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黑与白（二）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从权恩菲手里抽走纸巾，拍在自己额头上擦擦汗，姜允晟长出一口气，感觉到耳鸣正在逐渐消退。
刚才那份不适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万幸没有耽搁太久的时间。
万幸刚才那副狼狈的样子没有让金泰妍看到。
不过有些尴尬的是，没想到会遇见权恩菲和金彩元。
“现在觉得还好吗？刚才吓我一跳。”
愣了片刻，急忙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权恩菲有些不自然地拢了拢鬓发。
本来就是很会照顾人的性格，看到姜允晟满额头都是汗水，就下意识地取了一张纸巾，准备给他擦一擦。
“oppa！”
听到金彩元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姜允晟看着权恩菲摇了摇头。
“oppa，你怎么样了？还觉得不舒服吗？怎么回事啊？刚才吓死我了！要去医院看看吗？”
抱着在街对面的商店里买的三瓶水，金彩元一路小跑到姜允晟面前，微微喘着气，一脸担心的表情。
去小吃店这样的想法早已经在看到姜允晟之前的痛苦样子以后，变得没了影。
满心的惴惴不安。
是权恩菲一个人先发现的姜允晟，那个时候小丫头还在小吃店里坐着。
却不料原本只是出去透透气的权恩菲打来了一个让她慌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的电话。
在赶到路边的长椅旁后，看着姜允晟慢慢缓过劲，稍稍安心的金彩元就跑去买水了，继续留权恩菲在照看着他。
现在看来，姜允晟似乎是已经恢复了。
“谢谢彩元，已经没事了。”
接过金彩元递来的一瓶水，姜允晟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而已，放心吧。”
拧开瓶盖，清水灌进口中，姜允晟的双眼无意识地看向之前金泰妍之前离开的那个街角。
过去了差不多也有十分钟的时间，还不见人。
“oppa，真的不要紧吗？”
还是放心不下，权恩菲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是揪着的。
之前在看到那个痛苦的姜允晟时，她感觉自己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的时候从座位上被狠狠地摔出去了一样。
“嗯，不要紧的，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那个有些苍白的、少了点血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放心的微笑。
只是，从额上滚下的汗珠却还在提醒着权恩菲，这个人现在并不是真的不要紧了。
一时之间，权恩菲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因为，有一些关心的言辞，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想严肃地说教一下这个人，让这个人多爱惜自己一些。
想不克制那份揪心的感受，原原本本地表达自己的情绪，让这个艰难出道、在歌谣界单枪匹马打拼的人明白，有很多人在关心着。
想让这个虽然嘴上很少说什么，却一直都实实在在把亲友们都放在心里的人明白……
明白自己也把他放在心里。
特别是在经历了自己一个人先看到姜允晟，金彩元还没有从小吃店里出来的那段时间以后，她能看出来姜允晟隐隐约约的些许尴尬，也能感受到自己内心的一些不自然。
侧眼看到了微微皱着眉毛，明显还是很不放心的权恩菲，姜允晟挠了挠额头。
最早权恩菲一个人扶着自己的时候，夹杂在强烈的耳鸣、模糊的视线和难以忍受的头痛之间，把这个女孩错当成了金泰妍。
不过，好在自己当时难受得一句话都说出不口，也被耳鸣刺痛得什么都听不清，所以就更谈不上会提到金泰妍的称呼。
这个时候可绝对不能给金泰妍“添乱”。
今年组合大队无法活动，她虽然作为“金歌手”在solo，但也作为“队长”，要一个人去维护这个已经有一点开始走下坡路迹象的团队，在歌曲这个领域的尊严。
这个圈子的更新换代历来都迅猛又无情，出道近十年，能站在如今的地位已经非常不易。
歌手的年岁在增长，粉丝的年岁也同样在增长。
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可尽管如此，这位队长都还是想尽力去做些什么。
为了她所热爱的团队。
姜允晟自然很清楚这一点。
实际上，姜允晟此刻能让人感受到的放松，并不是从那份不适中缓解出来的放松，而是知道没有给金泰妍“添乱”以后内心的放松。
一口气喝下半瓶水，姜允晟再次给金彩元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然后转向权恩菲。
却发现这个一夜之间被媒体们称为“二重奏最漂亮的素人搭档”的人，正埋着头，双手握着水瓶，指尖一下一下地扣在瓶身上。
长发垂下，看不到表情。
oppa！你现在怎么样！
他的表情很痛苦，微微露出的一缕眼神里根本找不到有任何焦点。
捂着左耳的手愈发地筋骨纠结，他在用力地抓着耳朵，一下一下晃动着头，像是想要摆脱什么一样。
很沉重的呼吸，摇摇晃晃的，连站都站不稳了。
到底是怎么了……是怎么了？
站在他的面前，他却好像认不出自己。
一遍一遍地给他说着话，他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
op……oppa，我带你去医院吧，我们现在就去，你一定要撑住！
他站不稳了。
那个在舞台上被称为是“nct队内舞蹈排行第五”、走力量型舞蹈路线的人，现在一点都站不稳了。
倒向了站在面前的自己。
与之前舞台上那个礼仪性的拥抱不同。
此刻，在自己的怀里，他正在忍受着自己不知道的痛苦。
这个人现在就好像是一张单薄的纸，如果自己不抱紧的话，就会马上被风吹走。
我们走……
把他的手臂架到自己肩上，扛着他一步一步挪向路边。
用尽全身的力气，扛着他。
能感受到他一点一点倒向自己的方向，沉沉地靠着自己。
也能听到自己隐隐带着一点哭腔的声音。
泰……
太？oppa你说什么？
他说了一个字音。
他终于可以说话了。
是谁？
oppa，我是恩菲啊，你现在怎么样！
他好像能听到声音了。
恩……恩菲？
是我！
亲友们都说自己很会照顾人，可是现在，面对着这个人，自己却没了主意。
我……没事……
oppa，你不要吓我啊……
你没事？
你都已经这样了，还要说没事吗？
自从yea解散以后，自己多久没有当真流过眼泪了。
可是，现在的自己，不管是眼睛，还是声音，都仿佛回到了yea解散的那天。
……
“恩菲？”
本来已经收回了视线，正准备拧上瓶盖，姜允晟却听到了权恩菲轻轻啜泣的声音。
再一次转向她的方向。
依然是长发垂下，看不到表情。
只是，却能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依然是埋着头，双手握着水瓶。
只是，她的指尖紧紧扣在瓶身上，一点一点地把这个塑料瓶捏得变了形。
一颗一颗的泪珠，落在水瓶上。
“恩菲？”
略微俯身倾向她一点，想看一看她怎么了。
“oppa……”
“我在。”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可怜，有一些无助。
“你真的没事了吗……”
“对，我没事了。”
如果不依靠自己教她的假音，她的音色其实并不清亮，那个本身略微有一些粗的声线，此刻带着沙哑。
“你别吓我啊……”
她埋着的头，更低了一点。
微微弓着腰，肩膀颤抖得更重了一些。
一颗一颗的泪珠，更多、更快地落了下来。
姜允晟的眼神略微闪动，然后抬手放在权恩菲的脑后，悬在她的长发上。
迟疑了片刻，姜允晟把手收了回去。
轻轻地搭到权恩菲的肩膀上。
“恩菲，我没事。”
这个女孩没有说话。
她一点一点抬起手，伸向了自己的肩膀。
然后，紧紧地、用足了力气，抓住姜允晟的手。
用力到在姜允晟的手背上压出了指甲印。
颤抖着抓紧了这个在舞台上牵着自己的手。
像是一种后怕的情绪。
一份差点没有了支撑的心情。
金彩元红着眼眶，抽了抽鼻子，长出一口气，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不能完全理解权恩菲的心情，但是却能感受到那份情绪。
她也很担心，所以可以明白这位姐姐此刻的伤心难过。
重新看向不远处的一个街角。
一辆她不认识的跑车停在了路边。
车灯失去了光亮，整个车都安静了下来。
主驾驶位的门打开。
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走了过来。
从路灯边经过，看清了她小巧的身影和被染成金色的头发。
第一百零三章：黑与白（三）
“那个……前辈，您开慢一点，我没事的。”
“闭嘴。”
换挡的空隙，金泰妍摘下墨镜，随手甩在一边，然后又点了一脚油门。
这辆跑车用更快的速度行驶在去sunh医院的路线上。
身边的朋友们都说她开车很猛。
她现在巴不得这辆跑车长着机翼，立刻飞到医院。
身边的副驾驶位上，是脸色苍白的姜允晟。
车里明明开着空调，这个人却依然脸上带着一层薄汗。
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是两句没有能说出口的话。
也是想要用尽力气大声喊出来的两句话。
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后视镜，除了平常的车况以外，还有那位媒体们UU小说的“near的漂亮搭档”。
所以，她现在不能说很多话，不能出现很多表情。
她现在只能是很多人眼中的金idol、金队长、金歌手、金前辈。
唯独不能是身边这个人的“泰妍”。
压下心头的担心与失神，有些蛮横地、摆出大前辈架子地让这个人跟自己去医院的时候，这个红着眼眶、叫作权恩菲的女孩，始终都站在这个人身边扶着。
也理所当然地跟着这个人一起坐上了这辆跑车。
是的，理所当然。
near＆权恩菲，是相识了很多年的亲友，是二重奏舞台上的冠军搭档，是mc们口中开玩笑时说的“这两个人不像是来比赛，倒像是来结婚”。
也是可以随时大大方方地见面，甚至一起走在街上、不用怕被人误会的scream 和woollim label.权恩菲。
而姜允晟＆金泰妍呢？
是没有正常男女朋友相处模式的男女朋友。
聚少离多，好不容易见一面却还得小心翼翼不能被发现，是合作一次也能引来媒体们写出无聊评论的“流量保证”。
是连在舞台上多一些互动都可能会招致部分粉丝们不满情绪的nctar和snsd.金泰妍。
所以，她现在只能是“前辈”。
一个顺路正好遇见、好心带明显看起来生病了的后辈去医院的大前辈；
一个只能关心，却不能靠近的前辈；
一个现在只能眼看着其他人去做“女朋友该做的事”而不能有半句怨言的前辈；
一个现在甚至连“亲友搭档”都不如的“女朋友”；
一个“可怜”到她自己都想嘲笑自己的角色。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
她可以不管不顾，但是身边的这个人现在却不能像自己一样承受得起自己“不管不顾”的后果。
所以，她一切的情绪都只能闷在心里。
揉碎了，然后用力地闷在心里。
十字路口红灯亮起，被迫踩下了刹车。
侧眼看向身边，姜允晟已经阖上眼睛，靠在了座椅上。
是又开始难受了吗？
那个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汗水越来越重。
在身后座位看不到的、靠近车门的一侧，金泰妍的右手紧紧攥着，指甲狠狠地陷在手心里。
已经给徐志晟打过电话了，他已经取消假期，从家里赶往医院。
这个天才内科医生是信得过的。
姜允晟到底怎么样，等一会就可以知道了。
金泰妍左手握着方向盘，脚尖一下一下虚点在油门上，眼珠没有目标地摆动着。
然后，时不时地看向身边。
一只拿着纸巾的手从后座伸了出来。
权恩菲侧过身子坐在后座的中间，准备擦拭姜允晟脸上的汗水。
和之前的“我自己来就好”不同，这个人现在闭着眼靠在座椅上，除了呼吸以外，没有其他任何动作。
有些小心地把纸巾触碰到了他的额头上，权恩菲的动作很轻。
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因为，从主驾驶位上伸过来一只手，用力握住了权恩菲的手腕。
“前辈？”
金泰妍没有说话，视线越过了权恩菲，笔直地落在姜允晟的脸上。
“那个……前辈？”
“嗯。”
手腕上的力道轻了一些。
“前辈您这是……”
“没事。”
手腕被松开了。
可是，手里的纸巾却被这位前辈抽走了。
“我来吧，你坐在后座，这样侧着身子不方便。”
这位前辈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手上的动作很稳。
似乎，找不到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
亦或是可以“抗衡”的理由。
嘟……
嘟……
嘟！
一阵鸣笛声从车后传来。
红灯已经变成了绿灯。
很快，这辆跑车就重新行驶了起来。
看了看姜允晟被匆匆忙忙擦过汗的脸，再看看金泰妍猛踩油门、猛打方向的样子，最后权恩菲看向了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她眨了几下眼睛，替姜允晟翻了翻被不是很端正的坐姿而蹭乱的衣领。
然而，那只刚才抽走自己纸巾的手又伸了过来。
飞快地拉好了姜允晟的衣领，重新又握到了方向盘上。
“前辈，我……”
权恩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冒犯了这位大前辈。
“坐回去，系好你的安全带。”
没有起伏的语调，那个并不清亮、甚至略微有一点粗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对不起。”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遵守规定把安全带解开了吗？
重新坐好，权恩菲捏了捏安全带，看着后视镜里的金泰妍。
在转过了一个路口，进入大道的高速路段以后，这位大前辈把车开上了快车道。
“别和我说话，你自己坐稳了。”
那个没有起伏的语调里终于出现了一点变化。
像是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没等做出更多的思考，权恩菲就不得不立刻抓紧了安全带。
她的身体向后一顿，仿佛是凭空被紧紧地按在了座椅上一样。
她觉得这辆跑车快要飞起来了。
金泰妍抿着嘴唇，专注地看着前方。
称得上是“暴躁”的驾驶。
这辆跑车似乎是在响应着主人的心绪，发动机隐隐轰鸣了起来。
换挡的间隙，金泰妍突然抓起了蓝牙耳机，稍显粗暴地戴在耳朵上。
“正赫oppa你有什么事赶快说！”
金泰妍的表情像是在尽力克制着烦躁的情绪。
“你才吃炸药了！你不但吃炸药，你还和允儿一……你说什么？”
这位大前辈丝毫没有表情管理的自觉，两条不化妆就不怎么明显的眉毛拧了起来。
“允晟生病了，我现在带他去sunh，正在路上。”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金泰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语气也轻了不少。
“行，那等会……成均馆？”
“秀晶？”
金泰妍的语气有一点点微妙。
“oppa，你是不是傻啊？”
“好了好了，先不和你说了，挂了。”
依然是稍显粗暴的动作，仿佛耳朵不是自己的一样，金泰妍摘下耳机，丢到了一边。
“开……慢点……”
姜允晟的声音突然响起，和那个苍白的脸色一样，没什么力度。
他仍旧皱着眉头，似乎状况和之前差不多，很难受的样子。
金泰妍瞥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然后，继续踩着油门。
姜允晟也跟着叹了口气，同样是很无奈的样子。
“你开慢点……”
“闭嘴！”
“我不……你刚才那么吵，凭什么让我闭嘴。”
“你！”
“我要向淳元老师告状，金泰妍太吵了……”
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姜允晟脑袋轻轻歪向车窗的那一边，又恢复了完全安静的状态。
金泰妍张了张口，像是有气呼不出一样地动了动嘴唇，又咬着牙合上了嘴巴。
我真是败给你了，都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情逗我笑。
这句没能说出口的话回响在金泰妍自己的脑海里。
权恩菲听到金泰妍又叹了一口气。
这辆跑车的速度好像是慢了下来。
第一百零四章:黑与白（四）
“你确定现在不告诉她吗？”
“先不说，她马上就要回归了，这个时候告诉她，让她怎么安心回归。”
站在snuh医院的顶层，徐志晟已经很少见地点燃了一支烟。
夜晚的风很凉爽，但是他的心情却很糟糕。
因为权恩菲的存在，金泰妍并不能明晃晃地以“亲属”这样一类的身份站在诊室里，所以在和姜允晟走出诊室，一脸轻松地“打发”了她和权恩菲以后，徐志晟随便捏了一个理由，把姜允晟拉到了顶层天台。
“哥，我觉得至少今年应该是可以扛过去的。”
与徐志晟不同，姜允晟的声音很平静。
仿佛是接受了命运后的坦然。
“那以后呢？你怎么办？”
“虽然这么说有点抱歉，但是以后怎么办只能看你了。”
“你以为我是神仙吗？什么都能救回来。”
徐志晟没好气地回怼了一句。
相处这么多年，他很少会回怼姜允晟，基本上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他都是那个“受气包”的角色。
“至少，把今年扛过去。”
姜允晟走到天台边，俯身搭在栏杆上，迎着晚风，看向远处的灯火通明，眼神微微闪动。
然后，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原本应该情绪极其低落才对，原本应该一句话都可能说不出口才对。
可是在亲耳听到徐志晟说出结果的时候，内心却异常平静。
也许是早已经下意识地做好了心理准备吧。
毕竟，自己的状况自己清楚。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不告诉她，等以后她知道了，她会怎么想？”
反反复复地把徐志晟这句话在脑海里趟了一遍又一遍，姜允晟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松动了。
三分内疚，三分抱歉，三分无奈，以及一分坚决。
“我别无选择，既然结果几乎是不可逆转的，那现在就先不告诉她，让她安心把下一张专辑唱好。”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以后她理不理解，就不知道了。”
烟头微微燃起，徐志晟长出一口气，面前一片烟雾缭绕。
这位天才医生的表情也因此变得模糊了起来。
“你感情的事，我不多说什么了，现在给你说正事。”
他换了一个站姿，严肃地看着身边的姜允晟。
“左耳听不太清楚的状况应该已经开始慢慢增多了，对吧？”
尽管是一个疑问句，但是徐志晟说得没有任何疑问的意味与转圜的余地。
“如果你不做这份工作，或许还不会这样，或许还不会这么快。”
这个被很多人都认为是非常乐观的天才医生，现在的声音一点都不乐观。
暗沉沉的，甚至还有那么一些自责的意思。
“其实，现在对我而言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影响。”
看了一眼徐志晟突然变得满是嫌弃的表情，姜允晟说完这句话自己笑了起来。
“好吧，我自己说这句话自己都不信。”
这个看起来平静的人抬起双手，力沉地下压，拍在栏杆上，眼神也随着这个动作黯了下来。
也许之前还抱有些微侥幸心理，现在事实完完全全摆在了眼前，终于把心里的那一点余地挤压得再无缝隙。
这是一个“你过得苦，还有别人比你过得更苦”的圈子，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scream ，这个名字是多少过得惨兮兮的同行们一整个职业生涯想都想不到，甚至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姜允晟一点也不想叫屈。
只不过，这件事终究是在心口上严严实实地堵了一把吹不走尘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凭徐志晟的本事，扛过今年应该不会太难，但是明年呢？后年呢？
想活到老，唱到老。
想和金泰妍一起，唱到唱不动为止。
现在看来，似乎是不行了吧？
“暂时先这样，我和几个前辈再请教一下，等下周你再来一趟。至于要不要告诉你公司，我建议你目前先别说。”
拍了拍姜允晟的肩膀，在徐志晟那个有些消沉的面容上，是带着警惕意味的目光。
“不要太相信你公司了。虽然这件事不可能瞒得住，但至少现在是可以瞒住的。给你自己一些时间消化、思考，也给我一些时间好好想想办法，希望能多少把局面挽回来一点。”
“同样，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叔叔阿姨，怎么给允熙说这件事，我们都需要一些时间思考。”
转身，徐志晟把没有抽完的烟从嘴上摘下来。
“初珑不喜欢我抽烟，但是在你的事情上我该抽烟还是得抽烟。”
他把这半支烟放到姜允晟的指间，然后捏了捏姜允晟的手指，让他把这支烟夹住了。
“所以，既然你已经决定现在不告诉她，让她安心回归，那就不要思考过多，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就好。”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脚步渐远，徐志晟不算高大的背影顺着风的方向，像是被风在推着走一样。
然而，他的步伐却稳稳当当。
“我会想办法的！你快回去看看那两个人吧！”
“知道了，哥！”
两个人隔着风，喊完了这两句对话。
徐志晟喊得很潇洒，潇洒得就像是风中的背影。
姜允晟喊得却有些沙哑。
喊得很用力，扯着嗓子。
吹过左耳的风声就像是一只残破的沙漏，里面的沙子正地、忽多忽少地漏了出来。
“哥，谢谢……”
蓦然仰起头，用力抽了抽鼻子，长呼一口气，姜允晟的眼前是一个看不到星星的夜空。
只有一半的月亮，并不完整。
过了许久，姜允晟摸出手机，解锁了屏幕。
是他自己，还有搂在身前的金泰妍。
大拇指轻轻地摩挲在手机屏幕上，姜允晟眼中的焦点慢慢散开了。
“以前你就告诉我，说要跑出最快的速度。”
“可是，我说不定以后就跑不快了。”
指尖悬停在手机屏幕上的某一个地方，姜允晟的眼神逐渐清晰了起来。
“金歌手……”
抬头，姜允晟收起手机，扫视过远处的灯火。
那个高大的背影在风中停顿了片刻，然后转身走向了楼梯的大门。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点迟滞，就像是准备带着耳返，握着麦克风，登上舞台一样。
那个舞台上会有属于near的歌声。
楼梯的大门被打开，姜允晟的身影一闪而过。
夹在他指间的那半支烟，忽明忽灭。
第一百零五章:黑与白（五）
安安静静靠在墙上，耷拉着脑袋，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揪着衣角，在一只明显不怎么合适的网球帽下，没有多少神采的眼珠机械般地摆动着。
“怎么这么没精神？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医生说只是疲劳过度。”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金泰妍的声音有些倦，淡淡的语调里带着思考的意味。
“正赫oppa，我见过他累到晕倒的样子，在地下练习室里，那时候我站在门口，他连我是谁都看不清了，可也没有像今天这么痛苦。”
扶了扶沈正赫扣到自己头上的网球帽，金泰妍越说越觉得姜允晟有事在瞒着自己。
说不出来为什么，但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事发生在姜允晟身上了。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相信你的说法。”
轻轻拍了拍金泰妍的头顶，刚刚赶到医院的沈正赫看着这个当年自己陪着一起从舞台下一片漆黑的时期里走出来的“闷罐子”，稍稍有些感慨。
今年以来，真的是变化了不少。
near对于她而言，确确实实在精神层面上做到了“near”的含义。
然而，near现在可能是出问题了。
虽然金泰妍脸上的表情在外人看起来足够平淡，可在沈正赫眼里，她的这份平淡下面满是胡思乱想。
“你说，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双手握拳，紧紧攥在一起，攥得指节发白。
刚才不管是姜允晟，还是徐志晟，两个人的表情、语气都很正常，可是金泰妍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金泰妍是一个心思敏感又喜欢有事不说闷在心里的人，能让她发出这种问句，大概是真的察觉到了什么。
若有所思地扶了扶眼镜，沈正赫看向了站在远处打电话的权恩菲。
“那个孩子怎么也在这里？”
“不知道，她现在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near亲友，而我只是near的同公司前辈，还是他的一小部分粉丝不太待见的那种。”
“是你带她来的吧？”
“oppa，你就不能笨一点吗？”
如果放在以前，金泰妍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会是咋咋呼呼的，但是现在，她已经愈发平静了。
眼看着徐贤现在越来越能疯，反倒是一向疯惯了的金泰妍安静多了。
这个想法在沈正赫的脑海里停留了不超过一分钟，金泰妍就走路带风地小跑进了一间诊室。
那间诊室的医师是徐志晟。
“彩元，你放心吧，oppa他没事的。”
“对，我和他在医院。”
“早点睡觉啊，别担心了。”
放下手机，权恩菲捋了捋耳边的长发，心有余悸地看了看电梯的方向。
没事就好。
之前当真是吓了她一跳。
至于为什么会紧张到落下眼泪，她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却没有得出答案。
“你好。”
平静的声音。
带着雅量般的书卷气。
转过身，权恩菲看到了一个西装革履、戴着一副精致的旧式眼镜的男子。
“您好？”
“我是s.m策划部次长，沈正赫。”
一张印有考究纹样的名片递了过来。
这个陌生的名字因为前缀而在权恩菲面前变得很有分量了起来。
之前听姜允晟说过，他的solo活动是策划部的沈次长在负责。
“您是来看望near吗？”
谨慎地看了一眼沈正赫平静的面庞，权恩菲有些不太理解。
这位次长人这么好吗？
艺人生病了也第一时间赶过到医院？
沈正赫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之前在关于第一届edm音乐节的事情上，接到了scream records上交的报告。
那份报告当中，有一页单独的追加计划呈报。
其中，提到了“woollim label.权恩菲”这个名字。
后来问询了scream records的负责人，才知道是姜允晟想要给这个女孩帮忙。
“权恩菲女士是woollim旗下的伴舞，并且有练习生合约，对吧？”
“是的。”
这位次长似乎是在明知故问。
“那还真是可惜了，我只是策划部的人员，如果是练习生管理部，我可能就想挖人了。”
“谢谢您！”
顾不上去看沈正赫的表情，权恩菲急忙深鞠一躬。
“说起来，权恩菲女士也是woollim label在音乐节的追加计划上着重派出的合作人员之一，作为near的合作舞台搭档。”
“是的。”
“那就非常抱歉了。”
抱歉？
看着沈正赫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的平静微笑，权恩菲心里有些没底。
“贵公司在追加计划上的提议虽然看起来很不错，但是考虑到near的个人路线问题，所以两位的合作舞台这一次是不能实现的，也就是说权女士不能在音乐节上和near同台。”
“这件事已经在今天知会了贵公司，想必之后权女士就会得到通知。”
“真的是非常遗憾，near的solo活动是已经精心规划好了的，贵公司的这次提议并不能很好地兼容进去。”
“还请权女士能理解near的无奈。”
留下这些话，沈正赫与有些愣住的权恩菲告辞，转身走开了。
姜允晟是他在带，这不假。
但是，在不是重大病情的状况下，如果不是有金泰妍的关系在，他完全不至于这么晚了赶到医院来看望。
取消near和woollim label所派权恩菲的合作舞台，正是他的提议。
至于理由……
这位沈次长像是看出来了什么苗头。
在他看来，有些事还是早早掐掉可能性比较好。
更何况，他和金泰妍的私交是相当不错的。
既然金泰妍这个心思并不复杂的“闷罐子”还没有什么反应，那么他就出手，帮忙理清一些事情吧。
“次长，您怎么过来了？谢谢您来看我。”
嗯……姜允晟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只是，金泰妍那么说了，还是多留意一下吧。
“路过，听泰妍说了你的情况，后面的行程非常重，这段时间要休息好。”
“谢谢次长，我明白，不会耽误行程的。”
听到“行程”这个词，沈正赫扶了扶眼镜。
然后轻轻拍了拍姜允晟的肩膀。
“你的专辑进度要加快一点了。”
“好的，我会在scream records申请协调。”
姜允晟的眼神略微有一点不解，之前开会的时候，专辑的进度并没有显露出需要加速的迹象。
“之所以加快，是因为你的双主打和泰妍的两首歌用的是同一个概念的mv制作，泰妍的进度提速了，那么你的也得跟上。”
“您的意思是……”
“没错，好好准备一下吧，你要准备上镜了，那首‘starlight’。”
第一百零六章：星光与幻痛（一）
“名品歌声！这个分数已经表达了所有观众们的看法，恭喜near队，再拿冠军！”
……
“我以为near对这首经典老歌的改编就已经足够惊艳了，没想到现场即兴发挥还能更加精彩。恭喜near和权恩菲，再一次坐上冠军座位！”
……
“惊人的逆转反击！惊人的记录！在三连冠之后，near队为我们带来了震撼的四连冠！恭喜，两位简直是承包了二重奏的五月份！”
再一次比照了一下面前的镜子，安宥娜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拍了拍坐在身前椅子上的人。
“泰妍你在看什么？”
自从进了这间化妆室，坐在安宥娜这位化妆师面前以后，金泰妍就一直在用各种办法看手机。
“onni，我在看刚出来的评论。”
把手机举到安宥娜面前，金泰妍的声音里揉着不轻不重的笑意。
[暴风般的四连冠开始复苏，久违的near！]
“啊……这孩子果然是很适合这样的节目，那些需要搞笑的综艺是真让这孩子为难。”
一边收拾化妆包，一边笑着摇了摇头，安宥娜看着仰头看自己的金泰妍，若有所思地捏了捏她的脸。
“泰妍你皮肤真好啊，现在这个妆也很适合你……嗯，等一会怕是要迷死near了。”
一句无心的玩笑话。
金泰妍仰着的头重新摆了回去，只给安宥娜的视线里留下一个看不到表情的头顶。
虽然near自出道以来的装扮一直都是安宥娜负责，但是安宥娜并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玩笑话对于金泰妍和near来说意味着什么。
今天是金泰妍迷你二辑先行曲“starlight”和near迷你一辑双主打曲之一“phantom pain”的mv拍摄日。
概念联动，故事联动，mv联动，这两位歌手的本次solo活动可以认为是公司对当季音乐市场的一次“联手出击”。
而在幕后策划这一切安排的人，就是很少有人知道原因而在公司策划部与部长崔怔国分庭抗礼的的实权次长、scream records计划的第一提案者沈正赫。
这位让金泰妍可以随意当面咋咋呼呼、甚至大呼小叫开玩笑的次长，在音乐制作上貌似异常信任姜允晟的判断。
这次“联手出击”总计涉及到了四首歌曲。
金泰妍的“why”和“starlight”。
near的“smashup”和“phantom pain”。
从概念到故事，每一次会议，姜允晟不曾缺席过。
林允儿曾经问过沈正赫一个问题。
你很看重允晟这孩子，是因为泰妍onni吗？
沈正赫的回答倒也干脆。
是因为他在音乐上的天赋。
上周，near在金泰妍迷你二辑里操刀的另一首收录曲已经完成了录制。
那首“handsme”，无论是音乐制作部本部，还是scream records，都认为是一首其实可以推到主打位置上的歌。
说是要给金泰妍编一首快歌的near，依然制作出了一首中速歌曲。
84的bpm，姜允晟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想把这一项数值顶上100的意思。
最后还是想着，给泰妍前辈制作一首更适合她风格与特点的作品吧。
这是姜允晟的公开说法。
我女朋友唱得开心最重要。
这是他的内心活动。
看似很典型的流行单。
然而，也只是看似。
这首曲子在堪称是阳光明媚的外表下，有着一线到底的编曲与极为丰富的和声。
仔细听就会发现这首歌当中的人声混音和人声变奏是多么复杂。
词曲安排非常紧凑，没有丝毫空间被浪费。
可以说是依照金泰妍的特点而量身打造的solo部分，则把整首歌的质感一下子提高到了另一个等级上。
金泰妍本人也唱得很大气。
“默契的音乐搭档。”
这是scream records内部的评价。
而这个评价则在本周录制了“starlight”和“why”以后变成了“完美的音乐搭档”。
尽管“why”的主制作位并不是near，但near操刀的“starlight”所展现出的歌曲素质，还是实实在在地让scream records在音乐制作部里愈发“大声说话”了。
而今天，就是这对“完美的音乐搭档”拍摄mv的日子。
金泰妍迷你二辑《why》先行曲“starlight”与姜允晟迷你一辑《near the origin》的双主打曲之一“phantom pain”。
“星光”与“幻痛”。
“我听说你的mv拍摄是那种很甜蜜的吗？”
尽管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可是安宥娜略微亢奋的表情却在告诉金泰妍，她依然像小姑娘一样对甜蜜爱情故事很有兴趣。
“大体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可是实际的内涵并不怎么甜蜜，是一段从一开始就预示着注定要走向终结的……回忆。”
“啊……不管了，只要mv看起来甜蜜我就满足了。”
安宥娜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一副就等着看mv成品“吃糖”的样子。
然而，与作为观众的安宥娜不同，金泰妍稍稍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姐姐你也好歹看一看概念啊！
话说回来，姜允晟是去哪了？
自从自己开始化妆以后，姜允晟就离开了化妆室。
金泰妍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鼓了鼓面颊，嘟着嘴巴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向门口。
“这两天状况怎么样？”
手机里面传来的声音满是熟悉的欢脱。
欢脱得能带动身边的人放松下来。
“和你预料的完全一致。”
坐在前不久公司才给自己更换了的新保姆车里，姜允晟全身舒展地躺在座椅上，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这样啊……那还是真是糟糕呢。”
徐志晟的声音依然欢脱。
与此刻表面上的欢脱不同的是，这位天才医生最近很郁闷。
姜允晟的左耳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而且，右耳也出现了类似的轻微症状。
尽管姜允晟平时表现得看起来很正常。
“不过，好消息就是最近nct非常忙，所以贤俊哥管我管得不是很严，我去你那还是比较方便的。”
其实，作为经纪人，金贤俊对near的管理已经是圈子里少有的宽松了。
这其中固然有near本身就比较让人放心的原因在。
但是，更多的因素还是集中于姜允晟的工作方式。
我看你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在外面买房子了。
这是金贤俊半开玩笑说的一句话。
以姜允晟在scream records的工作时长来看，往返接送他于公司与宿舍之间，倒不如他自己在外面安一个住处来得便利。
当然，前提是金泰妍的迷你二辑和near的迷你一辑能拿到好成绩。
能靠个人创作吃饭，这是near和nct其他成员相比起来最大的不同。
只是单看作曲版权的费用，就足够让宿舍里的弟弟们大开玩笑喊着“哥你必须请客”这样的话语了。
这位nct全体成员当中，目前唯一一个有收入的哥哥。
“这算什么好消息，我巴不得你好好的，别来我这给我添堵。”
“哥，我有件事……觉得有些不安。”
“怎么了？”
“我感觉泰妍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第一百零七章：星光与幻痛（二）
you arestarlight
照亮我的心
如果和你在一起
终日都是如同身处梦境一般的心情
伸手扶了扶这只陪伴了自己半年的头戴式耳机，姜允晟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铺陈在听觉每一个角落的是这首名为“starlight”的歌声。
这个季节的la，最是阳光明媚的时候。
这是姜允晟第一次来la，第一次来la的s anderson st.
一大片粉色的墙，转角还杵着一部公用电话。
不错的天气，不错的心情。
写点什么好呢？或者是画点什么？
姜允晟眨了眨眼睛，手中的笔快速勾勒了起来。
你悄悄向我走近
敞开我的心门，我铭记那天
像光芒一样照亮我
身边有一道影子一点一点被纳入了视角的余光。
一件偏白的牛仔马甲，斑彩的衣领上是刚好及肩的短发，简洁的短裤和略显大的白色运动鞋，像是坠入了一滴露水般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看向姜允晟手里的笔记本，以及姜允晟本人。
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位有着牛奶肌肤却打扮得像是假小子一样的“少女”呢？
就像是在夏季的海边，迎着清爽通透的风，喝了一杯加冰的青柠味苏打水。
侧头迎上她的目光，姜允晟提前收敛了眼神里过多的暖色。
摘下耳机，伸到她的耳边，然后看着她像是等着吃水果糖的小孩子一样接过耳机，戴到耳朵上。
姜允晟转过头，视线重新回到了手里的笔记本上。
在他看不到的方向，在余光触及不到的角度里，那个戴着耳机的“少女”似乎是在随着耳机里的歌声而在内心打起了节奏，露出了一个不是很符合真实年龄的笑容。
简简单单，干干净净。
依然是不错的天气，依然是不错的心情。
还有，身边这位不错的人。
一阵悠长的风踏着轻快的步伐从面前飞奔而过。
像是牵着自己的手。
空气中有着“罗马假日”般的美好。
“1，2，3……ok！”
随着导演的这声指令，整个mv拍摄现场解除了工作状态。
金泰妍摘下耳机，一出溜地从半坐着的长阶上蹦下来。
然后，抽手拿走了姜允晟手里的笔记本。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开怀的笑容，哭笑不得的语气，以及深藏在眼底的甜意。
在全场工作人员等着看好戏的目光里，金泰妍看似无奈地抖了抖笔记本，举给所有人看。
导演的拍摄要求很简单，姜允晟在笔记本上随便写点什么就行了。
然而，姜允晟刚才却在笔记本上画了一只卡通版的小羊。
并且，在小羊的旁边写上了“kim”。
从长阶上跳下来，姜允晟轻轻耸了耸肩膀，笑得有些无辜。
“泰妍nuna是加了内增高吗？”
姜允晟看起来很放松的样子。
也许这一趟出差，真的给他带来了好心情。
“谁让你长这么高的！”
mv女主角的声音听着像是被戳穿了秘密的气急败坏。
“是我妈妈。”
从金泰妍身边走过，姜允晟用平静的语气留下了这句话。
就像是在直播的时候被粉丝开玩笑问“有没有每天好好刮胡子”一样，金泰妍张了张嘴，飞快眨了几下眼睛，用力短叹一口气。
关于如何在公众场合相处，如何在工作中配合，姜允晟和金泰妍有过交流。
亲友时期关系就很好，现在就更不用提了。
绯闻虽然不再沸沸扬扬，但也依然存在。
表现太亲密等于是在坐实绯闻。
表现太疏离等于是在刻意为之，还是会造成一样的效果。
所以，在其他人面前，就按照正常的、关系亲近的同门姐弟来相处就好。
所以，现在这个穿着内增高的小矮子奋力跳起来，看似用力、实则轻柔地拍了一下姜允晟的脑袋。
拍得姜允晟很配合地缩了缩脖子，同时双手下意识地向后摆，怕金泰妍摔倒，随时准备扶一下。
“泰妍啊，会玩滑板吗？”
在周围一片轻松的笑声里，道具师把一只滑板推到了金泰妍脚边。
金泰妍低头看着滑板愣了愣，然后抬头露出一个有点傻气并尴尬的笑容，跨步躲到了姜允晟身后，双手抓着姜允晟的两只胳膊，再伸出小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着。
“near你会玩吗？”
踏上滑板，等到身后的金泰妍松开手，姜允晟用力一蹬，踩着滑板娴熟地跑开了。
绕着墙边跑回来的时候，姜允晟轻巧地跃起，带动着滑板也凌空翻腾了几圈。
接着，他稳稳地落下，继续踩着滑板，在金泰妍目瞪口呆的表情前悠悠地回到了原处。
“没问题。”
“ok，那你教一下泰妍吧，不需要让她学会，只要别从滑板上掉下来就行。”
金泰妍缩头缩脑地看着走远的道具师，再可怜巴巴地看着姜允晟，眼里写满了“无辜”和“亲密”这两个词。
“我可以不学吗？”
“不可以，你现在不学，等会去了66号公路的海滩边上，你就得摔地上。”
“哼！”
嘟着嘴发出了一个有点可爱的声音，金泰妍颇有几分豪气地踩上滑板。
然后，小心翼翼地蹬了一脚。
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就跑了出去。
姜允晟张开双臂，翼护在她的身侧挪动着步伐。
“等会就要拍下一个镜头，不要跑远了！”
金泰妍的助理看见这个“疯子”像是起了玩心的样子，无可奈何地喊了起来。
“请放心吧，我不会让nuna跑太远的！”
面对这个刚才还说“不想学”，现在却闷着头只顾着玩的金泰妍，姜允晟一边侧眼看着她，一边半侧身向着那位已经很熟悉的助理回应。
“你还会玩滑板？居然都不告诉我！”
金泰妍摇摇摆摆，眼看就要从滑板上掉下去，索性就直接伸手抓住了姜允晟的胳膊。
“我不但会玩滑板，我还会带金泰妍一起玩滑板。”
转过了一个弯角，脱离了工作人员的视线，在这个周围没有什么行人的小路上，金泰妍原本抓着姜允晟胳膊的手，自然而然地放到了姜允晟的手心里。
“什么时候？”
眨巴着眼睛，金泰妍皱起眉毛看向身边的人。
“现在。”
“……”
牵着姜允晟的手，拉到自己面前，金泰妍轻轻咬了一口，发出了一下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刚才待在保姆车里在做什么？”
“我在搜索这周围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这不是应该我做的事情吗？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这样了？”
“现在。”
“……”
从滑板上蹦下来，金泰妍拉着姜允晟的手，半笑半嗔地拍了一下姜允晟的肩膀。
“又是现在，为什么就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握住那只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姜允晟慢慢靠近面前的人。
在金泰妍愈发盈满笑意的甘甜眼神里，姜允晟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她喜欢的好看弧度。
“因为，你就是我的现在。”
第一百零八章:星光与幻痛（三）
“cut!”
迎着凉爽舒畅的海风，姜允晟踩着滑板跟在金泰妍身后，回到了不远处的摄像机器旁边。
“你们两个再自然一些，泰妍就不用说了，都出道九年了，拍个mv不应该成为问题。”
“near你好歹也是拍过电视剧的人，你们两个表现得再放松一些，就像是情侣一起出门玩滑板，懂吗？”
“拍过这一条，等下还有海滩上的镜头，你们两个要是这么一直放不开，咱们今天就完不成进度了。”
导演摘下遮阳帽，有些烦躁地拨了拨头发。
这两个人又不是没拍过mv的新人，要经验有经验，要经历有经历，不过是演出情侣的感觉而已，并不难，不应该在镜头前这么放不开。
“休息五分钟。”
在全场工作人员同情的目光里，姜允晟和金泰妍对导演离开的背影鞠躬。
却在重新站直了以后，一脸轻松，甚至有点想笑。
和导演有些烦闷的心情不同，他们两个人不是放不开，而是担心表现得太过于自然。
所以，拍第一条之前，两个人就商量好了要先“收敛”着拍摄。
毕竟，在这些工作人员眼中，他们两个关系再怎么好，也只是同一个老师门下的前后辈。
“在看什么？”
坐在长椅上，金泰妍下意识地想把自己手里的水瓶递给姜允晟。
“在看回去以后的行程表。”
侧身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姜允晟悄悄做了一个鬼脸。
然后，不远不近地坐在了金泰妍身边。
“回去以后就是音乐节，然后要和你一起去banilaco，接着……”
姜允晟的表情有点微妙。
“什么啊？”
“我要和127队一起出道了。”
略显好笑的声音。
至于为什么会“好笑”？
金泰妍无可奈何又有一点点泄气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她对公司造型师在127队出道曲里的造型设计实在是感到糟心。
好好的一男朋友，被称为是西装架子的“scream records门面”，被造型师收拾得一言难尽。
“那你的二重奏呢？四连冠之后，你准备和你的恩菲五连冠吗？”
金泰妍突然拉近了一些距离，笑得仿佛是“不怀好意”一般。
姜允晟张了张嘴，上牙磕碰了下牙几次，眼皮飞快地眨了两下。
“第一，四连冠哪有那么容易，很辛苦才拿到的;第二，五连冠是不可能的，公司已经和mbc说过了，行程安排不开，所以目前暂时退出二重奏;第三，权恩菲xi是她自己的，不是我的。”
姜允晟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
“这才是我的。”
然后，在金泰妍眼前晃了晃，轻轻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泰妍、near！再来一遍！”
导演刚才有些烦闷的声音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你们两个，今天就在镜头前当一天的男女朋友，懂了吗？”
导演做出了一个他认为是非常简单明了的指令。
简单到随便在公司里找几个练习生都能听明白的指令。
“听懂了。”
表面上听起来瓮声瓮气的回答。
以及两个人明知导演不知内情而忍不住想笑的心绪。
“好了，自由发挥吧！”
位于66号公路尽头的santa monica海滩，在这片土地上堪称是最美的海滩之一。
沿着海滩边的道路，周围不乏散步、游玩的行人，海风裹着凉润的气息，阳光的角度顺着一排路灯依次错落，分明地披挂在人们眼中每一缕温和的目光上。
尽管知道身边有镜头;尽管知道现在并不是在休假;尽管知道并不能像私下里相处那样对待自己正牵着手的这个人，可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姜允晟还是感觉到了一种脱离了工作的心情。
身边的“假小子”把那身略发白的马甲换成了白色的外套，并不算长却称得上精致的双腿踩在滑板上，在那个童话精灵一般的气质里，已经不再是少女的“少女”正站不稳而摇摇晃晃着。
“回去以后教教我呗。”
不知道是因为滑板真的有意思，还是因为可以明晃晃地当着很多人的面前拉着姜允晟的手，金泰妍尽管表情已经控制得很不错了，但是语气当中依然有一些不可抑制的上扬意味。
“为什么想学滑板？”
难不成你想回去以后出门踩滑板玩？
铁定会被围观吧。
金泰妍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姜允晟的手，然后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指向远处的一对年轻男女。
一对踩着滑板、轻巧自如又十指相扣地行过路边，也迎向大海风光的年轻人。
“好。”
映着姜允晟低沉的嗓音，金泰妍倚在了他的臂膀上。
一对正在观光海滩的、女生略显笨拙踩着滑板、男生细致地护在身边的情侣。
一阵更加热情的海风奔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对方。
温润的气息，清爽的海风，明媚灿烂的阳光。
无论与任何人比较都会在自己心里稳稳占据第一位置的容颜;即使是在梦中相遇也会让自己心跳加快的柔软目光;十指紧扣时从手心里融入心中的温热。
从66号公路尽头开始，到彼此身后的海滩一线，度假的人们悠哉地来来往往。
迎风入耳的是海鸟清脆的叫声。
仿佛是俏皮一般的小小海浪轻轻地卷在海岸边上。
那对一起娴熟地踩着滑板的年轻男女，笑着从身边行过。
笑声里有着忘记一切烦恼的情绪。
这一刻，在姜允晟和金泰妍的眼中，仿佛时光稍作停留，把世界的边界也留给了彼此。
这一刻，在姜允晟和金泰妍的笑容里，仿佛岁月慢慢回头，把容颜的指针也拨回到了十年前的纯真。
这一刻，66号公路边只有海滩、阳光，以及一对似乎是忘记了周围的男女。
那个女生唱过一首歌，《i》
那个男生唱过一首歌，《you》
为“你”作曲的《i》
为“你”作词的《you》
而在这一刻，成为了“starlight”，成为了彼此内心的“星光”。
loveamazing
you arestarlight
“这两个人可以当演员啊，发挥得比剧本要求还要好得多，表现相当真实啊。”
导演摸了摸下巴，把已经被镜头里的情景所超越的剧本扔在一边，一本满足地打开了手边的易拉罐，放心地喝了一大口饮料。
一直到被身边的工作人员提醒，导演才想起来发出指令。
“1，2，3……ok！”
转过身，迎着导演的方向鞠躬，两个人内心有些不舍、表面上非常利索地松开了手，拉开了距离。
看了一眼姜允晟的侧颜，金泰妍看似悠哉地别过了视线，然后无意识地把手放进了口袋里。
她摸到了一张折叠好的信纸。
那是之前姜允晟放在她手心里的。
这才是我的。
金泰妍想起了姜允晟当时说的这句话。
稍稍走慢一点，落在姜允晟身后，金泰妍拿出了那张纸。
她在指间摩挲了片刻，然后慢慢展开。
那是一张从笔记本上裁下来的纸。
那张纸上画着一只卡通版的小羊。
旁边用飞扬洒脱的字体写着“kim”。
抬头瞄了一眼身前的那个背影，金泰妍抿了抿嘴唇，缓缓地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侧身看向海滩，视线的余光里是那个背影映着金灿灿的光辉。
阳光正好。
loveamazing
时光正好。
you arestarlight
“星光”正好。
第一百零九章:星光与幻痛（四）
没有色彩，没有温度。
眼前这位本是熟悉得连做梦都会想起的人，非常陌生。
没有任何感情的目光。
彼此相对站在海滩边上，明媚的阳光，舒适的海风，可是却仿佛是一个黑白色的世界。
对面的人缓缓抬起胳膊，伸手放在自己的面颊旁边，似乎是想轻抚。
然而，那只本来干干净净、五指修长的手，却满是伤痕，鲜血淋漓。
在自己抬肩抓住那只手之前，那只手被它的主人收了回去。
在自己的眉间轻轻点了一下。
再一次去抓那只手，却看到了熟悉的笑容，温暖的目光。
于是，自己伸出的手像是被定格了，只能悬在半空。
也只能握住空气，像是曾经握住这个人的手一样，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第一次眨眼，是这个人的头发被海风拂乱，唇角微扬。
第二次眨眼，是这个人的背影。
第三次眨眼，是留在海滩上一串长长的鞋印，以及自己零碎的眼神。
“1，2，3……ok！”
粗高的声音，是导演的喊声。
喊醒了还在回味剧情的金泰妍，以及站在最后镜头外的姜允晟。
“休息一会，等太阳落下把夕阳的镜头一拍，今天就收工了！大家再坚持一下！。”
“好！”
“加油！”
刚才这一条“phantom pain”的镜头，导演很满意。
这是他第一次给near拍摄mv，本以为都说near性格冷只是单纯的人设，真让这个24岁的年轻人完全冷漠下来还会有些困难，没想到刚才在镜头里他看到了设想中的最佳眼神，细节肢体动作的表达也足够到位。
金泰妍的表现同样出色。虽然没有听说过她在影视方面有过什么成绩，但是在刚才的镜头里，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已经被完全调动了起来。
特别是最后的面部特写，那个复杂到需要定格镜头去解读的目光。
整个人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白水晶，被砸到地上，摔得粉碎。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如果不是有机器在拍摄，金泰妍刚才最后的特写几乎可以让人以为是真的失去了什么很珍贵的东西。
几年前就听说过s.m策划部那位实权次长是一个看起来平静温和，但脑子里天马行空、让人完全抓不住头绪的人。
这一次，让the one门下两个学生的专辑进行联动表达，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以starlight为剧情起点，以why和smashup为剧情里各自平行世界的解读，以phantom pain为回忆部分和剧情大结局。
据说金泰妍的专辑预计是七月份发布，而near的专辑预计是九月份发布。
也就是说，想要看完整全部的故事剧情，那些歌迷们得在中间等上两个月。
就好比一位电子游戏发烧友买了一款期待已久的单机游戏，结果打到最精彩的地方，剧情没了。这才发现自己只是买了上部，想看全视角和大结局得买下部。
然而，下部的发售是在两个月以后。
两个月的时间用来吊胃口，足够那些策划和市场部的人折腾了。
“怎么了？”
“不知道，好像是泰妍……”
准备重放一遍镜头看看的导演抬起头，发现身边不少人都在看向金泰妍座椅的方向。
near和各自的两个助理都围在她身边。
而且，near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两个孩子是怎么了？
抓起旁边的棒球帽，扣在头顶，导演起身走了过去。
“没事没事，我只是……太投入了。”
“真的？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就要说，不要强撑。”
“真的，我没什么问题，等一下就好了。”
深呼吸，伸手扇扇风，金泰妍的表情一点一点被管理了起来。
两年，从来没有见到姜允晟在自己面前是那样的表情、那样的眼神。
只是工作而已，离开了镜头他就会从镜头要求的near恢复成自己的姜允晟。
可是，刚才的拍摄里，他轻轻伸指点在自己眉间的时候，自己没由来地就心慌了一下。
可能要失去，却不知道何时会失去。
可能有办法留下，却不知道怎么才能留下。
明明一切都在慢慢往美好的方向发展，可为什么最近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了。
有的时候，身边的朋友们都说自己是敏感过度。
但是，现在自己却怎么都不能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刚才拍摄的时候，自己脑海里闪过了几个画面。
在路边，捂着左耳、表情很挣扎的姜允晟。
在诊室里，语气轻松、语调欢快亲切的徐志晟。
在医院走廊里，准备离开的时候，先是看了姜允晟一眼，然后又转身看向诊室方向、若有所思的沈正赫。
直觉告诉金泰妍，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然而，她却怎么都想不到是什么事情。
镜头里，那个最后的对视，姜允晟仿佛是诀别一般的温情眼神，把这些“胡思乱想”全部都启动了。
金泰妍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眉间。
本来被点在上面的红颜料水已经被擦掉了。
金泰妍慢慢抬起头，看了看身边。
姜允晟刚才那只“鲜血淋漓”的手重新恢复了干干净净的样子。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泰妍nuna，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是姜允晟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带着自己能够察觉到的紧张和关心。
还有，这个称呼“泰妍nuna”。
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姜允晟还只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归、在公司内部带着“实验品”标签、小心翼翼的新人后辈。
现在，这个人已经成为了“scream records最年轻的王牌”“最值得期待的歌谣界新人”“nct必然的当家主唱”。
时间，过得很快。
快到第一次见面的画面仿佛就是在昨天。
那首舒缓悠扬的“danny boy”仿佛还在耳边。
过去的两年里，感觉经历了很多故事。
而过去那些故事的结局，是眼前这个想要关心自己却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的人。
自己曾经告诉过这个人，要在自己的赛道上跑出最快的速度。
这个人做到了。
可是，赛道总会有终点，不可能永无止境地跑下去。
就像沈正赫说的那样，要考虑生活。
“我没事，放心。”
决定了，无论这个人会在什么地方停下脚步，会选择什么地方作为终点，自己都会陪他一起停下来。
只要不失去，就好。
第一百一十章：没有把握
落日余晖下的海滩，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嬉闹奔跑。
深夜月光下的海滩，那个人默默地踩在海水里。
暖风迎面的海滩，那个人动作轻柔地给光着脚在沙滩上跑了很久的自己，在脚上贴好绷带。
海水冰冷的海滩，那个人一点一点离开岸边，走向大海深处。
色彩鲜明的画面里，那个人背着自己，走在海滩边上，鬓发贴在他的耳廓上，能听到自己从内心涌出的轻快笑声，也看到那个人淡淡的微笑。
色彩黯淡的画面里，空空荡荡的海滩，月光被揉碎在海面上，海水漫过那个人的头顶，然后消失不见。
肩膀微微耸动，握手成拳，攥在手心里搓了搓指尖，躺在座椅里的金泰妍伸手拉下了眼罩。
梦中的场景，一半是“starlight”，另一半是“phantom pain”。
环顾四周，飞机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而在另一边对面的座位上，梦中的“那个人”还在看着手机。
屏幕上的微光映在他的脸上，隐约能看到是一副一边看、一边思考的表情。
[为什么还不睡觉？]
轻轻拿出手机，平复了一下刚刚摆脱梦境的心情，金泰妍接上耳机，发出了这条信息。
耳机里传来的是“a cafethe moonlight”这首纯音乐舒缓平和的旋律。
也是《you》的前身，当初让姜允晟送给自己的那首曲子。
考试辅导课程的视频被突然出现的消息弹窗中断，姜允晟一怔，侧头看向金泰妍，没有戴在左耳上的左耳机搭在肩膀上，显得孤零零的。
万幸以前学的知识还没有忘；万幸上中学的时候自己的成绩一向不错；万幸从2014年开始，考九科变成了考四科；而且公司还给自己请了私人教师，所以现在只要抓紧时间复习，还是有信心的。
[我想抓紧时间复习一下，今天下午还有课程。]
[那你不困吗？]
[刚才睡了一会，没办法，想考上大学就只能拼命复习了。]
[拼命拼命拼命……拼坏了怎么办？你的命是我的，没我同意，你敢乱折腾！]
这一行字带着张牙舞爪的气势跳到手机屏幕上，姜允晟瞳孔微张，抿了抿嘴唇，笑着摇了摇头。
[你的，那我现在不复习了。]
发出这句话，姜允晟关掉了视频，然后举起手机向金泰妍晃了晃。
[喂，我说真的，你不能把自己拼坏了。]
[不会坏的，我还想着用怎么样的方式给你戴戒指呢。]
[如果你有什么事，我会受不了的。]
短暂的笑容一闪而过，金泰妍咬了咬下嘴唇，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这条消息发出去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隐隐觉得会有一点不踏实。
真的是自己敏感过度了吗？
[我不是在你面前活蹦乱跳，就是在电视上活蹦乱跳，怎么会有事。]
[你要是敢有事，我一定打你！]
[大前辈，您教训的是。]
夹杂着叹息的轻笑从嘴边溢出，金泰妍瞪了姜允晟一眼，咬了咬牙，然后重新窝回到了座椅里。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怎么会有事呢。
不会有事的，没问题的。
拉下眼罩，听着“a cafethe moonlight”的乐声，时光在脑海里快速勾勒出了一副旧时的画面。
那是在“i＆you”之前的故事。
那间小小的旧工作室，睡在地板上的新人后辈near，还有躺在near身边的自己。
看着金泰妍重新入睡，姜允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没有多少表情地摘下了右耳机。
然后，左手习惯性地伸向左耳。
却扑了空。
原本搭在左肩上的左耳机也因为这个动作，掉了下去。
张开手指，手心捂在左耳上。
姜允晟靠着座椅，慢慢阖上了双眼。
还有没有救，我暂时不知道，但是你不要觉得你的右耳就一切ok了。
目前来看，状况还算稳定吧，希望不会出现断崖式的情况。
为了让她安安心心回归，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行行行，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缺心眼的，以前你挨打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
“这孩子真的是这么说的？”
“对啊，我就说他是个缺心眼的，从小就是！”
灌了一大口冰啤酒，徐志晟把杯子放到桌子上，一脸不解气的表情。
“啊……虽然我反对允晟的决定，但是我觉得我可以理解他的想法。”
看着面前的杯子被对面的人重新倒满啤酒，徐志晟也多少缓和了一下表情。
“因为，如果换作是我，我大概也会这么做。”
听着这个甜美软糯的声音，徐志晟禁不住微微缩了一下脖子。
这位中学校友的声线实在是太甜美了，特别是她唱歌的时候，给人一种“正在喝甜牛奶”的感觉。
“初珑啊，那你说怎么办，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允熙说这事，更别提给叔叔阿姨说了。”
坐在这家小吃店的隔间里，看着对面开始变得愁眉苦脸的朴初珑，徐志晟就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融化了不解气的表情。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才好。
自己是那小子的哥哥，那她就是那小子的姐姐。
从中学时代开始，三个人就是亲友了。
姜允晟给她当合气道陪练，自己负责在旁边哈哈大笑，然后被她爸爸追打着在合气道馆里满场跑。
结果，这两个人后来都跑去当练习生了，只有自己选择普通人的生活。
2011年和2012年的时候，经常会担心朴初珑，毕竟那时候的apink没有多少成绩。
而且，朴初珑当时为了减肥，急得就快把头发揪下来了。
好不容易，2013年听到了那首《nonono》，终于可以不那么担心朴初珑了。
然而，2013年的姜允晟却出了那件事，性格变得就快认不出来了。
2014年和2015年，眼看姜允晟成为了near，一点一点在那个表面光鲜的圈子里站住了脚。
现在，却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真是操碎了心，没有哪一年是安心的。
把面前已经放得有些凉的炒乌冬夹起来一筷子，徐志晟翻了翻白眼，机械动作一般地送到嘴里。
徐志晟感觉自己的人生就是这两个人的“嗦嗦的保姆”。
“你有办法吗？天才医生。”
尽管知道徐志晟压力很大，但心里的担忧还是让她说出了这句话。
“办法总会有的，可是这一次……”
徐志晟放下筷子，一只手用力握着啤酒杯，另一只手攥着，大拇指按在食指上，不安生地磨蹭着。
“我还真的是没有把握。”
第一百一十一章：升级的职员卡
what what what what
fire truck
what what what what what what
yeahanywhere everywhere
……
“队长！”
“怎么了？”
“我想喝汽水！”
“……”
回头看了一眼盘腿坐在地板上的李东赫，李泰容颇有一种老父亲操心操不完的感觉。
“队长！”
“又怎么了？”
“我想吃冰淇淋！”
“……”
明知道他是趁着休息的时候在玩闹，除了一脸无奈的李泰容，其他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出道前的最后集训，127队全员都集中到了练习室里，包括已经确定了solo行程的near.
而且，让他们有些惊喜的是，虽然看起来忙得脚不点地、头不安枕，可这位哥哥自从出差回来以后，状态却似乎是越来越好了，不管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
“哥，练到现在就你没被骂过了，你还在看啊？”
随着李泰容这句话，所有人看向躺在地板上的姜允晟。
他举起手机，戴着一只右耳机，还在看127队出道专辑主打曲《fire truck》的舞蹈录像。
“队长，我想喝果汁。”
明显是憋着笑的声音，搭配一贯没有多少表情的冷淡脸。
“队长！我想喝果汁！”
愣了两秒，其他人也都喊了起来。
“啊……”
长叹一声，李泰容往后一仰，也躺到了地板上。
“哥，你怎么就戴一只耳机？”
也没见这位哥以前有这种习惯，从来都是两只耳机一起戴的。
“另一只给你留的。”
“那个……不应该是右耳机吗？”
看了看躺在左边的姜允晟，李泰容摸了摸自己的右耳。
“那你挪到左边来。”
麻溜地爬起来，李泰容坐到了姜允晟的左手边。
却没有躺到地板上，而是和正在看向他们的其他人对视了一眼，轻轻拍了拍姜允晟的肩膀。
“哥，我们最近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就是……”
……
“你说什么？”
伴随着这一声大喊，金泰妍两脚蹬掉拖鞋，一下子蹦上沙发。
“真的吗？”
像是听不清手机对面的说话声音一样，小脑袋略作前倾，然后膝盖微微打弯，没有举着手机的另一只手放在身侧，握紧了小拳头，手腕发力，向外扬起。
“哈哈哈哈哈！”
先是仰头大笑，然后就像是踩着弹簧一样，这个还不到160cm的小个子一边呼扇着那只没有拿手机的手臂，一边欢脱地一蹦一跳。
“今天下班以后聚一下吧！把泰容、允熙他们都带上。”
手机对面的人应该是很有耐心的样子，金泰妍又笑又跳地足足蹦了快半分钟，这才重新开始讲话。
“聚一下嘛……”
听起有点可怜的语气，但笑得比谁都开心。
“mua！”
兴高采烈地放下手机，长出一口气，金泰妍发现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像是在看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一样看着自己。
“什么事？高兴成这样子。”
sunny没有听到金泰妍的回答。
代替回答的是金泰妍一头撞进了她怀里。
“你又在疯……”
话说到一半，sunny笑着拍了拍金泰妍的背，能感觉到她的情绪有一点激动，就连呼吸都有一些快了。
“允晟有可能要在scream records里有职务了。”
“你说什么？”
“如果这一次他的回归成绩通过了音乐制作部的考核，那么他就可以在scream records拿到职位。”
scream records，这个新兴edm label的门面人物本来就已经有音乐制作部的职员卡了。
现在，他获得了可以升级那张职员卡的机会。
“哇……大发！”
“所以我才说要聚一下。”
伸手扯住金泰妍的脸，sunny的嘴角单边扬起一个“嫌弃”的弧度。
“你骗谁呢？出差回来你俩一周没见，你现在完全就是坐不住了好吗？”
“快说，你想吃什么？”
金泰妍同样伸手扯住sunny的脸，把那个“嫌弃”意味的嘴角扯平。
“问夏妍和允熙啊，问我做什么。”
……
“我们想吃烤五花肉！”
“好，那咱们就去上次那家店吧……我给你泰妍onni说一下。”
开心地舔了舔嘴唇，搂着同样开心的金夏妍，结束了晚课的姜允熙和这位大亲友一溜烟地跑进了公司的停车场。
[两个孩子说想吃烤五花肉，就去上次那家店吧？]
[好，不过可惜今天帕尼不在，她的行程简直爆满……]
[等nuna她休息了，补一顿。]
[ohhh，聪明！kkkkkk……]
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停车场目前没有其他人，李泰容伸手压了压头顶上的棒球帽，然后碰了一下身边那位低头看手机的哥哥。
“哥，你确定我从宿舍溜出来没问题吗？”
虽然他已经是u队出道成员，但同样也处在127队的出道前时期。
near一直都是solo歌手，尽管也在127队里，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near还是更侧重solo活动的。
而且，scream records也给这位哥哥带来了更多的自由度。
“放心吧，我给在和泰一都说好了，贤俊哥今天晚上也不在，你别那么紧张。”
“可是……”
“再说了，咱们两个只是去喝饮料，你以为咱们两个现在还能真的吃烤五花肉吗？”
不能吃，只能喝饮料……
李泰容现在的表情有一点点可怜。
“等新年的时候，大概咱们大家都能休息一下了吧，到时候哥还能不请你们吃饭吗？”
揉了揉李泰容的后脑勺，姜允晟手指上转着那只已经很熟悉的车钥匙，快步走了起来。
“哥，等到明年的时候，你……是不是真的要搬出去住？”
顿了顿脚步，姜允晟转身看着李泰容，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慢慢露出一层既是不舍，也是宽慰的浅笑。
“是贤俊哥给你说的吧？”
金贤俊大概是因为那个自己可能在scream records获得职位的消息，从而判断自己准备搬出宿舍了。
毕竟，他自己之前就开过这种不完全算是玩笑的玩笑。
“嗯，毕竟自己住的话，哥你忙scream records的事情和跑活动都会方便一些。”
“可能吧，现在还说不准。”
有成绩才能通过scream records的考核，才会有收入，所以现在都是未知数。
不过，搬出宿舍应该已经成为了必然。
因为，等到了明年，“左耳”的事情一定是瞒不住的。
现在很少给左耳戴耳机，也是想尽可能地配合徐志晟的治疗。
无论如何，趁着现在的状况还算平稳，先撑过眼下的半年。
今年对于自己和金泰妍来说，很重要，重要到可以决定未来的不少事情。
不管是个人的未来，还是两个人一起的未来。
“不管怎么说，我都为哥感到高兴的。”
“那只是一个说法，最后怎么样还得看成绩的。”
“不，我觉得哥你那张职员卡，一定能升级。”
第一百一十二章：其实，你可以发脾气
“black……on black？”
“现在只能说是初始版本，我觉得还有不少空间构筑可以发挥，这次的音乐节或者类似单场的舞台演出用曲是没问题的，但是想要当作专辑用曲，现在这个版本还需要再拓展。”
“感觉到了，这个曲子延展性很好，节奏也好，旋律也好，可用的空间很多啊。”
戴着右耳机的姜允晟，戴着左耳机的李泰容，两个人各自吸溜着一杯橘子水，听着姜允晟手机里播放的一首舞曲。
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七个“老疯子”和两个“小疯子”，正在热情地对待烤架上的五花肉。
“想吃吗？”
姜允晟的这句话仿佛伴随着烤五花肉的香味萦绕在李泰容的耳边。
“……不不不，不吃！”
张张嘴，咬咬牙，李泰容使劲吸溜了一口橘子水，试图冲淡烤五花肉在大脑里的印象。
“行，你不吃，那我开始吃了。”
瞳孔巨震，李泰容立刻侧头看向身边。
包裹在生菜叶里的烤五花肉和蘑菇片，酱料齐全地被正在抿嘴憋着笑的金泰妍喂到了姜允晟嘴里。
什么情况？不是说好了都不吃的吗？
“哥，你你你……”
“别看我，这个是泰妍喂的，我必须吃。”
第一次感觉这位大亲友的面无表情是如此欠打，李泰容再一次吸溜着橘子水，耷拉着脑袋。
“说正事，现在还撑得住吗？撑得住我就提交建议，在孩子们里挑一些人，列到这个曲子在音乐节的演出里，只不过得辛苦一些了，音乐节也没有多少天的剩余时间就要开始了。”
在以scream records为制作主导的音乐节里，scream records的门面人物想在自己所操刀参与的作曲里给同公司同组合的成员要两个机会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不管是当初汲汲无名的时候，还是现在，这位哥一直都是尽可能地给弟弟们提供机会。
刚刚出道，又是路人评价不乐观的时候，能多一些这种大场合的机会登台演出，对自己对组合都是很重要的。
更何况是自家公司隆重举办的音乐节。
“没问题，大家都没问题……不过哥你也别为难。”
伸手揉乱李泰容的发型，弹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姜允晟的笑容轻飘飘的。
“没什么为难的，我是以scream records的名义提交建议，没有那么复杂。”
“那哥你上场表演吗？”
“原本是打算上场的……但最后还是决定只和dean唱一首歌就结束，就之前在station和他发的那首歌。”
说起来，在眼下刚刚过去的“四连冠”时期，near还和dean一起作为station的五月计划人物发表了一首反响令人非常惊喜的r＆b曲风单曲。
那首两人合作的《gleeman》对于near来说，是五月里相当不错的成绩。只不过是“二重奏”四连冠的话题度把这支音源的光芒掩盖了过去。
“near确认缺席下一期二重奏”的消息已经正式发布。对于这档节目而言，这位被小道消息疯传会在九月份solo回归的、慢慢开始不再被当作歌谣新人的the one弟子，连夺四冠，委实是有一些过于强势了。
其中，有大比分的胜出，也有精彩的逆转。
五月第二期中，和wendy这位《spring love》搭档的现场对决也很有看点。
一方面是scream records作为主导部门，本来就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姜允晟去做，时间有限。
另一方面，他希望弟弟们能再多获得一些关注，而不是把多数的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
这个还有很多空间可以拓展、目前还停留在初始版本的曲子，已经进入了可以投入使用的阶段。
预备为组合制作的第一首歌曲，现在能有机会在舞台上实验效果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还有，编舞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虽然和曲子同样还有很多空间可以发挥，但是现有的程度也不会太轻松。”
就在姜允晟准备开始习惯性的“队长式嗦嗦”的时候，手机震动了起来。
“哥，怎么……”
“……”
“嗯……”
“好，我现在就过来。”
放下手机，姜允晟本来柔和的表情多了一些犹豫。
“泰妍啊，我……”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点着桌面，姜允晟似乎是在琢磨措辞。
“……”
没有说话，金泰妍原本愉快的表情却在一瞬间开始懈怠。
那份轻快意味，就像是旧墙皮，一点一点、细细碎碎地脱落下来。
“你去吧，记得早点休息。”
维持着足够的笑容，还有爽快的语气。
……
和在座的每一个人致歉道别后，站在电梯门口，看着身边跟着自己出来的金泰妍，姜允晟张张口，却找不到什么词汇。
刚才的电话，是徐志晟打来的。
“允晟，是什么事？我们，难得好好一起吃顿晚饭，这个电话真是的……”
有些勉强的微笑，几下困涩的眨眼，看似洒脱地伸手理了理头发，温柔的眼神却搭配着低垂的眼角。
“得去见一下贤俊哥，对不起。”
俯身拥抱了一下这个理解自己、也始终没有刨根问底的女人，姜允晟起先并不是多么轻松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
“我不要你不说对不起，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
稍粗的嗓音带着细腻的情绪，像一把温热的细沙缓缓倾到在耳廓上。
双手从对方腰两侧穿过，金泰妍回搂着这个愈发忙碌、也愈发温和与自信的男人。
随着四连冠的成功，以及在除了《rain》以外都较显平淡的station里，用合创的《gleeman》不曾打歌就拿到音乐中心一位之后，这个曾经小心翼翼、有着不少背负的新锐歌手，终于开始真正从容了起来。
能感觉到他气场的变化，还有那份不再动摇的自信。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才让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引发了这样强烈、明显的变化，但是这个变化无疑是很好的。
“真的吗？其实，你可以发脾气。”
看着怀里没有化妆也依然白皙得常人难及的金泰妍，姜允晟低沉的嗓音里多了一些宽心的调侃。
略略低头，嘴角拉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然后蓦然抬起头，用甚至带着些微锋芒的明亮眼神直截了当地撞上姜允晟的目光，然后伸手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胸口。
“你给我好好的，我可是nuna，姜先生。”
“那么nuna啊，孩子们就交给你招呼了。”
身后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姜允晟松开了这个怀抱。
“早点休息。”
看着姜允晟倒退进空无一人的电梯，金泰妍伸手按住了门键，站在电梯门口，越过了那道等待线。
摆了摆手，姜允晟戴上自己也有一副的同款墨镜，按下了楼层键。
“音乐节见。”
第一章：起始“幻痛”（一）
【地点：the arte 主舞台】
【时间：9：30 pm】
熟悉的舞台；
熟悉的麦克风；
自出道以来第一次戴在右耳的耳返；
更优质的歌声；
更多的欢呼；
不知道自己未来是什么模样的歌手。
和准备退场的dean笑着击掌，一起完成了在五月station计划里称得上是唯一热曲的“gleeman”合作舞台的姜允晟拿着麦克风，走到了舞台前端。
首届edm音乐节，在这场由scream records为制作主导的活动里，scream records的门面人物第一次在现场以音乐制作人的身份出现，展示出了完全不输一线作曲家的专业姿态。
这并不是一场单纯面向歌迷粉丝的音乐节，也是面向专业领域和商业合作的音乐节。
scream records需要有一个在各方面都足够优秀的人，作为这个label的公众代表，给这个新兴label同时在各个角度塑造形象，给投资者注入专业制作上的信心。
他不懂商业运作，也不需要懂，他只要在专业业务上足够优秀、足够有潜质，成为一张漂亮的名片就好了。
今天，这张名片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与这场音乐节的edm领域业务相比，刚刚结束的这首歌更像是near带来的余兴节目。
“他会不会是下一个gd？”
媒体给出了这样的比喻，也许还有些早，但至少并不可笑。
“现在的near需要一张真正意义上的超一线专辑来证明自己，全面地证明自己。”
“我认为他不是一个idol，他是一个真正的职业歌手，他所有的心思和热情都在音乐上。最近几年，我们已经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过新人面孔的大唱将了，但我觉得，他值得期待。”
曾经在near出道前后给予过near新人时期巨大帮助，堪称是“near的贵人”的老牌制作人金亨锡，公开发表了这两个观点。
那么，专辑什么时候会出现？
主持人是自家公司安排的，这个提问也是自家公司准备的。
想了想已经完成了全部歌曲录制的near首张迷你专辑《near the origin》，姜允晟在台下不少期待的目光里再一次举起了麦克风。
“大家好……”
略微放下麦克风，在观众们盖过了音响声音的欢呼声里，姜允晟深鞠一躬，再一次向观众们挥手感谢。
虽然缺席了两期的二重奏，但是二重奏的年中“王中王”特辑已经确认了near的出场。
到底是成就五冠王，还是被终结，这位年轻的记录缔造者就像是一个漩涡，吸引着很多关于音乐的话题。
似乎是不满足于只看着隔壁节目组热闹，mbc的另一档音乐节目“蒙面歌王”也同时放出了年轻的初代歌王将会再一次参演的消息。
“现在想在电视上看见我们家oppa，大概只能看那些可以好好唱歌的节目，想在别的节目上看见他，可能下辈子了。”
做near的粉丝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与一部分组合团饭们的议论声不同，near唯粉们的心态早已经在哭笑不得之间被自己的偶像“锻炼”得足够强大。
不过，再怎么强大的心态也禁不住“自家偶像准备亲口说出期待已久的专辑什么时候发行”这件事所带来的亢奋。
所以，姜允晟不得不中断了自己的发言，向台下为自己欢呼的人们致谢。
“很抱歉，让大家等待了很久。”
的确等待了很久，已经超过了半年的时间，绕是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母亲都曾打来电话问自己，是不是今年就不solo了？
“虽然已经发行过两首station单曲，但内心一直还是更希望，能以专辑的形式重新和大家见面……非常想念你们。”
已经没有了新人时期的青涩与小心翼翼，现在的near一举一动都处在一个放松自如的状态。
每一位歌手都有自己的演唱台风。
与稳健、大气这样一类被说烂的形容词无关，脱离了新人期，near的演唱台风逐渐固定为了一种“先是自我沉浸在歌声里，然后把整个演出空间变成个人演唱会”的感觉。
“上一周，我在sns上发了一些照片，是之前在la出差的时候照的……”
“拍mv！”
前排一位观众的喊声让姜允晟再一次中断发言。
“对，是去为新专辑拍mv的。”
在相当高亢的欢呼声中，很少在舞台上露出笑容的near，释放了一个与清冷人设相反的温柔微笑。
这个私下里大概只有金泰妍才能看到的微笑，结结实实戳进了那些女友粉的内心里。
“所以，不会让大家再等待太久的，我会尽快回来。”
nct127队的出道前宣传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很明显，near的solo回归是不可能与组合的出道相冲突，所以这个“尽快回来”也只可能是在127队的活动期结束后或者是临近结束的时候。
说到组合，总是让near的个人粉丝们感到头疼的一个话题。
无论是u队的出道曲，还是127队的宣传teaser，都在明显表达着一种传统音乐听众看来“什么都好，唯独不好听”的歌曲感观。
“如果不是因为组合，我们家oppa是不是早就可以回归了？”
这样的声音不是没有出现过。
从出道开始，near的粉丝经营一直都是走所谓的“精英路线”，人数不是很多，但忠诚度相当高。虽然在near本人性格的带动下，其中不乏有很多脾气好的人，但这样满心只有自家偶像的唯粉是不会少的。
可无论怎么说，在组合出道之后回归，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无法更改。
究竟是一张粉丝向的普通专辑，还是一张金亨锡说的那种超一线专辑，只有静待nct127队活动期之后了。
歌迷们静待新专辑，那么near本人呢，也是静待吗？
【地点：the arte 后台待机室】
【时间：9：35 pm】
听到从主舞台的方向传来巨大欢呼声，几乎每一个在后台待机的歌手和其他工作人员都看向了通道口。
今时今日的near，在scream records的加持下，已经完全不再是需要小心翼翼避开其他人的回归活动期、在时间段的缝隙里找空间发歌的新人了。
真正有实力的人，只是需要一个机遇。
在woollim公司里，权恩菲就拿到了其他很多人都不敢想的机会。
那个“暴风般的四连冠”，无论near多么的光芒耀眼，她都终归是near的搭档，和near一起坐在冠军座位上的人。
“没关系，你进去等吧，一个人站在门口也挺尴尬的。”
near待机室的门口，李泰容指了指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们，把站在门口等着给哥哥道谢的这位“near搭档”送进了待机室。
怎么说都是姜允晟多年的亲友，又是同台演出二重奏的搭档，了解哥哥性格的李泰容这才放心地让权恩菲进了near的待机室，然后转身招呼着成员们准备登台。
那首哥哥制作的、还有着很多空间没有开发的“blackblack”，作为他们在这个重要舞台上表演的曲目，为他们赢得了登台的机会。
“不好意思，打扰了。”
迈着小小的步子，权恩菲鞠躬走了进去。
尽管因为自己不清楚的缘由，并没有得到和near同台演出的机会，但是作为合作方woollim label的工作人员，权恩菲还是在这个有着很多重量嘉宾到场的舞台上完成了自己的演出。
带着“near搭档”的标签，她得到了不少闪光灯的“关照”。
如果没有姜允晟，也许她现在只能待在公司的练习室里，看不到什么希望地思考着自己的前途。
空无一人的待机室。
一只熟悉的黑色背包。
背包上那个卡通版的骷髅头挂饰歪歪扭扭地“坐在”沙发上。
“你好啊。”
坐在那只背包旁边，权恩菲下意识地和这个挂饰打了一个招呼。
然后，伸出手，把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扶了一下，让歪歪扭扭的它坐稳。
很多年以后，权恩菲回想起自己当时这个动作的时候，每一次都觉得那是一个“可怕”的决定。
这个挂饰是系在拉锁上的。
拉锁是匆匆忙忙只阖了一半的。
背包并没有端端正正地摆在沙发上，而是倾斜的。
随着权恩菲这个动作，一只白色的小瓶子从背包里掉了出来。
一只小药瓶。
很多艺人都会随身带点药什么的，这不奇怪。
所以，刚开始权恩菲并没有惊讶。
只不过，在她拿起那个崭新的、姜允晟还没有来得及撕掉标签的小药瓶以后，她就不只是惊讶。
看清了标签，心情就像是被一杯清水里被滴入了一滴墨水。
不安开始悄悄地萦绕在心头，一点一点盘踞起来。
“这是……”
感觉那份不安已经迅速扩大到了表情管理完全失效的程度，权恩菲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上网搜索那个标签的名称。
“dexamethasone……”
第二章：“起始”幻痛（二）
【地点：the arte 后台待机室】
【时间：9：55 pm】
主舞台上的歌声还在继续。
这场音乐节已经临近尾声，提着劲、绷着弦，为这场活动忙忙碌碌了几个月的姜允晟本该觉得放松了很多才对。
然而，在near的待机室里，姜允晟却觉得此刻的心情一点都放松不下来。
面对好友的关心，他可以解释那瓶“dexamethasone”是一个广泛用药，但是却解释不了权恩菲手里的另一个小药瓶。
那是权恩菲在把“dexamethasone”放回背包时看到的。
一瓶只看标签就知道状况不普通的特效药物。
“怎么会这样……”
双手抱着脑袋，靠着沙发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去卸掉舞台妆的李泰容感觉满心压抑。
完成了老师们也认可的高质量表演，兴冲冲地回到后台，把弟弟们都送回组合待机室以后，李泰容开开心心地推开了near待机室的门。
还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映入眼中的是沉默的哥哥，还有失魂落魄到有些不知所措的权恩菲。
以及，权恩菲用力捏在手心里的两只小药瓶。
请恩菲替我保密。
这是在权恩菲自行离开前，姜允晟说的最后一句话。
泰容啊，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是姜允晟告诉了他什么状况以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马上就是最重要的行程，在我还可以撑住的时候，不能出任何问题。”
还没有出道就缺少成员的话，对组合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她会好好帮你保密吧？”
“我相信恩菲，她没问题的。”
“那……那哥，你告诉泰妍前辈了吗？”
如果泰妍前辈知道的话，就一定会劝他的。
可是，现在怎么看都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绝对不能告诉泰妍，她月底就回归了，这个时候告诉她，除了给她添乱，没有任何作用。”
“可是哥，你的身体这样下去……唉，我就说哥你怎么突然改习惯，把耳返戴在右耳上，你的左耳现在……”
“我会停下来，但不是现在。”
如果现在停下来，那我们的未来怎么办？
虽然并不会自负地以为今年自己就一定可以成功，但是如果连起步都没有开始，那就真的是完了。
她站在顶峰，自己站在山脚下。
不止一个人说过，自己当时选择了这个人，会特别辛苦。
可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
赌上一切去拼命，也不想放弃。
“走吧，该回去了。”
拍了拍李泰容的肩膀，把这个消沉的弟弟从地上拉起来。
“记住，不要分心，你是队长，所有人都在看着你。”
打开门，搂着李泰容的肩膀，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走向了组合待机室。
near待机室的门缓缓合上，在任何人都不会注意到的门边角落里，一缕灰棕色的发丝悄悄地躺在地上。
【地点：少女时代宿舍】
【时间：9：15 pm】
“还有什么没带……”
站在玄关门口，金泰妍摸着下巴，眼珠转来转去。
无论是组合，还是她本人，在第一届edm音乐节上都没有演出任务。
但是，这个活动并不直播。
有些按捺不住想看到姜允晟的心情，尽管比较疲惫，金泰妍还是坚持要出门一趟。
要去the arte现场看看。
毕竟是自家公司的地盘，她出现在那里也并没有什么说不通的地方。
结果没想到、但又不意外的是，她睡过头了。
只能急急忙忙地收拾出发，希望在结束散场前能赶到。
“哦对了，耳机没有带……落在卧室了。”
前几天网购了两副新耳机，打算今天见面的时候送给姜允晟一副。
把刚刚穿好的鞋踢掉，光着脚就跑向了卧室。
这个时候的宿舍，已经不是当初全员俱在的样子。
现在还住在宿舍里的，只有tiffany、sunny和金泰妍自己三个人了。
“怎么脸色这么低沉？”
行程爆满的tiffany难得好好休息几天，正准备一觉睡到明天中午，却被sunny拉进了她的卧室。
“还不是操心泰妍。”
一个“大”字躺在床上，sunny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泰妍怎么了？”
tiffany想了想刚才金泰妍急急忙忙化妆换衣服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异常啊。
“唉，你不觉得她现在越来越不像她自己了吗？”
不惜把下巴夹成双层的，sunny抬头看着还在犯迷糊的tiffany，希望这位亲友能想到一些金泰妍的状况。
“我觉得她现在不是挺开心的吗？每次和允晟那孩子见面，都高高兴兴地出门，巴不得长了翅膀飞过去。”
“可是回来以后呢？你不觉得，她每次回来以后都像是很累的样子吗？”
看着瞪圆了眼睛的tiffany，sunny长叹一口气，重新仰头躺了下去，开始絮絮叨叨了起来：
谈恋爱的人都是傻子。
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
金泰妍也是一个普通人，当然不能免俗。
林允儿曾经告诉过sunny，沈正赫关于姜允晟和金泰妍两个人的一些看法。
泰妍吃过多少苦，是什么样的性格，这你都是知道的。过去发生了那么多事，一路磕磕绊绊走到今天，突然遇见了一个让她觉得正确得不能更正确的人，你说她会怎么想？
而且，这个人也吃过苦、受过伤，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
沈正赫说的隐晦，可是对于熟悉这两个人的sunny和林允儿来说，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
这是一个会让人感到不安的圈子。
聚少离多的变化；
因为地位差距的悬殊，心上人逐渐增加的自我压力；
实实在在获得安全感以后，因为聚少离多而产生的孤落；
以及终有一天要面对的那些负担。
所以，那个心思太敏感的人，会很害怕失去。
所以，会变得很“迁就”。
并不是说人不可以有变化，可是金泰妍现在的变化太剧烈。
剧烈到有一点点不真实的痕迹。
她或许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可是她对待姜允晟的温柔并不应该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份温柔，好像是模仿了某个人的一些什么东西，糅杂了一些本不属于她的成分一样。
她难以置信地放下了一些骄傲，希望能用这样的方式，让那个受过伤的人尽快好起来。
这样的全心全意并不能说是错的。
只是，这终归不是她自己本身。
为了去爱一个人，而舍弃了真实的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坚持不住的。
而且，两个人地位上的差距让她和姜允晟一样，在相处的时候同样会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姜允晟也是同样的道理。
在公司里，任何人都能看出来姜允晟非常累。
最“惨”的时候，一天只睡了半个小时。
他宁可这么伤神劳命地工作，想要做到的是什么？
而且，他还要在金泰妍面前保证拿出一副不让金泰妍担心的样子。
同时，这两个人又都是单纯的性格。
在那些压力的围绕里，在内心无比认可对方的前提下，几乎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热恋。
这两个曾经在冰天雪地里快要冻死的人，用力拥抱彼此，感受到了温暖，于是就用力拥抱到让彼此都感到疼痛。
他们的感情，升温升得太快了。
就像是他们两个人之前说要新年回老家的时候，顺路拜见一下长辈。
其实，他们两个人看似准备好了一切，看似轻松惬意，心里却都没有多少底气。
并没有打好足够稳当的基础，就很快进入了一个预示着感情培养相对成熟才会开始的阶段。
对于一份感情而言，升温过快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可是，这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好责怪的地方。
不论形式的差异，这两个人都是过去足够辛酸、未来也背负了十足沉重的人。
在这个圈子，在现在这样的条件下，这两个人几乎是无可避免地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一份有一些看起来像是“比萨斜塔”的感情。
一份似乎再不调整就可能要畸形的感情。
“你觉得，他们两个人现在这副样子，真的幸福吗？越来越疲惫，每个人都在为了对方着想，最后却把自己折腾得只能在对方面前强撑，这真的是好事情吗？”
sunny的声音懒懒的，却沉重地砸在了卧室门外的金泰妍的心里。
“可是，这些话咱们没办法给泰妍挑明了说啊……”
看着手心里那副新耳机，金泰妍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天花板。
十几秒以后，她甩了甩为这次回归专门染好的灰棕色短发，重新走向玄关。
站在门口，金泰妍用轻快的声线向sunny卧室的方向大喊：“我出门了！”
第三章：起始“幻痛”（三）
【地点：s.m公司音乐制作部 scream 工作室】
【时间：11：20 pm】
尽管困意难挡，但在接到了金泰妍的电话以后，姜允晟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里。
沙发上，搂着靠在自己左手边的金泰妍，姜允晟强打精神，给她说了说今天音乐节的事情。
“让我搜一搜……你和dean的这首‘gleeman’，办了个音乐节，说了一下新专辑的消息，立刻就回到了榜单前十五位。”
摇了摇头，枕在姜允晟的臂膀上，金泰妍叹了口气。
曾经的near，因为那首《with》而站在悬崖边上，发行《you》的时候简直紧张到喝水都会呛。
现在的near，只是一首五月station的歌曲，就因为刚刚在一场成功的音乐节上说了新专辑发行的消息，居然立刻在很短的时间里重新杀回了六月榜单的前十五位。
在姜允晟看不到的角度里，金泰妍一点一点收敛了笑容，无论是眉角还是唇角，都失去了好看的弧度，眼神里的温度也慢慢冷却了下来。
然后，她张了张口，却一言不发地闭上了眼睛。
等到几秒钟以后，又面颊发力，再重新撑起一个崭新的微笑。
把新买的耳机接到手机上，金泰妍点下了那首《gleeman》的播放。
“一起听一听near的作品吧。”
如果不去仔细回味金泰妍声音中的些微低沉，那么这句话就只是一句亲近的调侃。
戴上右耳机，把左耳机递给姜允晟。
“怎么想起来听这首歌了？”
平平常常地接过耳机，平平常常地戴在左耳上，姜允晟的动作毫无迟滞，一如既往地随意顺手。
没有回答的声音响起。
能感觉到金泰妍慢慢用力，紧紧地靠在自己怀里，枕在自己臂膀上的、头发染成灰棕色的小脑袋甚至微微颤抖。
“泰妍？不舒服吗？”
姜允晟立刻坐直了身子，想看一看金泰妍的正脸。
可是，金泰妍的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腰，愈发用力地抱着。
她不再枕在自己的臂膀上，她的面颊贴在了自己的心口，甚至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轻微的啜泣声。
难道自己现在就幻听了不成？
用略显粗暴的动作伸手扯下耳机，再用轻柔的动作把金泰妍扶正，理了理她的头发。
这个女人原来真的是在微微啜泣。
她埋着头，紧紧抿着嘴唇，在姜允晟面前摇了摇头。
悲伤也好，痛惜也好，无助也好，这些复杂的情绪一点一滴晕染在金泰妍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到相见的喜悦。
“泰妍啊，这是怎么了？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振作精神，姜允晟换上温柔的声线，一如既往耐心地想要安抚这个情绪敏感的女人。
先不要问为什么，先去试着包容她、安抚她。
每一次姜允晟都是这么做的。
可这一次，回答姜允晟的却是金泰妍的拳头。
这个女人扑在自己怀里，攥紧了拳头，一下一下、缓慢地砸在自己的臂膀上。
明明没多少力气，却感觉很疼。
越砸动作越慢，直到仿佛是没有力气了为止。
“咳……泰妍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清了清嗓子，确保自己的声线足够温和，姜允晟轻轻抚着她的背，低头贴在她的耳边，有些雾蒙蒙的目光安安静静地落在怀中人的侧脸上。
“什么事情……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
“徐志晟知道，李泰容知道，那个权恩菲知道，唯独我不知道。”
本就不清亮的嗓音，有些沙哑的状态，让这句话像是一团包裹着厚厚一层粗布的铅块，坠进了姜允晟的内心。
“我没有什么事情啊，怎么突然……”
金泰妍抬起手，捏住了姜允晟的左耳，也硬生生勒住了姜允晟没有说完的话。
【地点：少女时代宿舍】
【时间：1：05am】
“怎么样？”
顶着一个鸡窝头的发型，sunny伸直了脖子，看着从金泰妍卧室里走出来的tiffany.
“我确认过了，没有分手，只不过……说是要先暂时分开，双方都冷静一段时间。”
tiffany摇了摇头，这样急转直下的变化既突然也不惊吓地到来了。
丢了魂一样的金泰妍，浑浑噩噩，迈着磕磕绊绊的步子走进了宿舍，在玄关脚踩着脚地把鞋踩掉，一言不发地光着脚走进了卧室，手提包、钥匙、手机一个一个从手中掉下去，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一声闷响，然后她直挺挺地倒在床上，慢慢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空洞的眼神，空洞到那对失去了灵气的眼珠就像是贴在瞳孔里的贴纸一样。
如果不是还能看到眨眼，甚至会让人忍不住想去探一探她的鼻息。
“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挠了挠因为困倦而形状如杂草一般的头发，sunny试图让自己的大脑快速思考起来。
“她只告诉我，他们两个没有分手，要暂时先分开一段时间，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靠在墙上，tiffany也很苦恼。
苦恼之余，更多的是担心。
认识这么多年，不怕她哭，不怕她闹，唯独就怕她有事闷着不说。
而且，这一次她闷着不说的样子有些吓人。
那种失去了生气的样子。
“别急别急，我给允晟那孩子打个电话。”
如同预料一般，几乎是和沈正赫说的一模一样，这一天终归是到来了。
“您拨打的电话号码……”
叹了口气，用力拨拉了几下头发，sunny给了tiffany一个无奈的眼神。
无人接听。
一向很重礼节的姜允晟，第一次不接前辈的电话。
【地点：s.m公司大楼顶层天台】
【时间：2：30am】
胳膊搭在栏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城市的夜景。
尽管是夏季，但深夜的风多少还是有一些凉的。
不过，再凉的风也抵不过从心底里冒出来的冷。
你把我当成你的什么人？你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直都不告诉我。
那个权恩菲都知道了，你还要瞒着我？
什么不给我添乱？怎么会用到了‘添乱’这个词？你的每一件事情，在我心里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每次问你，最近身体好不好，最近心情好不好，最近有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你每一次都是‘一切都好’。
我要的是一个有血有肉、会开心也会难过的姜允晟，不是一个把所有的伤痛都自己咽下去、独自背负压力、在我面前看起来完美的男朋友。
我知道有很多压力是我给你带来的，可我却不知道怎么为你缓解。我想依赖你，也想我自己成为你的助力，希望我可以帮到你，希望替你分担，可是……到头来，这些东西都担在了你的肩上。
是我让你一个人背负，却又怪你现在什么不好的消息都不告诉我，是我错了。
我想你给我‘添乱’！我想让你告诉我你的痛苦、你的沉重！我想为了你明明白白地去担心、去费心费力，而不是去猜你过得好不好，不是活在你给我搭建好的舒适空间里。
那个人也好，权恩菲也好，她们是不是都不像我这样，她们会让你轻松很多，让你不去一个人背负，对不对？
我们都为了对方，丢掉了真实的自己。
这些话一遍又一遍地涌上脑海，沉默了姜允晟的眼神，冷却了姜允晟疲惫不堪的内心。
你其实也不习惯现在的我，对不对？你其实看出来了我在你面前一直或多或少地去模仿了那个人，对不对？这其实不是你想要的金泰妍，对不对？
这句话一次又一次地扎进了心里，刺痛了尘封在角落里的过去，还有触手可及却目前难以触碰的未来。
狠狠地戳进姜允晟的内心，仿佛鲜血淋漓。
我想和你一起走到最后，我想满头白发的时候依然可以挽着你的手，可是……我们现在这样子是做不到的。
我累了，你也累了，我们不分手，但是分开一段时间吧，都冷静冷静。
这两句话最后击倒了姜允晟，让这位眼看可能就要炙手可热的歌谣界新唱将，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像是被石化了一样。
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姜允晟往前再走一步，靠在栏杆上，似乎是被脑海里这些崭新的回忆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即便到了深夜，这座城市也依然光鲜亮丽。
可姜允晟却感觉自己仿佛已经从这两个人相识的顶楼天台坠了下去。
“我又一次失去了……吗？”
第四章:One Man Team
八月底的天气，依然带着夏季那般饱满的热情。
像是涂了一层烤蜂蜜一样，仿佛满世界都映着金灿灿的明媚阳光。
裹挟着阳光带来的欢愉气息，暖风轻快地跑过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路边的树木上，原本被太阳的热情晒得有些缺少活力的枝叶，也在这阵暖风中悠悠摇曳了起来。
仰望天空，一片湛蓝坠入眼中。
顺着风的方向行走，恍如云外青鸟，自在振翅，满目而眺，一心安闲。
如果这个时候，再喝上一杯冰咖啡就好了。
把手中的杂志放在桌上，摘下墨镜，少女露出了自己那张精致盐系冷淡脸，以及眉眼间反转魅力般的那份温甜气质。
“夏妍，石镇oppa还要多久才能过来呀？”
百无聊赖地吸了一口面前的柚子汁，没有喝到冰咖啡的姜允熙说起话来声音懒懒的。
“应该快到了吧，毕竟下午还有那么重要的事情，总得准备好了才能出门嘛。”
阻止了最近胃不舒服的她喝冰咖啡，金夏妍伸手捏了一下姜允熙白嫩的面颊，不禁一阵好笑。
这位大亲友的性格有的时候就像小孩子一样，也许一杯冰咖啡就能让她高兴很久。
那要不就让她喝一小杯？
金夏妍默默叹了口气。
姜允熙也好，自己也好，心情其实都不怎么样。
姜允晟和金泰妍的事情，她们两个都知道了。
在知道那件事之前，她们两个还曾经兴致勃勃地讨论过，金泰妍迷你二辑《why》发行以后，姜允晟会在那首“starlight”的打歌期和金泰妍同台几次。
结果，一直到那一整张专辑都结束了活动期，“taeyeonear”也没有一起同台过。
几乎私下不见面的那两个人，偶尔在公司避无可避地相遇，也是金泰妍低头沉默，姜允晟安静问好，然后擦肩而过。
尽管存在一些不认可的声音，可是《why》的成绩依然是很漂亮的。
销量、音源、一位，金泰妍一个榜单一个榜单地洗礼过去，走得稳稳当当，让不少同行羡慕，让所有饭们欢呼。
不过，歌手本人私下里却并没有什么开心的样子。
跑完行程以后不是去练习室练到硬是被成员们拽走，就是戴着耳机窝在宿舍里，这是她这段时间里的常态。
“泰妍onni最近还是那样子吗？”
姜允熙抿着嘴唇，一个简单的问句，问得小心翼翼。
得到的回答依然是金夏妍沉默的摇头。
“允晟oppa呢？”
金夏妍的声音有气无力，似乎是已经预知了那个不如意的答案。
“唉……”
果然，听到的是姜允熙的叹气。
两个少女一起趴在这家咖啡馆的桌子上，放假带来的些许轻松不出意料地变得沉重了起来。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一个瓮声瓮气的嗓音。
“石镇oppa你怎么才来，我们都等了一个小时了。”
看了一眼几乎完全失去活力的大亲友，金夏妍向这位练习生朋友发出了“声讨”。
“抱歉抱歉！允晟哥在新闻发布会上，很多东西都得我们自己准备，所以迟了一会。”
接过姜允熙递来的纸巾，看起来肩宽膀厚、憨态可掬的柳石镇擦了擦满脑门的汗，坐下来一口气喝光了金夏妍推到面前的冰柠檬水。
与金夏妍、姜允熙不同，柳石镇虽然同为练习生，但已经被判定出道无望了。
过于一般的舞蹈能力让他连rookies的大门都迈不进去。
就更别提nct练习室的大门了。
不过，家境不错、没有多少经济压力的柳石镇并不想离开这个他喜欢的圈子。
一个月前，他得到了可以稳定待在这个圈子里的机会。
公司要给即将发行迷你一辑的near正式组建个人团队。
“有没有兴趣来当我的鼓手？”
柳石镇一手干净利落的西洋鼓打动了那位风头正盛的前辈。
是的，风头正盛。
二重奏歌谣祭，near和他的“最漂亮素人搭档”一起斩获了年中“王中王”特辑的冠军，技压全场地达成了看上去相当难以逾越的“五冠王”。
mbc另一档音乐类节目“蒙面歌王”，在第三十四期正式出演的near，以一首经典的《暂时离别》完成了一场被称为是神级舞台的演唱，力压在第三十三期终结了老师the one二连胜的roy kim，继试水特辑后再度拿下“歌王”称号。
无论是颇具话题度的“师门复仇战”，还是卫冕成功、同样达成二连胜、总计“三冠王”的“初代归来”，都成为了那段时间里很有热度的事件。
随后，金泰妍代言的banilaco全新广告正式上线。无论是借助了金泰妍的人气也好，还是near自己的实力与近来名声持续走高的缘故也好，near本人参与创作并亲自演唱的广告歌曲《fantasy》达成了“四榜一位”。
尽管之后nct127队的出道成绩平平淡淡，near本人也没有在组合中获得什么发挥的机会，可是这丝毫不影响歌迷们对near迷你一辑的期待。
甚至，组合的成绩不佳反而让人们对这张专辑的期待愈发强烈。
“这种宣传方式大概是公司最近几年第一次吧？”
姜允熙打开手机上的直播，near迷你一辑《near the origin》的公开新闻发布会已经接近尾声了。
特意把发布会放到早上举行，是因为下午有另一项活动。
在这个《near the origin》公开全部音源与mv的日子里，near将会在并未发布消息的情况下，在下午带着崭新的个人团队在弘大进行街头公演。
“让歌迷们近距离感受这张新专辑的魅力。”
这句话是公司内部给出的说法。
也就是因为这样，姜允熙和金夏妍才会在今天跑到弘大。
为了全力准备这张新专辑，为了提前规划接下来的行程，为了启动一项在公司内部还没有公开的near个人企划，公司甚至没有让姜允晟参加7月份在海外的家族演唱会。
“啊……哥简直太可怕了！”
“怎么了？”
两个小姑娘看了看大发感慨的柳石镇，拧了拧眉毛。
“你看哥现在的样子，上了妆以后也太好看了吧！”
顺着柳石镇的视线方向，姜允熙和金夏妍再一次看向姜允熙的手机。
从不以“颜”著称的near，此刻正笑容得体地回答着媒体们的提问。
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意气风发的神采。
“我觉得哥这张专辑肯定能成，反正我身边的朋友们都预购了。”
没有理会柳石镇的话，金夏妍用试探的目光看向姜允熙。
姜允熙眉眼低沉地喝着柚子汁，兄长堪称完美的外在表现在她眼里满是破绽。
那一副强撑出来的外表下，是经常一个人发呆的姜允晟；是用工作填满了时间的姜允晟；是近乎偏执地醉心于音乐、却很难在私下生活里露出笑容的“雪山”。
可无论姜允晟的心情多么消沉，他都要以“near”的名义背负着压力与期待，独自一个人走上舞台了。
在u队、127队都成绩平淡的情况下，他已经成为了组合在今年里最后的颜面。
在少女时代全年不回归、没有新专辑的情况下，她们的队长金泰妍单枪匹马出击音乐市场，展示“女帝”的威严。
尽管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尽管情况不尽相同，可个人处境略有类似的是，姜允晟现在也到了这种“一人即全团”的地步。
在nct出道成绩平淡的现状下，他们的兄长near同样要单枪匹马出击音乐市场，为组合挽回颜面，封上那些媒体们嘲笑的嘴，让背地里看笑话的一些同行们清醒清醒。
单枪匹马的near，真正的“one man te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