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九月风暴（一）
热情饱满的阳光撞在厚实的窗帘上，只是浅显地刷出了一层没有多少活力的颜色。
在窗帘后面，是一间昏昏暗暗的卧室。
除了空调正在单调地冒着冷气以外，包括电灯在内，再也没有其他的电器运作。
那张绵软舒适的床铺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枕头歪歪斜斜地被甩在一边，精巧的小毯子被随意压在脚下，灰棕色的鬓发遮住了两只连着手机的耳机，屏幕上的微光映在这个“小小身影”的脸上，映出了一张顶着杂乱发型、面色很差的、少女般的容颜。
略微浮肿的双眼，没有神采地盯着屏幕上的某一处，眼珠偶尔摆动。
似有似无的视线焦点，在一声一声沉重的呼吸里，时而完全散开，又立刻勉强聚拢。
如果这间卧室不是在少女时代的宿舍里，很难把这个身影和前不久用迷你二辑《why》洗礼了各大榜单的金泰妍联系起来。
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没有什么生气的、被放光了电量的电动小人偶。
“恭喜near！我们久违的初代歌王在继老师the one之后，现在同样也达成了二连胜的成绩！”
耳机里，mc抑扬顿挫的声音正刺激着听觉，试图触动起听觉主人的些许活力。
结束了near出人意料缺席的公司团结大会行程以后，金泰妍难得地获得了接近一个月的休息时间。
在手机上看过near迷你一辑《near the origin》新闻发布会的直播后，金泰妍点开了“蒙面歌王”的重播，补看了其中的某两期。
随着mc说完结束语，金泰妍随手把耳机拉扯下来，连带着手机一起，扔到了一边。
眼皮缓慢地一眨一眨，然后挣扎了几下，终于阖上了。
最近总是愈发容易失眠。
好不容易睡着的时候，却会做梦。
梦中会出现很多零碎的片段。
在高速公路上一脚油门踩到底，把还没有拿到驾照的姜允晟从昏昏欲睡的状态，吓到立刻清醒。
在拍摄《i》mv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偷偷跑出去喝咖啡，玩手机游戏。
在near的旧工作室里，姜允晟修改着那首《you》前身的原始曲子，自己趴在旁边的地板上写着歌词。
在第一次爆出和near的绯闻的时候，姜允晟递到自己手里的那包水果软糖。
在歌谣大战的舞台上，姜允晟奋力拉回自己，然后坠下舞台。
在scream 的工作室里，姜允晟动作轻柔地给刚睡醒的自己梳头发。
在la给新专辑拍摄mv的时候，姜允晟背着自己轻快地跑在海滩上，阳光柔和，海风亲切。
还有，那个edm音乐节的夜晚，姜允晟最后木然的眼神。
皱了皱眉毛，金泰妍伸展了一下身体，轻微咳嗽了几声，然后翻身平躺，抬起一只手，手背压到额头上，然后另一只手搭到手机上。
整个卧室静悄悄的，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嗡……
金泰妍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然而，手机的主人却没有反应，似乎是睡着了。
……
把砸碎的墙壁踩在脚下
让所有人听到我的名字
耳畔的怒吼喧嚣
最猖狂的声音
在心中回荡，无法抵挡
edm在本土音乐市场上并不是一个很受欢迎的选项，但是加上trot以后，就是一件值得两说的事情了。
弘大的街头几乎没有迎来过什么大势艺人进行公演，这里更多的是地下音乐圈的乐园。
不过，被说话不怎么打草稿的娱乐媒体们预测可能会大势的near，今天在弘大的街头，把一场简单的街头公演差不多变成了一个微型演唱会。
near的个人歌曲并不多，在几首顶级名曲的翻唱和新专辑其他收录曲的演唱之后，这首edm trot曲风的新专辑双主打曲之一《smashup》终于第一次发出了现场声音。
一首编曲既不惊艳也不平庸的歌曲，一首完全依托于演唱者实力进行表达的歌曲。
高要求下的高阶技巧边缘化应用；每段唱句结尾时进行的气声处理；低音站稳a3连续咬字；主副歌层次拉开，疯狂炫技式的假音转音。
想要撑起这整首曲子，只能依靠人声。
但凡差了一星半点的功底，这首歌就会垮掉。
这里的人们对idol的偏见很大，无论唱功是否卓越，只要是idol，就会被人带上有色眼镜去审视。
在脱离了“实验品”的身份以后，这是姜允晟第一次带着“想要对偏见作出一些回应”的心情，所制作出来的歌曲。
“把砸碎的墙壁踩在脚下”，这是他最终想要做的事情。
尽管极其困难，可他终究、也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金泰妍其实也想做这样的事情。
只不过，姜允晟幸运的是，他一直都在走solo路线，在提到自己名字的时候，nct是一个可以在某些层面上被绕开的话题。
而金泰妍就不行，只要提到她的名字，少女时代是怎么都不可能绕开的。
所以，还是有一些善意的专业人愿意在near“暴风般归来”以后，把这个年轻歌手称为“未来的新唱将”。
在像他这个年龄的时候，金泰妍还没有自己的专辑，只能唱着自己并不是很中意的组合专辑主打曲。
“谢谢大家。”
围了一层又一层的观众，在这首near新歌演唱结束后，发出了练习生们压根就没有亲身感受过的巨大现场欢呼。
看着眼前姜允晟鞠躬的背影，鼓手柳石镇和一个外国练习生的贝斯手nobu对视一眼，各自长出一口气。
公司内部对于这支near个人团队有一个调侃的说法复仇者联盟。
这支near本人亲自挑选组建的团队，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出道无望的练习生。
歌手本人是公司最大龄出道记录持有者，曾经公司内部的“实验品”。
鼓手柳石镇是被评价为“舞蹈老师只要看见就想骂”的普通练习生。
贝斯手nobu是连续三次倒在rookies选拔上的“退社热门人选”。
键盘手徐安桥是姜允晟在公司伴舞练习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挖出来的“意外收获”。
……
整整一个团队，就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而现在，这一群曾经失意失败的人们聚到了一起，跟着那个被rookies练习生们称为“老大”的人，选择了一个新的职业生涯。
这是这支团队的第一次活动。
除了姜允晟，都是新得不能更新的新人。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自信。
“一个好歌手的嗓子本身就是一种顶尖乐器。”
声乐老师金承沫的话，在今天成为了他们自信的来源，被亲身体验到了。
被称为是超一线的情感渲染力，结结实实地覆盖了这周围的空间，让他们这些新乐手们轻松地摒除了内心的紧张与街头噪音的干扰。
“哥，喝口水。”
在打好眼的瓶盖上放进去一只吸管，那个叫作nobu的贝斯手把水瓶递到了姜允晟手里。
在此之前，他们和姜允晟并不是很熟悉。
只是知道这位前辈“把高音戳在天花板上连唱七首，也不嫌疲态”的rookies演出记录。
现在，他们亲眼看到了这类似的一幕。
near依然状态上佳，如同公演刚开始的时候一样。
“谢谢。”
简单地吸了几口清水，姜允晟放下水瓶就又把麦克风举了起来，向他们做出了一个准备演奏的手势。
这位哥不说几句话，趁势歇一会吗？
该翻谱子的翻谱子，该调弦的调弦，年轻的团队在些许惊讶中略作忙乱。
在这短暂的空隙时间里，姜允晟仰头看看远处，打算活动一下脖颈。
一栋悬挂着banilaco新代言人宣传照的商业大楼，闪进了视野里。
双眼微微睁大，眼神一点一点黯了下去。
别开视线，姜允晟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心绪立刻、全力地扔进了已经响起的歌曲前奏里。
……
“泰妍睡着了吗？”
“嘘……难得睡着了，我们进去说。”
对面卧室的门，先后传来了被打开与被合上的声音。
非常小的动静，但是对于现在的金泰妍来说，已经足够让睡眠很浅的她被吵醒了。
“几点了……”
在牙缝里挤出这一句含糊不清的发音，从额头顺着鼻梁，金泰妍把手从脸上半拉半拽一般地挪了下来。
双眼睁开一道不大的缝隙，恍恍惚惚地形成了视线。
搭在手机上的手松松垮垮地夹起这个刚才发出动静的小家伙，拖拉着耳机举到自己面前。
[near突现弘大，疑似街头公演即将开始！]
这条两个小时以前的娱乐消息弹窗定格了金泰妍的动作。
之前建社周年纪念活动的“团结大会”，全公司连带艺人与职员一起总计350多人参与了，而near却是缺席。
与near一起缺席的还有scream records，这个在《why》专辑中得到了上佳专业评价的新兴音乐label.
算了算时间，差不多有两个多月没有私下里见过面了。
张了张有些干裂的嘴唇，叹了口气，定格了许久的金泰妍终于活动了一下眼皮，眨了眨眼。
慢吞吞地把耳机塞到了耳朵里。
街头公演是不可能有直播的。
金泰妍有气无力地戳了几下手机屏幕，然后略作犹豫，最后认命一般地点开了一个网上的视频。
一个点击量正在飞快增长的“粉丝直拍”。
有些用力地咬了咬下嘴唇，金泰妍深呼吸，完全睁开了双眼，翻身趴在床上，伸手抓过枕头，把手机稳稳当当地放在面前。
是已经上了热搜的near街头公演。
听到那些翻唱的时候，她面无表情。
听到那首《ta1la》的时候，表情略作放松。
听到那首《with》的时候，眉眼低垂，嘴唇紧抿。
听到那首《you》的时候，她低着头，双手握在一起，指甲用力扣进掌心里。
……
听到最后一首歌《phantom pain》的时候，她只听了一半，就扯下了耳机，连带着手机一起伸臂扫到了一边。
昏昏暗暗的卧室里，开了一天的空调让室内的温度有一点冷。
这个小小的身影趴在床上，把脸用力埋进枕头里。
双手紧紧抱住脑袋，从指尖到肩膀都在大致遵循着某种节奏而微微颤抖着。
原本维持了一天的安静，被一个压抑着的嗓音敲开了一道裂缝。
随着那个嗓音越来越难以抑制，对面卧室的门被打开了。
顺着金泰妍卧室的门缝看进去，站在门口的sunny和崔秀英叹了口气，走向了客厅。
“别进去了，让她哭一场吧。”
第六章:九月风暴（二）
“那孩子真的是这么说的？”
“对，他说那一套合气道动作很自然地就用出来了，只能怪那个人运气不好……怕是整个公司也找不出来第二个像near这样的孩子了。”
坐在s.m公司大楼的茶水间里，这家公司宣传部的金俊植部长和策划部的沈正赫次长，都带着好笑的表情，各自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
距离那场弘大公演，也就是near迷你一辑《near the origin》的发售日已经过去了一周多的时间，无论是喜欢也好，还是不认可也好，这位“大龄”solo男歌手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大势”的门槛。
双主打曲“phantom pain”“smashup”连续三日占领各音源榜前两位，专辑预售近六万张，首周销量八万三千张，对于一个现在不怎么能依靠组合、基本上只靠自己打拼的二年级生来说，这成绩……
用姜允晟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可以想买什么吉他就买什么吉他了。”
“所以说，那些狗仔们这一次其实是办了一件好事情。”
同样都是“属狐狸”的人，金俊植看了看憋着笑的沈正赫，对于自己一周前做出的某一个重要判断还是很满意的。
“near这孩子是我在带，要是上一周前辈您搞砸了，我现在是哭都没眼泪。”
“你少装样子，我就不信宣传部搞砸了，你会没有后手？”
被杯子推到沈正赫拿起的茶壶前，金俊植的笑容愈发显得调侃了起来。
“那是宣传部的事，我们策划部能做什么？”
“策划部是策划部，你是你，哪怕是你们那位崔部长没主意，你都不会没主意。”
策划部委实是一个看起来就很奇怪的部门，次长与部长分庭抗礼，部长还偏偏拿次长没办法。
“那我就替near谢谢前辈了。”
“怎么谢？请客吗？”
虽然部门不同，但私交不错，平时说起话来也就不怎么客气。
“行，我会告诉near，让他好好请你吃一顿。”
“说的也是，照现在这个势头继续下去，这孩子年底数存款的时候，大概要多数好几个零了。”
拿起手机，金俊植点开了热搜榜上的第一名消息，然后憋着笑指了指对面的沈正赫。
“不过还是要管一管，下一次别让near这么冲动了。”
“毕竟是年轻人嘛，平时大部分时间还是很冷静的，而且这一次坏事变好事，说两句就行了。”
“一个金泰妍，现在还有一个near，你就使劲护短吧，泰民那孩子真可怜，被你忽视了。”
“少胡说，泰民不一样，泰民是乖孩子。”
“那这两个呢？难道不听话吗？”
“这两个啊……看起来很听话，其实一点都不省心。”
沈正赫自己也拿起手机，点开热搜榜，看着排在第一位的消息，轻轻叹了口气。
near这孩子，下手也太重了，还好没出什么事情，要不然就惨了。
“near？”
“near？”
“允晟！”
随着声调逐渐走高，停好车的林京亚终于叫醒了窝在后排座位睡觉的姜允晟。
nct的经纪事务占据了金贤俊大量的工作时间，在near个人团队组建并成功完成公演以后，公司专门给姜允晟指派了一位助理。
与这个团队“复仇者联盟”特色不相符的是，这位叫作林京亚的助理可是艺人经纪部里的后起之秀。
“醒一醒，我们到了。”
揉揉眼睛，姜允晟从窗户向外看去，是熟悉的kbs电视台大楼地下停车场。
打歌从来都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天不亮就出门，天黑才回宿舍。
前天才在仁川办了签售会，昨天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在m拿到了“m m! countdown”的一位奖杯。
今天，要冲击音乐银行的一位奖杯了。
作为一位候补，姜允晟对这个奖杯还是很有信心。
与哭笑不得地拿到热搜榜第一位完全不同的心情。
说起来，热搜第一是一个巧合的意外，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公演结束的当天晚上，那个全员“不正常”的团队找了一家清静的小吃店吃晚饭。
晚饭结束后，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女孩子被一个小混混堵在了街角。
小混混眼看就要手脚不干净，突如其来的一整套合气道动作，被干脆利落又鼻青脸肿、而且还少了一颗牙地放倒在地。
另外值得一说的是，最近一直心情不佳的姜允晟下手实在是有些重了。
第二天早上，“near打人事件”这个名字把姜允晟送上了热搜第一的位置。
一个对照片和视频进行了断章取义的剪辑后投入网络的事件。
然而，s.m公司宣传部门却静悄悄的，看起来毫无反应。
就在骂声越来越大，喊着要把姜允晟立刻抓起来的时候，jtbc发出了一段录像。
是那个被救下的女生录制的事件声明和感谢语。
前天听沈正赫说，金俊植当天很早就联系到了这个女生，但却请求先压下这份声明，等骂声最大的时候再发出来。
这位父亲就职于jtbc综艺部的女生，很痛快地答应配合了。
结果就是，没有赶在新专辑发行第一周把near黑倒，还帮忙做了一次不错的宣传。
九月发行，距离年底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公司市场部给出的评估是:以《near the origin》现在的势头和评价来看，用这三个月的时间在年底的时候突破十万张，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最后的数字是多少，现在又怎么说得准。
[oppa，今天要拿一位啊。]
坐在待机室里，差不多有快两个月没有见面的权恩菲发来了消息。
[你这么说，不怕infinite的前辈们生气吗？今天应该会碰到吧，我记得前辈们今天也在kbs.]
在拿到了五冠王以后，姜允晟就公开宣布退出了二重奏歌谣祭。
带着这样的成绩，权恩菲也回到了自己的伴舞生活里。
虽然职业生涯的转机还没有出现，但是日子终归是比以前好过了一些。
[oppa，你还好吗？]
[还好，还能好好听到。]
听到什么？
听到以前都可以听到的声音，除了曾经近在耳畔的金泰妍的声音。
一文不名的时候，是金泰妍领着自己，一个一个前辈的待机室问候过去；
艰难起步的时候，是金泰妍一点一点教自己，慢慢知道怎么在这个圈子里生存；
踩在悬崖边上的时候，是金泰妍的作词，是金泰妍的合作舞台，让那首《you》诞生，让那首《you》成为自己的标签；
现在，眼看自己就要踏进“大势”的门槛，身边却不再有金泰妍了。
你还好吗？
其实，并不好。
“允晟，等会想吃什么？”
看着靠在沙发上发呆的姜允晟，林京亚其实已经做好了录制舞台完以后，自己一个人吃外卖的心理准备。
早就听金贤俊说过，near是一个对自己要求极为严苛的人，回归期的时候节食得让很多人都无法接受。
早上来之前，他简单地吃过一份早餐，等会大概只会稍微吃一点，保证不饿就不吃了吧？
所以，一般都是点一份量多的外卖就够了。
预料之中的，没有听到姜允晟的回答。
林京亚摇摇头，开始在手机上搜索自己想吃的东西。
沉默了片刻，伸出右手，挠了挠额头，姜允晟偏转视线，准备看向林京亚。
新助理，不是相处了很久的金贤俊，还是好好解释一下，毕竟以后要共事很久，刚开始的时候要格外注意礼节。
却在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自己的背包。
背包的拉链上，挂着一只卡通版的骷髅头挂饰。
不少人都觉得这是姜允晟自己的反差式乐趣。
其实，这是金泰妍喜欢的东西。
我要的是一个有血有肉、会开心也会难过的姜允晟，不是一个把所有的伤痛都自己咽下去、独自背负压力、在我面前看起来完美的男朋友。
我们都为了对方，丢掉了真实的自己。
你其实也不习惯现在的我，对不对？你其实看出来了我在你面前一直或多或少地去模仿了那个人，对不对？这其实不是你想要的金泰妍，对不对？
“泰妍……”
“嗯？允晟你说什么？”
点好外卖，听到姜允晟好像说了一句什么，林京亚放下手机，挑眉看向这个现在人气高涨的二年级生。
怎么说都是沈昌珉和金泰妍带着出道的“rookies最强vocal”，一点都没有辜负公司高层和一些前辈的期待。
“我……”
“想说什么尽管说。”
near没有正式的个人经纪人，无论是出于不错的个人感观和印象，还是出于为自己前途打算，林京亚都希望能和姜允晟好好相处搭档。
“哥，麻烦你帮我点一份吧。”
“……”
“哥？”
“哦……哦哦，好的，没问题，你想吃什么？”
“哥你帮我看吧……最近一定会很忙，所以……”
“ok，ok，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吧。”
看到林京亚惊讶的眼神，姜允晟生硬地笑了笑，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抿住了嘴唇。
然后，侧头看向背包，看向那个挂饰。
那个可爱的小家伙，歪歪斜斜地坐在沙发上，小小的脑袋靠着背包，带着始终如一的笑容。
第七章:九月风暴（三）
熟悉的客厅。
六个明明已经不是小姑娘却还依然像小姑娘们一样吵吵闹闹的“疯子”。
一台正在传出歌声的电视。
一个听着其他人的说话声、笑眼弯弯的女人，拿着一条毛巾正在给窝在沙发边角的一个小矮子擦头发。
“怎么不把头发好好吹干净就出来了？”
“没注意，吹了吹就出来了。”
虽然各有各的行程，虽然各有各的住处，但最近几天里，少女时代的成员们还是都尽量多往宿舍跑了跑。
尽可能地让宿舍热闹一些。
很少见的，几个人围着那台电视机，看音乐银行的放送。
起初，都以为应该避开“姜允晟”或者“near”这两个名字，可是发现金泰妍并不抗拒与这两个名字有关的消息，除了表情低沉以外，似乎和过去没有太大的差别，该看的新闻会看，该关注的节目照常关注。
除了一周多之前那个的“弘大公演”，金泰妍在她们面前就再也没有表现出其他的情绪波动。
不仅如此，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solo舞台上，金泰妍丝毫不受感情问题的影响，展现出的现场实力比以前更加精进。
虽说作为职业歌手，保证自己在舞台上全力以赴，不受场外因素干扰是一项必备的职业素质，但是在这种情况所展示出的强烈进步，还是让真正熟悉她生活的人们感到有一点惊讶。
与过去相比，金泰妍的嗓子是已经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
《i》的成绩固然是神级专辑的级别，但声带劳损与鼻炎的问题也在干扰着她，这也是她现场暴露问题、被一部分人低估的起始原因。
可是，她现在却把因为损伤而造成的些许沙哑，融合进了自己的唱法里，不但没有让实力下降，反倒形成了全新的、略带沙哑质感的磁性唱腔。
她的现场实力，同样也得到了进化。
严格地说，在金泰妍个人的内部比较上，她是属于偏录音室型的歌手。对细节的把控达到了非常精纯的地步，语感优秀，咬字清晰，变化丰富，可以随时根据需要调整发声状态。在这样的程度下，用s.m公司高级录音室的精细设备进行捕捉，使唱片的完成度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程度。
而与唱片不同的是，金泰妍的音色在现场表现时，呈现出了第二种样子。有别于唱片中略带沙哑的温暖嗓音，现场的她音色明亮、锐利。在b4-e5的这一部分中高音区里，有着在女主唱中堪称女王级别的统治力。
看起来很美好，也确实相当不错的唱法。
但是，这样的唱法其实并不利于现场的整体发挥，可以说她在一定程度上牺牲了稳定度。
上限很高，下限不稳定。
也就是因为唱法原因，她的发声方式很考验身体状态，想要在现场实现顶尖完成度的唱片水准，多少是要看天的。
不过，在《why》正式发行以后，这些情况全部都发生了变化。
无论是唱片中那种称得上是丧心病狂的连续弱混g#5，还是现场舞台上蜕变一般的稳定度，她所展现出的素质已经完全脱离了idol水平的衡量标准。
尽展声线优势的灵魂乐“starlight”；以现场唱跳这种要命的要求为大前提，高难度炫技一般地频繁在自然音区和换声区来回转换、频繁高音咬字而完成的“why”；全专辑编曲复杂程度之最、和声层次密度之最、演唱驾驭难度之最的“handsme”，金泰妍基本上抹平了自己的技术死角。
scream records里有人问过姜允晟：“为什么要这么制作这三首歌？这种‘冒险’的制作，要是歌手有任何一丁点的闪失或者拿捏失当，专辑就垮了。”
当时，姜允晟听到这个问题，笑得很开心，特别开心。
“她是金泰妍，她能做到。”
“你就不能稳妥一点吗？”
“很稳妥啊，全都在她的实力范围内。再说了，我就是想用这种歌让她把那些说她风凉话的人，统统扇耳光，然后把嘴封上。”
“你这……粉丝心态啊？”
“算是吧，不行啊？”
“行，行行行，歌是你写的、她唱的，你们两个人说了算。”
虽说和姜允晟没有分手，但也是暂时分开、互不联系，在公司偶尔遇见也只是点点头。
正常来说，这是很严重的感情问题。
特别是对一个内心很敏感的人来说。
可她依然完成了进化，进化得让人惊讶。
也许，这才是真实的她？
或者说，这是她真实的一部分。
“我们都为了对方，丢掉了真实的自己。”
有些出神地看着电视上出现的字幕“phantom pain”，金泰妍默默地念叨了这句曾经说得满心苦楚的话。
与“smashup”同为过去的一周多时间里霸榜级的新歌，这首“phantom pain”她却只听了两次。
公布音源与mv的时候听了一次，“弘大公演”的时候听了第二次，而且还只听了一半。
她从这首歌里听出来了很多东西。
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歌曲触动情伤而难过，也为了这首歌所表露出的歌手心态而疼惜。
每一位歌手，都有自己的歌手心态。
为了赚钱，为了知名度，想红想火，想抒发情感……
各种各样，形形色色。
与少女时代活动不同的是，金泰妍的歌手心态很有一些“孤胆英雄”的味道。
希望凭一己之力，打破本土固有传统音乐的桎梏，改变一部分本土听众的落后审美。
这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情。
成绩可能会不好，掉粉几乎是铁定的。
一旦决定这么做，那身后就是悬崖。
《i》的时候，她还有些小心翼翼。
可是到了现在《why》的时候，她已经放开了。
姜允晟是什么心态？
金泰妍心里非常明白，这个人的歌手心态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
他想做同样的事情，甚至比自己更激进。
如果说，金泰妍的音乐是贡品，金泰妍把音乐献给了生活与理念。
那么，near的音乐就是祭坛，near把他自己当作了祭品，献给了音乐。
金泰妍有着极其辉煌的职业生涯，有“少女时代”的传奇记录，她距离身后的“悬崖”或多或少还有着一步或者半步的微小余地可以略作缓冲。
而姜允晟却什么都没有，一旦失败就会立刻坠下“悬崖”。
在第一次听到“phantom pain”的时候，金泰妍就彻底明白了。
那首歌，是near的心志，是near的理念，是near孤注一掷的勇气。
所以，她才会在“弘大公演”第二次听到的时候，只听了一半就压不住内心的情绪，最后埋头大哭。
既为情伤，也为心中的疼惜。
更为一份不敢轻易说出口的后怕。
near迷你一辑《near the origin》的大爆已经没有多少争议了。
姜允晟这一次做到了，成功了。
可是，万一没有做到呢？
金泰妍不敢想，一点都不敢想。
只有后怕。
她自己有勇气，她知道姜允晟也有勇气。
可是她也知道，在这条荆棘路上还一无所有的姜允晟，身边几乎全是悬崖，半步缓冲也没有的悬崖。
甚至，现在连她也没有了。
“真是疯子……”
摆弄着手机，沙发上的崔秀英抖抖腿又撇撇嘴，用一副有点欣慰的表情和嫌弃的语气说了这句让金泰妍回神的话。
“真是疯子！”
指了指电视，地毯上的权侑莉盘起腿又喝口水，用一副看见鬼的表情和欢脱的语气重复了这句让金泰妍眼神重新聚焦的话。
“怎么了？”
给金泰妍擦干净头发，又去厨房切了一盘水果的tiffany刚回到客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你看，就是这样的情况。”
崔秀英捏了一片苹果放到嘴里，然后把自己的手机举到tiffany的面前。
屏幕上是sns的一些实时评论。
[s.m家不但经常自家人打自家人，疯起来了甚至自己打自己。#near]
[别人在打歌，但是我打我自己！#near]
[onni的‘why’和‘starlight’是自己打自己，现在oppa的‘phantom pain’和‘smashup’也是自己打自己，你俩这是要上天吗？#taeteonear]
……
tiffany眨巴眨巴眼睛，先抬头看了看瞳孔微张、眉眼低沉却紧咬嘴唇的金泰妍，然后又看向电视机。
这一期音乐银行已经进入尾声的结算阶段，三个一位候补当中，排在第三位的歌曲已经停止了分数计算，宣告退出一位争夺。
而排在前两位的歌曲还在继续进行着分数的数值显示的滚动。
第二位歌曲是《smashup》，第一位歌曲是《phantom pain》。
“真是……疯子。”
第八章:远征
“孩子们，休息一下吧！”
晚上十点的练习室，林京亚拎着一袋夜宵站在门口，看向里面正在合练的年轻乐手们。
“吃点东西，补充能量，这是near买给大家的。”
放开手边的乐器，几个小伙子们围上去，满满一袋的食物里，都是他们爱吃的东西。
near了解自己团队里每一个人的喜好。
“哥真是，可怕……自己打自己。”
叉起一大口炒乌冬送进嘴里，鼓手柳石镇又一次把“可怕”这个词用来形容他们的歌手。
刚刚结束的音乐银行，“phantom pain”以309分的分差击败了“smashup”，拿到了一位。
说白了就是near击败了near，拿到了一位。
同为榜首级别的near新专辑双主打曲，那首“phantom pain”在各个方面的势头都明显要更加强势。
尽管作曲实力得到了肉眼可见般的进步，但与那首被公司里不少练习生们称为“不要轻易尝试”的near舞台首秀曲目《just becauseyou》如出一辙的是，这首新晋一位歌曲同样是一首高难度歌曲，旋律的复杂性注定了这首歌无法被轻易驾驭。
而且，歌手本人的唱法也与标准式的本土唱法有所区别。
初听这首歌的时候，柳石镇们在a段就开始感受到了难度。这首歌的a段后半部开始进入高音区，等接入b段的时候会第一时间进入低音区。整个演唱的过程中，歌手要在保证节奏的基础前提下有选择性地“踩刹车”，演唱起来不好拿捏。
在副歌部分，旋律的音高会一直在高音区与低音区之间转换，这让发声的控制非常难以把握。
所以，这首歌是很难驾驭的。
歌手在演唱时必然要追求正确的旋律和节奏，这是常理。
但是，这首歌会让功力不够的歌手在旋律与节奏的忖度之间产生慌乱。
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成为外表很单薄的歌曲。
那么，near是怎么处理的呢？
“啊……nobu？”
正坐在靠门的位置、埋头吃鱼糕的贝斯手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打断了自己思考的思路。
“允儿前辈！”
差点没噎死地把嘴里的鱼糕咽下去，nobu恭恭敬敬地站起来鞠躬。
这位大前辈怎么会在这里？
“near不在吗？”
等一下就要回宿舍去，从沈正赫那里打听到了一个新消息的林允儿顺路来一趟near团队的练习室，却没看到这个最近正在接连洗礼榜单的“唱将级solo”。
“near没有回公司，允儿xi有什么事情吗？”
全公司几乎都知道，nct和red velvet关系亲近，唯独near不一样，在不考虑姜涩琪的情况下，他和少女时代、shinee似乎走得更近一点。
毕竟是金泰妍的同门师弟，也能说得过去。
“正好路过，看见灯亮着，就顺便问一下……好好练习啊，fihgting！”
避开了林京亚挑眉的视线，在其他练习生乐手们的鞠躬下，林允儿表情完美地离开了。
“奇怪……刚才听见的乐声不是他的新专辑里有的啊……”
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林允儿鼓着面颊，食指拨拉着自己的下嘴唇，表情像是一个做不出来数学题的中学生。
“难道正赫oppa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站在原地，手指扣在下巴上，愣了几秒。
“哦！天哪！”
林允儿拧着眉毛从包里摸出手机，快步走了起来。
“你确定正赫oppa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我刚开始也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是我去允晟练习室的时候，那些孩子们练的曲子就不是现在这张新专辑的，以前听都没听过，一定是最新的曲子。”
转过身看了一眼只留了一道门缝的金泰妍卧室，tiffany抓了抓两耳边的鬓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onni，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团结大会，允晟那孩子和scream records其他人都没有参加。”
徐贤的话提醒了同为tts成员的tiffany.
“那看来确实不是开玩笑了。”
砰！
金泰妍卧室的门发出声响，门缝被合上了。
站在黑漆漆的卧室里，就着手机屏幕的微光走到窗前，有些犹豫地戴上耳机，金泰妍一边叹气，一边点开了那首“phantom pain”的播放。
沈正赫看似是给林允儿开玩笑，实则是认真回答，公司决定在《near the origin》活动期结束后，也就是下个月，让near“远征”海外，正式出道j-pop市场。
公司已经给near准备好了这张j-pop专辑。
near的首张日专《evolution》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完成了制作。
因为暂时分开的缘故，金泰妍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
现在已经是脚不点地、头不安枕的魔鬼行程了，下个月却会更加“魔鬼”。
刚才，林允儿说那些乐声是以前听都没听过的，可以肯定那个这么多年来一直喜欢和林允儿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沈次长是说真的了。
这是要在姜允晟新专辑大爆的时候，趁热打铁了。
the one门下有很多学生，但是弟子只有四位。
被称为最像老师the one的就是金泰妍自己，而最不像的是金在中。
那么，near呢？
现在的他，到底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即便是公司的命令，金泰妍也不相信姜允晟会在缺乏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远征”。
所以，金泰妍只能再听一听那首“phantom pain”。
概念与故事的联动表达给《near the origin》带来的分析热度从mv公布起就一直居高不下。
相互联系的四首歌，“starlight”是外星少女金泰妍和表面上看起来很平常的地球人near从相识到相恋、再到分手的过程；“why”是这位外星少女收到了母星的感召而返回后，选择了不屈从于传统审美、坚持自我音乐的后续发展；“phantom pain”是看似平凡、实则为世界根源（origin）凝聚出的人形灵体near，在和外星少女分手后逐渐失去曾经的记忆，并且在反复的内心折磨与感情沉淀中穿行、寻觅于无数个有金泰妍存在的平行世界里，最终选择放下这段感情，在金泰妍看不到的地方做出了最真诚的祝福，唤醒了自己的心志；“smashup”是重新觉醒的near坚定意志，作为根源（origin）的体现，决心打破陈旧的审美，建立全新的、属于自己的音乐。
在这其中，故事色彩最鲜艳的是“starlight”，尽管结尾的表达与很多细节的暗示都预示着两个人分手的结局，但整体mv的拍摄与歌词的内容还是非常具有甜蜜看点的。
而故事色彩最深沉的，就是“phantom pain”了。无论是深夜下与nct出道宣传teaser里如出一辙的“根源之海”（origin），还是与外星少女诀别后的记忆碎片，亦或是漫长寻觅的过程，整个mv的基调都很容易带动听众内心的“冷色系”。
除了疼惜姜允晟在坚持建立全新音乐审美上孤注一掷的心态，金泰妍抗拒这首歌的另一部分原因就是，这首歌很容易就让她联想起两个人的现状。
她有些担心地联想着，担心自己和姜允晟是不是真的会像这首歌里说的那样，最后成为了陌路人。
可是，她现在却不得不再听一遍这首歌。
near“远征”已经是铁定的事情了，她需要知道分开了几个月之久的姜允晟，进步到什么程度了？能不能完成在另一个音乐市场进行符合当地特点的高质量唱法。
毕竟，姜允晟现在的音乐，周围都是悬崖，稍有失误可能就会失去一切。
在好不容易本土专辑大爆的时候，被公司派去“远征”，如果万一没有成功……
深吸一口气，把这个自己觉得有些可怕的想法扔出脑海，金泰妍打开窗户，迎着夜里的微风，闭上了双眼。
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紧紧地攥着。
仿佛是抓着一阵轻飘飘的风。
第九章:安心了，痛心了
一个优秀的歌手，必然具备几种不同的声音。
一首歌是否有演唱深度，并不只是去看编曲、看配器，更要看歌手的声音中有多少色彩。
演唱其实也是绘画，歌声就是画笔。
戴上耳机以前，金泰妍给自己说过，这首“phantom pain”就只听一遍。
可是，如果金泰妍现在看看时间的话，就会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单曲循环了将近半个小时。
这是一首本身就很能调动听众情绪的歌曲，更是一首非常容易就能让她自己陷入回忆撕扯与情感折磨的歌曲。
扎耳洞、纹身，这都是可以引发痛感的事情，她用这样的方式去缓解自己的压力，已经有很多年了。
现在，她把这个名为“phantom pain”的刀对准了自己的内心，一遍一遍地戳进去。
一直戳到需要扶着窗沿才能站稳的地步。
就像是一只指甲很长很尖锐的、粗糙的手，忽紧忽松地揉捏着自己的心脏。
很疼，疼得呼吸也没了平常的节奏，疼得鼻尖发酸，疼得双眼仿佛是深秋时节里一场没有温度的雨，砸在一小片飘摇的浮萍上。
可是这一次，她发现这样引发痛感并不能缓解什么情绪和压力。
而且，也已经无法停止。
这首“phantom pain”好像真的如同歌名一样“幻痛”，明明有着撕心的痛感在揪扯，却又好像置于大海的漩涡，不能自拔。
只能一遍一遍地沉浸在心绪里，慢慢沉下去。
随着耳机里的歌声，沉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心海深处。
在那里，有一个既清晰也模糊的背影。
聆听深邃的海浪声将夜幕淹没
从岸边的礁石上跃下
在曾经映出你身影的海水里，回溯我们的记忆
斑斓的时光涌入身体
为什么会如此痛苦
被撕裂的过去，还有从残缺里溢出的魂灵
音乐制作部里第一次听到这个开头的人，都会觉得姜允晟的制作风格丰富了。
他一直都是看重管弦的人。
然而，这一次他似乎却更看重鼓点一些。
这首bpm数值明确标注为86的歌曲入耳的时候就并不算缓慢，没有当年“just becauseyou”那种只听前奏就仿佛是重锤缓缓砸在鼓面上的内心效果。
初入耳就能发现层次高于管弦的鼓点，歌声的表达类似于“无所谓”一般的冷淡。
然而，这样一份“冷淡”却没有使用near出道早期的冷冽嗓音。
感受不到歌声中有明显的锋利。
从《you》开始，姜允晟就在有意识地调整自己的声音。
严格地说，他的实力是足够匹配“唱将”这个说法的。
那个从不轻易表扬谁的金承沫，如今在公司练习生们面前俨然是把姜允晟当成了标杆级的人物。
不是说其他的前辈不足以成为标杆，而是姜允晟的成长是真正踏踏实实兑现了自身天赋的典型代表。
有天赋是不够的，如何兑现天赋才是最重要的。
用好的天赋去开发好的技术，再用好的技术去支撑好的天赋。
可是，这个被称为“未来唱将级的潜质新人”“三冠歌王”“五冠二重奏”却从出道到现在，从来没有演唱过o.s.t，这也是不少粉丝们感到奇怪的地方。
组合当中也不乏有未出道就演唱o.s.t的人在，可是第一主唱却不曾有过这样的履历。
并不是姜允晟没有收到过o.s.t的演唱邀约，而是被公司用行程这样的理由拒绝了。
在拒绝之前，策划部和经纪部都参考了音乐制作部和金承沫的意见。
o.s.t是配合电视剧画面的歌曲，在姜允晟合作过的歌手里，无论是金泰妍，还是wendy，都能以温暖柔和的声线保证营造出电视剧需要的氛围与画面感。
当时的姜允晟同样可以做到，但却有些过于“强烈”。
冷冽、锐利的声线，喉头位置靠下赋予的“可以唱出撕扯感”的特质，有“吞噬空间”这样评价的情感渲染力，稳居一线行列的爆发力，在这些内容的前提下，刚刚出道的年轻歌手会容易在歌曲进入着重情感输出的阶段时，相对弱化电视剧的画面感。
o.s.t是要为电视剧画面服务的，而不是电视剧画面为歌曲当配角。
这是出道早期的姜允晟所面临的状况。
所以，出于“爱惜羽毛”的考虑，他没有演唱过o.s.t，只是给wendy制作过一次。
而且，刚出道的他还只是一个“实验品”，很多事情并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可是现在，他不仅不再是“实验品”，也具备了可以让他自由挑选的声线优势。
前奏之后，金泰妍就听到了这一段有厚度的柔和嗓音。
一段干净柔和的whisper voice，干净得就像是他的“白纸脸”，柔和得就像是他看自己的眼神，而在那深沉的厚度之下，似有似无地浮现着内心的苦涩与忧黯。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玩笑，这一段歌词如此贴切地契合了两个人的现状。
缓缓地趴在窗沿，金泰妍的额头轻轻磕在手臂上，一下一下地振落了几颗泪珠。
跋涉在无数的平行世界里
puteyesyou
在被剥离了痛觉的内心里
there for you
舍弃束缚的身体，解脱了我的灵魂
烙印在双眸中的
我不曾忘记
puteyesyou
从开始看“二重奏”和“蒙面歌王”的重播开始，金泰妍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姜允晟彻底完成的声线变化。
可以想象到他每天要下多大的苦功，可以想象到他是带着怎么样的心情磨砺自己。
当初看到那份练习生档案记录的时候，金泰妍的心情一度有些糟糕。
当时的她发现自己低估了裴珠泫给姜允晟带来的影响。
在那一段失去了裴珠泫的时光里，被分手与惩罚折磨得满心疮痍的姜允晟，带着难以言喻的黯然心情埋头苦练，在出道前、在rookies的sr14b里，一脚踏进了准一线歌手的门槛。
现在，她好像也把姜允晟推到了类似的境地。
音乐路上的周围都是悬崖，生活里也不再有金泰妍。
姜允晟世界里的“唯一”也就只剩下音乐了。
本就已经进入一线的他，现在好像已经无法单纯只用“一线”这个词来形容了。
并不算是exile系歌手的姜允晟，在这首歌里把exile系歌手的标志技术运用得像是他弹钢琴的双手一样自如。
whisper voice，有意识地混合气音的发声。
气音很常见，但是像他这样有意识地结合气音并不算常见。
气音是胸式呼吸的体现，对于没有进行过腹式呼吸训练的演唱新手们而言是常事。
因为没有训练过，腹部和背部的力量会不充足，没办法在身体深处进行呼吸，只能在胸部完成浅度呼吸，所以会在声电设备的放大下让听众听到明显的换气声。
可是，姜允晟并不是什么演唱新手。
随着乐句位置的变化，现在的他存在能听到气音的情况，也存在听不到的情况。尤其是在要求进行快速换气的唱段里，并没有出现换气的声音。
如果技巧稍有瑕疵，是一定会听到换气声的。
所以，他是有意识地混合了气音。
他改变了自己的声音。
源自于near最引以为傲的mix voice技术，被称为是“真假难辨”的混声。
冷冽的锐利声线，深沉而有厚度的柔和声线，哪个是真的他？
如果不是熟悉他的人，很难知道答案。
如今的他，技术特性已经比刚出道时全面了许多。
并重whisper voice和mix voice，在低音区有着成熟稳健的胸声，高音区的假声、头声和high-tone voice愈发精纯，让绝对高音天赋并不爆棚的他在这一领域表现得非常强势。
“听near的歌不会轻易感到无趣，哪怕是已经单曲循环了很多遍。”
能获得这样的评价，是来源于他已经相当丰富的音高和音色，丰富了歌曲的深度。
这样唱出来的歌曲，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
所谓“吞噬空间的声音”，能做到这一点的，只能是立体。
就像此刻的金泰妍，置身在歌曲里的大海深处，置身在这一段的歌词里，仿佛真的是痛觉在从内心里开始被一点一点活生生地剥离着。
她所能做的就是抱紧自己，抱紧被触动的内心。
失去了手臂的铺垫，她精巧的额头硌在了冰凉的窗沿上，压出了一道红痕，而且越来越深。
距离回忆越远，痛觉就越清晰
不知不觉模糊了你的名字
听见的是时钟11:11的指针声
就这样站在海底深处，阖上双眼
与“二重奏”时期强有力的歌声相比，现在的姜允晟完全改变了。
金泰妍听到了很多成分的whisper voice.
可是，在这一段歌词里，她来不及分析什么，就被“11:11”这个词牵绊住了思绪。
“当你不经意看表时，如果指针指向11：11，就代表有人在想你。”
这是“11:11”的含义。
额头顶在窗沿上，小小的个子像是突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蹭着窗户坐在了地上。
真的很想念。
想念得听到这首歌，就只能逃开。
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肩膀靠着生硬的墙壁，埋着头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跋涉在无数的平行世界里
puteyesyou
在被剥离了痛觉的内心里
there for you
舍弃束缚的身体，解脱了我的灵魂
烙印在双眸中的
我不曾忘记
忘却了时间，在世界的边缘行走
蓦然听到你的声音
萦绕着海水流淌在我的耳畔
eyesyou
走向看不到边界的大海尽头
there for you
你像歌声一样渲染了我的色彩
烙印在双眸中的
是你的模样
puteyesyou
再次听完这一整首歌，金泰妍抱着膝盖，略微抬起头，肩膀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了几下。
然后在被慢慢压抑住的抽泣里，慢慢地安心了。
尽管不知道那张叫作《evolution》的专辑是什么样的制作，可是这样的歌声已经可以放心去“远征”了。
whisper voice这种本就混合了气音的唱法，被姜允晟更多地提高了气音的比例，让声线变得更加柔和。
较高比例的whisper voice，让姜允晟在柔和的音色中得以完整地保留共鸣。
而进入高音区后，姜允晟消除了颤音，保持住柔和的音色，并且转换成更具厚度的mix voice.
丝毫感觉不到声音的细腻度被影响，也完全没有破坏whisper的特点，转换得异常流畅。
一切都自然而然，感觉不到声音出现了变化。
整首歌，中音区和低音区明显侧重whisper voice，高音区交给mix voice去发挥。
基于这种鲜明的不同侧重，在副歌旋律反复出现高低音时，他的两种声线也随着交替出现。
尤其是从柔和又有力的中音部分切换到低音部分时，给听觉留下了强烈的难忘印象。
气音的高精度运用也让情绪的提升更加富有画面感。
“演唱其实也是绘画，歌声就是画笔。”
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的很难。
如果可以，姜允晟宁可不完成这样的技术，也不想和金泰妍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果可以，金泰妍也不想现在这么又哭又笑。
她安心了，也痛心了。
作为大前辈也好，作为师姐也好，曾经在near出道前指点录歌、出道时提点如何作一个艺人、出道后帮衬着拿到资源的金泰妍，现在发现自己似乎什么都帮不到这个在歌声中说着“puteyesyou”的人了。
没有自己在身边的时候，他甚至比以前更加光芒耀眼。
难道，离开他，才是真的对他好吗？
第十章：新手机
滴哩……
门禁锁发出声响，nobu收起门禁卡，轻手轻脚地走进了这间酒店套房。
这是他和near一起的住房。
此时，这位哥哥还一个“大”字躺在床上沉睡。
暂时失去了崔宥娜的化妆，满脸都是疲惫的样子。
能借着出差的机会回到家乡，nobu最近这两周都非常开心。
尽管他是关西人，而这里是新宿区。
开心之余，nobu更多的情绪是亢奋。
他和柳石镇们一起亲眼见证了near成为大势歌手的过程。
在飞机起飞离开仁川机场之前，near和《near the origin》已经毫不讲理地席卷了歌谣界。
连续三期“音乐银行”、两期“人气歌谣”、三期“m！countdown”，总计八个打歌一位，其中甚至还有“自己打自己”的名场面。
如果不是“音乐中心”今年突然取消了评分制度，这个记录一定还会更高。
gaon榜单9月份音源综合榜、下载月榜、专辑销量榜全部问鼎榜首。
整个九月都是属于near的，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锋芒。
经历了“三冠歌王”与“五冠二重奏”之后，自从“打人事件”与“弘大公演”开始，这个上半年大部分时间都在专注于scream records活动、看似是沉默了半年的“行走的唱片”就完全爆发了。
“看到是near的歌，所以就决定听一听。”
路人们的态度是很能说明问题。
“远远超脱了idol范畴的唱将级实力。”
专业评论也不吝赞美之词。
现在走进s.m公司大楼，已经可以看到near的大幅宣传照了。
还有那些near自己看了也一直摇头苦笑的邀约，多得有点可怕。
不只是邀约，near也拿到了自己的第一份个人代言。
铁三角ath-sr9耳机，这款“sound reality”系列新发行的年度力作选择了near成为代言人。
专注音质的耳机与专注演唱的歌手。
这一次“远征”不仅仅是为了《evolution》这张日专，也是为了这份代言。
在忙碌于《evolution》行程的间隙里，near不仅完成了这个爆款耳机的平面广告拍摄，还专门返回本土出席ath-sr9的本土区域新品发布会。
不过，让粉丝们大呼心疼的是，新品发布会刚刚结束，near就又直奔仁川机场而去了。
near的“远征”战果，让很多人都始料不及。
可以称得上是纯正的日语发音，没有任何生硬痕迹的j-pop唱法，在现场演唱中让评论家不得不信服的技术与唱商，让这个市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开始接受这位经受住了苛刻审视的外来年轻歌手。
near亲自参与同名主打曲“evolution”的制作，还额外收录了重新录制的日语版“phantom pain”“smashup”“you”这三首歌曲。
眼下《evolution》的成绩和热度，让s.m海外市场部的员工们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期盼着领奖金了。
原本near的日专行程里就只有签售会、宣传节目和其他一些音乐类的综艺。
可是现在，眼前这种火爆得让当地媒体们不吝篇幅去赞美、也让本土媒体们快要吹捧上天的状况，给near的行程表里临时加了一项很重要、公司信心十足、同时也是j-pop市场给予了热烈反响的活动内容。
“near for you”小型个人演唱会。
尽管这个临时安排的计划有一些匆忙，但near的个人实力还是足够令人放心的。
最近这几天的near在跑完了当天行程以后，都一直在加紧排练。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次个人演唱会突然就这么来了，尽管只是小型的。
而且，公司还专门从策划部、宣传部、海外市场部、音乐制作部抽调了一部分精英，组建了临时团队赶来支援自己。
甚至，那位在j-pop市场上有着非同凡响号召力的“权理事”也会在演唱会当天赶来，献唱助阵。
s.m家前辈“奶孩子”的传统一直都在，这一次是从本土起飞专程“奶”到了海外。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让在大海对面等待near回去的本土粉丝们大为不满。
[为什么我家oppa的第一次个人演唱会是在那边办？]
[凭什么第一次是放在那边？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oppa在那边的成绩也很好，我很开心，但是s.m你这个操作我真的开心不起来。]
[s.m家没有免费的oppa，这个道理我知道，可是我花了很多钱啊！为什么海对面的人就有演唱会看，而且还是第一次！]
[愁死人了！oppa从8月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魔鬼行程，一天都没有休息过，现在还得准备演唱会，肯定快累死了……]
……
单枪匹马接连出击k-pop和j-pop两大音乐市场，“nct最后的尊严”不只是保住了组合的颜面这么简单。
这个强烈爆发的新晋大势歌手，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歌谣界的原有格局。
同样被震撼的还有idol圈。
自从《near the origin》发行以后，near就无可争议地稳坐在了“新世代第一主唱”的位置上。
现在，随着《evolution》在海外取得的惊艳成绩与评价，这个“第一主唱”的位置在新世代idol们的眼中开始变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这个在舞台下总是安安静静的near，再也“不安静”了。
这个在公司重金租来的大型练习室里为了演唱会挥汗如雨的姜允晟，现在正安安静静地睡着。
nobu站在姜允晟的床前，搓了搓手，又挠了挠头。
他现在非常犹豫，到底要不要让这位哥哥多睡一会？
因为下午要录制“live monster”这档节目，所以今天早上没有给一直“连轴转”的姜允晟安排什么行程。
眼看就快要到演唱会了，一直没有休息过的姜允晟总算是得到了半天的休息时间。
可是，昨天晚上姜允晟却告诉nobu，让这位贝斯手按时喊他起床。
nobu去餐厅吃早餐之前，是喊姜允晟起床了的。
然而现在，nobu回到了房间，却发现明明已经醒了的姜允晟又睡了过去。
他真的太累了。
砰……
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
nobu绕到姜允晟的床侧，看向了地毯。
一只价格不菲的新款手机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这位哥哥是拿着新手机睡着了吗？
把这只新手机捡起来，放到姜允晟枕头边上，nobu眨巴了两下眼睛，看见了姜允晟一直在用的、现在正在充电的原手机，有些疑惑。
这只前两天在新宿买的新手机，难道还没有开始用吗？
摇了摇脑袋，nobu转身走向门口。
还是出去转一圈吧，让这位哥哥好好多睡一会。
“嗯？哥你说什么？”
可是，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符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走到姜允晟旁边，nobu苦笑了一下。
这位哥还是一副沉睡的样子，大概是在说梦话吧。
走出门外，nobu轻轻把门合上。
这个房间里只有姜允晟一个人。
以及再一次出现的“梦话”。
“泰妍……”
第十一章:决意（一）
【2:00 p.m】
“感觉是很纯正的发音，如果遮住脸只听声音，我不会认为你是一位外国人。”
“谢谢您。”
“这首‘evolution’得到了很高的专业评价，near作为歌手、也作为制作者，明明是kpop star，但是却能在这首歌里给人一种很强烈的jpop风格，是平时就有这样的训练吗？”
“是的，公司会有安排专门的语言课程，自己平时也有关于jpop的学习和练习。无论是语言，还是歌曲，我都想要寻找到自己的另一种状态、自己的另一种声音，希望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做出极致的jpop带给大家。”
……
没有刁钻古怪的问题，高资历主持人的有效引导和现场观众热情的反应，姜允晟自己零失误的回答，把这些消息都收入大脑后，站在镜头后面金贤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尽管在本土已经一跃成为大势歌手，但是在jpop音乐市场上，姜允晟还只是一个刚出道的艺人。
所以，看着在本土就不怎么经常上节目的姜允晟一个一个节目的录制过去，起初还非常担心的金贤俊终于可以放心了。
搞笑是不可能搞笑的，但是姜允晟的业务能力果然一直都很好。
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原队长人选。
要不是因为定位问题和个人发展路线的差异，恐怕他现在依然还是队长。
组合的出道成绩平平淡淡，公司没有责怪孩子们，但是这不代表所有人都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带着有些忧虑的心情放下组合的事务，重新回到早已经非常熟悉的near个人行程里，金贤俊除了感慨，已经找不出其他词汇来形容自己了。
早在rookies的时候，金贤俊就决定把自己的职业发展希望寄托在了near身上。
现在，事实告诉他，他的选择是对的。
奖金什么的还排在次要位置上，最关键的是near的崛起给他在艺人经纪部里带来了水涨船高般的地位提升。
平时也算是很懂事、很敬业，不让他太操心。
所以，对于姜允晟，心怀感谢的金贤俊是不太愿意管得太紧的。
然而，现在却不得不用对待普通艺人的态度，把这个自己一路看着成长起来的near，严严实实地管起来。
就在今天，就在现在。
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金贤俊转身退入后台。
紧抿的嘴唇扯出了一道强硬的线条。
进入那间小小的待机室，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刚刚和姜允晟一起完成了舞台录制的年轻乐手们，所有人都挤在了这个地方。
也都严肃或凝重地看着他。
没有说话，金贤俊第一次没有打招呼就打开了姜允晟的背包。
然后，从里面取走了姜允晟的手机。
“公司那边已经开始召开紧急会议，我们这边一切计划照常进行。”
“从现在起，near的一切通讯、一切行踪都必须要报给我，不允许任何人把自己的通讯工具借给他。”
“想完全把他和网络隔绝开，在现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很困难的事情了，但还是要尽量控制。”
“任何人都不许向他提起那件事。”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金贤俊扶了扶额头，有些无奈。
正好在演唱会前夕、在near不可阻挡地“起飞”以后、在远离本土的关键时候突然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定是有其他公司在背后捣鬼。
near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不管是平时对成员们、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还是对亲友们，亦或是那份练习生管理档案记录上的记载。
但愿他不要被影响，认认真真、全力以赴地把演唱会完成了。
【2:15 p.m】
[允儿啊，你今天要回来吗？]
[当然了，我刚下飞机，现在还在路上，堵车呢。]
[那你问过正赫oppa了吗？]
[没有回复，我和南秘书联系了，她说正赫oppa去参加紧急会议了。]
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放在一边，林允儿看向车窗外，明明说是有雨的天气，却不知为何还是晴空。
咬了咬嘴唇，两只手揉在一起，手指相互扳扯着，小鹿般的眸子轻轻忽闪了几下。
有一些不安。
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也来得太剧烈。
没有办法直接从沈正赫那里得到准确的消息，这让她更加放心不下。
两年前那一次类似的事情，状况有多么糟糕，她是亲眼见过的。
现在，几乎是同样的事情，比当时似乎还要更严重一些。
而且，偏偏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在这个姜允晟远在大海对面、金泰妍又开始有一些封闭自己的时候。
那些照片无可反驳。
就连本该无限否认的粉丝们，也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话了。
那些报道也无可反驳。
不能说那两个人不小心，只能怪狗仔们实在是太厉害了。
可是，那么真实的信息，还有一些甚至是在公司内部的照片，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想不通，想不明白。
然而，无论是想趁着《why》的大众反响低于《i》的时候踩金泰妍一下；还是想趁着趁着少女时代快到合同年的时候，从队长下手横生枝节；亦或是根本就是直接冲着正在全力爆发的near去的，想要阻挡这个最近一段时间里让不少同行们都在音乐领域中纷纷避让的姜歌手。
不管是出于哪个目的，那个或者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似乎已经可以看到达成目标的希望了。
金泰妍两年前面对类似的情况时，是怎么做的？
从身边抄起手机，用懒懒的轻松表情回应了经纪人的目光，然后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点了起来。
还好，她的ins上没有什么新内容。
捏了捏手指，略作思考的林允儿又发出去了两条信息。
[我先去公司等正赫oppa，回去晚一些！]
[夏妍，你和允熙那孩子下课了给我回复。]
【4:10 p.m】
“谢谢中村先生，今天的录制多亏有您的引导。”
“near不必这么谦虚，能唱出这么纯正的j-pop，是相当有心了，祝你的演唱会成功。”
“谢谢您！”
鞠躬送走主持人中村正人，姜允晟转身打开待机室的门，却没有看到理应出现的景象。
工作人员一切正常，金贤俊甚至还在林京亚两个人开着玩笑。
可是，年轻的乐手们却有些不对劲。
些许躲避的眼神，或者欲言又止的表情。
“哥，都搞定了。”
看了一眼表情凝重的nobu，姜允晟走到沙发旁边，习惯性地打开了背包。
没有手机。
“按照公司的规定，海外行程的时候手机上交，忍一忍吧。”
林京亚的话，金贤俊没有反对。
“……好。”
放下背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姜允晟坐在了已经准备好卸妆的崔宥娜旁边，闭上了双眼。
所谓的“海外行程收走手机”，只是一个明面上的规定。
除了出道前的准备期，金贤俊以前从来没有收走过自己的手机。
现在实实在在地大势了，却被突然毫无征兆地收走。
而且，说这个话的人是林京亚。
这位看起来只是一个助理，实际上已经被经纪部默认为是专门打理near个人事务的经纪人了。
按理来说，金贤俊既然在场，那么收走手机的话应该由他说才对。
毕竟，他才是near的全权负责经纪人。
可是，林京亚刚才开口，金贤俊却毫无反应。
那么，这两个人显然是在这件事上有默契的。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让自己的手机第一次被这么公事公办地收走，又让两个第一次一起在自己面前行动的经纪人达成了默契。
姜允晟安静地靠在座椅上，像是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眼下，已经时间迫近的演唱会是自己最重要的任务，没有心思与时间多想别的。
公司甚至安排了权理事来助阵。
可以预想到的是，如果演唱会大获成功，那么自己的事业就一定会再上一个台阶。
把一些深沉的思考清扫出脑海，姜允晟开始思索晚上的练习内容。
那首“evolution”的演唱难度同样很高，与“phantom pain”不同的是，后者没有编舞，只需要“站桩输出”即可，而前者则有着高强度的舞蹈动作。
near很少有bpm超过106的作品。
而这首“evolution”的bpm达到了125的数值。
数值不代表一切，但意味着节拍的数目，会影响踩点。
一首并不激烈却表达恢宏的燃曲。
在大量调动情绪、动用强力声线的同时，搭配高强度舞蹈，是非常消耗体力的。
左耳引发的问题也并不轻松，现在没有空闲多想别的，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吧。
【11:20 p.m】
“夏妍说允熙已经联系了允晟，但是联系不上，他现在一定是被公司收走手机管起来了。”
用力捏住金泰妍手里的手机，sunny表情非常严肃地看着面前沙发上的金泰妍。
“现在允晟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你不要这么着急想着立刻就做些什么。”
s.m家不会选一个真正的绵羊做队长。
尽管本性并不强硬，性格也并不强势，但只要是除了生活以外，面对和工作有关的事情，金泰妍终究还是会拿出“女帝”队长的一面。
这阵子有些颓唐、甚至动不动就一个人闷着头发愣的金泰妍，此刻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宿舍的沙发上。
平直得没什么起伏的嘴唇线条，紧皱的眉尖，因为臂膀用力而显得有些轮廓生硬的肩胛，和sunny同样捏着手机较力而发白的指节，固执而缺乏生气的黯然眼神。
金泰妍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机，其他人盯着金泰妍。
那只被金泰妍和sunny捏住拉扯的手机上，是金泰妍的ins界面。
上面是一些还没有写完的话。
“泰妍，你忘了两年前你和……你忘了两年前是什么样了？你还想再一次？”
听到这句话，sunny感觉手机对面传来的力气反倒还更大了。
与之前“near坠台事件”前后的绯闻不同，这一次是没有办法反驳的实锤。
看到那些照片，哪怕一句文字都不搭配，任何一个人都会认为这两个人是热恋中的情侣。
远比两年前那些公司刻意安排的照片更有冲击性。
公司下午把金泰妍叫去，谈了什么？
金泰妍什么都不肯说。
坐在沙发上发愣了很久以后，就开始在ins上打字。
要不是徐贤早早发现按住了金泰妍，她大概已经把那些类似于道歉和婉转回护near的文字都发出去了。
没有在ins上发过什么和near两个人的合照，现在却要在这上面进行“道歉”。
“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你应该比我们所有人都了解允晟，他是那种躲在你背后的人吗？尽管你是好意，可如果你把这些字都发出去了，你想过要怎么去面对他吗？你让他怎么来面对你？”
或许是觉得手机对面的力气依然很大，sunny使足了力气，像是吵架一样喊着说出了下一句话。
“金泰妍！你觉得他会是那种公司说什么，他都一定全盘答应、毫不反抗的人吗？”
轰隆……
晴了整整一天，终于在晚上的时候正确回应了天气预告。
窗外是一声雷，然后是倾盆大雨。
sunnyn感觉到手机对面的力气小了一些。
视线的正对面是金泰妍蓦然睁大的瞳孔。
以及金泰妍突然加重的、变得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金泰妍想起了一件事。
准确地说，是一份练习生管理档案记录。
那份练习生记录里有一个为了在公司面前护住女朋友，被练习室长怒打也闭口不言，最后在医院里待了两天的大龄练习生。
现在，那个大龄练习生正待在距离自己所在的这座城市有三个小时飞机行程的地方，准备人生中的第一次演唱会。
看着陷入僵持的金泰妍和sunny，金孝渊发狠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轰隆……
又是一声响雷，划破了巨大的雨声。
“这么大的雨，允儿怎么还没有回来？”
念叨着这句话，金孝渊走向窗边。
却在拉开窗帘以后，睁圆了双眼，倒退半步，然后虚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十二章:决意（二）
尽管已经进入深夜的时段，天空中厚实的阴云也依然给人一种坠在头顶上的感觉，压得人喘不过气。
说是要下雨，却晴了一整天。
现在，终于要开始下雨了吗？
“疯子疯子疯子！你你你你你……你还踩油门？”
勒紧安全带，死命靠在座椅上，双手青筋暴起地抓着扶手，徐志晟满脸惊恐地看着身边主驾驶位上的至亲弟弟。
这是那个对汽车不怎么感兴趣、也不怎么懂的姜允晟？
这个疯子现在巴不得这辆车多装一个“氮气加速”那种东西吧？
“见鬼！你这个疯子是真的疯了！我一定要把你送到精神科检查一下！”
“哥，我现在只想见她一面。”
看了一眼距离最高限速还有一小段余地的转速表，姜允晟拉下了黑色口罩，摘下了墨镜，把棒球帽取下来丢到徐志晟怀里，松了松衣领，然后再一次踩下油门。
六个小时没有喝过水了，姜允晟疲劳的嗓音有一点哑。
他被收走了手机，无法与外界联络。
但现在是网络发达的时代，金贤俊和林京亚不可能完全限制住他。
几天前，他买了一只新手机，是准备送给金泰妍的。
没想到正好在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没有电话卡并不影响连接wifi，姜允晟还是在网上看到了一切。
在看到那些曝光出来的照片，以及写得文采飞扬的报道的时候，姜允晟发现自己辛苦阻挡了几个月的想念就像是海啸，把看似稳固的心防轻而易举地就摧毁了。
金泰妍怎么样了？
公司找她谈话了吗？她说了什么？
她会不会想要立刻就自己一个人去做些什么？
她会不会像两年前那样，想要自己去面对一切？
那一年，还只是sr14b练习生的姜允晟亲眼见到过那些事情。
也确确实实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作为艺人的“风险”。
想到这最后一步时，姜允晟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没有电话卡的新手机，放在经纪人那里的钱包，被限制被注视着的“自由”。
虽然后来觉得很对不住粉丝们，但在当时，姜允晟的脑海里没有演唱会。
他想用自己的ins说些什么。
他想见金泰妍一面。
哪怕什么都不说，哪怕之后被公司雪藏。
他可以不顾一切。
四年前，他就已经不顾一切了一次，在医院里待了两天。
现在，他同样可以不顾一切。
无论之后的结果如何糟糕，都要冲着自己来才好。
感情是没有错的。
但是如果一定要强制有一个人站在所有人面前去低头、去鞠躬，那么这个人必须是自己。
不需要什么理由。
如果一定需要一个理由……
“金泰妍的男朋友”，这个理由足够了。
因为这个理由，他有面对任何事的觉悟。
“哥。”
车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徐志晟看着疲惫的弟弟有些憔悴可怜的样子，收起了自己刚才的咋咋呼呼。
“嗯？”
“我很想她。”
“嗯。”
“我想见她一面。”
“我知道。”
“我想赶在公司抓住我以前，见她一面。”
“好，专心开车吧，去见她。”
姜允晟出逃了。
带着那只准备送给金泰妍的新手机；
没来得及换下因为准备练习而穿着的运动装；
戴着金泰妍也有一顶同款的棒球帽、一副同款的墨镜、一只一模一样的口罩；
趁着晚餐时间，用疲惫不堪而贪睡的假象，在所有人都有些放松注意力的时候，偷走了自己的身份证件和护照，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从金贤俊的钱包里取走了一份往返机票的费用，留下一张道歉的字条，逃了出去。
可惜的是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和钱包，也没有什么时间可以让他去找。
他很感谢公司安排给他的语言课，也感谢平时苦练不辍的自己，让他在一个人出逃的路上完全没有语言的障碍。
就像是一个着急赶路的当地人。
半个多小时到机场，三个小时的飞机行程。
以及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仁川机场等待自己落地的徐志晟。
“给我发信息的人，是你的新助理，很简单的一句话，说你跑回来了。”
是林京亚？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姜允晟从徐志晟手里拿过车钥匙，坐进了主驾驶位。
一个多小时，从机场到少女时代的宿舍。
姜允晟用六个多小时的时间，从大海的对面，靠近了金泰妍。
“正赫oppa，你说……允晟那孩子自己跑回来了？”
“对，所以你还是快点去你们的宿舍吧，那孩子不惜这么做，肯定是想见泰妍。”
“他……公司会把他怎么样？”
“这是我操心的事情。诗恩已经发动我的车在停车场等你了，你的经纪人我也替你打发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快点回去，公司的人已经出发了。”
“果然……我现在就回去！”
……
披着偌大的雨幕，一辆911系列的保时捷停在了距离少女时代宿舍不远的地方。
“多亏这场暴雨，要不然现在这里一定会有不少想拍点照片的人在等着。”
“是啊，谢谢南秘书送我……”
正准备下车，林允儿却被这位南秘书拉住了。
“不要着急立刻跑过去，我们已经来晚了。”
随着雨刷的摆动，重新坐好看向宿舍方向，林允儿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场对峙。
一场“110”的对峙。
面向着宿舍方向的姜允晟，刚刚从两辆车上下来的十个人。
都是公司的人。
“姜允晟！站住！”
收起奔跑的姿势，站在距离那个宿舍只有不到100米的地方，背对着身后的喊声，姜允晟喘着粗气，仰面而立。
暴雨倾泻，打得面颊生疼。
整个人都浸透在雨幕里，左耳里是尖锐的“鸣叫”，受过伤的膝盖在隐隐作痛。
100米，却像是隔着大海。
视线深处的窗户，映着室内的灯光，映出温暖的色彩。
可以隔绝外部视线的玻璃上，只能看到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只能到这里了吗？”
六个多小时，像是逃亡一样，被公司的人拦住的姜允晟已经到了极限。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清晰，面前这100米走不过去了。
“泰妍啊，我……很想你。”
第十三章：无法触碰的雨幕
“你们快过来！”
金孝渊的声音中断了金泰妍和sunny围绕着那部手机的对峙。
“我好像看到了允晟那孩子。”
这句话吸引了沙发上所有人的目光。
看了一眼那两个“抢手机”的人，崔秀英离开了沙发。
sunny稍稍手上用力，轻松地把手机从金泰妍的手里抽了出来。
她不认为姜允晟是一个对公司完全百依百顺的人。
所以，她不管是出于劝阻金泰妍的目的也好，还是她当真那么认为也好，她刚才对金泰妍说“姜允晟会反抗”，都多少是有根据、有把握的。
可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姜允晟的反抗是这种形式。
这种最激烈、最极端、不顾一切的形式。
也是公司最反感、最不可容忍的方式。
“真的是允晟。”
长呼一口气，站在窗边的崔秀英用这句话把愣在当场的金泰妍，唤醒了。
连绊带磕地跑到窗边，扒在窗户上，金泰妍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在雨幕里形容狼狈的人是谁。
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突然急促起来的呼吸夹杂着杂乱的节奏，一挫一顿的，像是一只破损的风箱。
唇角不知不觉地扬起，勾勒出一个久违的精巧弧度。
之前木然的眼神也一点一点恢复了灵气和神采。
泪水盈满了原本干涩的眼眶，然后义无反顾地溢出来。
“是他……”
那个在舞台上、唱片里富有魅力的嗓音，此时微微颤抖，憔悴得让人感到心疼。
事件爆发接近7小时以后，远在大海对面正为第一次个人演唱会刻苦练习的姜允晟，来到了距离自己只剩下100米的地方。
“他回来了……”
掩埋在心底的想念就像眼前的这场暴雨，一颗一颗地碎开，然后在一瞬间铺天盖地。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雨幕里，任由雨水敲打。
仿佛站立在“phantom pain”的大海深处。
“为什么……”
明明只要听公司的话就好。
明明只要准备演唱会就好。
明明现在发展的这么好，明明知道公司是什么样的，却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事业推上悬崖。
“为什么……”
不是说过了要暂时分开吗？
不是应该气我恼我，觉得我把话说得太重，觉得我过分吗？
“为什么……”
你那么热爱音乐，就去好好唱歌啊！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跑回来！
值得吗？
“为什么……”
你的冷静呢？
你的理智呢？
你不是一直都很周全，很稳重吗？
“为什么……”
难道说，这就是最真实的你？
轰隆……
雷电的光影让视野短暂地明亮了一下。
在金泰妍突然变得慌乱的目光里，几个人围住了姜允晟。
按住他的肩膀，拉住他的手臂，强行扳过他的身体，让他转身走向与自己相反的方向。
大脑一片空白。
几乎是本能一般的，金泰妍立刻转身跑向玄关。
却被sunny从身后一把抱住。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泰妍你冷静一点！”
尽管金泰妍的语气不好听，可是sunny从这个声音中听出来的并不是什么不友好和不礼貌。
而是一份勉强维持着平衡的心绪。
踩在临近崩溃的边缘。
“你放开我！”
“你现在出去能做什么？他是被公司带走的，你想让情况更糟糕吗！”
这个没什么力气的“纸片人”，用足了劲，像是拼命一样挣扎着。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在金孝渊也帮忙抱住金泰妍以后，这个把脸都涨红了的小个子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希望出去了。
“他回来了！你们放开！放开我啊！”
声嘶力竭，满是哭腔的喊声。
全身都在用力，拼命想要挣脱，唯一没有被按住的手臂像是亡命一般地伸向玄关的方向。
“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声音。
这个有着一线声乐技术的人气歌手，仿佛丧失了全部引以为傲的能力，“自杀”一般粗暴地消耗着自己的嗓子。
她即将崩溃，已经完全失控了。
“放开她，让她出去。”
宿舍里一共只有四个人。
唯一没有任何动静的崔秀英，坐回沙发上，一边修着指甲，一边轻飘飘地甩出了这句话。
“放开她，让她去，这个圈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她现在这么做。”
充满了讽刺的语气，讥笑的语调。
“金泰妍，你快点出去啊，快点出去给那些人当一次‘好人’，near现在这么火，你好好就帮一把他们，顺便再多通知一些记者现在来给你俩拍点照片吧，最好闹得满世界都知道，那些人一定会很感谢你的。”
在金孝渊有些错楞的目光和sunny的叹气声里，崔秀英慢悠悠地走到金泰妍面前，然后带着像是餐厅服务生一样的礼貌微笑，伸手比向玄关。
“去吧，大善人。”
轰隆！
雨声，似乎更大了。
嘭！
脱力一般地停止了挣扎，金泰妍像是一个被取走了支撑关节的人偶，膝盖直挺挺地砸在了地板上。
仿佛经历了一场梦魇，她缺氧似的张大嘴巴，剧烈地喘着粗气。
如同没有颈椎一样耸拉着脑袋，大颗大颗的泪珠纷纷坠下，伴随一阵呜咽的嗓音。
他回来了。
而我却……
咚！
金泰妍的身子往前一倾，整个人摔在地板上。
我真的好想你……
眼皮不受控制地阖上，失去了意识。
“那就多谢了。”
“沈次长客气了，都是自家孩子，又怎么能忍心不管，就算沈次长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送走了权宝儿，沈正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取出了一个文件夹放在桌子上。
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点着桌面。
“次长，允儿xi已经返回宿舍了。”
“嗯，诗恩辛苦了。”
走到沈正赫身边，南诗恩把车钥匙轻轻放在桌子上，看到了沈正赫的手指，正在指向那个文件夹。
“您要动用这个企划了吗？”
“本来是不想的，虽然是一个很有信息的企划，但毕竟想让公司启动这个企划需要平衡很多方面，而且利益不均是避免不了的，必然阻力重重。”
“是的，那我现在就去秘书室。”
从桌上拿起文件夹，沈正赫挥手阻止了南诗恩的脚步。
“不必，现在这个时候是不需要通过秘书室的。”
“是。”
让开朝向办公室门口的路，南诗恩接过沈正赫手里的文件夹，恭顺地略低着头，眉眼柔和，唇边是淡淡的微笑。
“走吧，去拜见我们的李会长。”
第十四章：雨夜之后
只是在这场暴雨里站了几秒钟，就能感觉自己像是全身都泡在冷水里面一样，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面前是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在自己身前，站在迎风的方向，挡住了更多的暴雨和强风。
努力睁大双眼，抬起手，哆嗦着拉住了他的臂弯，叫他的名字。
“允晟。”
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眼眸里是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温情。
他往前走了一步，张开双臂，严严实实地把自己搂在了怀里。
同样沉浸这场暴雨里，可是他的怀抱却丝毫没有被影响到。
温暖得甚至想要睡着。
在这个怀抱里，一切的寒冷和疲惫都被放下了。
安心地把自己交给他。
“允晟，你去哪了？”
为什么会很难过？
为什么会觉得痛苦？
为什么会有泪水？
“泰妍，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亲吻了自己的额头。
然后，消失了。
自己站在原地，拥抱着这场没有休止的暴雨。
“允晟……”
乏力的身体，沉重的眼皮，嘶哑的声音，未干的泪痕，以及空空荡荡的怀抱。
眼前是一片素净的天花板，映着柔和的灯光。
“醒了？”
“前辈……”
略侧过视线，金泰妍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权宝儿。
“这里是医院，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亲近的目光和微笑，像是家人一样，柔柔地看着自己。
“前辈……”
声音比刚才更要走调，比嘶哑更明显的是哭腔。
还有，开始重新湿润的泪痕。
“放心，他现在正待在演唱会现场做最后的排练，明天就要正式演出了。”
“他……”
语气变得急切起来，脖颈微微颤动，金泰妍想要坐起来。
“他连夜返回的，宣传部的金部长、音乐制作部的宋部长和策划部的沈次长在紧急会议上联名保他，而且这个季度的财报因为他也变得很好看，所以至少短期内是不会有事的。”
虚按了一下金泰妍的肩膀，让她重新躺好，权宝儿打开手机，举到金泰妍眼前。
“看得到右下角的日期和时间吗？这是他半个小时前在现场的照片。”
努力睁大眼睛，金泰妍看到了一个已经搭建完毕的正式舞台，姜允晟穿着常服正在演唱排练的样子，身后是那个年轻乐队。
吐出一口气，金泰妍感觉自己再也提不起一点力气，放下悬着的心绪，落回到了枕头上。
“前辈，我……”
“不用解释，这种时候你不亲眼看一看，是不会放心的，所以没什么好道歉的，我能理解。”
伸手搭了一下金泰妍的额头，权宝儿点点头，掖了掖她的被角。
“好了，已经退烧了，我晚上再来看你，想说什么就到时候再告诉我，明天一大早我就得起飞，去给near那孩子助阵了。”
站起身，权宝儿微笑着抹了抹金泰妍脸上的泪痕。
“公司里的很多事情，你是清楚的，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先把自己休养好。”
站在病床前，权宝儿看向被悄悄打开的房门。
“允儿啊，今天下午你应该是没有什么行程的，多照看一下泰妍吧。”
“是，我会陪着onni的。”
与2015年相比，今年的林允儿少了许多行程。
结束了早上的工作，本想着是来看看金泰妍，顺便替已经很熟悉了的金泰妍的助理盯一会，没想到遇见了来探望的权理事。
不知道公司会怎么样处置姜允晟。
无论是陪她们从出道开始走到现在的沈正赫也好，还是在艺人心目中地位崇高的权理事也好，都没有谁告诉她们一个准确的答案。
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沈正赫去见了一面李秀满老师。
至于说了什么，谈得怎么样，那就不是她们能知道的事情了。
“允儿，帮我一下，我想坐起来。”
那个雨夜里，公司不仅带走了姜允晟，也带走了金泰妍的手机，警告了少女时代的其他成员“不准添乱”。
还好，那天金泰妍没有在公司第一时间进行社交管制前擅自做主发过什么ins内容，否则是一定要被惩罚的。
现在，她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可以私自试图联系姜允晟了。
林允儿点了点控制板，床头升起，金泰妍靠在枕头上，看向窗外。
晴空暖阳，真是好天气。
仿佛那场梦魇一样的暴雨不曾存在过。
“onni，你想看吧？”
林允儿把自己的手机解锁，递到了金泰妍的手心里。
金泰妍现在的精神状态并不适合去看一些可能影响情绪的东西，但是林允儿觉得让她看总比让她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胡思乱想要好得多。
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金泰妍仰头闭上双眼。
可以预想到现在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他还好吗？
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金泰妍的手指在屏幕上虚悬了半刻，慢慢点了下去。
今天早上，公司已经官方声明，承认了“新世代第一主唱”和“国民女团队长”正在恋爱。
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娱乐媒体们本就已经把那些“实锤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现在自然是像疯了一样大肆报道。
更重要的是，姜允晟的“私自出逃”为他们提供了爆炸性的素材。
在演唱会前夕，为了见一面独自在本土承受恋情曝光压力的女朋友，一个人行装匆忙地出现在仁川机场，更是在深夜里顶着暴雨出现在少女时代宿舍附近，最后被公司的人强行带走。
只是单看这一个素材，就已经是天花板级别的重要事件了。
去年两个人传绯闻的时候，姜允晟还是一个“优质新人”，被说是靠着金泰妍的流量上了热搜。
现在两个人恋情实锤，姜允晟已经是锋芒正盛的“大势歌手”了，他现在只靠自己就能“轻松”上热搜。
near的人设是这个圈子当中少有的“冷都男”。
从来没有对粉丝们说过“爱你们”。
仅有的几次“比心”也被调侃为灾难级的现场。
但是，粉丝喜欢上哪一位偶像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
出道两年，首张本土专辑大爆，首张日语专辑再爆，他的粉丝数现在已经是一个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的数字了。
只看这两张专辑的销量，还有这次演唱会出票后迅速一票难求的状况，就能知道他现在的人气是如何爆棚。
公司给near制作的个人周边产品脱销，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为了应对数量庞大的饭制版周边产品，公司紧急加工制作了一批堪称“劣质”的新品投入市场。
结果，同样很快就脱销了。
本来就是solo出身，带着圈子里的稀有人设，在加入组合前就有大量的个人粉，而且出道早期几乎完全是纯靠歌曲创作和演唱的硬实力在打拼，粉丝粘性都相当高。
特别是那首带来了绝境反击的“you”，到现在都是melon榜单30位的稳定曲目。
组合成立后，又多了很多各种各样成分的粉丝。
在那首“phantom pain”横扫idol圈和歌谣界的时候，他实打实地进入了一种“随便笑一笑都能上热搜榜”的状态。
那个时候在打歌，打歌总是需要应援词的。
然而粉丝们自己想的，远比公司出的还要好。
后来公司也就干脆“不要脸”了，直接用粉丝们想的。
上舞台也总是得要造型的。
那个时候，粉丝们的创意一巴掌扇在了公司造型师的脸上。
组合出道时，near一言难尽的造型设计，让公司被喷得差不多可以道歉了。
在near首张专辑公布音源与mv的第二天，情绪激动的粉丝们就开始预防式地“围攻”公司和公司造型师。
让公司起初感到有些尴尬的是，粉丝们的造型创意当真比造型师设计得更好。
第一次“不要脸”的时候，公司后来还犹豫了一下。
第二次“不要脸”的时候，公司后来就变得自然了。
同样是打歌，在《ta1la》打歌时期，姜允晟觉得舞台下能有人为自己欢呼就算是自己表现不错了。
而在前不久的《near the origin》打歌时期，姜允晟每次站上舞台，都有一种在开演唱会的感觉。
去年两个人爆出绯闻的时候，正是“女帝”队长的粉丝们因为两年前的那个事件而受了气的时候。
“优质新人”near的粉丝们自然是忍气吞声，被动防守。
现在两个人恋情实锤、公司官方承认，粉丝们的局面也变了个样。
偶像经历过不少事情，见过大风大浪的女方粉丝们被动防守。
偶像新晋大势，数量暴涨的男方粉丝们很主动地进攻了起来。
颇有声势地围在公司门口抗议；在公司官网下和金泰妍sns下大肆恶意留言；公司官方承认两人恋爱实情一小时后，粉丝们就发布了究责声明；远在海外的演唱会，还没有到正式演出的日期，不管是抢到了票，还是没有票，就已经有不少本土粉丝们跑过去，在演唱会场地进行排练的时候，一起举着[你不可以抛弃我们]、[我们才是你最爱的人]这样的标语，然后像是正式演出时一样为自己偶像的练习而欢呼。
“错的不是我们的oppa，是那个老……咳咳……咳……”
默念这条有着极高点赞数的评论，本就乏力虚弱的金泰妍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看了一眼帮自己顺了顺气的林允儿，金泰妍举着手机晃了晃。
“允儿啊，我真的很老了吗？”
一句玩笑话。
可是，金泰妍说得没有一点玩笑的意味在。
“onni，这种评论你也信？开什么玩笑。”
试图重新调节一下气氛，林允儿不介意耍耍活宝。
但金泰妍的下一句话却说得让她心里揪了一下。
那种似乎是认命一般、萧索的语气。
“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我还可以和他在一起吗……”
“我是不是不应该……”
紧抿嘴唇，拧着眉尖，林允儿用严肃的目光堵住了表情低沉的金泰妍没说完的话，然后拿过自己的手提包。
那里面装着一个她在那个雨夜里被郑重拜托的东西。
第十五章：普通人
“请等一下！”
陌生男子的声音。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在这个暴雨的天气里，他为什么要叫住自己？
而是在宿舍附近，自己刚刚下车的时候。
回身看了一眼，身后就是那辆送自己过来的保时捷，南诗恩打开了车窗，冷冷地盯着这个陌生人。
这多少会有些安心。
“林小姐您好，我是姜允晟的至亲好友，我姓徐，之前金泰妍xi也见过我。”
如果是有人帮忙的话，near从机场到这里一路上的行踪就可以解释了。
“这是允晟的东西，请把这个带给金泰妍xi。”
一只崭新的手机。
“允晟从那边一路逃回来，就只带了这个手机，说是专门给金泰妍xi的，拜托了。”
在金泰妍拿到这只新手机的那一刻，林允儿就觉得眼前这个人的一切情绪都被定格了。
一眨不眨地看着手机，金泰妍周围的时光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这是一部纯白色的手机。
没来得及专门买手机壳，用的是购买时附赠的透明软壳。
软壳上扣着一个挂饰。
是那只姜允晟背包上挂着的卡通版骷髅头。
金泰妍再熟悉不过了。
他们两个一人一只。
正在大势崛起的事业和正在本土独自承受压力的金泰妍，他选择了后者。
于是，他度过了逃亡一般的七个小时。
只带着这部想送给金泰妍的手机。
也许，他是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见到金泰妍。
也许，他根本就无所谓相信与否，他只是倔强地想要见到金泰妍，不顾一切。
在距离金泰妍还有100米的地方，他被终止了脚步。
那么，最后这100米的距离就交给这部手机了。
泛起一层水盈盈的双眼一遍又一遍扫过手机屏幕，金泰妍沉默了许久。
然后，小心翼翼地按下了电源键。
一段简洁的开机动画。
不假思索，手指微颤着在解锁密码的界面上输入“890309”。
映入眼中的是一副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壁纸。
那是一张照片。
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放着一只圆珠笔。
纸上是姜允晟飞扬的字体。
[taenggu]
金泰妍小时候，家人对她的称呼。
吸了吸鼻子，金泰妍抿了抿嘴唇，抬起头看看天花板，努力睁大眼睛，再飞快地眨了几下，像憋了很久一样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捏了捏手机，再重新低下头。
手机里只是简单地做了一下设置。
一切都显得很匆忙。
而这部手机当中，仅有的唯一内容是一个音频。
单人间的病房，只有她和林允儿两个人。
没有要耳机，按住音量键不松手，金泰妍把音量推到了最高。
在姜允晟的声音出现前，能隐隐听到一点点背景里的吵杂。
似乎是在机场？
当时他是躲在机场航站楼里的哪个角落吗？
就在金泰妍准备点开音量增幅器的时候，姜允晟的声音出现了。
是一首歌的清唱。
疲惫又缺水而沙哑、但也依然温和深沉的音色。
希望我火热的唇
可以碰触到你柔软的唇
好让我的爱
传达到你心里
到现在你还
不明白我的心意
这世上没人比我
更爱你
我爱你
直到永远
……
一首温暖舒缓、节奏分明、满溢深情的老歌。
zoo组合在1995年10月发行的《我会爱你的》。
这首歌发行的时候，姜允晟只有三岁，金泰妍只有六岁。
二十一年之后，这首歌在姜允晟二十四岁的声线里缓缓漫过了时光的痕迹，静静流淌在金泰妍二十七岁的耳畔。
歌坛变幻，金曲依旧。
岁月荏苒，歌声安在。
这一刻，百般的波折也稍作停顿，把时空完完整整地交给了这两个人。
就像从来不对粉丝们说“爱你们”一样，姜允晟也从来没有直白地对金泰妍说过“我爱你”这样的话。
这种强烈而直接的告白方式很少出现在这个“冷都男”的表达里。
现在，他第一次最直白地把这样的话告诉了金泰妍。
是纯粹的歌声，没有什么标志性的技术，一字一句里只是情感。
是纯粹的心声，没有什么温润般的修辞，每字每句都直白简单。
也是纯粹的姜允晟。
十二年前，十五岁的金泰妍正式走进公司的大门。
七年前，十七岁的姜允晟开始在练习室里初绽歌声。
此时此刻，就在这首歌中，时光做了一次简单的回溯。
二十七岁的金泰妍在内心里看到了十二年前的自己。
那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站在一套老式西洋鼓前，小小的手掌轻轻打着拍子，明亮的眼神，还有最灿烂的笑容。
坐在西洋鼓后面、节奏轻缓地挥动鼓棒的人是七年前的姜允晟。
那个十七岁的小男生专注地唱着这首歌，也专一地看着对面的人。
歌声是简简单单的、干干净净的。
歌声里有一支朴素的画笔，一笔一划地描绘着两个人最初的模样。
看了一眼坐在病床上埋着头、捂着双眼、一动不动的金泰妍，林允儿轻轻合上门，走出了病房。
站在门外，抬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举在面颊旁扇了扇风，林允儿轻咬着下嘴唇，拿出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是之前金泰妍看的时候还没有退出的实时娱乐新闻，“near for younear首场个人演唱会进入倒计时”。
就像在公司里遇见nct的孩子们时的感慨一样，李泰容们并不能做些什么，林允儿们也同样什么都不做了。
不分什么前辈后辈，大家一样都感到无力。
中午下班离开公司的时候，看见了一大群near的粉丝，那些很年轻的女孩子们围在公司门口，一定要公司给她们一个说法。
可是，能有什么说法呢？
错的不是你们喜欢的oppa，也不是你们讨厌的onni，他们并没有错。
idol终究也不过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普通人罢了。
拖动手机上的新闻，点开推送的视频，林允人突然觉得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可怜。
公司先是给这个小型演唱会临时增加座位，临时再出票，扩大入场人数。
然后，又在今天上午加开了一场《evolution》签售会。
视频是签售会的现场。
near完美的微笑，用粉丝的话来说就是：“看见oppa的笑容，我就已经快要晕倒了。”
near看起来真挚又温柔的眼神，用粉丝的来说就是：“oppa的眼睛里有我的全世界。”
给粉丝签名，和粉丝合影，甚至被粉丝突然拥抱，安抚情绪激动而哭泣的粉丝。
满足粉丝们的心愿，清唱一段她们点名的歌曲。
面对着粉丝们高喊“oppa！告诉我们，你最爱的人是我们！”这样的集体请求，near一再深鞠躬，一再温言温语又试图含糊不清地说着答非所问的、感谢的话。
near是疲惫不堪的。
作为资深的同行大前辈，林允儿能看出来near的状态其实并不好。
near是无懈可击的。
他的现场表现已经足够完美。
然而，他心里正在想什么？
转过身去，看着紧闭的病房门，林允儿觉得突然有很多话涌上咽喉，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视频的播放被中断，手机微微震动了起来。
屏幕上是来电人的名字，并不陌生。
“您好？”
“是，我还在医院里。”
“明天？可是泰妍onni她……”
“唉，你说得对，我也明白的，那我这就把电话给她。”
第十六章：好想大声说爱你
“encore！”
“encore！”
“encore！”
……
站在后台通道，在工作人员们的真挚笑容和年轻乐手们兴高采烈的表情前，姜允晟重新握了握自己的麦克风。
“去吧，今天已经很成功了，现在放松一点，和你的粉丝们聊一聊，完成安可。”
“谢谢前辈！”
舞台方向传来的粉丝喊声让待机室里的权宝儿也走了出来，专门站在通道后等待自家公司的孩子。
本来可以在自己的助演结束后就返回酒店休息，但是眼看着自家孩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在异国举办的个人第一次演唱会完美落幕，在公司里一向负责给后辈艺人们做心理辅导的权理事还是满怀欣慰地留到了最后。
两年前，在一场年末考核中成为了公司的“实验品”，在solo渐少的新世代环境里以“新人solo”的身份艰难出道。
两年后，远在异国的个人第一场小型演唱会，用挑剔眼光也找不出什么瑕疵的舞台表现，座无虚席的两千余人在热烈欢呼了两个小时以后，依然热情饱满地大喊“encore”，一阵一阵的声浪似乎是想掀翻这座场馆。
郑重其事地向所有人鞠躬，姜允晟卸下了耳返，一个人再一次走向舞台。
一方面，是已经唱完了安排的全部歌曲，耳返里不会再传来伴奏的声音。
另一方面，是他的耳朵今天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
徐志晟说过，耳鸣是基本，头疼也常见，如果出现了重度眩晕，那就表示恶化到了下一个阶段。
现在还没有明显的眩晕，但是会不会有、什么时候会有，谁都不知道。
“near桑！”
“near桑！”
“near桑！”
……
从通道口走上舞台，安可的声浪变成了名字的齐声呼喊。
看见姜允晟重新走上舞台，粉丝们欢呼着挥动起手里的应援棒，整个舞台下都被渲染成了“孔雀蓝”应援色的海浪。
“我的healer们，今天开心吗！”
把麦克风举向舞台下，姜允晟面带薄汗的笑容被特写到了身后的大屏幕上。
“开心！”
欢呼与尖叫释放了更高的分贝。
“healer”治愈者，这个near粉丝的专属称呼在随着公司给出的其他选项一起被公布的时候，就迅速毫无悬念地脱颖而出，被粉丝们很满足地接受了。
无论以前的路有多少伤痛，无论现在的路要走过多少荆棘，无论未来的路会面对多少风雨，粉丝们都是near心灵的治愈者，陪near一起度过，成为near的勇气和力量。
“嗯……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大家赶得上末班车吗？回家的路上要好好注意安全啊。”
装模作样地指了指并没有戴手表的手腕，一向清冷的near在这个满是“微笑idol”的国度里持续释放着自己温暖的表情。
“near桑！你没有戴手表，你只是想下班！哈哈哈！”
收回麦克风，姜允晟看起来有些哭笑不得。
“我怎么听见前排有几位healer在喊near酱？”
有气无力的笑容，无奈又有些无辜的眼神，明显是在假装生气地睁大眼睛，单手叉着腰，姜允晟轻轻挑了挑一边的眉毛。
从前排开始，立刻蔓延到后排，粉丝们欢呼着“可爱”这个姜允晟从来没有考虑过得到、并且也不想得到的评价。
场面已经不能更热烈了。
和near本人已经树立起来的“新锐唱将”形象如出一辙的是，他的演唱会也延续了如同形象一般的“专注歌唱”的风格。
五首《near the origin》专辑收录歌曲，五首《evolution》专辑收录歌曲，出道首秀曲目“just becauseyou”，数位单曲“ta1la”，双面数位单曲《with》中的“with”和“you”，两首station歌曲“spring love”和“gleeman”，两首经过了near稍加改编的组合歌曲：u队的“第七感”和127队的“fire truck”，总计十八首歌曲的演唱。
在这个过程当中，没有专门设置的聊天环节。
先是连唱十首，然后由权宝儿登场演唱她自己的歌曲“only one”，和粉丝们聊了聊关于near的话题，谈了谈对公司后辈near的赞扬与期望，领着全场歌迷们一起看了nct成员们和金希澈、崔珉豪发来的祝福视频信件，最后再连唱八首。
全程高质量演唱，对体力与嗓音都做出了最优化的分配与计划，这个曾经在rookies见面会上连唱七首的“新世代第一主唱”今天完美再现了那一幕。
和宣传语说的一样，near确实给歌迷们带来了一场精彩的听觉享受。
而现在，到了安可舞台，粉丝们开心地发现自己的偶像似乎并没有想要只聊聊天就走的意思。
回答好了各种已经提前写好答案的问题，姜允晟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干脆利落地向舞台通道口的方向招了招手。
他想要做一件事。
在这2000多人面前，为金泰妍做一件事。
为自己已经想念得快要发疯了的金泰妍，做一件之后肯定会被公司说教一顿的事。
“很高兴有大家的陪伴，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姜允晟从跑上舞台的nobu手里接过了一把电吉他。
“最后，清唱这首歌作为结尾吧，一首我非常喜欢的歌曲。”
看了一眼给电吉他接上电源的nobu，姜允晟感谢地点点头，看着他跑进后台通道。
然后，深呼吸，抱着吉他，一个人走到了舞台的最前端。
把麦克风装到话筒架上，姜允晟的动作认真又郑重，像是在完成一个仪式。
他抬眼望去，面前是一片“孔雀蓝”的海洋。
内心里泛起一层难言的苦涩。
她们都是自己的粉丝，有当地的，也有从本土赶来的。
粉丝们认可了自己，认可了自己的歌声，认可了自己的舞台，给了自己梦想中的欢呼与喝彩。
自己也的的确确很感谢、很喜欢粉丝们。
可同样也是粉丝们，正在用语言、用文字、用一些自己不能接受的行为，伤害自己深爱的女人。
姜允晟调好了琴弦，站到麦克风前。
爱情中的“疯子”，也许都很傻吧。
可如果我能做些什么，总好过让她一个人去承受。
泰妍呐，我对你的感情，我想要在这里告诉所有人。
我已无法忍受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我想为你做这件肯定会被你说成是胡闹的“蠢事”。
我不想让你独自承受。
所以，就是现在，就在这里，好想大声说爱你。
背对着耀眼的阳光
我奔跑在街头
你像往常那样
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
当地粉丝们和一部分本土粉丝们短暂迟疑后开始发出欢呼，而本土粉丝们当中的另一部分人则难以掩饰地哗然，随后渐渐沉默。
这首“好想大声说爱你”是baad乐团在1993年12月1日推出的一张的单曲，也是名漫画《灌篮高手》流传最为广泛的一首片头曲。
宛如深陷爱恋一般
为了你而剧烈跃动
这激昂的心跳
已经不会再自欺欺人
……
尽管是安可舞台，但镜头也依然“敬业”。
大屏幕上是姜允晟触人心弦的特写。
在这首满是青春回忆、热血澎湃的歌曲里，在全场2000多人的注视下，依然全力以赴演唱的姜允晟，第一次露出了自己义无反顾的纵意笑容，还有那份倔强的明亮眼神。
“oppa的眼里就像藏着星星一样。”
粉丝们的这句形容此刻已经完全不贴切了。
现在的姜允晟，仿佛满眼都是与这首歌有着相同色彩的、炙热的感情。
好想大声说爱你
鼓起勇气迈出步伐
希望你能接受
我这份炙热的感情
i wanna cry for you
泰妍呐，这就是真实的我。
我，好想大声说爱你。
第十七章：想念
“现在这是什么时候你不知道吗？为什么要唱这种可能会刺激到粉丝情绪的歌？”
坐在对面的年轻人只是无言地浅笑了一下，然后略微低下头，喝了一口面前的苏打水。
“唉，你这孩子……”
无可奈何地用食指指节轻敲了一下姜允晟的脑门，权宝儿也只能是摇摇头，放弃了训导。
真是应了家族饭的那句话：“s.m家专门培养好看的疯子。”
在和同公司的“国民女团队长”恋情被实锤，公司也官方声明承认的当口，本来就不该办个人演唱会。
但是，演唱会计划是在之前就已经定下并且已经开始正式运行的项目，无法取消。
所以，就更要谨言慎行才对。
结果，这孩子居然在这个时候，清唱了一首“好想大声说爱你”。
无论是歌名，还是歌词，都足够刺激粉丝们的情绪了。
在出道早期，near的粉丝群体的确是契合了near本人的性格和人设，称得上是少见的佛系。
可是，如今的near早已不是当初的“优质新人”了。
一个两张主攻不同音乐市场的专辑先后相继大爆的、一直有着相当高专业唱功评价，并且也一直坚持专注演唱而颇有好评的新晋大势男歌手，现在会有多少粉丝？
这些粉丝当中，会有多少死忠？会有多少狂粉？
为了平衡市场反应，也为了安抚粉丝，等回到本土以后，也还有一场演唱会，而且规模要远比今天这场大很多。
姜允晟人还在海外，本土演唱会的场地还没有搭建完毕，就已经门票售罄了。
他今天这么一闹，等回去以后会有什么状况？
想一想这些问题，权宝儿就觉得头大。
沈正赫带的三位solo确实是每一个人成绩都很好。
但是，这三位solo里，只有李泰容这个“忙内”还算省心。
其他两个姐姐、哥哥可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也不知道那位06年就在公司的沈次长是怎么把这三个solo带出来的。
“对不起，前辈。”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可脸上的表情倒不像是知道错了的样子。
“你这孩子，真是……”
真是和练习生管理档案上写的一模一样。
“对不起，前辈。”
与刚才相同的措辞，可是这一次却语气低落了许多。
这个刚刚完美结束了演唱会的大势人气歌手，双手握着杯子，靠在酒店住房的椅子里，显得既疲惫，也有些可怜。
他的笑容有一点狼狈。
“我，很想念泰妍啊……”
沉甸甸的低沉嗓音，带着一些广播断线般的沙哑，坠在空气中往复回荡。
我，很想念允晟啊……
脑海里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权宝儿感觉自己此刻仿佛是正在看着昨天的金泰妍。
解锁了自己手机的屏幕，点开一个视频，然后手机放到了姜允晟的面前。
“我出去走一走。”
听到这句话，随着门被轻轻扣响，姜允晟发现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以及面前的这部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继续播放”的按钮，这个按钮背后的画面里，是金泰妍的样子。
“还好吗？”
“没问题，放心吧。”
“非要这么急着出院，就为了拍一个视频。”
“我总不能让允晟看见我躺在医院里。”
伸手拉了拉还想说些什么的金孝渊，tiffany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把她带离了沙发旁边。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权宝儿端详了金泰妍一会，确认一般地点了点头。
化好妆以后，脸色就显得正常了许多。
权宝儿明天一大早的飞机去给姜允晟的演唱会助阵，晚上临时去医院看看金泰妍，顺便帮这两个孩子带几句话。
结果得知，金泰妍下午的时候就出院回宿舍了。
她想借权宝儿的手机，录一段视频给姜允晟看。
在这个特殊的时候，在她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给一个人远在海外的姜允晟，说些什么。
尽管“暂时分开”，尽管“冷静一下”，可想念终究还是挡不住的。
唯独有些不安的是，似乎自己已经开始没有信心了。
没有信心在他面前找回真实的自己，也没有信心面对处在事件最中心的他。
最近那些沸沸扬扬的事情，自己以前经历过。
对于艺人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现在，这些事情落到了姜允晟身上。
因为自己。
晃了晃头，集中精力看向手机屏幕，金泰妍这才发现其他人都已经退出了客厅，只有自己。
权理事的体贴和理解让她多少有了些慰藉。
再一次确认自己的妆容没有问题，金泰妍睁大了双眼，缓缓地深呼吸。
长呼一口气，她点开了视频的录制键。
“允晟啊，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吧。”
强迫自己一直看着手机屏幕，强制自己露出最温柔的笑容。
在镜头之外的地方，金泰妍的双脚却正紧紧地藏在拖鞋里，脚尖抵着脚尖，每一根脚趾都用力蜷缩了起来。
“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不管是我们，还是工作。”
对不起，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努力，我知道你那么拼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只是我看着你那样，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很难接受这样的自己。
“对不起，在这个时候离开你的身边。”
对不起，是我让你现在变成这样。我啊……好像已经没有自信了。
“对不起……”
对不起，我好像找不到以前的自己了。
“允晟啊，你现在不要想太多的事情，专心做好演唱会，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地等你回来。”
可是，我现在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你。
“手机，我收到了。谢谢你写的‘taenggu’，谢谢你唱给我听的……‘我爱你’。”
谢谢你，谢谢你爱的人是我，谢谢我爱的人是你。
“放心在那边活动，taenggu这里一切都好，允晟也要一切都好才行啊。”
你一切都好，这是我现在最大的心愿了。
很期望、也很无助的心愿。
“允晟，你已经很努力了。”
我也想像你那样为我们努力，可是却丢掉了真实的自己，对不起。
“你，是我的骄傲。”
轻轻点下终止键，金泰妍结束了这一段“口是心非”的“表演”。
她让姜允晟看到的、听到的是她准备好的“taenggu”，而实际上她内心里所说所想的是没有自信、不知道该怎么彼此面对的“泰妍”。
每一句试图给予姜允晟温暖和力量的话，背后其实都有着另一句话，那些在她内心回响着的、无力的心声。
嘴上说着要好好等姜允晟回来，其实心里想的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想要拥抱孤单的姜允晟，却也不敢拥抱。
不过让她感到庆幸的是，自己刚才的表现是完美的。
把权宝儿的手机放到旁边，金泰妍拿出了一只崭新的白色手机。
轻轻地摩挲着屏幕，然后接上耳机，点开了手机里唯一的内容，是一段在梦中也能回忆起的音频。
仰起头，沉沉地靠在沙发上，阖起双眼。
墙上的时钟，指针划过了“11：11”。
整个客厅静悄悄的。
这个双手合握着白色手机的人，似乎是睡着了。
第十八章：演唱会（一）
“生存在这个圈子里，不管是多么稀有的类型，都不可能完全脱离这个圈子的生态。”
“前辈的意思是……”
“就算是唱将级的实力，就算有一些专业评价现在说他是唱将，他也不可能摆脱idol的身份，他现在所享有的人气和热度都是idol这个身份带来的福利。”
“我明白。”
“所以，这个身份的弊端，他同样要承受。”
“怎么了？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挥动了两下手里的应援棒，孔雀蓝的色彩映入眼中，权恩菲浅笑着搂住身边的金彩元。
在这个以本土专辑名重新命名为“near the origin”的near本土个人演唱会举行的日子里，小丫头的表情有些消沉。
身边是陆陆续续入场的观众们，距离很多人期盼已久的演唱会正式开始已经不远了。
等到near走上舞台的时候，将会有超过6000人一起为他欢呼。
作为near职业生涯的第一个粉丝，金彩元本该很高兴才对。
可是，现在的她嘟着嘴巴，眼珠不安地四下摆动，眉眼间颇有一些发愁的意思。
因为自从near结束j-pop市场活动，返回本土后，实在是发生了很多让人操心的事情。
“我现在就担心今天又会有什么事，oppa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大家就不能少闹一会吗？”
尽管知道现在这样子很常见、很正常，但金彩元还是忍不住一阵叹气。
“onni，你不担心吗？你之前不是还有点喜欢oppa来着吗？”
所谓人小鬼大，自从经历了那次在街边遇见“疲劳过度而生病”的姜允晟以后，金彩元就看出来了权恩菲的心态。
“谈不上喜欢吧……只能说是有好感？不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还是亲友啊。”
仔细看了看权恩菲那副想开了的表情，金彩元就显得更无奈了。
“要是healer们多一些像onni这样的人就好了。”
“不过，彩元啊，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怎么为那件事有情绪呢？”
“我有情绪，刚开始的时候特别特别伤心。但我是oppa的第一个粉丝啊，他还是练习生的时候，我只要有空就在s.m大楼周围绕来绕去，看看能不能碰见他，现在如果连我都不能理解他，那他也太可怜了……只要oppa好，我怎么都认了！”
话音刚落，小丫头缩着脖子窝在权恩菲臂膀里，扫视的眼神确认周围没有人注意到她以后，才重新坐好。
现在，敢在near饭圈里提起任何和金泰妍有关的话题的人，都是“勇士”。
“还有，onni你最好还是把口罩再戴上吧。”
听见这句话，权恩菲的表情也变得无奈了起来。
虽然还是一个小公司的伴舞，可毕竟是和near一起有过“舞台粉红”的人。
自从“near恋情正式承认”后，她的名字就成了near粉丝们用来膈应人的“工具”。
可如果让观众们在现场看到了她，怕是也当真不得安宁。
near粉丝的“战斗力”，这些天里整个圈子都有目共睹。
天知道这个出道人设并不能算是讨喜的人，会在全面爆发以后获得这么多的死忠和狂粉。
媒体们甚至在刚才检票处又拍到了那位“near打人事件”中被near救下的女生。
这位在near饭圈里被称为“最幸福的人”的healer，在海外演唱会的时候就被媒体们拍到，今天也同样没有缺席。
“但愿今天一切顺利吧。”
说完这句自己都不信的话，权恩菲重新戴上口罩，看向舞台。
此刻的舞台空荡荡的，正在耐心地等待着准备接受欢呼与其他一切反响的歌手。
“好了，这样就没问题了。”
给姜允晟上好妆，在额头上换了一张崭新的、与皮肤颜色非常相近的、很薄的创可贴，再稍稍用头发遮了遮，崔宥娜完成了自己全部的工作。
“谢谢nuna.”
站起身，看起来神采奕奕的姜允晟，拿过了一支纯白色的麦克风，走到了一块落地镜前。
镜子里的人，是near.
眼下这一时段最火热的男solo歌手。
被粉丝们疯狂追捧的人气idol.
也是被粉丝们用各种各样方式拼命否定的“国民女团队长”的男朋友。
返回本土，降落仁川机场的时候，就看到了很多粉丝们。
她们想要near说出一个能够满足她们“女友心理”的答案。
甚至一度走不出航站楼。
再后来，让姜允晟不能接受的是，这波及到了nct的弟弟们。
整个圈子都知道，姜允晟还没有独自的住处，从出道开始就一直住在nct宿舍里。
上周，有一位near的私生饭，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办法居然潜入了宿舍。
在所有人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和练习、返回宿舍打开门的时候，就闻到了一阵让他们感到诧异的气味。
闻起来味道应该相当不错的饭菜香。
金贤俊给大家订了外卖？
不可能，宿舍里就没有留人，外卖怎么送进来的。
厨房有被使用过的痕迹，但却又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原本只有瓶装水的冰箱里放满了食材，却又无一例外地在包装上贴着同样的便签。
[这些都是near oppa的哦！]
面色难堪又沉默的姜允晟打开自己卧室房门的时候，所有弟弟们都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卧室的桌子上，放着称得上是丰富的晚餐。
还微微冒着热气。
这个私生饭甚至算好了他大致返回宿舍的时间。
还有一张被压在盘子下面的信纸。
[oppa要好好吃饭哦！你看，只有我们才是最爱你的！那个女人能为oppa做到这些吗？我们都懂，是那个女人勾引了oppa，oppa你放心，我们会处理她的。]
愤怒与痛心这两种情绪同时涌上心头，紧紧地攥着这张被自己揉成一团的信纸，姜允晟像是石化了一般地站在那张桌子旁边，一直在金贤俊赶到宿舍前，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所有弟弟们都看到了他被气得双手颤抖、双眼紧闭的样子。
不止是组合里的弟弟们，被波及到的还有他的妹妹。
near的亲妹妹在同公司作练习生，这件事整个圈子都知道。
与哥哥需要依靠妆容才能惊艳起来的“白纸脸”不同，姜允熙本身就是未来门面级别的美人胚子，很容易被认出。
就在前几天，走在街上的姜允熙被几个私生饭追着跟在身边，从商店到公司跟了整整一路，不停地提问。
“oppa这两天还有什么行程吗？”
“oppa最近有没有好好休息啊？”
“oppa还和那个女人在联系吗？”
……
以前听神童前辈说过，他的姐姐也被这样“打扰”过，而且被问的是金希澈的行程。
当时说起的时候，神童是把这件事当成笑话一样地讲了出来。
现在，姜允晟却做不到把这件事当成笑话。
而在昨天，这样的事情终究变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伤害的是near本人。
大势艺人是公司的“珍贵财产”，会被认真保护起来。
可是，对于near来说，现在正是特殊时期，为了安抚粉丝，为了及时修整出更好的人设形象，也私心为了尽可能地降低一些自己粉丝们对金泰妍的敌意，他需要更多地展现出亲和力，需要有安全限度地多和粉丝们近距离见面。
可是，凡事没有绝对的，包括“安全”在内。
在那个愤怒的水瓶掷来的时候，姜允晟多亏反应足够快，要不然就不只是蹭破了一点额头，被泼了一身水。
不管那个人是哪一家的粉丝或者anti，这件事都立刻被算在了金泰妍的头上。
如果不是现场保安应对迅速，那个当场被healer们围起来的人是一定会有生命危险的。
尽管公司发出了声明，说明near只是受到了创口很小的轻伤，并且专门强调了不会留下疤痕，但healer们依然没有悬念地非常激愤。
脸是idol的生命，如果那个水瓶里装的是烫水，那么她们的偶像就被毁容了。
同时，公司也很快就发出了第二个声明。
事件发生后，公司原本决定要起诉那个人，但是在near的劝说下，最终决定放弃起诉。
站在为金泰妍考虑的角度，姜允晟力劝公司放过了那个人。
所以，在这种时候举办演唱会，堪称是胡闹。
可是，演唱会是之前早已开始正式投入运行的项目，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突然中止。
姜允晟曾经庆幸过，自己的第一次个人演唱会是在海外举办的。
他不是当地的养成系idol，对于刚刚在j-pop市场正式出道的near的恋情，当地粉丝们在相对更加严格的环境下并没有在演唱会现场展现出过于激烈的反应。
这让他当时倍感轻松。
可是，轻松终归是一时的。
回到本土，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第十九章：演唱会（二）
all with you
你的声音回响在我的内心
all for you
比现实更加让我沉醉的
i think，i think，i think
i think i'm falling for you
看到我身边慢慢睡着的你
空气好像比咖啡更香醇
you arebeautiful song
only you，baby
尽管near成为大势的标志是之前横扫整个九月份的“phantom pain”，但是作为near正式进入一线solo行列的关键曲目，也作为near职业生涯初期绝境反击的代表作品，“you”始终有着在near职业生涯当中不可取代的里程碑地位。
所以，这两首歌，前者被放在了演唱会的最中段、也是最**的部分演唱，后者作为全场最后一首演唱曲目。
超过6000人的齐声跟唱，让这场演唱会的最后也依然充满热烈盛大的气氛。
继续保持了全程专注演唱的风格，所有观众都得到了之前海外演唱会上的那18首歌曲所带来的听觉享受；nct几乎全员助阵；郑在和李泰容现场主持的“near哥哥在生活里是什么样子？”环节让全场观众大呼满足；和李泰容、ten、朴志晟、郑在一起带来连续群舞环节让场馆的天花板都能被尖叫声戳穿；near还专门设置了详细的乐队show环节，让乐手和伴舞们都获得了在舞台上展示自己的机会。
在最熟悉的本土，near第一次毫无保留地释放了自己的现场音乐魅力与愈发大气的舞台风格。
这是一场属于“孔雀蓝”的音乐盛宴。
如果没有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这场演唱会就是堪称完美的。
“谢谢大家！”
没有先暂时离场，然后再返场进行安可舞台的意思，姜允晟拿着自己的纯白麦克风直接走到了舞台最前端。
“非常感谢healer们的陪伴！你们是最棒的！”
在持续了一整晚也丝毫不减弱的欢呼声中，姜允晟撑着自己正在发出“危险信号”的左膝，再一次完成了深鞠躬。
看到姜允晟有一些不是那么自然的动作，粉丝们在大呼心疼的同时，也开始有预谋地传递起了某种信号。
现在，演唱会已经到了尾声，所有的歌曲都已经演唱完毕，是安可舞台的时候了，没有专门设置talk环节的near oppa可以好好听一听她们说话了。
一些一定要让他听进去的话。
在这个圈子里，near的清冷人设是相当少见的，无论是本土，还是在那个满是“微笑idol”的地方。
而最近near的一系列的表现都在让粉丝们觉得，自己的偶像愈发温柔了起来。
温柔得让粉丝们沉醉。
温柔得让粉丝们嫉妒。
这份温柔的出现是因为他和那个女人的热恋吗？
明明已经看到了公司的正式声明，看到了那些一眼看去没有任何转折余地的“实锤报道”，可是粉丝们依然愿意去相信那只是一场炒作。
粉丝们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从near的口中说出的答案。
一直以来，粉丝们都没有听到near说出她们最想要的一句话。
现在，已经预谋好了的，粉丝们的声音从一阵参差不齐的呼声开始，最终汇成了一句清晰的高喊。
“oppa！告诉我们，你最爱的人是我们！”
同时，在一片孔雀蓝的海洋里，不小的电子字体清晰地映入了姜允晟的眼中。
[你是我们的！不是那个女人的！]
一边心疼他，一边逼迫他。
其实，在安可舞台之前，这样的事情就已经有预兆了。
在每一首歌曲到下一首歌曲之间的十几秒间隙当中，都能听到有相当一部分观众在齐喊“金泰妍”这个名字。
粉丝们热爱自己的偶像，也不允许有人来分享偶像的感情。
慢慢举起麦克风到嘴唇前，姜允晟的这个动作让舞台下的齐喊暂时中止。
“很抱歉，最近这一段时间让大家担心了，非常抱歉。”
“能够得到这么多的欢呼，能够被这么多人喜爱着，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看到过一句调侃，说饭上near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谢谢大家，在那么多优秀的同行当中，选择了我。”
“谢谢大家，愿意成为我的healer，我……”
横举麦克风，用手背遮着嘴，姜允晟暂停了已经开始有些哽咽的声音。
从在练习生年末考核里冒险清唱，到今天举办这一场超过6000人的演唱会，这一路上走得磕磕绊绊，既幸运，也艰苦。
“oppa！不要难过！我们会永远陪着你的！”
……
短暂的安静后，之前还在要答案的粉丝们，开始纷纷安慰起姜允晟。
然而，姜允晟终究是没有正面回答她们的问题，没有给出她们想要的答案。
等到安慰的言辞喊声稍稍停顿，等到姜允晟向舞台下再次鞠躬，结束了这一段对话，再次拿起麦克风准备安可曲的时候，又有另一个声音出现了。
所谓狂粉，是最热情的，也是不讲道理的。
同时，也是很能带起节奏的。
“oppa！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们？”
“你不可以喜欢那个女人！只有我们才是爱你的！”
“oppa！你太自私了！”
……
随着第一个声音的响起，原本还在心疼near的许多粉丝们，一个一个地发生了变化。
在很多年以后，姜允晟也依然可以想起现在眼前这一幕。
孔雀蓝的色彩一点一点变得黯淡，取而代之的是逐渐空洞起来的、黑漆漆的颜色。
舞台下，那些痛心的、悲伤的、愤怒的情绪就像是一团沉甸甸的、实质一般的铅色浓雾凶狠地压到了面前。
姜允晟全身冰冷地勉强站在舞台上，勉强维持着表情，勉强地支撑到了林京亚带着两个工作人员跑到身边。
“回去吧，这里交给公司了。”
扶住看起来似乎还好的姜允晟，林京亚握着他的手，却发现已经是凉得透心一般。
机械地点点头，姜允晟松开林京亚的手，面对着已经不剩下多少“孔雀蓝”的观众席，鼓足力气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鞠躬下去。
眼看着姜允晟双眼无神、步履艰难地从自己身边走过，林京亚听到了一句仿佛冒着寒气的干涩声音。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