,心一紧,只觉: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不类世中人。

    曹子建对洛神的形容,一字一词一句,情不自禁从王麟脑海中,如划破黑夜长空的闪电,一一闪过,他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

    “这是王家八少爷。”

    那边,王洵小声提醒了一句。

    聂小倩听到,垂首道了个万福。

    王麟终究是和尚庙里出来的练武之人,虽然是俗家弟子,但也曾打坐念经参禅,那一瞬间的震撼过去立即就回过了神来,暗道一声惭愧,上前几步再次见礼。

    聂小倩在王麟进步上前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两步。

    王麟细察入微,以为自己举止孟浪,唐突了佳人,赶紧退了回去。

    他不知道,他在聂小倩眼里,没有忧郁的眼神,没有唏嘘的须根,却比漆黑中的萤火虫更要鲜明出众,因为他的气血极其旺盛,远看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走近了,一股炙烤般的热浪扑面而来,刺激得她很不舒服,倒不是什么无礼的缘故。

    聂小倩虽然练得《太阴炼形法》,吸收了不少文气,终究时日不长,阴魂不强,经不住武学宗师的气血冲击。

    通常都说鬼要害人,必先把人给迷惑了,因为不先把人迷得神魂颠倒,根本近身不得。

    见礼过后,聂小倩回到了暖轿里,想着这人的气血的问题,以后完全可以根据气血的旺盛程度来判断,这个人究竟是武学低手,还是高手,或者说高手高高手。

    接着又想到这位王家公子年纪轻轻,却有一身横练的筋骨,或许是百年一见的练武奇才,真是不得了啊不得了,如果有朝一日打通任督二脉,岂不是要飞龙上天?

    身在这个离奇的世界,却无法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当一名快意恩仇的侠客,仗剑行走江湖,遗憾自己的鬼身时,她念着:“粗眉卓竖语如雷,闻说不平便放杯。仗剑当空千里去,一更别我二更回。”

    暖轿悄悄进了王家大宅。

第十九章 西子捧心源越女

    到得王家大宅,暖轿止步于后院院门前。

    王麟不好跟着进去听女儿家的体己话,眼中带着一丝不明之色功成身退,聂小倩则是在抱琴的引领下,进入院子里,来到王琼英的闺门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她们刚要开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王琼英出现在眼前。

    聂小倩第一眼看到王琼英,还以为自己看错,因为王琼英看着自己的是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下态生两靥之愁,一袭轻衣笼在娇躯智商,似弱柳扶风。

    王琼英见到聂小倩,脸上乍现惊喜之色,不由自主叫道:“姐姐!”

    聂小倩却是眉头微蹙:“小半个月没见,王家妹妹怎么变成了林妹妹?”

    “林妹妹,姐姐新交的朋友吗,是哪家的女孩儿?”王琼英错愕道,神色略有些紧张。

    “什么哪家的女孩儿,姐姐是说妹妹怎么才一阵子不见,就变成这番病西施模样了。”聂小倩叹道,她不好在此时细说林妹妹的来历,于是就把比喻指向了西施。

    “病西施?”王琼英微微一愣,脸上原先的紧张倒是消散了。

    “西施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不好吗?”聂小倩笑道。

    “这让我很容易就想到东施效颦那里去了。”王琼英想了想,答道。

    聂小倩想到什么,脸上闪过一抹微笑,说道:“怎会是东施,西施本就有心痛之疾啊,据说还是被一位叫阿青的少女的剑气所导致的心痛之疾。”

    王琼英凝眉思索了一番有关西施的典故,却是从未听说过:“姐姐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典故?”

    “两位姐姐,你们要站在门口说话说到什么时候?”抱琴见两人一见面就站在门口,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不亦乐乎,特别是小姐因为体弱都有些站不住了。

    两人闻言,才相顾一笑,到了房里。

    只是才坐下还没开口,聂小倩突然感觉有点不舒服,而且让她不好受的源头,隐隐然源自于王琼英身上。

    她下意识循着源头看过去,看见王琼英的腰间一根彩色丝绦下系着一个羊脂白玉镂雕的荷花香囊,香囊里正散发着一股侵蚀的力量。

    王琼英自见到聂小倩之后,注意力就完全放在了聂小倩的身上,无论是一道蹙眉还是一个颦笑,聂小倩的目光自然也被她看在了眼里。

    “这是八哥为我求的一道平安符和一道辟邪符,上面的字写得还是蛮好的,姐姐你要看看吗?”王琼英说着就将香囊解了下来。

    原来王琼英病倒之前,身上虽然有香囊,但是没有这两道符的,因为她信的是孔孟之道,敬鬼神而远之。

    在她病倒之后,王麟眼看药石无效,病急之下乱投医,在游方道士那里买了这两道符:平安符,护佑平安;辟邪符,驱邪辟凶。

    王麟的心意,王琼英也无法拒绝,而且她看符上的字写得很好,于是也没嫌弃,装到香囊里,系在了腰带上。

    聂小倩的亲笔文稿一张不漏全被王琼英读过看过观赏过,晓得聂小倩在书法上的造诣,也是非同一般,以为聂小倩可能会喜欢观看别家的好字,才有了这个举动。

    面对王琼英递过来的香囊,聂小倩仿佛看到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哪里敢接。

    这两道符都只是普通的道士画出来的,符上凝聚的法力不强,然而鬼本身就被这些事物先天克制,何况聂小倩还算是只不怎么强大的新鬼。

    尽管符被藏在香囊里,聂小倩依然是感觉心神不宁,如坐针毡,焦虑不安,身子好像是陷在了泥潭里,变得无力起来,她撑着勉强摆摆手,说:“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说这些话时,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寒意越来越重,吓了王琼英一跳,连忙把香囊交给抱琴,吩咐抱琴拿出去,远远扔掉。

    在抱琴拿着香囊离开,聂小倩身上刚刚那一种魄荡魂摇的感觉立即就消失了,她强颜笑道:“对不起,妹妹,我对香囊有些不适。”

    王琼英对香囊没觉得有什么可惜,她倒是见着聂小倩这个样子,有点担心:“姐姐你没事吧,别不是生病了?”

    “没事了。”没有了符箓的影响,聂小倩感觉已经好多了,不想往符箓这方面多说,于是转移了话题,“不如我们来说说那个典故吧,你不是说没看过吗,其实这本就不是典故,而是根据一段杂史敷衍成的故事。”

    “什么杂史,故事,姐姐你又要写本子了?”王琼英听得聂小倩似乎是要讲故事,不由精神一震。

    “一部记述春秋时期吴、越两国史事为主的史学著作,叫《吴越春秋》,如果妹妹有兴趣,可找来看看。而姐姐要讲的这个故事,说的是越国,有位叫阿青的,通晓剑术的牧羊女……”

    聂小倩说着,将《越女剑》的故事娓娓道来。

    说到阿青仅仅凭着一根竹棒,就将吴国一干剑术高超的剑士打得落花流水时,从未听过这般故事的王琼英兴奋得甚至苍白的娇靥泛起一片病态的超潮红。

    这个时代不乏写女子的词话小说,可写的都是传统意义上的“佳人”。这些“佳人”,或是有风华绝代的美貌,或是贤良淑德品行出众可以立贞节牌坊,就没有写武艺高强到能当八十万禁军剑术教头的女子的。

    《上错花轿嫁对郎》中虽然也有刀光剑影,但哪里有阿青这种从与一只白猿打架领悟到,神奇得带有几分浪漫色彩的剑术。

    王琼英听到心潮澎湃处,附和道:“杜牧之有诗说,授图黄石老,学剑白猿翁。也许阿青姑娘的剑术,未必就是假的。”

    “嗯,所以这个故事叫做《越女剑》。”聂小倩笑着答道。

    聂小倩来这里之前没有想过写武侠小说,纯粹是因为王琼英,不知不觉说到西施,然后为了让王琼英高兴,说到阿青,才有了《越女剑》。

    当她讲到阿青为情所累,挥舞竹棒杀入馆娃宫,一步一人,两千兵甲竟不能挡,王琼英已然神为之夺。

    “姐姐,说起来都有好些天没有看到你的新本子了,把这个叫《越女剑》的故事写下来,好不好?”王琼英俯身过来,抱着聂小倩的手臂,撒娇也似的求道。

    聂小倩低头看王琼英,见她的病容因为自己说的故事洋溢起几丝神采,当即点点头说:“既然想看,那就写下来好了。”

    《越女剑》就是个不到两万字的短篇小说,要写出来是很容易的。

    《越女剑》到底还是讲的爱情,剑术不过是点缀,与之前写的两部言情小说勉强能说得上的一脉相承。

    聂小倩要是她写的时候肯定不会照着原文来写,她只是记得小说的大概,不可能一字不变,何况她对原文其实是不大满意的,才简短了。

第二十章 悦来客栈论武侠

    聂小倩说要开写《越女剑》,已经彻底被剑术通神,清灵质朴的阿青姑娘迷住的王琼英,立即就表示迫不及待了。

    但聂小倩看看时间已晚,知道是回去的时候了。

    她留下来确实不无不可,王家大宅不缺少一间客房,王琼英更是打趣,让她给自己一个红袖添香夜写书的机会。

    可聂小倩很清楚自个的情况,即便是留下来,她也必须要在黎明来临之前消失。

    只是有什么人会在黎明来临之前,与主人家告辞的呢?

    不好解释,就干脆不留下来。

    “放心,至多到明晚,我就把《越女剑》的第一部分文稿送过来。”王琼英拉着聂小倩不让她走,聂小倩只好耐心解释,“就一天的时间,难道妹妹都等不及了吗?”

    王琼英想要开口问聂小倩为什么每次都要到晚上才能出来,但不知为何,她最终只是嘴角动了动,将疑惑埋在了心里。

    她很是不舍的说道:“那就一言为定了,不要像之前那样不约而别,十天半个月都无法再见。”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中蕴含着哀求的神色。

    聂小倩在心里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姐姐虽然不是君子,但女子一言未必就不能有快马一鞭。”

    “我相信你。”

    作别了王琼英,谢绝了王琼英的相送,聂小倩提着竹篮离开了王家大宅。

    不过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她才走出王家大宅所在的那条街,就注意到了有两人于黑暗中,远远辍在后面。

    倒不是她的反跟踪意识有多么的高明,也不是那两个跟踪者太粗心大意,纯粹是这两个盯梢的是武林好手啊,那旺盛得一塌糊涂的气血,那堪称移形换影的轻功,在鬼的感知中,就像太阳底下的阴影,毫无隐遁之地。

    “只是王家的人为什么要跟踪我?”聂小倩感到有些奇怪。

    她与王琼英情同姐妹,她写的小说帮王家书铺赚了好大一笔利润,而且随着她的名声不断流传,卖书的利润必将如绵绵之水,源源不绝。

    她并不知道是王琼英的八哥王麟怀疑她是江湖中人,担心她的身份会对王琼英的人身安全造成困扰。而且之前派出了大量的人手都找不着她的踪影,自然要打探清楚她究竟躲藏在哪里。

    如此到下次王琼英想要见她的时候,能第一时间找到她。

    王麟的良苦用心聂小倩无法体会到,她倒不是担心自己是鬼这样的事实被知道。

    普通人,即便是武林高手,然而术业有专攻,受限于肉眼凡胎,只要鬼不主动表现出诡异之处,是无法看破的。

    不过被人跟踪终究是一件麻烦的事,聂小倩有些烦恼的同时不得不想办法解决问题。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也从未想过去害人性命,所以杀死这两个人是不可能的,那么只好这样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聂小倩来到了一间客栈之前,武侠世界最庞大的连锁客栈——悦来客栈。

    在住店和打尖之间,她选择了前者。

    聂小倩!

    客栈的掌柜看着账簿上登记的姓名,目光越过店里的伙计,落在那个上楼的窈窕的倩影上,不断来回游弋打量。

    直到倩影消失了,他捻着下巴上的几个稀疏的须根,琢磨道:“奇怪啊,这位女子好像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姓名,似乎也在哪里听说过?”

    琢磨了好一会儿,因为想不起来,他才摇摇头按下了心念。

    住进相对僻静的天字一号房,聂小倩感应到那两个盯梢的,一个离开往王家大宅的方向去了,大概是回去禀报吧,另一个则是留了下来继续做暗中监视。

    她没有理会,权当做是不知道。

    将竹篮里的文房四宝取出,她开始磨墨,并思索着《越女剑》应该怎样着笔。

    《越女剑》是由区区几百个字的杂史改编敷衍而成的万余字短篇,金老爷子给《三十三剑客图》作文,本就没有长篇的打算,于是就有了这一种很巧妙的留白写法。

    聂小倩记得自己以前读这篇短篇的时候,每次都感觉还有好多没写就戛然而止了,给人意犹未尽的遗憾。

    她如今要在创作出来,自然要弥补这个遗憾,进行扩写,或许在前世的人看来有画蛇添足或者狗尾续貂之嫌。

    而且她还有一个目的,准备将《越女剑》打造成一部真正的武侠小说,详尽的把阿青剑出血汪洋,千里直驱黄河黄,这种神剑写出来。

    无论是《上错花轿嫁对郎》还是《梁祝》,都是以言情为主,要是划分男频女频的话,是偏向于女频的。

    然而在这个时代,能读书识字的女子都至少是比较开明的殷实人家,毕竟不多。

    整个郭北县县城,不知道有没有两三千。

    这两部小说的销售额看上去都挺漂亮的,但那是因为定价高,卖得贵,真要说卖出了多少部就不见得了,读书识字还爱看小说的女子的基数就这样多。

    尽管王琼英说她写言情的小说没有多少脂粉气,可文风上难免不够硬朗铁血,比较软绵绵,爱看小说的男子不会太喜欢。一言以蔽之,言情小说受众太窄,男频方为主力军。

    聂小倩经历了这一次符箓的威胁,发现自己的阴魂真的是太弱了,快速强大起来势在必行。

    她想要获得大量的文气来壮大阴魂,就必须创作出更多的作品出来,并让这些作品尽可能流传得更广,让最多的人看到。

    徐慎徐大名士的广告做得很好,她的文名已经远远的传播出去了,她已经不再是默默无闻,只要再出新作品,哪怕是新类型的,也可能能获得比较多的关注。

    何况这可是个武林高手满地走,二流三流不如狗的世界啊,君不见仅仅是一个王家大宅,就隐藏了二流三流的护院刀客,一流的保镖。武侠小说,奇遇和武功秘籍是永恒的话题,按理说,武侠小说是应该受欢迎的。

    当然,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取暖基本靠抖,治安基本靠狗的时代,小说的流传速度还是太慢,她是有了以量取胜的计划的。

    “灭吴兴越技如神,身怯浮云梦未真。休买若耶溪水剑,剑光犹映胜花人。”

    思虑一定,聂小倩拈笔挥毫,照例在开头来了一首行文诗。

第二十一章 剑气纵横三万里

    郭北县城,悦来客栈前。

    “少爷,就是这间。”王家大宅的一名护院刀客说道。

    “嗯。”王麟看了一眼“悦来客栈”这四个字,点点头,“可都全程盯着?”

    “我们好几人十二个时辰轮换着连续盯住,没有一息停歇,就是一只苍蝇飞进飞出都看得一清二楚。”刀客解释道,“聂大家从九姑娘那里出来,每次都会到这里,途中没有离开半步。”

    王麟想起妹妹的话,这位聂大家既然与她的姥姥相依为命,可为何没有一起住在客栈,她的姥姥现在在什么地方,她们之前究竟又是住在哪里,是不是其实已然知道有人在暗中盯梢,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如果是,那她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有如此才学,连徐先生都称赞不已,却依旧藏头露尾,是否别有所图?

    疑团一个接着一个从王麟脑中升起,越想就越是想不明白。

    怀着无数的疑问,王麟走进悦来客栈。

    进门的左手边,人头攒动,十几人正围着墙壁指手画脚,议论着什么,很是热闹。

    注意到王麟的目光,刀客立即挤到人群中询问了一番,回来禀报:“客栈的掌柜知道了聂大家的身份,高价从聂大家那里求了一幅墨宝,是一个上联,悦来客栈客来悦。据说只要能对出符合意境又足够工整的下联,立即奉上纹银一百两。”

    一百两,不是什么大钱,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若是省着用,足够一般的几口之家十数年的用度了。

    “悦来客栈客来悦?”

    尽管不在乎什么赏银,但王麟一听之下,注意力还是不由的被这个上联给吸引住了。

    “据说已经传遍了整个县城,这几天来无论是不是识得字的,都专程跑过来看热闹,也对了不少下联出来,但至今仍未有人把那一百两拿了去。”刀客见王麟的眉头微微皱起,于是旁敲侧击道。

    郭北县不是文风鼎盛的江南,然而十步之泽,必有香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何况一县之地。却一时之间都没能恰如其分的对出来,可想而知这下联想要很好的对出来是有不小难度的。

    刀客的意思是劝自家少爷不要钻了牛角尖。

    王麟对此不置可否,他虽好舞刀弄枪,但不是草包,打小就上私塾,后来跑到少林寺做了俗家弟子,每日也都要打坐念经参禅,比不上舞文弄墨的士子,却说得上是粗通文墨。

    脑子灵活,他没想多久就想到了一幅下联,而且是丝毫不失少林俗家弟子本色的下联:画上荷花和尚画。

    可他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下联看上去貌似不错,但不够工整,不可能入得聂大家这样的词作大家的方家之眼。

    但他不是为了对联而来,在想不出更好下联的情况下很快就将这事给放了下来。

    不过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吩咐道:“对联这事暂且不要让小姐知道。”

    王麟想的是,妹妹见着了想见的人,相思病是好了,身子却没能一下子恢复过来。若是知道了对联的事,必定是要对出下联的,不晓得要耗费多少精力,对身子不好。

    刀客是明白此间道理的,他应道:“是,小的回去一定谨言慎行。”

    王麟和刀客往里面走去,还没有上得二楼,就听见上面传下来一阵阵喝彩声。

    上得二楼,才知道是说书先生正在滔滔不绝的说书。

    “却说阿青对西施心生嫉恨,就想要寻着杀了,她手持之前放羊的竹棒,寻到馆娃宫之前。范蠡在她杀到之前,已然做好守卫布置,出入之门前后有一千甲兵,一千剑士,然而阿青并不将那许多武艺高强的禁卫放在眼里,持了竹棒就往宫里闯。”

    “范蠡和西施躲在宫中深处,不过几柱香的时间就听到附近传来此起彼伏的痛呼之声,兵刃坠地之声更是连成一片,铿锵作响连绵不绝,仿佛有一阵狂风正一骑当千般席卷而来。”

    “原来那甲兵剑士一拥而上,也不是阿青的一合之敌。她明明只是点出一棒,却似乎同时有十几人被刺伤倒下,如此这般,不一会儿就杀到了近前。搂着西施的范蠡脸色大变,想到今日必死无疑……”

    听到阿青剑法通神,一剑破千军,下面就有人忍不住问道:“那阿青姑娘使的什么剑法,竟能仅仅用一根竹棒就一人当千,连一千甲兵和一千剑士都拦不住?”

    正听着说书的茶客闻声回头,瞧了隔壁桌发出疑问的人一眼,见他桌面上搁着一个包袱,包袱似乎裹着兵刃,顿时心下了然。

    好为人师乃人之常情,茶客微微一笑,小声解说道:“是一套从与一头白猿对击领悟出来的剑法,叫《猿公剑诀》,这位兄台不是本地人吧?”

    “好说,鄙人梁成,余杭人士,路经贵地,不知那位先生说的是什么?”那人拱拱手,问道。

    “原来余杭的梁兄,难怪没有听闻。王先生说的正是聂大家的新作《越女剑》,才刻印发卖不到三天时间。”茶客有些自豪的答道。

    聂大家虽非郭北县人,然而无论是《上错花轿嫁对郎》,还是《梁祝》,或者《越女剑》,都是在郭北县写就,可见郭北县也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所在,自己身为郭北县人,近水楼台,更是得先睹为快之便。

    茶客其实已经看过了《越女剑》的本子,只是看本子有看本子的乐趣,听说书有说书的乐趣,他尤其喜欢这别具一格的《越女剑》,自然要两者兼得。

    “《越女剑》,《猿公剑诀》?”梁成嘴里念念有词,喃喃说道。

    不知是在想着《越女剑》这部小说,还是《猿公剑诀》这套神奇的剑法。

    耳聪目明的王麟将茶客与那余杭梁成的对话听在耳里,想起了昨晚聂大家交给妹妹的一个叫《笑傲江湖》的新本子,与《越女剑》一样,同是写剑,开篇的行文诗有两句让他每每想到就热血沸腾,激昂非常。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王麟胸中豪气激荡,不禁透过窗户,遥望天际。

    江湖上传言,拳归无量,剑出纯阳。

    说的是无量寺拳法无量,纯阳宫剑术通神。

    纯阳宫向来隐秘,门下弟子少有在江湖走动,一般的江湖中人了解不多。然而就他所知,即便是纯阳宫明而通神的御剑术,也是做不到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聂大家又是如何写出这来历神秘的《猿公剑诀》,似是而非的《独孤九剑》的,或许只有隐元会才知道了。”

第二十二章 鬼宅风起有人来

    “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

    聂小倩虽然不忍看到王琼英为自己的归期烦恼,但又只能硬起心肠:“此一去,俗事纷扰,归期怕是难定。”

    她以年关已近,要回青华县一趟料理老家俗事为由,准备短期内一段时间内不再到王家大宅和四宜斋来。

    因为她若是不用借口离开,王琼英必定会开口将她留下。过年了,王家人一家团聚,她一个外“人”,还是只能昼伏夜出的鬼身,留下届时必定诸多麻烦纷沓至来,甚至有可能会被识破了真正的身份。

    是鬼的事实要是被识破,必然后患无穷。

    这个世界人鬼殊途,不能两立,就连宁采臣这样天真质朴善良的少年,知道了聂小倩是鬼,都会说上一句:“是鬼都会害人的。”

    就更遑论其他人对鬼的态度,知道,见着了,在害怕之余肯定是要喊打喊杀的。

    她不想害人性命,也不想被人所害,自然是避开为好。

    “上元节城里连续放灯三天,元宵那晚还有诗会,姐姐你诗才无双,务必在那时回来,妹妹等着你的。”王琼英千方百计想要留住聂小倩,眼看留不住,只能寄希望于她能快点回来。

    王琼英性子素来坚韧,往年与家人分别,也只是有些黯然,此时话别,眼泪却剔透如珠,滴滴滑落。

    第一最好不要相见,只因相见时难别亦难。

    聂小倩却是在心里暗暗感慨,她也想不到这王家九姑娘看似高傲,私底下竟是这般多愁善感。

    在聂小倩与王琼英说话时,王麟在不远处等候送别。

    他见聂小倩依依如柳,与妹妹轻言淡语,宛似天阶小雨润如酥,怎么看都不像是武林高手。

    可无论是《猿公剑诀》还是《独孤九剑》,又都仿佛武林秘闻里,来历飘渺的高深技艺,一个不懂武艺,不通剑术的弱女子,是如何得知,如何想得出来?

    “莫非她功力深厚已臻至返璞归真之境?”百思不得其解的王麟轻声说道,在他看来,也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得清楚他心中的疑惑。

    “少爷,聂大家与九姑娘年纪相仿,这功力应该不可能……”身后的一名刀客不是很看好王麟的说法,娇滴滴的小娘子怎么可能是武林高手。

    王麟闻言想起徐先生对聂小倩所作《梁祝》词的评价:读其词,感其寄思无端,抑郁不释,韵淡疑仙,思幽近鬼。

    他不由摇头答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隐形藏迹的高人逸士不知凡几,你我看似有一身武艺,实则坐井观天,年纪小就已然天人合一,又有什么不可能的?何况聂大家年纪小,写诗作词还不是备受文人墨客所称颂?由此可见,不能从年纪来判断一个人的武功才学。”

    那刀客想了想,认为有理,答道:“是小人想差了,不过对于聂大家,是否还需要暗中照看?”

    “嗯,看着出城即可,不必一路追去。如此人物,或许已经知道你们的行举,小心切莫节外生枝。”

    “是,小人省得。”

    这里不是长亭外,不是古道边,只有白雪皑皑素连天。

    乘着王家的暖轿,聂小倩掀起帘子,与王琼英挥手。可能是被王琼英的情绪影响到,心生淡淡愁思。

    到了悦来客栈所在的那条街,聂小倩让轿夫停下:“行了,剩下的路我想自己走走,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说着,她揭开竹篮的蒙绸,从里面的一个小荷包取出银子,递给两个轿夫一人一角,天寒地冻的,算是酬谢,让他们买酒喝。

    然后她一个人步入黑暗中,消失在悦来客栈前。

    翌日,王家大宅院。

    “离开了?”

    “大概是下半夜时离开的。”

    “大概?怎么,连你们都没有发现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小人惭愧,聂大家轻功高明,离开时悄无声息,到今天客栈的伙计给她送热水的时候才知道已经留字而去。”

    “若真是返璞归真的高手,不惊动你们就离开确实不是难事。”

    “聂大家避开我们的耳目,也许并不如她所说,是回青华县处理俗事,有可能还没有离开县城。要不要继续盯着悦来客栈,或者全程暗搜?”

    “她想要隐介藏形,你们就是多此一举。”

    聂小倩正如王家的盯梢刀客所猜测的那样,没有离开县城,她倒是想要走得远远的,可惜尸骨被老妖婆把持着,逃不得脱。

    老妖婆忙着炼祭它的本命法宝,没空理会她,她得了最大的自由,不想回兰若寺,现在就藏身于槐树胡同李家鬼宅,晚上在阁楼上吞吐月华,修炼《太阴炼形法》,吸收文气,壮大阴魂。

    到了白天,也没有闲着,而是躲在鬼宅的地窖里。

    这地窖,是某一个夜晚,聂小倩效仿古人寻幽探古,偶然在鬼宅的一个偏院里发现的,不大,却很深,即便是白天,里面也暗无天日,分明是鬼很好的藏身之所。

    她见猎心喜,索性推倒一面墙掩住大半出口,挥一挥衣袖,把地窖打扫干净,将阁楼上读书写字的一应事物全都搬到了地窖下面来。

    白天,阳光照射不进来,地窖里残灯点亮,照得墙壁幽光迷离,聂小倩环视一周,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舒一口气,坐于矮几之前,拈笔尽情挥毫。

    前番《越女剑》一出,男子喜其剑技武艺,女子爱其浪漫飘逸,于是轰动县城,大街小巷无不是《越女剑》的议论之声。她随即想沿着这条路子继续写武侠小说,只是考虑到那些好的武侠小说,篇幅无一不是极长,就想着改编前世看过的武侠电影。

    轻裘长剑,烈马狂歌,武打设计天马行空,想象力异常丰富的武侠电影,都有很好的故事情节,很典型的人物形象,即使不看原著,也能很好的领略其中的武侠韵味。

    之前她所写的两部小说,《上错花轿嫁对郎》和《梁祝》,都是由电视剧改编而来,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又有原著作参考,将武侠电影改写成小说,不是什么难事。

    她最新的一部,让王麟这等练武之人神往,文稿在王琼英那里还没有刻印出来的《笑傲江湖》,就是由电影版改写出来的。要是将一百多万字的原著拿来,不可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就能写完。

    烟花时向白云边,几处灯笼才点燃。

    今夕耕夫弃农事,替人捉笔写春联。

    聂小倩埋头修炼写书,不知不觉除夕已至。

    她静极思动,想要出去走走,感受一下这古代的春节气氛。不曾想还没出门,突然有黑影如火如烛乘夜而来,但听得袍袂猎风之声,十几人已经越墙而入,到了李家鬼宅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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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举头三尺有鬼神

    聂小倩没有显形,直接飘过去,不远不近的看着进来的这一行十几人。

    这些人看不见聂小倩,聂小倩却能清楚的看到他们,男男女女,有耄耋老人,有垂髫童子,还有一个被背着的患者。

    她惊讶的发现,这群人当中,除了那个患者,男女老少气血都很旺盛。特别是那个左手拿着一卷书,面容愁苦得似乎在泛着苦水的中年书生,气血旺盛得好像有大火在燃烧,她离着一丈之外就感到那炽烈的热气。

    这一行人似乎很谨慎,即使是进了荒无人烟的鬼宅,也是生怕有人知道他们进来了一样,连火都不点,在落叶和一尺来高的草丛中,手牵着手一声不出摸黑前进。

    一时之间,只有沙沙的风声和寂寥的脚步声。

    走了好一会,来到鬼宅的大门附近,静静等待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确定附近没人,才咔嚓咔嚓的,有人拿出火镰把火点着。

    烛火点亮之后,中年书生走到大门后,把门闩拉出来,将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然后从人群中迅速走出来三条汉子,从门外抬进来三口箱子,箱子上插着好几杆花枪和旗枪。

    聂小倩一言不发,静静的旁观着,看那几口箱子、花枪和旗枪,这些人倒像是跑江湖的杂耍班子。

    可一个杂耍班子,不卖艺不住店,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跑到这鬼宅来落脚,必有古怪。

    这个杂耍班子趁着夜色,进了李家鬼宅偏厅,阁楼下的房子。

    更教人奇怪的是,他们好像担心有光亮外泄了出去,进了房子里立即就从箱子里抽出几匹黑麻布,将所有会透光的地方都蒙了起来,最后拆了房子里的家具,把篝火点起。

    聂小倩因着好奇,一直没有离开,看着那个中年落魄书生指挥着其他人,安静的忙碌,安顿好。

    等热水烧开,可以就着水吃干粮的时候,中年书生终于开口了:“好了,可以说话了,注意不要大声喧哗。这里虽然僻静,附近也没有人家,可还是要小心提防意外。”

    他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好像得了圣旨一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当然,松懈下来的是大人,三个光头小儿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的,特别是屋外不时传来寒风吹打破窗棂的呼号声,好像鬼叫一样,让他们处于紧张之中难以自拔。

    “这里这么黑,会不会有鬼?”其中一个小童口齿颤颤的,颇是害怕的问旁边的大人。

    剩下的两个小童虽然不说话,但神色一样,都是微微抬头,等待大人的答案。

    “别怕,人多的地方就不会有鬼。我们这么多人,鬼见到就害怕得落荒而逃了。”一个老苍头摸摸男孩的脑袋,安慰道。

    在老苍头的安慰下,三个童子稍微镇定了下来,就着热水吃过干粮,就疲倦得睁不开眼睛,各自趴在棉袄里睡了过去。

    坐在房梁上的聂小倩听了,不禁暗地里哼了一声,也就是本女鬼好鬼有好肚量,不屑于吓那些大明国的花骨朵,不然你们休想在这里安生的过一个晚上。

    三个小睡着了,大人却辗转着难以入眠,就着残留的篝火,有一口没一口的小声说着话。

    “这里不是说是鬼宅的吗,怎么连只老鼠蚂蚁都没有,就是些灰尘,干净得一点都不像是鬼待的地方。”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喝了一口水,说道。

    他们不知道聂小倩经常在这里修炼《太阴炼形法》,炼化那些阴煞之气,把那些飞蝠鼠蚁全都吓得潜逃了。

    “鬼宅?嘿,不过是无知愚民想出来吓自己的无稽之谈。”一个眉宇间隐现傲气的不明真相群众冷声说道。

    只是他话才说完,立即感觉背后有阴风袭来,就像是有什么诡异的事物从后面朝自己的脖子吹了一口气,一下子冰到骨子里,整个脊背都麻了,冷腻难当时,回过头去,却只看见一根色彩斑驳的柱子。

    他的脸色不由一下子变了,猛地站了起来。

    喷了一口阴森鬼气,完成恶作剧的聂小倩此时已然回到了房梁上。

    “江辰,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坐他旁边的年轻人见状立即警惕了起来。

    “没,没事,被一阵冷风吹了一下,感觉很冷。”名叫江辰的傲气青年哑声答道。

    其实这间房子已经被麻布封了个严实,哪里有风能吹得进来,于是另外几人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举头三尺有鬼神,江辰,在这种地方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之前安慰小童的老苍头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聂小倩看了一眼那个老苍头,知道老苍头实际上是看不见自己的,就是人老了,忌讳较多:举头三尺有鬼神,嗯,神没有了,鬼倒是真的,可惜你们鬼缘太浅,没有福分看到。

    “我们这样昼伏夜出,连人都不敢见,其实和做鬼又有什么分别。”说到鬼神,一个中年妇人慨叹道,“唉,做人要是生不逢时,怕是比做鬼还要惨上一些。”

    “这种无时无刻不在逃亡的日子,到底何时才有个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以我等所犯的大罪,又哪里还有立足之地,逃得一时是一时。”

    “大罪?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

    “恐怕是等到没头的时候,就到头了。”

    ……

    不远处独自坐在角落处,左手依然捧着书不放的中年书生,听同伴说丧气话语没有出言相阻,只是脸色变得更加深沉了。

    “卢大哥,阿城好像不行了。”

    听到叫声,包括中年书生在内,除了三个小童,都同时围到了那个患者旁边。

    患者是一个瘦得脱了形的中年汉子,一动不动躺在一张破毯子上,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得离死不远了。

    中年书生卢大哥见状终于放下了左手的那卷书,他的右手伸出按在中年汉子的左胸上,内力如水,源源不断倾泻而出,与此同时,他空出来的左手揭开中年汉子的上衣。

    只见中年汉子左肩下有个拳头大的伤口,伤口里脓血不断渗出,发出阵阵恶臭。中年书生的眉头一下子紧拧成了川字,愁苦好像刀削一样深深刻进了皱纹里。

    中年汉子即便得了中年书生源源不断的内力支援,只是脸色微微好转了一些,并无太大改观。

    “卢大哥,怎么办?”

    中年汉子为掩护大伙撤退,受伤无数,最严重的是中了一支勾犬狼牙箭,因为一路上被追杀太急,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修养,以至于箭伤变本加厉,将他折磨得形销骨立,十成生机去了六成。

    “伤口附近的肉已经全部腐烂,需要马上剜除。”中年书生卢大哥沉声说道。

    “要挖肉?”旁边的年轻人吃了一惊。

    传闻三国时关云长刮骨疗毒,可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传闻,如今活生生的剜肉,岂不是等同于凌迟?

    “如果不能立即剜除,阿城恐怕撑不过两天。”中年书生卢大哥解释道。

第二十四章 神威如狱驱鬼邪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新年的第一天,郭北县上空终于云收雪歇,朝阳升起,攒射金光万道。

    大街小巷爆竹声声锣鼓喧天,就连席卷的寒风中似乎也带着一丝暖暖春意。

    与外面的世界迥然不同的是槐树胡同依然是静悄悄的,几只离巢的鸟雀从枝头滑落,纤纤细爪轻盈的在冷硬的青石板上跳跃,不时低头啄食墙角缝隙里残留的草籽。

    槐树胡同尽头,李家鬼宅荒藤蔓草丛中,传来一些呼呼的破风声。

    苍苔横生的颓墙后面,人影绰绰,三个穿上了大红棉袄,浑身上下喜气洋洋的小童躺在冷蒿之上翻滚,刚刚戴上的虎头帽歪斜开来,露出半个圆溜溜的光头。

    打滚了一会,身子发热,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小声呵斥,小童才吞吐着烟雾,蹬着威猛的虎头鞋,跑了进去。

    大院的影壁之后,相对隐蔽的空地上,几个汉子和老苍头正一声不吭,一丝不苟的进行着早课,或是扎马步,或是练拳,或是耍枪。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武艺是他们赖以为生的本领,半点都不能落下。

    即便是逃亡途中,只要是得空了,也是勤加修习。

    那三个小童跑进来,看到大家都在做早课,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默默加入其中,老老实实扎起马步来。

    他们一伙十几人中,除了受伤起不来的阿城,唯一不动的只有那个被尊称为卢大哥的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似乎一点都不怕阴冷,坐在一面墙壁的阴影下,呆呆的盯着左手上的那一卷书出神。他右手端着的一碗茶水,纹丝不动,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冷却,冻得他的右手隐隐发青。

    过了好一会儿,一位中年妇人提着茶壶走来,拿过中年书生的茶碗,换上热气腾腾的茶水。

    感觉到身旁传来的动静,中年书生这才仿佛回了魂一样,揉动一下肤色发青的右手,接过茶碗喝了一口。

    “卢大哥,真的要留在这里过了年再走?”

    “安安稳稳的过个年不是挺好的,你也看见了,孩子们都很高兴。”

    “我知道你是担心阿城的伤,但东厂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番子,怕是为了升官发财,会穷追不舍。”

    “阿城的伤再这样下去,过不了破五,总不能让他这个不相干的人为我们而死。”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阿城内功底子好,只要调理得当,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下床走路。”

    “这样算来,不用等到上元节。可东厂番子的追杀有如附骨之疽,若是等不到那个时候,要往哪里躲?”

    “郭北县城往西往东,青埂峰山麓不是有一座荒寺吗,实在不行就躲那里。”

    “兰若寺?听说是人迹罕至的鬼寺,被许多妖魔鬼怪盘踞着。”

    “于我们而言,妖魔鬼怪总要比人要好对付一些。”

    ……

    鬼据人地,人占鬼巢。

    因果流转,生生不息。

    却说那一伙貌似逃犯的乱臣贼子进了李家鬼宅,而且还计划着长住一段日子,把李家荒院发展成为名副其实鬼宅的新一代主人聂小倩,最近偶读《道德经》,得道德三宝:不争不显不露。

    秉着慈悲为怀的做鬼原则,决定暂时搬离。

    所以在除夕夜,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尘埃,飘然出了槐树胡同。

    尽管夜幕降临之后天寒路滑,北风嗖嗖,却按捺不下老百姓过年的热闹的心。

    大街上张灯结彩,处处通明,舞龙舞狮走街头行巷尾,噼里啪啦爆竹声此起彼伏,硝烟弥漫。

    聂小倩远远的隔着人群,看着这一片人间的繁华,却不知怎地,总感觉什么东西在暗中盯着自己,那一道道如枪似剑的犀利目光,仿佛要将自己的鬼身穿刺出来千苍百孔。

    “我没显形,难道是……”

    想到可能被什么道法高人发现,她心下一惊,不由得紧张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过得太散漫松懈,以至于警惕性下降到了最低点。

    暗暗自责时,她慌不择路的就急急穿墙过壁,想远远的逃开,摆脱那些目光。

    只是无论她怎么逃,逃得有多快,那些目光有如不散的阴魂,源源不断影辍而来。

    直到她穿过一段矮墙,进入一个巴掌大的小院子,那些目光才冰消雪融一般消失了。

    站在寂寥破败的院子里,她没有心,但心如鼓擂,感觉是惊险得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如果是道法高人,理应抓鬼抓到底的,为何半途而废,难道是认为我这只女鬼太孱弱了,不屑于抓,留着变成厉鬼再收拾?如果不是道法高人,那目光又是怎么一回事,”

    如此想着,她小心翼翼的往门外飘去。

    这个小院子的院门洞开着,目光游移时,看到院门上贴着一副春联。

    芙蓉展姿妖魔惧,玉凤颔首鬼神惊。

    横批,百无禁忌。

    下意识的,她噗哧的就笑了。不过才笑出来,觉得这不是笑的时候,连忙收敛笑容,转为警惕。

    继而又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没心没肺了,在这种险境,竟然还能被一些无聊的外物吸引了注意力。

    然而鬼好像确实是没心没肺的,笑一笑,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貌似也没有什么。

    聂小倩不知这一副对联其实是有一段惊险来历的。

    院子的主人是一个穷书生,偶然出门,不幸被黑风寨的山贼劫去,因为太穷没钱赎身,被迫在山寨里干活赎身,期间备受山寨的两大女魔头摧残。那两大女魔头,一个叫芙蓉,一个叫玉凤。

    穷书生后来侥幸逃得性命回来就写下了这一副对联,用来替代门神镇宅驱邪。

    聂小倩走出两大女魔头镇守的院门,刚转身,斜对面四道炽烈得锋芒无匹的目光,仿佛锐箭,透射而来,要将自己打散。

    她闷哼一声,脚下一滑,倒退回到了院子里。

    这一退,瞬间又避开了目光的窥探。

    心有余悸时,她想起,刚刚那四道锐利的目光好像是两个门神发出来的。

    不可思议间,聂小倩决定再试一次。

    果然,神目如电,她一旦曝露在门神的视线范围内,立即遭遇两个门神如炬目光的镇压。

    俗话说关公战秦琼,聂小倩怎么都想不到,不过是用纸画出来的秦琼和尉迟恭,居然能穿越时空来镇压自己这只鬼。

    而自己之所以躲在这个院子里没事,是因为这个院子没有贴门神。对此,她还真不得不感谢芙蓉和玉凤这黑风寨的两大女魔头。

    她不知道的是,郭北县家家户户张贴的门神,实际上是崂山批发的道符中的一种。

    不过知道了目光是怎么回事,聂小倩随即镇定了下来。

    门神固然蕴藉法力,神威如狱,但她从未想着闯进人家屋里害人性命,门神法力再强也是画地为牢,她只要小心躲开,对她的威胁并不大。

    那为什么除夕之前到处走都没事,想来大概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附在门神上的法力渐渐消散,慢慢就失去了镇宅驱邪的作用。

    因为门神镇守一方,聂小倩无法从正面离开,于是径直往小院子的后面穿去。

    她经过一间房,房里瘸腿桌残脚凳,破木板床,褴褛书生。

    桌面上白纸黑墨,书就一副极其招惹鬼眼的对联:鼠因粮绝潜逃去,犬为家贫放胆眠。

    “亭亭玉立,两袖清风,花拳绣腿,学非所用,一事无成。”聂小倩想起了电影里燕赤霞形容宁采臣的几个成语,“嗯哼,看来有人正等着救济呢。”

    正瑟缩在破烂的被窝里,忧心明日大年初一却无米下锅,睡不着的穷书生,恍惚中似乎听到有女子在床前说话,受惊之下乍然坐起。可灯油早在昨天就已经用完,只能用一双饿得发昏的浊眼在屋里瞎看了几圈。

    黑不隆冬的,只听得讥风穿堂过屋的乞食,哪里有什么人的声音。

    (这是第一更,等一会有第二更。)

第二十五章 烟波浩淼寄魂灯

    日值破五。

    年节嚣氛未去,兰陵渡码头已然千帆竟过。

    兰陵渡渡口的繁忙热闹,郭北县流传着谚语:兰陵渡口尽是油,三天不驮满地流。

    通往码头的一条青石板道,人潮汹涌,抬暖轿小心穿行的,引车高声卖浆的,肩膀被压成弯弓挑货的,寒风呼啸却汗如雨下卸货的,喊着号子古铜色肩背勒着缆绳拉纤的……

    百态横生,不一而足。

    从旭日初升,到日影西移,残霞寥落,千倾琉璃荡漾。

    在条条金碧辉煌的画舫游船中间,瘦长撑杆挥动时,一条毫不起眼的竹排吹皱镜面,悄然穿梭。

    竹排靠岸,船老大把杆站在排头,乘客交钱鱼贯而下。

    站在队伍后面最后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和尚,虽然身穿五颜六色的百衲衣,但面如傅粉,唇若涂脂,圆溜溜的光头似乎比夜明珠还要亮上一些,俊秀得宛若女子,是人见了都不得不赞上一句,好一个俊俏的妙龄小长老。

    船老大见乘客走得差不多了,就要回杆,不料那位和尚临上岸前,隆在袖子里的手一翻,两枚外圆内方铜绿殷殷的铜钱落入他的手中。

    船老大看着犹带温热的铜钱不禁一愣,当初这位小长老上来,他心里虽然不是太爽利,却也没想着收其船资。

    因为出家人行走四方,从来都是靠的化缘,哪里有用钱吃饭,花钱坐船的道理,他是预计着积德行善一回的。

    捏着两枚铜钱,船老大不自觉的张口想要叫,然而那小长老的脚步看着跨得不大,却眨眼的就到了码头上不见了人影。

    他摇摇头,将铜钱收入囊中。多收两文钱,多喝几口老酒也是好的。这鬼天气,虽然立春已过,每日日头高照,却还是冷得邪乎,只站了这么一会,双手就冻得发僵了。

    却说那百衲衣俏长老上了岸,看这片繁华之地颇有可观之处,顿时要游览一番时,枯肠突然苦叫,原来是六根清净,肚皮也干干净净,皮囊需要进补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钱袋,最后两文钱付了船资,已是空空如也。

    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小长老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不远的一处,然后抬脚走了过去。

    码头的苦力头子鲁飞,看着前面这堆积如山的货物,不断的唉声叹气。

    都说僧多粥少,他如今是粥多僧少,货物太多,手底下的苦力太少,即便勤勤勉勉蚂蚁搬家一样,在规定的时间内把这么多的货物搬回去,也不可能搬得完。

    早知道留下来落得个扛大包,累死累活过日子的境地,就应该跟着蒙奇他们一起去外面跑船,就是当海盗也比现在强不知道多少倍。

    听说蒙奇那一伙人当初只是一条船出海,却因为寻着了海贼王的宝藏,生发起来,干掉了东瀛海盗,如今成了海上一方霸主,大块吃肉,论秤分金,比神仙还要逍遥快活。

    鲁飞遥望波光粼粼的湖面,神思不属,悔不当初。

    “阿弥陀佛。”

    他正发愁后悔着,听到背后传来宣佛之声,回头见是个小和尚,以为是朝自己化缘的,心下不耐:“大师来错地方了,这里是码头,穷苦汉子讨生活的地方。你看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像是能布施供斋的吗?”

    小长老听了鲁飞嘲讽的话也没生气:“施主想差了,贫僧虽贫,但从不化缘。”

    鲁飞没好气的诘问道:“既然不化缘,那你跑这里来作甚?”

    “到码头上来,自然讨几口饭吃。”小长老一本正经的答道。

    “这里经常死人,但从来没有法事可做。”鲁飞瞥了小长老一眼,说道。

    码头上的苦力常有熬不住死掉的,因为没钱,死了都是用草席一卷,往乱葬岗挖个坑埋掉就是入土为安,哪里需要做法事来超度。

    何况这做法事,请的都是年高德劭的高僧,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谁会请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和尚?

    “贫僧很久以前倒是念了些佛经,只是近些年来忙着干活填饱肚子,忘得七七八八了。”小长老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带了些遗憾。

    鲁飞听了这话,才回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小和尚,见他细皮嫩肉,不像是能干苦力活的,于是说:“不是化缘,不是讨法事,那就走开,我这里只有扛大包的活。”

    扛大包的活,装满了货物的大包,每一个都在百八十斤上下,不是筋强骨健,惯做苦力的,都做不来。

    小长老听了,脸上却闪过一抹喜色,他旋即整色说道:“贫僧正是要向施主讨这份扛大包的活。”

    和尚向来只会化缘,还从来没见过到码头上扛大包换钱过日子的,鲁飞好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好,小长老有志气,尽管动手,扛多少给多少钱,要是都扛了去,老子请你喝酒。”

    小长老没有笑,而是走到如小山一般的货物面前,左右开弓,随手抓起两个大包往肩上一放,空出来双手再抓起两个,转身就往鲁飞指定的仓库那边,一阵风似的,走了过去。

    又快又稳,好像肩上扛的,两手抓的不是百斤大包,而是羽毛。

    旁边那些同样扛大包的苦力,一个个惊得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原来这俏和尚的小蛮腰也能使出九牛二虎之力。

    没一会的,他们就看见小长老折返了回来,色不变,气不喘,接着又是四个大包。

    边上负责监督数目的鲁飞就像是挖到了宝,又惊又喜,因为按这小长老的扛法,不消两个时辰就能货物全部搬运到仓库里。

    而这小长老也似乎不会累一般,来回都是扛着抓起就走,毫不停歇,一个人顶得十几人。

    直至一月如钩,挂在山头。

    那堆小山也似的货物已经被搬运一空。

    鲁飞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算出一堆铜钱,推到桌前:“小长老,这是你的工钱。”

    小长老也不推辞,数了数,将铜钱装进钱袋里。

    此时夜色渐深,天净水清月寒。

    码头上人烟已疏,只有他们这些做苦力的还在苦苦挣扎。

    小长老得了工钱,正要问鲁飞哪里能找到便宜的落脚地,看见烟笼寒水处,火光摇曳如星,点点漂来。

    待仔细看时,发现是一盏盏烛火熠熠的荷花灯,在迷霾中顺风蜿蜒。

    小长老不禁有些奇怪,还有一些日子才到上元节,怎么就有人放灯了。而且上元节放灯,也是陆上放灯,中元节才会放水灯,哪里有人在这个时候放水灯的?

    借问亡魂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水上放灯,相传可是为亡魂引路的。

    随即他看到鲁飞走了过来,盯着那些荷花灯,脸色有些怪异。

    “请问施主,这些水灯是从哪里漂来的?”

    “看方向,应该是从兰若寺那边漂过来的。”

    “兰若寺?”

    “也许是兰若寺里的那些女鬼按捺不住寂寞,放寄魂灯了。”

    “兰若寺,不是佛寺?”

    “原来你也知道兰若寺。”

    “贫僧当过十六年和尚。”

    “以前的兰若寺的确是佛寺,但很久以前那里的和尚就跑光了,现在那里栖身的,除了鬼就是妖。”

    “还有妖?”

    “小长老,你要是法力高强,去瞧瞧不打紧,但如果没有法力,捉不得鬼,灭不了妖,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免得白白送了性命。那里的妖鬼厉害得紧,能吸人精血,一张口,转眼间一个大活人就成了干尸。”

    “你见过?”

    “我要是见过,还能站在这里与你侃大山?”

    “阿弥陀佛,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贫僧修佛十六年,云游三年,还从未见过妖精鬼怪。”

    “勿谓言之不预。”

第二十六章 孤魂万里度清寒

    夜寒似水,风如刀,月如钩。

    繁华世俗,纸醉金迷,聂小倩独坐湖心亭,孤灯残漏度旧年。

    面对郭北县县城百户千家所张贴的门神,组成的门神大阵,她还不够强大,不得不黯然退避,回到了兰若寺。

    《太阴炼形法》功行圆满,文气有如飞蛾扑火,自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风簌簌吹过,漫天墨卷飘舞,聂小倩长身而起,云鬓上珠钗微摇轻响,裙摆如落英纷扬,长袖左盘右旋,临水照花一般,将其全部收回。

    王琼英送的黄石镇纸一搁,下压的赫然是写到一半的《六指琴魔》。

    只不过才写到黄雪梅拨弦,吕腾空血洒这一章,她就有些心散意懒,不想动笔了。

    漫漫长夜,孑然一身,静思,那一丝对前世的念想生根发芽,瞬间长成参天大树,遮星蔽月。

    正当聂小倩感觉郁闷难当时,螓首微垂,看到矮几旁边的竹篮,里面装着的那一叠叠金笺桃纸。

    “上元节城里连续放灯三天,元宵那晚还有诗会,姐姐你诗才无双,务必在那时回来,妹妹等着你的。”

    想起临别时王琼英的殷殷期切,想到上元节将至,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城里,聂小倩想罢,将金笺桃纸。

    金笺折灯,粉笺题诗,聊以寄怀。

    她心灵手巧,春葱一般的纤指仿佛蝴蝶穿花,将一张张金笺折叠成桃花灯。

    然后磨碍香墨,拈笔挥毫,在粉笺上写下一首首直抒胸臆老诗旧词,放在桃花灯上。

    人生不得行胸臆,纵年百岁犹为夭,她夭折了,成鬼了,后悔了,不能再让块垒填胸。

    三生烟火,数盏魂灯!

    一盏盏荷灯点起,送到碧波荡漾的湖面上,炷炷焰火熠熠红烛,风卷云翳,烟舞凌霄,有如小镜湖里幽幽啜泣的涟漪,蜿蜒而去。

    寄魂灯顺风顺水,一泾泾淌往水中居西北边。

    兰陵码头苦力活繁重,那俊俏的小长老却凭着一身内敛的铁打筋骨,九牛二虎的力气,一待就是好几天。

    从早扛包扛到月明星稀,仿佛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吃得少,干得多,甚得苦力头子鲁飞的欢喜,每每放工都出言请他喝酒。

    别的苦力都以为这位外表秀气底子雄壮,从不化缘的小长老在码头上待这么久,是想要赚多点盘缠,好回寺庙。

    只是有点奇怪的是,自那一晚见了桃花水灯好像幽魂暗渡,从烟波浩淼中漂来,这位小长老每晚都在放工后婉拒鲁飞的邀约,而是等在岸边,将一盏盏靠岸的桃花灯捞起来。

    其他的苦力由于鲁飞说这些桃花灯是鬼灯,忌讳的同时,都感觉十分晦气,唯恐避之不及。

    小长老却不但把桃花灯捞起,还从桃花灯里取出粉红色的纸笺,似乎想要看个究竟。

    所有的粉笺都被摺成意趣奇特的小动物,大多是鹤形,十二生肖也在其中,他小心翼翼摊开,就着桃花灯上的残烛焰火,果然又看到了粉笺上写尽鬼蜮万般浇离的残句。

    野坟荒冢,妖氛千寻横宇宙。

    杜宇啼血,孤魂万里度清寒。

    青山无语叹人亡,朝露风灯闪电光。

    鬼归何处青山在,不是南柯梦一场。

    如果这些桃花灯真的是鬼放出来,为亡魂寻找出路的,那就真的是太悲凉了。

    小长老不觉叹气,举目眺望,仿佛看见了雾霭氤氲,暗影斑驳迷离深处,白骨崚嶒诡谲凄冷的兰若古刹,鬼灯如漆,孤魂幽咽,墨断词绝,低语倾诉三千业孽。

    寒风吹铃挂月勾,千山坟头鬼啾啾。白骨披发讲斯文,吟诗赋词冷飕飕。

    他不由心生动根,决定过几日得空了,无论如何都要往那兰若鬼寺走一趟,即便那里没有鬼,没有妖。

    “小长老,这灯上原来还有字条啊。不会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吧?”

    回头,他看见不知何时鲁飞走了过来,正探头探脑,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揶揄。

    这“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自然是午夜梦回常常遗憾没能成海盗的鲁飞,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觉得有意思,就暗暗记在了心里。

    “轻舟荡漾玉波澄,上元节前放湖灯。梵呗伴得笙管韵,古寺东山月又升。”小长老几句诗吟罢,挥挥手中的诗笺,脸上闪过戏谑之意,他对鲁飞说,“不想施主也感兴趣,既然如此,不妨一起参详参详。”

    “老子粗人一个,大字不识,哪里看得懂什么诗啊词啊的。”鲁飞见小长老要把诗笺往自己手里塞,吓得忙不迭摆手,往后急退。

    这般光景,看得后面的一群苦力笑得不住打跌。

    鲁老大想充读书人,学人家才子读诗,这不,猪鼻里插大蒜,一下子就露陷了。

    码头上哄笑不止时,一艘大船狱影如山,从弥漫的雾霭中缓缓驶出。

    看到那大船仿佛茫茫水域里闯将出来的冥魂,笑声戛然而止,一众苦力面面相觑。

    鲁飞面有异色,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什么人,都三更半夜了才到?”

    大船靠岸,鸦雀无声,只见船上人影绰绰,人手一个火把,腰间长刀按住,倚着船沿往下面察看。

    火光熠熠下,隐约可见飞鱼服,绣春刀。

    刚刚想着上去搭话,看能不能揽活的鲁飞瞳孔收缩,脚步定在原地。

    待得那十几人站定,一个面白无须,鸾带曳撒绣蟒服,姿态高贵而冷艳的中年男子拾步走出。

    一名锦衣千户上前,扫了船下面的鲁飞他们一眼,然后恭谨的对那中年男子禀话:“督公,那边有几个人看着,为掩人耳目,是不是?”

    他说着,手上做了个抹杀的动作。

    “几个目不识丁的苦力,让他们去吧,不要节外生枝。”“督公”背着手,混不在意。

    不过当他的目光从站在岸边的小长老身上划过时,目光微凝,缓缓说道:“倒是前边那个小和尚,需要注意。”

    “小和尚?”锦衣千户盯在了,他刚刚看来毫不起眼的小和尚身上,心下疑惑之际,就躬身询问,“督公言下之意是?”

    “你的一双眼睛平常不是亮着的吗,怎么到了今晚就被迷雾蒙蔽住了?”“督公”冷冷说完不再理会锦衣千户,转身而去。

    锦衣千户身躯一颤,冷汗就流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连汗都不敢擦,叫过来两个领班:“吩咐下去,盯着下面那个和尚,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之处,立即回来禀报。”

    “是,千户大人。”

第二十七章 见色起意生波澜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上元节,郭北县处处张灯结彩,大街上花灯焰火,金碧相射,锦绣交辉。

    香闺里的王琼英,合上《笑傲江湖》,脑海里“独孤九剑”四个字萦绕不去。

    九剑是哪几柄剑,亦或者是哪几个剑招,哪几道剑势,她其实并不在乎,只不过那“独孤”两个字让她触字生情了。

    眼看上元将过,但迟迟等不来小倩姐姐的消息,王琼英心下伤怀,感觉这闺房这大宅就像是一座套着一座的笼牢,想要逃出去喘一口气。

    旁边,站在窗前看烟花璀璨长空的抱琴,回头见王琼英换了衣裙要出去,惊呼一声,这天气还冷着呢,连忙拿了袖炉跟上。

    “小姐,要去哪里,参加诗会吗?”

    上元节县城放灯三天,而诗会就在今晚。王琼英这几天一直在念叨着诗会,抱琴还以为她出去是要参加诗会。

    不料王琼英哼了一声,说:“小倩姐姐不在,这诗会又有什么好参与的。”

    “也是,聂姐姐诗才高绝,她不在,诗会不是黯然失色,而是毫无颜色。”跟在后面的抱琴小下巴连点,可她点完,又有点疑惑,“往年的诗会还是挺好玩的,那时怎么就不会这么想呢?”

    说话间,两人出了后院,两个腰间鼓鼓的轿夫抬着暖轿跟了上来。

    王琼英要出去凑热闹派遣心中抑郁,不需要坐轿子的,那两个轿夫抬着轿子辍在后面。

    走在大街上,看了一会彩灯,猜了几个灯谜,王琼英就意兴阑珊了,身在繁华热闹中,心却不知道飘到了哪个清冷的所在。

    连管家带了两个小厮匆匆赶来,有急事找她都没能把她唤醒。

    “交给我吧,等小姐回魂了,我会亲手告知小姐的。”抱琴对对管家说道。

    管家将信物交给抱琴,嘱咐了几句,就回去了。

    抱琴拿着信物,把袖炉塞到王琼英手里,待她无意识的拿了,静静站在王琼英身旁,耐心的等待她叹气。

    “唉!”

    果然,不多时王琼英幽幽长叹了一声。

    抱琴见她终于回魂,于是将手中信物在她眼帘前扬起:“小姐,你看,我手里的是什么?”

    王琼英不关心不留意,只是下意识的眼眸微抬,懒洋洋的顺口问了两个:“什么?”

    “小姐,再看清楚点?”抱琴循循善诱道。

    王琼英听了定睛看去,她本是如烟花般寂寞的,可在看清抱琴手中拿着的是一张熟悉的桃花笺时,眼神立即有如秋水洗练,神采湛光,还没等抱琴反应过来就劈手夺了过去。

    这种桃花笺是造纸坊为王家特制的,准确的说,是为她王琼英特制的,外面没有得买卖。若是有流传出去,也是她赠送出去的。可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又有谁值得一送?

    王琼英手拿着桃花笺,心如鹿撞。

    她没有立即翻阅,而是拎起裙角走了几步,在人群中左右张望,想要把那人找出来。

    然而玉壶光转,鱼龙闹海一样的彩灯中,哪里有那人的倩影。

    失望之余,她就着花灯的光亮,眼波盈盈,细细阅读起桃花笺来。

    “元夜踏灯?”

    她看到桃花笺上面书就的不是想象中的留言,而是一首词,其中还有些俏皮字眼。

    百枝火树千金屧,宝马香尘不绝。

    英琼结伴试灯来,忍把谢女轻别。

    一回佯怒,一回微笑,抱琴扶行怯。

    半阕读来,一词一句,字字入心,王琼英却是俏脸飞红,一把将字笺合上,啐了一口,明眸流盼时,很有些羞恼的瞪了抱琴一眼。

    抱琴心眼通透,哪里看不出来自家小姐的嗔怪是什么意味,暗地里吃吃笑,包子脸装作没有看见,问:“小姐,看完了吗,聂姐姐说的什么,要过来与我们汇合一起看灯猜谜,还是去参加诗会?”

    王琼英见抱琴在那里假扮无辜,没好气的答道:“没看完。”

    “怎么不看了,要不给我看看?”抱琴其实不知道桃花笺上写的是什么,但从王琼英的神情中大概能猜得出来。

    “气都气饱了,还看什么。”王琼英哼声说道,手上的动作却不慢,避过抱琴的手,把字笺小心的卷着收起来,藏在腰间的香囊里。

    “那接下来要去哪里?”抱琴含笑问道。

    “望湖楼。”

    望湖楼,在县城东北边,取山形,临碧波,借摩崖,傍湖而建。

    双层青瓦屋面,朱色单檐,天容水色绿净,楼阁镜中悬,望的自然是十里平面小镜湖。

    从朱雀街到望湖楼,要走很长一段路,王琼英虽然骑得马,舞得剑,但终究专于诗书女红,身子并不健壮,走不得那么远的路。

    抱琴招招手,后面的轿夫把暖轿抬了上来。

    王琼英坐进暖轿,彩灯光芒映照,透过挑起的轿帘,衬得她有如娇花照水,水润美艳无方。

    只不过她随即感觉到于彩灯繁乱处,有人正注视着自己,柳眉微挑,有些不快的伸手把轿帘放了下去。

    在王琼英所坐的暖轿消失在暗影中之后,那彩灯繁乱处,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公子几乎嘴角流涎的啧啧称叹道:“好一个美人垂帘,想不到在这乡野之地,竟有如此媚骨天成的女子,不知道是谁家养出来的?”

    青年公子旁,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见其颇有惋惜之色,心下了然,躬身答道:“好叫曹公子得知,这是王家的千金大小姐,芳名琼英,是我郭北县第一名媛。”

    “王琼英,第一名媛?有趣,有趣。”曹公子摇着手中折扇,连连点头称道。

    那青年书生见曹公子似乎对此很感兴趣,露出于我心有戚戚的笑容,说:“曹公子不知,我这郭北县,虽然穷小鄙陋,但依山傍水,在女子的生养上面很有几分可观之处。”

    曹公子眼皮一跳,问:“莫非你这小县城里还有比第一名媛更好的女子?”

    青年书生老神在在答道:“徐慎徐大名士都称赞的才女,可还入得曹公子法眼?”

    “徐老匹夫虽然面目可憎言语无味,但能得到他的称赞,看来这才女还真的名副其实。嗯,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曹玉轩偏偏要说女子有才便是德,因为这才德兼备的女子,风韵才够极致。”曹玉轩挥挥手中折扇,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

    “曹公子果非凡夫俗子,特立独行,让我等佩服。”青年书生拱手作揖附和道。

    曹玉轩却摇了摇头,说:“只是女子从来都难得才貌双绝,有才的无貌,有貌的无才,这才女姓甚名谁,可别整得与东施无盐似的,瞎煞我眼。”

    青年书生嘿嘿一笑,答道:“人称聂小倩的聂大家,据说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堪比天仙。然而可惜的是,这聂大家大隐隐于市,深居简出,除了王家人,从未见过她究竟是什么模样,君浩然也是缘悭一面。”

    “竟还有这等神奇女子?聂小倩,还真是要好好看看。”曹玉轩抚掌笑道,“不过嘛,既然暂时寻不着,就等日后寻着了再说。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当然,只是曹公子想要得到王家九姑娘,有几桩难处。”君浩然似笑非笑的答道。

    “哦,是哪几桩难处啊?”曹玉轩自命(风)流,潘驴邓小闲无一不全,对君浩然的难处之说毫不在乎。

    “这第一桩嘛,有钱可买鬼推磨,王家家财万贯,淌金流银。”

    “我还道是什么难处,原来一小小富商,所谓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不值一提。”

    “第二桩难处,王家有护院刀客三百,王老儿的儿子王麟学艺少林,听说武功极高,隐元风评有其名。”

    “区区好勇斗狠的江湖草莽,朝廷大军一到,还不是灰飞烟灭,不足为道。”

    “第三桩难处……”

    “也别说什么难处了,这一桩一桩的虚有其表。待我去把那王琼英拿来,到时王家是什么鸟样,你自然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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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上元诗会风雨至

    只要有人在读聂小倩的作品,文气就源源不绝。

    在兰若寺待了那么多天,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汲取文气凝练阴魂,自觉有长足的进步,想着或许能稍稍抵挡门神的威力。

    于是在上元节这天,太阳刚擦黑就出发去了郭北县。

    可让她感到失望的是,虽然在门神的视线范围内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难受得快要魂飞魄散,但依然不能坚持太久。

    特别是那些大户人家花了大价钱从崂山那里买的门神,威力尤其大,她连接近十尺都做不到。

    本还打算去四宜斋或者王家大宅院的聂小倩,被门神大阵封锁住道路,只好用王琼英送的桃花笺写了一首词,找人托送到王家,退避到了望湖楼。

    望湖楼距离兰陵渡不远,就在小镜湖一衣带水的一条河边上,附近没有多少人家。

    不过上元节诗会的举办地点设在望湖楼,所以望湖楼此时人头攒动,楼上楼下到处都是来参加诗会的才子佳人。

    聂小倩一袭净白襦裙,柔婉素洁,显了形,提着竹篮站在树荫底下。

    她修炼《太阴炼形法》已窥门径,月华文气双管齐下,算是初见成效,身上的阴森鬼气褪去不少,人气多了一些。在大庭广众之下,只要避免与气血旺盛的练武之人穿梭,与再多的人接触也是无妨。

    但她习惯了清静,王琼英又还没到,不想到望湖楼上去凑热闹。

    草径上人来人往,不是特别眼尖的都无法在黑漆漆中看见她,即便是能看见,也只大概辨认出个轮廓,或许会被吓着,然后暗骂一句装神弄鬼。

    然而她本就是鬼,说什么假装神鬼恐吓人,那纯属诬蔑。

    她就这样不急不躁站在那里,静静等待着,不时能听见附近传来士子吟颂苏轼的《望湖楼醉书》。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古代的娱乐节目极少,举办诗会,除了以文会友,最主要的目的应该就是大家一起热闹热闹,附庸风雅反而是其次的。

    在聂小倩看来,与前世那些组团到ktv唱k的没有太大的区别。

    唱k,就是有的人唱得好一点,有的人唱得差一点,但都一样是你方唱罢我来唱。

    诗会,也是有的人写得好一点,有的人写得差一点,但都一样是你写出了我来和。

    往年的望湖楼诗会,王琼英长袖善舞,把诗会主持得井井有条。而今晚的望湖楼诗会缺少了她这样的县城第一名媛,难免就杂乱了一些,缺少了一些颜色。

    没多久,聂小倩就看见月色中一顶暖轿如风一般,飞快飘来。

    之所以说飘,不是因为这顶暖轿是鬼轿,而是抬脚的那两个轿夫腿脚利索,运步如飞。

    王家就是财雄势大,看那两个腰间鼓鼓分明藏着兵刃的轿夫,看其轻功步伐,再看那旺盛的气血,武林好手无疑。

    “姐姐。”

    暖轿刚刚停下,王琼英乐极忘形,鸟儿投林一般,扑了出来。

    聂小倩是鬼身,身上自有一股森寒,她不想与王琼英太过亲近,以免王琼英沾染上了鬼气,所以用巧妙得让人难以察觉的方式,避开了王琼英的拥抱。

    王琼英大概是太高兴了,没注意到这种细节,只顾簌簌叨叨的说体己话。倒是聂小倩很快就注意到与王琼英几乎形影不离的丫鬟抱琴不在,于是问道:“抱琴呢,怎么不见人影?”

    王琼英笑着说道:“她走得太慢,我就让她歇一边去了。”

    实际上是王琼英要求用那两个轿夫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望湖楼,以至于走得太快,把只能步行的抱琴给落下了。

    “姐姐,这是你新写的本子吗?”与往常一样,王琼英很快就将目光落在了聂小倩的竹篮上。

    “嗯,是一个新的,你要是想看就拿去。”聂小倩点点头,将竹篮递给王琼英。

    相比起《笑傲江湖》,《六指琴魔》杀气极重。

    黄雪梅掌中天魔琴,琴弦一旦拨动,必定血溅五步,她有点担心王琼英不会喜欢。

    不过这个时候王琼英显然不会考虑《六指琴魔》合不合心意的问题,对于聂小倩所写的小说,她一向是来者不拒,左手欢快的接过竹篮,右手拉着聂小倩就说:“姐姐,我们上去吧,鼎鼎大名的聂大家玉趾亲临望湖楼诗会,不知道要亮瞎多少人的眼睛呢。”

    她与聂小倩成为朋友的时间长了,嘴里偶尔会冒出来几个从聂小倩那里学来的后现代的词汇。

    只是聂小倩注定无法与她一起上去,因为刚刚聂小倩将感应散发出去,感应到望湖楼上隐隐有法力波动,可有人身上携带了法符这一类驱邪避凶,能严重影响到鬼的事物。

    “我不想见太多的生人,你上去吧,我在下面那条船上等你,好不好?”聂小倩不得不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你都不去,我一个人上去做什么。”王琼英有些失望的答道,她本就不想来参加诗会的,也就是从桃花笺上的那首词,知道了聂小倩在这里,才匆匆忙忙赶过来。

    聂小倩见她神色微微黯然,正要说几句安慰的话,王琼英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大亮,说道:“姐姐,你有没有写诗作词?”

    “在竹篮里,有几首吟雪的,写上元节的。”聂小倩一愣,答道。

    “太好了,诗会应该很快就结束,姐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王琼英说着,一手拎着裙角,一手提着竹篮,匆匆往望湖楼楼上走去。

    聂小倩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摇摇头,缓步到了望湖楼边,桥下的乌篷船里。

    那两个气血旺盛的轿夫虽然影响不到她,但她打心底里不愿意靠近,下意识就想要离得远远的。

    王琼英说诗会即将结束,果然是很快,她在乌篷船里,两盏茶的功夫都还没过,就听见望湖楼楼上传来阵阵哄堂叫好的声音,没多久,人影四散而下。

    聂小倩走出乌篷船,抬头看去,看到望湖楼上,王琼英正凭栏俏皮的朝自己眨眼,示意她很快就下来。

    然而就在聂小倩准备到楼下去与她汇合的时候,突然一声惊恐的尖叫声从楼上传下来,接着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叫嚷声中夹杂着大量桌椅折破杯盆摔碎的声音。

    王琼英还在楼上没下来,聂小倩心下一紧,顾不得隐去鬼身,直接往楼上飘去。

    那两个一直忠实守在楼下的轿夫动作比聂小倩更快,声音乍然响起,他们就立即旋身窜到空中,脚尖在墙壁上连点,眨眼间就到了楼上。

    一时之间,望湖楼上惨叫声、乒乒乓的打斗声不绝于耳。

    聂小倩还未飘上望湖楼的时候,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已经迫鼻而来,打翻在地上龙涎香饼的香气掩都掩不住。

    而当她即将进入望湖楼之际,前面火光下的暗影处,栅栏嗤的突然破开,闪出一道月钩一般的凌厉寒光,来势极快。

    快到从未与人动过拳脚,丝毫不具备打斗经验的聂小倩根本都还没反应过来,瞬间被锋芒无匹的寒光拦腰劈成了两半。

第二十九章 素练夭矫救人忙

    “姐姐?”

    电光火石之间,看见聂小倩被寒光侵透的王琼英竭斯底里的凄厉叫道。

    半空中,风声猎猎作响,身中刀芒的聂小倩飘摇着倒退回去,一现而隐,掩去了身形。

    “霧隠れの术?”

    在聂小倩隐去阴魂的时候,那发出凌厉寒光的黑影叽里呱啦,疾言厉色的大声喊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

    聂小倩此时哪里还听得见,刚刚那从楼上暗影处劈出的疾速一刀,仿佛死神的勾魂之镰,从自己身上划过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又死了一次,紧张得几乎要窒息过去。

    惊魂未定时低头察看,才发现腰间束带只是多了一道极细的线条,虽则拦腰截过,但其实斩中自己的是凡铁,就像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荡起了些许儿涟漪,没有造成实际性伤害。

    心神略定,她伸手一抹,阴魂氤氲而动,细线消失,形态顿时重整。

    聂小倩恢复过来,重新飘向望湖楼。

    楼上,面对满地鲜血断肢,王琼英受惊非常,花容失色,不过她性子向来坚韧,贝齿紧咬,畏惧之中闪过倔强,勉力撑着栅栏不让自己腿软倒下。

    她正被一个手持九节鞭的轿夫护在角落处,与一个黑影相对峙。

    定睛看去,那黑影五短身材,一身黑衣,戴着黑色面罩,右手握着一把寒光奕奕的太刀,竹笠帽下两道阴鸷的目光,杀气翻腾。

    一缕血丝从森寒淬厉的太刀上滑落,黑影脚下,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赫然是王家的另一个轿夫。

    “哈!”

    太刀杀手突然一声暴喝,足下铁屐一蹬,地板碎裂,他整个人犹如大鸟一般跳起,凌空扑出,手中太刀高举过顶,化作一道厉芒,抽刀断水一般斩向护着王琼英的轿夫。

    暴喝先声夺人,轿夫心神微震,回过神来,那杀气凛烈的一刀已挟着寒彻人心的锐利杀至。

    锵,轿夫举起挡在身前的百炼九节鞭瞬间被斩断,然而刀锋不止,要将他从中斩成两半。

    咔,刀锋切骨入肉,却是轿夫千钧一发之际舍掉九节鞭用一双肉掌紧紧夹住了太刀刀身,可依然是挡不住,肩膀已被斩入数寸,鲜血如注汩汩而出,半边身子殷红。

    轿夫脸色惨白,嘴角鲜血丝丝流淌,他双臂战战勉力支撑,即将山穷水尽。

    王琼英战战兢兢,意欲帮忙,可轿夫和太刀杀手这种高手之间的较量,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是针插不进。

    眼看着轿夫要被开膛破肚,飘进楼里的聂小倩当机立断,纤巧秀丽的鬼身翩跹一转,小家碧玉的襦裙立即白绫飞舞,飘然若仙。紧接着她左右柔荑一握,已经是多了两条素练。

    呼,素练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破空激射而出。

    王琼英正为看到聂小倩,惊恐与惊喜交加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眼前一花,腰间一紧,一条素练仿佛银龙穿空,曳荡而至,将自己缠住。

    “过来!”

    聂小倩云髻青丝随风漫舞,她双臂发力一扯。

    被素练夭矫飞缠住的王琼英一声惊叫,被拽得倒飞而去。

    轿夫同样是得到聂小倩的帮助,肩上一松,鲜血飞溅喷洒长空时,太刀却是终于脱身而出。

    然而那太刀杀手见机极快,马上人随刀走,举刀揉身杀上。

    倏的,一张坐墩破风砸到。

    太刀杀手冲势不止,手中刀锋一正,飞砸过来的坐墩立即被刀锋一分为二,掉落地面。

    聂小倩伸脚将坐墩撩出,阻得太刀杀手那么一阻,觅得机会,扯住王琼英和轿夫往栅栏外一抛。

    “下去。”

    望月楼已是死地,在无法击败太刀杀手的情况下,跳楼是唯一的求生之法。

    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刺激得王琼英心脏仿佛惊涛骇浪潮起潮落,被聂小倩用素练救回,还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抛到了栅栏之外。

    风声在耳边呼啸,整个人浑不受力往地面急坠。

    也许是因为相信聂小倩不会害她,也是再见着聂小倩忘记了,她没有再发出半声尖叫,只安心等待落地。

    轿夫那边,虽然受伤极重,难以发掌借力,但看见王琼英和自己一样坠地,急切间就想要伸手将她抓住,护住她。

    只是手刚伸出就听见衣袂猎风之声,两道素练飓风倒卷一般迅疾卷来,将自己和自家小姐裹住,旋转着安然触地。

    “姐姐?”

    王琼英双脚发软,可她甫一落地,立即爬起来,叫着聂小倩就想要往望月楼跑去。

    旁边脚步趔趄的轿夫连忙阻止道:“小姐,不要上去,你现在上去只会拖累聂大家。”

    王琼英素来是识大体知进退的,听到轿夫的话,两脚再也抬不动,又极为担心聂小倩的安慰,眼泪一下子无助的涌了出来,心中暗恨自己百无一用的同时,哀声求轿夫:“陈大叔,你去帮帮小倩姐姐,好不好?”

    轿夫陈大叔何时见过自家小姐这般楚楚可怜的软弱求人,当即想要重振精神去帮忙,但刚运气就噗的一口鲜血喷出,然后萎顿颓坐在地。

    却说望湖楼上,聂小倩将王琼英和轿夫安全送落地面,太刀杀手挥刀杀至,她连忙卷出素练。

    然而刀光急闪,剑气纵横交错间,嗤嗤几声响,素练绷断,化为漫天素蝶,纷扬飘落。

    太刀杀手将素练斩成碎片,出乎意料之外的没有继续赶尽杀绝,而是双手持刀凝立,杀意横溢的目光中带着难以看透的谨慎:“あなたはなにもの?”

    聂小倩蛾眉微蹙,听不懂这太刀杀手在说什么,但能听出来他说的是日语。

    历史上的大明与扶桑打过交道,自己所在的大明虽然是架空出来的,但出现东瀛人也不奇怪。只是她不明白这个东瀛人为什么要大闹望月楼,还杀了好几个手无寸铁的士子。

    这个东瀛人的气血极度旺盛,几乎及得上她曾经见过的王家老八王麟,而且刀法凶猛绝伦,令人胆寒,别说她本就不懂武艺,即便是懂武艺,阴魂受气血压制,也近身不得。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她一时之间难以分清这个东瀛人的目的,心里想着拖延时间,让王琼英和轿夫逃离。

    “哪里来的东瀛剑客,竟敢到我大明来撒野?”

    太刀杀手见聂小倩迟迟不作声,渐渐不耐,眼神越来越暴躁,就在他要失去耐性的时候,突然从厉声叱喝从楼梯口处传出,接着一个手摇折扇,故作潇洒的锦衣青年好整以暇,走了上来。

第三十章 阴谋诡计灭人门

    锦衣青年摇着折扇,先是出言喝叱,然后从容不迫的上得楼来,随即目光越过东瀛剑客,想要看看他的美人儿受惊以致花容失色时,究竟是何等美妙光景。

    不料这一看看到的不是王琼英,而是另外一名陌生女子。

    他心猛地一跳时,眼神一下子就直了,第一眼神清气爽,第二眼心旷神怡,第三眼心旌摇荡,第四眼已然魂牵梦萦,心下直叹,这世上竟有如此冰光雪艳的女子。

    紧接着脑海中浮现才高八斗的曹子建,只觉这天下美色有九分,而眼前这霓裳迤逦风姿绰约,没有一丝烟火气的女子独占八分,天下女子共享一分。

    那王琼英天生丽质,本来已是极美,然而与之相比,虽然不能说是庸脂俗粉,但也只是人间普通人家的美貌女子了。

    锦衣青年正呆呆出神之际,突然腰间传出一阵炙热,让他迷迷糊糊的神智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低头看去,却是腰带挂着的那个龙凤戏珠的玉佩在发热。

    沉醉于美色难以自拔的锦衣青年被这道热气搅乱得不耐烦,随手摘下玉佩一把捏成了碎片扔在地上。然后注意到地上杯盆鲜血尸体陈杂,狼藉一片,鼻间血腥味浓烈,油头粉面不由得闪过厌恶之色。

    这些扶桑浪人,妄称剑豪,却粗鄙不堪,不但一点儿怜花惜玉之心也没有,连杀人都杀不好,把好好的一座风花雪月一般的望湖楼,杀得好像屠宰坊似的。

    锦衣青年见自己今晚志在必得的美人不见了,于是对手底下的东瀛剑客的办事能力起了怀疑,不过还好本公子及时出现,不然眼前这美人就是伤了一根青丝,只怕天地都要黯然失色。

    自从锦衣青年上楼,那东瀛剑客的逼迫之势稍松,转了刀锋面对锦衣青年。

    聂小倩趁机往后退去,到了栅栏边上,若是形势有变立刻就能跳楼隐迹而去。只是她不知道王琼英和轿夫现在走得有多远了,想着既然暂时干戈不动,正好继续拖延时间。

    要是能拖延到衙门的人,或者王家老八王麟赶到,自是最好不过。

    “兀那东瀛剑客,朗朗乾坤,竟敢这般肆无忌惮,屠我大明百姓,是欺我大明无人?”曹玉轩义正严词喝道,把折扇插到腰后,右手在腰间左侧一按,铮嗡一声响,弹出来一柄软剑。

    软剑剑身寒意森森,亮如秋水。

    聂小倩见这个突然出现,不知哪一路的锦衣青年大义凛然的呵斥着东瀛剑客,如今还拔剑,摆出一副要与东瀛剑客开打的架势,心想着等一下开打的时候是不是动手夹击。

    “那边那位姑娘,我来挡住这贼子,你先走。贼子,看剑!”

    锦衣青年厉声一喝,立即剑走如龙,万道银光朝东瀛剑客点了过去。

    锦衣青年出剑有如千树万树梨花开绽放,杀气扑面,然而东瀛剑客却恍如未见,他双脚不丁不八分开,一动即如雷霆,一刀急闪,嗤的,一线剑气摧枯拉朽一般,破开地板腾腾杀出,侵然锐迫。

    只是一刀,锦衣青年脸色微变,不得不变招躲避,那千树万树梨花开一般的剑招一下子冰消瓦解。

    聂小倩在旁看着,看到锦衣青年虽然出招不利,但变招极快,而且她清晰的感应到,锦衣青年与东瀛剑客的气血旺盛程度相当,这打起来,刀来剑往,应该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不必忧心安危。

    如此想着,她索性往栅栏外一跳,隐去身形,飘飘然,就暗中再回到了望湖楼。

    她刚刚看这敷粉薰香的锦衣青年,貌似忠厚,却在看自己时眼神贪婪,嘴角差点没流出口水来,不大像是好人。

    心里存了疑惑,她就想着如果这锦衣青年确实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等他不敌时再出手不迟。

    却说聂小倩跳楼隐去身形后,那锦衣青年看到,惊叫一声,剑招一收,软剑也不要了,朝栅栏冲了过去。

    东瀛剑客总算刀法精湛,收发自如,锦衣青年虽然突然收招不打,他当头劈出的一刀却硬生生凝在锦衣青年的额头上几寸,刀势也是收敛住,没让刀劲伤到他半根毫毛。

    “果然有古怪。”

    隐藏起来的聂小倩看到这种情形,哪里还不清楚锦衣青年和所谓的东瀛剑客在演双簧。

    “哼,就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锦衣青年冲到栅栏那边往下看,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原来尚有一分温和的眼神立即变得暴戾起来,回头抬手就给了那东瀛剑客一巴掌:“刚才究竟是如何一回事,我要的王琼英呢,到哪里去了?区区两个王家轿夫,别说能挡得住你柳一刀?”

    东瀛剑客硬生生挨了几巴掌,却连脖子都不敢转一下,刚刚武林大豪的威风八面,立即变成了点头哈腰的卑躬屈膝。

    “柳一刀,老子费了一番力气把你从死牢里提出来,可不是让你白活着吃少爷我的干饭的,几只弱鸡都杀不好,还接连让两位大美人给逃了,小心随时让你掉脑袋。”

    锦衣青年说着目光转到脚下,脸上现出满是残忍的戏谑之色,语气更是森寒难当。

    “英雄救美的江湖把戏,嘿,还真是有些日子没看到了。可惜江湖险恶,你们这几个只会作几篇酸文,比缠脚婆娘还不如的弱鸡书生,不自量力,真以为英雄救美是你们演得起来的?”

    锦衣青年说完抬脚踩在地上的一条死尸上。

    看上去已经死了的“尸体”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咔嚓的,惨叫戛然而止。原来还没死透的几个书生,顿时被锦衣青年踩断了最后一口气。

    踩死蚂蚁一样接连踩死了几人,锦衣青年望着楼外皎洁的月色,冷冷说道:“逃?我曹玉轩看中的人,你们以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话音刚落,另有一人从楼上上来,接道:“曹公子,据闻有朝廷钦犯逃到了县城左近,若是能伪造几个证据扔到王家大宅院里,把王家人打成叛贼乱党,那时王琼英还不是手到擒来?”

    怒气难消的曹玉轩回头,见是一路跟他过来的君浩然,说道:“君浩然,听说你也曾是王琼英的仰慕者之一,果然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们读书人心眼的确不少。不过你这一条毒计很好,督公亲自带了大队的人马追捕叛贼,即将赶到,王家胆敢窝藏朝廷钦犯,正好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王琼英胭脂烈马,唯有曹公子您这等奢遮大人物才驾驭得了。”君浩然深深弯下腰去恭敬答道,在曹玉轩与东瀛剑客看不见的时候,眼中闪过怨毒之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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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倩女幽魂》世界,变身女鬼聂小倩。 做鬼不是请客吃饭,因为鬼不用吃饭,不是做文章,但可以写文章。 不是绘画绣花,但可以绘画修炼,能从容不迫,能很雅致,文质彬彬,温良恭俭让。重生之聂小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聂小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聂小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