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教习
自从曹小婉一进杨家,曹主事在监狱的日子也就好过了一些,后面杨记出面使钱又托了关系,就没人敢为难他。等到过了二月二,曹主事终于从监狱里释放出来。一家人在杨家重逢,自是有说不尽的离别之苦,全家人抱在一起痛哭,场面很有些感人。
杨承祖过来见了礼,又拿了房契过来“曹老伯,你家的房子我帮你买了回来,你们一家人,还能回到自己的房子去住。至于其他产业,慢慢想办法。婉儿已经被我娘收为义女,也就是我妹子,咱们就是一家人,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小侄会一力承担。那些家具陈设,我也派人送过去了,奴仆保镖都做了安排,你们搬过去,有什么困难只管开口,我会帮你们的。”
“贤婿……哦不,恩公!”曹主事推开身边的家人,抢步上前,用力的磕头道谢“恩公,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不等发配,就已经死在监牢里了。救命大恩,恩同再造,下官……不不,草民来世愿为恩公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虽然谢遵表面上出手为曹主事填补亏空,摆出要帮助故人的态度,实际上却是在背地里下了黑手。曹主事人在监牢里,于这些事有切身感受,更从几个狱卒那里听到令他毛骨悚然的消息:只要等到曹小婉与谢遵入了洞房,这边就动手送他上路。
曹主事在户部管钱粮,手上有一定的职权,与谢遵之前一直是合作伙伴。经他手盗卖的官仓米就是个大数字,把新粮卖掉,买进发霉的陈粮充数,或是在买米时,故意以高价买入霉米,已经做了不知多少回。这些粮食里绝大多数都是发往九边的军粮,是给军汉们吃的,就算里面掺上一半的沙子石头,他们也干的出来。不过一旦被踢爆,想要抹平手尾也不那么容易。
这次谢遵的行为,显然就是准备吃干抹净之后,杀人灭口。如果不是惦记曹小婉的美色,曹家一家早就被杀个干净。杨承祖这次义伸援手,实打实的是救了曹家满门的性命。
曹小婉当初答应嫁给谢遵做妾,报答对方对父亲的搭救,就知道是个孝顺老爹的女儿。一听说这些事,脸色渐渐变白,自己居然差一点,就嫁给了毁了自己全家的仇人?并且为了取悦这个仇人,还学了那么多侍奉男人,让男人在自己身体上得到快乐的方法?
她颤抖了良久,忽然抓住杨承祖的胳膊“恩公,你说你会看相,发现我的命格贵不可言,这话是真的?如果是的话,我求你帮帮我,让我像你说的那样,一飞冲天。我要报仇!”
“报仇这事,不需要一飞冲天也可以,你难道忘了,我是你的兄长。你的仇就是我的仇,这个仇我肯定帮你报。一飞冲天的路,并不好走,我会找一些人教你,让你学会很多东西。不过我希望你明白,我教你这些并不是要你做什么,更不是一定要你走到哪一步,只是希望你能拥有自己选择道路的资本。如果你学会了之后,发现自己找到了意中人,我一定为你准备份丰厚的嫁妆,将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谢谢兄长。”曹小婉盈盈下拜,这瓷娃娃般纤细精致的美人,原本是一朵温室内的花朵。在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后,终于到了破茧而出的时候,准备去迎接属于自己的风雨。
杨承祖见她终于肯叫自己兄长,心内暗出一口气,这个袖珍美人,大概是不会再想着用身体报答自己的恩情了。他却不知,当天晚上,曹小婉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坐着八抬大轿嫁进了杨府做夫人。恩公温柔的为自己脱去全身衣物,拥着自己说着情话,她的娇躯不由自主的扭动着,手向下伸去,发出了声声梦呓“恩公、夫君、达达……”
“要我们几个人,教那个曹小姐?”杜氏等人听了杨承祖的要求,颇有些哭笑不得。她们倒不是只想吃不想做,像马氏那样能教女人番语,她们从心里就羡慕。能做点事,既可以打发时间,还可以与杨承祖多点接触,于这几位女子而言,从心里是支持的。
可问题是杨承祖是要将曹氏送到宫里,让她们来教,这似乎有点找错了人?杜氏朝杨承祖飞了个媚眼,“你是没去过豹房,不知道那里的情景,那虽然在宫里,却是个没规矩的地方。先帝不喜欢被人管着,设豹房,就是为了无拘无束,不受那些条条框框的管辖。我们在那里面,就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越随便越好,对宫里的规矩,知道的也不多。你要捧她做贵妃,那得找宫里的人教,让我们教人,就是问路于盲了。”
“我说的不是宫里的规矩,那些东西,她进了宫自然有人教。我要你们教她的,其实就是怎么自然,当然不是没规矩。可是也不能太死板,那种恰倒好处的自然,是万岁最喜欢的。当今天子,其实也不喜欢被束缚。不过他不像先帝,也不是喜欢太没规矩的那种,这里面的关节,很难把握。你们毕竟是在豹房出来的,很多东西别人不懂,只好请你们来教。”
杜氏点点头“原来如此,这倒也没什么不行,我会尽力帮忙。不过么,你就不怕把她教成个狐媚子?就像……我一样。”杜氏说到此,身子微微前倾,以一种压迫的姿态压了过来。
“我知道,你在内宅里养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很神秘,我们都见不到,肯定有来头。不过我相信,我不会比她差,你不是想要我教她本事,难道不想先试试,我这个教习的手段?”
“娘娘,人非草木,谁能无情。只是现在的时间,似乎还不够长……”
“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属于女人的时间很短的,不能及时抓住,一下就消失了。我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要我给一个死人守一辈子节,我说一句:守不住!我想要你做我的男人,想要跟你睡,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我早就找个人嫁了。看着你和你那些女人在一起,我的心里就恨!你若是心里有我,就要了我,让我见识下你的本事。若是看不起我这残花败柳,就给个痛快话,我也不是没人要!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大家谁也别挡谁的路。”
杨承祖见杜氏几乎是摆明了摊牌,无奈的摇摇头“杜娘娘,我这个人有个习惯,从不拒绝送上门的干粮。之所以不动手,不过是碍着先帝恩德,可是与其让你们投入别人怀抱,我还不如留下自用。你说的很对,要招教习,总要先考教考教才行,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本事!”
他抱着杜氏走向屏风后的帷帐,两人身上的衣服,沿途落下,伴随着这些衣服,则是杜氏那发自肺腑的笑声,笑声持续的时间很长……很长。
第七百零六章心有猛虎
“达达……”将积郁多日的玉望舒畅淋漓的宣泄而出的杜氏,发出了一声悠长的身银,整个人无力的瘫软在杨承祖身上,一头青丝随意披散开,在杨承祖的胸前轻轻蹭着。伸出香舌,舔着男子胸膛上的汗珠,仿佛是在吸着天庭仙酿。
“我这教习的手段,可还入得方家法眼?我肯定会用心教那个曹氏,保证把她教成一个十足的狐狸精!”
“就像你一样么?”杨承祖笑着在她身上一捏,他家中虽然也有豪放的女子,或是如仙这样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可是像杜氏这样久旱盼甘露的久旷妇人却是不多见。尤其杜氏不但容貌上佳,年纪也比杨承祖大几岁,身体健康极为耐战,根本不用怜惜,只需要全力争杀。这一场杀伐下来,也让杨承祖说不出的惬意。
再者一想到曾经皇帝身边的女人,如今在自己身下任自己采撷,又肯摆出各种花样,就连二十四桥明月夜,或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都乖乖照做,一种突破禁忌带来的快感让他乐在其中。当日教坊司内那么多人肯在杜氏几个女人身上撒钱,也就不难理解。
杜氏嘴角向上翘着,带着一份如醉如痴的笑意,明明已经无力承受,却还箍着杨承祖的腰,不让男人起身。“我就是狐狸精,一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肯不肯把心让我吃啊?”
边说边在杨承祖的肩头用力的咬了一口“我知道,咱们的关系不能见光,你要名声,在外面要落一个照顾先帝遗孀的好名头,如果和我的事被人知道了,难免有损身份。咱们两人之间的一切,是秘密。你不会给我名分,等过几年我老了,不好看了,你就可能不要我了。不过我不在乎,你记得要对我好,不管多忙,都要抽时间来见我,我会用尽一切方法让你高兴。只要能让你欢喜,就算是马氏,我也帮你弄到手……”
“别胡来。你就负责教好曹氏就好了,其他的事,不要多管。我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让你做的事,不要自作主张。”杨承祖正言厉色呵斥了一句“只要你别乱来,我会抓紧一切机会来见你,保证不会让你寂寞。”
他和杜氏这种关系,是见不得光的,就连内宅的妻妾,也不能让她们知道。好在平日里这几个豹房的女人也喜欢腻着他,是以他在这里流连的事,倒没惹起几个女眷的猜疑。杜氏得了这个便宜,整个人都显的比平时有精神,开始全心全意的将自己的本事教授给曹小婉。
曹主事一家已经搬回了原本的家,曹小婉也跟着家人回去,杜氏等几个杨承祖找的教习,都是到曹家那边授课。经过这番波折,他们的脑子未见得能提高多少,但是于人情世故上的本领,就算原本不行,这次也肯定锻炼出来。
没谁蠢到去找杨承祖谈女儿的名分或是什么时候接过门去的问题,哪怕就是没名没分的当个外宅养,或是吃干抹净什么责任都不负,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至于教的那些东西,大户人家喜欢什么调调的没有,也没人在意这些内容。
曹主事知道杨记与谢记打对台的事之后,数日不眠,将自己所知的谢记劣迹全部书写出来。他和谢家合作这么久,又做了这么久户部的官,于谢家生意中有哪些短板,如何偷漏赋税以次充好,又是如何内外勾结,全都了如指掌。连带谢家在官府方面的几条暗线,他也都点了出来,算是为杨承祖对付谢遵起到了导航的作用。
虽然指望这些东西,不大可能真的对谢家如何,可是可以起到一个向导的作用,杨承祖对付谢家时就有了个明确方向。连谢家在官府里的几颗棋子,也都一颗被一颗的起出来,给了谢记商铺几记连环重击。
谢遵的家中,各房的当家人全都聚在自家祠堂里,围着谢遵,述说着各房受到的打击,表达着对杨承祖不满与诅咒。像杨承祖这种既收了好处,又不肯做事的人,大大坏了江湖规矩,自然是众矢之的。可是除了这种无用的诅咒外,他们真正能提出的有价值的建议,实在没有多少。
“大哥,杨承祖那个混蛋呢,开杨记跟咱们打对台,这是要逼咱们去死啊。不能放过他们,咱们在外面有那么多子弟做官,不能白白被人欺负,到京里,告御状,让皇帝处置这个狗官!”
“阿遵,依我之见,此事宜缓不宜急。那是个江彬般的人物,真要搞到不死不休,我们不死也要脱层皮,最多是两败俱伤。不如咱们摆它几十桌酒席,请他来吃顿合头酒。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当面说清楚,请他高抬贵手,大家各退一步。”
“是啊,三叔公说的有道理,你送的那个曹小婉似乎不大受宠,又被他送回曹家了。依我看,还是得送咱自己家的闺女,从哪一房找个庶出的女儿嫁过去做小,再送他一分家当,我想他怎么也该放手了。他也不想把事情搞僵,咱们宗族子弟那么多,搞急了,他也没好下场!”
“十三弟,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们谢家的女儿,怎么能给人做小?”
“你这么说就是针对我了,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好办法啊,让我们听一听。依我说,不但要嫁女儿,让他进来做生意也没什么。生意这么大,我们一家做的过来么?多个人分有什么了不起,只要大家在一条船上就好了。”
谢遵即使在外面再如何了得,面对自己的兄弟乃至长辈,除了说好话之外,也没有什么办法。宗族的力量固然强大,同样也有着对自己族内子弟的约束力,即使他是这一代的族长,也不能对自己族内几位长辈及平辈兄弟说你们都是一群猪,有多远滚多远这种话。
他只好一方面安抚各房,保证对各房所受的损失都会予以赔偿,又保证自己能稳定事态后,才将众人劝回去,祠堂内就只剩了他的长子谢昌。
“昌儿,你看看他们,为父一生,就是为了保证这么一群人不至于饿死街头而奔波劳碌,现在想来,真是哭笑不得。为父老了,也做不了几年了,过几年以后,你就要对付这群老家伙。他们对付外人的时候只会送钱,送自己家的女人。可是对付起自己人来,一个赛一个本事,你将来,有的罪受。”
谢昌为父亲捶着后背,恭顺的回应着“父亲身体康健,怎么可以这么早就想隐退的事,孩儿这点才干,哪里撑的起大局。咱们的家,终究还要父亲才能支撑。”
谢遵看向儿子的目光里,充满了慈祥的父爱“昌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学着自己出来支撑门户。你的才学本事,都不弱于为父,我相信你。这次宁波的事,为父就交给你负责,咱们谢家能不能过的了这一关,就看你了。”
他看了看祠堂外面,往日好好先生的儒雅表情,渐渐变的像铁块般凝固。目光也越来越厉,仿佛一只猛虎,即将扑向自己的猎物。谢昌也知道,每当父亲出现这个表情时,就是真的要流血,要死人。上次父亲露出这个神情时,对手的整个家族,从南直隶除名,这次的宁波,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流多少血。
第七百零七章宁波行
良久之后,谢遵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儒雅精明的儒商模样,与方才的他判若两人。“昌儿,那些扶桑人不大值得信任,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不过你傲叔会帮你,记得万事以保住自己为上,不可逞强。”
“父亲放心,孩儿有分寸。只是孩儿有点担心,那三百杆火绳枪,一百副铁甲,还有那么多子药,咱们又到哪里去弄?如果到时候交不上货,这些扶桑人翻了脸,咱们今后再和他们做生意是不是不方便?”
“哼,一群倭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固然需要他们的银子,他们更需要我们的商品。大内氏与细川氏双雄并立,火并是早晚的事。大内家的军资,就要靠咱们大明的商品贸易,就算骗了他们一次,他们又能怎么样呢?再说,等到他们真的抢了宁波,这条官方贸易的路一封死,到时候他们除了依靠咱们,还能靠谁?我们所获得的利益就会更多。杨承祖不是想要做海贸么?我倒要看看,朝廷禁了海,他拿什么做海贸!”
他又摇摇头“造孽啊,造孽。这次的事,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那些人会不会怪我?”
“父亲,你也是为了咱们的家好。不通过扶桑人把钱赚回来,咱们家那么多人,又该怎么生存。您有您的苦衷,外人是不会明白的。”
谢遵手上已经多了一副手串“是啊,他们怎么会明白,粮食是咱们家的命脉,哪怕不能全吃,也不能让官府进来。一旦官府进入粮食生意,我们就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不管怎么样,我也要护住咱家的基业。可是我这次也是罪孽深重,怕是要折阳寿了。可是谁让我是谢家的族长掌门人?该我承担的东西,总不能推给别人,昌儿,扶为父到佛堂,我要念三天经文,吃一个月的长斋,否则心里不安。”
刚刚过了二月的大明东南已是春暖花开,四处弥漫着春天的气息,。雨花台山下,郭九姐得意的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一大袋雨花石。
“相公,你看我棒不棒,这么多雨花石啊,都被我收起来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干脆派一支军队过来,把这些雨花石全部弄走。将来谁想要雨花石,就得从杨记买,否则就挖不到,保证赚翻了!”
杨承祖没想到她居然无师自通垄断之路,只好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好夫人,果然是个旺夫之相,这么快就想到了一条发财之路。不过我是来不及跟你做这生意了,要去宁波祭海神,不好误了时辰。这边的铺子,就委托你多费心了,有什么困难就找徐千岁帮你。家里那几位娘娘,也可以为你分担压力,还有那些女帐房,女管事,不要没事就去捣乱,如果实在搞不定,就给我写信。不过我相信,我的娘子是最棒的。”
“放心吧,肯定没问题,这种生意的事,交给我准没错。”九姐拍拍胸脯,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不过又有些不舍的拉着丈夫的衣角
“你要早点回来,虽然这里有很多亲戚陪我,可是我还是想你。自从跟你在一起以后,我发现我不是像以前那么喜欢女人了,还是喜欢你抱着我的感觉。还有,不许偷吃太多,回来的时候,我要查公粮的。”
大明的海神祭奠,分别是清明和霜降两个时间,地点除了京师以外,就是沿海的城市庙宇。宁波作为东南重要的对外贸易港口,修有天妃庙,到这里祭海神也是天经地义。
选择这里祭祀另一个重要因素,则是杨记的发展,终归是要走向海洋。宁波市舶司是朝廷对外贸易的重要基地,杨承祖想要做外贸生意,自然就得关注这里。
他的杨记想要盈利除了垄断部分商品的销售,另一条就是外贸。这个时代的远洋贸易,不是说官府想做就能真做的成,总归是要自己在海外有了门路,才能知道生意和谁做以及怎么做。
宁波市舶司负责对日本的朝贡贸易,固然使者要进京,不过一部分贸易内容,则是在宁波,通过市舶司完成。再有就是采买,验货,乃至估价,全都是市舶司的工作范围。
大明朝与藩属国的贸易中,实行厚往薄来的方针,回赠之物价值远高于进贡,市舶司就是个赔钱衙门。这也不是大明脑子不好,而是有着自己的考虑,或者说算的压根不是经济帐。
明朝是东南亚朝贡体系中的盟主,如果想要发财,就等于是把这些进贡的国家放在了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地位上,有这种想法,就是原则错误。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在大明眼里,周边所谓国家,不过是自己的藩属,地位类似于土司。像是朝鲜国王,在大明的体系内,就只是个二品官,在国内也不能自称皇帝,否则就等着大明发兵征讨。
作为宗主,如果与土司的贸易还要赚钱,吃相就太难看了。因此朝贡贸易在大明朝的层面看来,就是商周时代,诸侯向宗主国进贡土特产,承认宗主地位的一种仪式。
有这些正直因素在,再把目光放在钱上,就属于不分轻重。市舶司赔钱,也就赔的理直气壮,天公地道。这衙门作为一个对外窗口单位,自身掌握着一部分销售渠道,于海外行商也有些关系。杨记日后想要做海贸,肯定是要打朝廷的旗号,那就肯定要和这个衙门打交道。
宁波市舶司镇守太监赖恩,早在过年时就过来拜了码头,还拉来几车瓷器、漆器、绸缎,作为给杨记的孝敬。他这衙门虽然赔钱,但是镇守太监却是个肥的流油的职务。
他是正德遗臣,换了新君之后,要想保住这个职位,就得在巴结新君宠臣上卖力一些。不光是送礼,杨承祖需要什么材料他也愿意提供,到宁波那边祭神也是他一力邀请。还同意把自己名下的几个铺子直接交出来,并入杨记的码头。
杨承祖手上有魏国公那边提供的资料,也知赖恩实际是个很有影响的宦官,宁波地方官有不少都仰他鼻息。有这么个人给自己的生意开绿灯,杨记在宁波的局面,也比较容易打开。
宁波这边的局面肯定要打开,可是南京这边也不能放下,柳氏、郭九姐以及一部分家里的女眷就留在南京稳定局面,顺带扩展业务。杨承祖带了大批护卫,以及杨记的工人、伙计,拉着几船货物,起程前往宁波。
为了安抚留守女眷的情绪,一家人在雨花台疯玩了半天,下午的时光,却是不足为人道。等到船队离开南京码头前往宁波时,杨承祖还是颇为回味送行的疯狂。冷飞霜在旁边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早就知道这男人的荒唐,可是以往对这种事只是看热闹,现在心里则是越来越别扭。
见他看过来,她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心烦,只好将手里一份情报递过去:在宁波,来了一个江湖武师,自称打遍东南无敌手,在那里设了个擂台挑战各方高手。冷飞霜总觉得,这种行为,可能是谢家对自己这边的某种谋划,提醒着杨承祖多做准备。
杨承祖看了几眼之后,摇了摇头“匹夫之勇,不足论。我有飞霜你在身边,谁都不怕。”随手就将情报放在一边,反过来与她开始算计着,在宁波能把局面打开到什么地步,杨记的外贸生意,几时能走上轨道。
这时的大明东南,春光明媚,风平浪静。至于几百名倭人在宁波等了太长时间那事,在这个时刻,没有任何人真正在意。
第七百零八章新军雏形
“你这次带这么多工人干什么?是你说的拉练?”与杨承祖谈了一阵,冷飞霜的火气又莫名不见,自她神功修成后,这样的情绪波动也是不多。心里总觉得这样不是太好,只好想着多聊一些正事,免得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对于杨记的工人,她心里还是很惦记,因为那些人在她看来,绝对不是工人而像是军队。这两个多月时间,杨记从浙江地面,招募了三千余名矿工、农民,打出的名义是招工。
可是招募的都是青壮,负责招募的人,也是仪卫司旧人,挑选的都是健壮老实的百姓。训练他们的,也是那些仪卫司旧人,教他们练队列,练军歌。等到练出些模样后,又交给许泰、戚景通等人教习武艺,军阵,怎么看也是练兵。
由于有四十九卫做幌子,这种操练倒没引起大风波,可是冷飞霜是造反专家,对于这种迹象总是比较关心。她心里总是觉得,如果能让杨承祖谋反,或许自己的心灵和他,才是真正的走近。
这种私自练兵,难道就是他私心的体现?可是他搞杨记又是想要保证国泰民安,这两者之间,又是天然的对立,让她有些琢磨不透。
“别乱想了,这些兵,是我为天家练的新军。事实上我这边的密折早就进了京,天子那边也有密旨过来,许我全权处理此事。要不要我拿给你看看?”杨承祖没好气的看她一眼“你就别想着什么造反的事了,我是不会做对不起陛下之事的。倒是你啊,如果想学新军练兵,就去多看看他们怎么练的,将来也有样学样。”
“有样学样?就是让大家走队列,唱那三国战将勇?我没看出有什么名堂,其实说到练兵,俞大猷也很厉害,为什么你不留住他?”
杨承祖听她再次提起俞大猷,就更有些泛酸“留住他做什么?合则来,不合则去,爱走不走,谁稀罕他?难道我离了他就不成了?不过我警告你啊,你跟我有契约的,休想离开我去找那个家伙。”
俞大猷已经告辞离开,说是要继续自己的游历,等待着朝廷武科再开时,去考取功名。显然不管怎么说,他也不是很杨承祖的行事风格,跟他合作不到一起。杨记的前途再怎么好,他还是更愿意走正途,通过武科取得进士功名,再经过兵部袭职,回家乡为官。
他那些师弟倒是都留了下来,继续当护院,杨承祖心里还在吃他的醋,自然就没挽留。表面上很是客气,送了份程仪,又写了封推荐书,大家好和好散,不伤和气。他不是说遇到一个名人,就要刻意巴结,更别说这冷飞霜总是夸奖俞大猷的艺业,也让他心里不舒服。合则来不合则去,该走的留不住,能够维持个表面关系就已经不易。
冷飞霜见他吃醋,就觉得心里格外舒爽,掩口一阵微笑。杨承祖也意识到自己上了当,装模做样的要扑过来用强,两人嬉笑打闹,追逐着,直来到了窗边。
冷飞霜推开窗户,看着远方码头处遮天蔽日的船队,来往川流不息的小舟,离的近些,还能看到样式古怪,绝非中原形制的船只间或其中。忍不住脱口而出“好多的船啊。”
“不是好多的船,是好多的钱啊。”杨承祖来到窗边,在她身边站下“当初到南京时,就觉得那里船好多,可是和宁波比,却又逊色几分。别看宁波城不如南京大,可是论起富贵来,恐怕还真就难说个高下。”
船队一到宁波,赖恩已经率领宁波本地文武在码头上迎接。虽然他的官职并不高,可是实际权柄在这里反倒是最大,与京里以及靠近京畿的气氛不同,在宁波,赖恩由于控制商路,所以权势最重。如今换了天子,可是赖恩的一些旧关系还在,像是魏彬,依旧在司礼监做掌印,赖恩还是手眼通天的遮奢公公,就连宁波知府也要对他俯首听命。
不过他在杨承祖面前,就说不上架子,远远的过来撩袍行了跪礼,就差牵马坠镫。显的与杨承祖十分亲近的样子,为他指点引见一众文武之后,又吩咐着部下搬运行李,向城里进发。
码头上的商人也都要卖市舶司面子,他一来,就主动派了人过来帮忙,还有人过来想要说些什么,不过都被他的护卫给赶开。看的出,赖恩身边这些护卫比衙门里的差役或是官军凶悍,一群凶身恶煞般的人物横冲直撞,看着就知是一群凶人。
等离的城门近了,就见那里围了很多百姓,时不时还传出呼喝声及吼叫声以及喝彩声。赖恩见杨承祖的目光看过去,忙分说着
“没什么,来了个狂徒,背了面牌子,写着什么打遍天下无敌手。在城外设个擂台和人比武,听说力气大的不得了,能把磨盘当流星锤用。不过没什么用。有这么大力气,还是去挑大粪比较合适,比武能有什么前途?这种想出名的疯子每年都有几个,早晚被人打死。若是杨将军不喜欢,我回头就让衙门把他赶走。”
等到进了城门,赖恩更是在杨承祖面前表着功劳“杨指挥,你上次说那帮倭人,要奴婢多加小心。奴婢可没敢怠慢,仔细检查了一次,结果这帮倭人,真的有问题啊,他们居然来了两批使者,拿了两种戡合!直娘贼,虽然是厚往薄来,但是也不能拿我们当冤大头,居然来两批贡使,哪有这种规矩!这次奴婢一定要重重斩他们一刀,让他们知道厉害才行……您说倭寇,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他们的兵器都在藩库里锁的结实,想要闹事,马上就砍死他们。将军,您和宝眷的房舍,奴婢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您看一看,如果哪里不满意只管说,奴婢再为您另觅新地。”
这处府邸实际是赖恩自己的家,不过早在几天前,他全家都搬到了另一处临时住宅,将这个本宅腾给了杨承祖。这处庭院不但地方大,而且修的十分雅致,前后几层院落,建筑布局与北方大为不同。
杨家这次除了护卫、家丁还带来了几百名工人,这些人不可能住在府里,就只好先住在宁波卫的营房。好在宁波卫现在缺员严重,实际兵力连八百人都没有,营房足够富裕,住几百人不成问题。
赖恩吩咐着安顿杨家带来的人,又一拉杨承祖“将军,奴婢的贱内一直仰慕将军才情,一直想要见您一见,这次来您可一定要到奴婢家里坐坐。让贱内见见将军的金面,要不然她非跟我闹上几天不可。”
第七百零九章夫人待客(上)
他虽然是个阉人,但是不但娶了妻还纳了妾,他所娶的妻子,是宁波城里一位大商人的嫡女,正经过了贴,拜了堂的。家里的几个小妾,也都是知书达礼模样出色的小家碧玉。正妻二十五六的年纪,生的皮肤白皙,风姿绰约,细眉大眼模样可人,且有一种女强人般的干练与精明。
这种精明干练,在杨家女人的身上多能见到,不过这个时代大多数女性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像她这么落落大方的并不多。等到彼此通报了名姓,才知这个妇人姓薛。两人彼此见了一礼,薛夫人就想要退出去,哪知一旁的赖恩的脸却忽然拉了下来
“贱人!你平时跟咱家怎么说的?说是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杨大才子,向他当面请教一下学问,你那床头放的,都是杨大才子写的话本。怎么见了面,连个人话都不会说了?若是被杨将军误会,还当咱家骗他,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要是再这副鬼样子,就滚回家里去!”
杨承祖不好说什么,只好劝着赖恩“咱们之间聊公事很无聊,夫人听不下去也是寻常,不如让夫人回房休息,我与公公把酒言欢,说话也随意。”
“那怎么行?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可聊的,自然是要有个女人陪着,这气氛才能谈下去。杨将军第一次光临寒舍,如果不能让您满意,奴婢这差事就白当了。我已经吩咐厨房去准备酒席了,您今天一定要给奴婢这个面子,在我这里喝个一醉方休。”
薛氏被他一吓,又骂了几句,脸色有些发白,又有些泛红,当听到赖恩吩咐她坐下陪席时,脸色终于恢复正常,不过目光里总是多了些什么东西。
酒席很快就摆了上来,这赖恩府里的厨师,手艺很是高明,与魏国公家的厨子比,也未必差到哪去。而且里面有一些菜色,明显不是中原形制,赖恩也得意道:“奴婢这府里,有倭国、高丽还有个暹罗厨子,能做各国风味。像奴婢这种不全之人,也就是在吃上还能享受享受,否则就算有个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
他又命人取了个盒子过来,边拿着盒子边诉着自己的辛苦“将军,奴婢在着市舶司做事,人都说是个肥差,可是实际上,这个差使,也不怎么好做啊。那些倭商的交道不好打,稍有差池,也许就是场纠纷。官司打到京里,还要说奴婢盘剥贡使,有损朝廷体面,奴婢这日子过的……一言难尽啊。我承认,是积攒了一点家私,可是那也是一点点省出来的,结果很多混帐东西在胡乱编排,说什么奴婢中饱私囊,贪墨钱款。他们这是血口喷人,是陷害忠良!将军,奴婢知道您在万岁面前一言九鼎,您一定得为奴婢做主啊。”
他说到此,将盒子顶在头上,不停的磕起头来,又对那女子呵斥道:“贱人,不要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在那戳着。就算是养条狗,也要它会叫几声,老子养你这么久,难道是要你在这里坐着?要是老子进了天牢,你也得卖到教坊司陪野汉子睡觉,你娘家一个也别想落好!”
薛氏点点头,猛的仰头喝了一杯酒“老爷说的是,是妾身没用,妾身定会改过。”她说完这话,又满了杯酒,双手捧着递到杨承祖面前“将军,我家老爷这一次能不能过关,就全靠您周全,还望您一定要搭把手,我们一家人,都会感激您大恩大德。”
“言重,言重了。”杨承祖一边搀起赖恩,一边举起自己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接过盒子,里面放的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什么奇珍异宝,却是一叠文书。
“这是奴婢名下十六间铺子的契约,这些年掌管市舶司,就攒下这么点身家。奴婢情愿将所有铺面全都投献给杨记,从今日起,奴婢就是杨将军门下沐恩的小人,希望您能赏奴婢一口饭吃。”
他做了好几年镇守太监,所积攒的当然不止这么几间铺面,不过他这种态度倒是明确,交出浮财,保留积蓄,换一个生路。杨承祖笑了笑
“只有铺子没用的,这些东西是死的,没有门路,其实最后说不定要赔钱。赖公公,我知道你在市舶司里是个能员,所以想要的,其实是你几句实话,不知道你肯不肯教了!”
他边说边将盒子一放,向赖恩面前一推“这些铺子,你先自己收好,至于你有什么麻烦,也跟我说明白一点,能帮的话我一定帮。如果事情太大,我也无能为力。”
“将军,请用酒。”薛氏忽然开口,将手中的酒杯一举,杨承祖笑着一端杯,却觉得桌子下面有些异常。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腿上轻轻蹭了一下,似乎是蜻蜓点水一般,一闪而逝。难道是有什么动物钻到了桌子下面?
他正在想着这种情况的不靠谱程度,可是那感觉又来了,这次他明确的感觉到那不是蹭,而是踢。这赖恩发什么神经,这桌子虽然不大,但是也足够他伸开腿,踢自己犯的什么病?
他正这么想着,手上的杯到了口边,第三下又踢了过来,而且这次,并没有及时缩脚,而是把脚在他的腿上来回的摩擦。这种表现,显然不是赖恩这种官场老手应该做的,而且看对面赖恩神色如常,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薛氏的神色倒也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巧笑嫣然,只是整个人的状态与初见时比,似乎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难道?杨承祖心里想着,却借着喝酒的当口,衣袖一拂,象牙筷子落在地上。他借着弯腰拣筷子的当口,果然见到,一只纤细尖窄的绣花鞋,顺着桌下踢了过来,就那么横在眼前,一条腿绷的笔直。
这薛氏……又或者说,这赖恩?他抬头看一眼,赖恩的表情似乎并没发觉自己的夫人在撩拨着自己的贵宾,而是诚惶诚恐的赔礼
“将军,奴婢哪有胆子隐瞒不说,您想问什么,奴婢肯定都告诉您。至于说什么商路,这个也没什么稀罕的,总之就是市舶司里那点事,容奴婢说一句冒犯的话,咱们大明朝,哪个衙门里还没点私弊了?奴婢们也是人,也是要吃饭的。可是现在朝廷里,听说是要锁奴婢入京待参,将军,您一定要救我一救,要不然奴婢就全完了。”
他在那里哭天抢地,全没有在码头迎接时的从容与气度,而在另一边,那只绣鞋在杨承祖的腿上来回摩擦,已经从刚开始的羞涩与胆怯,变的渐渐熟练大胆起来。而且这只鞋的主人,还在努力的将脚抬高,用绣鞋向其他的领域移动……推进。
第七百一十章夫人待客(中)
“虽然朝廷说一个厚往薄来,可是这个怎么叫厚怎么叫薄,不还是凭咱们一说么?那些倭人顶不是东西,入贡时,信口开河,把自己进贡的东西说的如何昂贵,朝内大佬们不认得那是什么,也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说不清价值。UU小说,www.uu234.com想要说对方说谎,自己不知道实价是多少,又怕一不留神引起边衅或是寒了藩人的心,不合柔远人的方略,就只好他们说多少是多少。可是一样,还的时候虽然说是十倍之利,这东西的价格,不也是我们一说么?所以,对于数倍赐还,奴婢是支持的,如果不数倍赐还,我们去哪里赚钱……”
妖精……这是个妖精。比起一个烟视媚行的女人,这种外表端庄,看上去正经无比的良家妇女私下勾起人来,效果更不知强出多少。尤其一想到,她竟然是当着她丈夫的面,在和自己勾搭,这更是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几乎连赖恩前面说什么都没听清楚。
“上次给您送去的那些瓷器、漆器,还有绸缎,就是要赐给贡使的回礼。不过没关系,我们再买一批便宜货,就说是高档品回赐给他们,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如果敢不要,那就什么都没的拿。”
好一只三寸金莲。杨承祖第二次把筷子掉在了地上,趁着机会,却一把捉住了下面那只做怪的脚,用力一捏,倒真的是缠的好足。那薛娘子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胆,俏脸一红,但随即又笑起来“将军,你不老实,筷子怎么总掉,要不要我让人给你换一双?来,再喝一杯。”
“夫人海量,佩服佩服。”
“哪里,我这酒量是不成的,怕是再喝一两杯,就要醉了。我的酒品可不好,一喝多了,说不定就要做出些举止失仪的事,老爷该要罚我了。”
赖恩这时反倒笑起来“没关系,没关系。杨将军不是外人,以后他就是我的恩主,我便是杨将军门下的奴才。只要主人不怪,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不会怪你的。将军,您听我说,咱们这铺子,主要其实就是做朝贡生意。奴婢负责这市舶司,在哪里采买回赠之物,就是奴婢一句话的事。至于价格么……就是按着朝廷的规矩,给他们什么东西,他们都得按好东西收着。”
“那朝廷江宁织造司那边的绸缎,或是官窑的东西,又是怎么个处理?”杨承祖已经不再被动防御,而是开始主动反击,与薛夫人在桌下悄悄过起招来。
“那些东西好办的很,卖了它!这都是好东西,在海外不愁卖,不管是扶桑人,还是佛郎机人,都喜欢那些东西,愿意花大价钱买。宁波虽然说只负责倭国朝贡,事实上南洋商人乃至佛郎机商人,也会到宁波来碰运气。总之只要奴婢点个头,他们都可以说是倭商,本地的商人,也没人去揭这个盖子,大家开心。”
“我做了这么大的好事,他们就得有回报。咱们把自己铺子里的玩意卖给洋人当回赠,再把好货委托城中商家代削海外,又是一笔利润。其实说厚往薄来,每次咱们民间贸易这部分所得的利润,都比起回赠的财物赚的多。所差的就是这笔钱,到底是该那些海商赚,还是咱们赚。”
“我看,是该朝廷赚!”杨承祖这话刚说完,桌子却猛的向上挑了一下,杯盘都跟着跳了跳。薛夫人的脸一红“对不住,我踢了桌子。我说过啊,我的酒品不好,喝多了酒很容易乱来的。你看,我出了这么多的汗,就是喝多了的征兆。”
“没事,只要杨将军不怪,夫人你继续就好。”赖恩大度的挥了挥手。
杨承祖这时又道:“比起生意来,我更关心的是安全,如果倭寇骚扰,我们的生意就没法做了。我在码头时看了一下,只看到了无数商船,却没看到有什么战船。”
“战船?咱们宁波确实没什么战船。”赖恩一摊手“咱们宁波的水师,就是个空架子,哪来的战船。毕竟造船要花钱,维护更要花钱,一条战船造好,就算不打仗,过些年也烂掉了,还要造新的,又要花钱。宁波城里有不少大商家,可是大家没谁愿意捐钱出来搞水师,朝廷又不拨款,所以咱们宁波水师的战船早就没了。不过没关系,我们有炮台,还有烽火台,水面上有鱼船,发现倭寇之后报警,就来得及准备交战。毕竟水面上抢不到东西,倭寇总是要上陆的,等到陆地上再打。”
“你是说,咱们的步兵有把握?”
赖恩犹豫了一阵“大概……应该是有把握吧。奴婢不是武监,不大懂军事,不过这里的袁班袁指挥人很不错,浙江备倭都指挥刘锦这人,也是个能员。听说能使四十斤的重刀,武艺很有两下子,总能顶的住吧?再说,咱们城里有那么多商人,哪个商人门下不养着些护院或是镖师。倭寇进城,他们第一个遭殃,所以只要倭寇敢来,这些护卫肯定杀出去拼命,朝廷只要出点钱就行了。这帮人比官军靠的住。”
杨承祖心内的不安情绪渐渐高涨起来,看来宁波的情形,比他想象的还糟糕。“那这些倭人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倭人啊……”赖恩正想说什么,门外忽然走进一名管家,在赖恩身边嘀咕几句。赖恩一脸尴尬的赔笑道:“杨将军实在对不住,有一个要紧的贡使过来,说是有很重要的事,非要找奴婢面谈。您看看,这实在是不好推辞……”
“那既然如此,在下告辞,我们改日再聊。”
赖恩连忙施了个礼:“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这里还有很重要的事,还要向将军回报,您可走不得。不过那边也必须得见,您说这可怎么是好?”
薛氏轻启朱唇,“老爷,就让妾身在这里陪杨将军吃几杯,等您回来就好了。”
赖恩以手加额“没错,夫人说的对,你来陪杨将军一阵,我这里时间不会太久,跟那贡使说不了几句,就可以回来。”
“这……似乎不大方便吧。”杨承祖看了看薛氏,见她神色极为端庄,仿佛确实只是要替丈夫招待客人。可是方才她的鞋都已被杨承祖拿在了手里,以纤足只着罗袜,在他的腿上轻轻磨蹭,若是没了外人,怕是要出火。
“这没什么不方便的,您今后就是奴婢的恩主,让奴婢的娘子陪恩主喝几杯,是应该的。奴婢去去就回,马上就会回来。”他说完这话,匆忙的离席而起,跟着管家离开。
待他去的远的,薛氏脸上的神情,越发的端正起来,仿佛罩了层寒霜。“当着主人的面,就调系主人的妻子,将军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叫起来,大家难看么?”
“夫人,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就算是叫,也该是我叫吧?好端端的把腿踢过来,这算什么意思?”杨承祖一脸无辜的表示着。他的手向上一托,将那只莲鞋托在手中“夫人,我还是帮您把鞋先穿上吧,否则,不成样子。”
“我说过了,我酒品很差,喝多了以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你怕不怕?”
“这种事要怕,也是女人怕,男人没必要怕了。不过夫人,现在房间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你确定要喝多?”
“我确定!我不但今天要喝多,以后我还是要喝多。”薛氏猛的一把抄起眼前的酒壶,却是对着口一股脑的倒了进去。等一壶酒喝完,随手将银壶一丢,伸手解开了上衣的盘扣“寡酒难饮,妾身愿为将军一舞,以助酒性。”
第七百一十一章夫人待客(下)
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子,会些歌舞倒是寻常事,可是当她干脆的甩掉另一只鞋,跳起胡旋舞步,如同一只陀螺在那里旋转开来,长袖飘飘,如同鲜花怒放时,杨承祖的眼睛也有点发直。十数个旋转后,一条腰带如灵蛇飞出,随即,那件曳地长裙,大红比甲,褙子,一件一件的飘落,不多时,她就只剩了一件小衣。
“夫人……夫人小心……”话音未落,薛氏脚下一软,人无力倒在了杨承祖怀里。
“你这个人……不老实,居然趁我喝多了就欺负人,敢脱我的衣服脱我的鞋,还在我的家里抱我,信不信我告诉老爷。”她似乎发了怒,挣扎了几下,却越挣扎就陷的越深,最后仿佛认命了似的,不再挣扎,只在那里喘着粗气。
忽然,她脸上露出一丝甜甜笑容,反手勾住了杨承祖的脖子“将军,妾身的身子……软不软。这脚……美不美?你想不想看看,我身上更美的东西?”
“赖公公会客,片刻即归,夫人……你最好……”
“我说过了,我喝多了以后,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难道忘了?”薛氏猛的一把抱住杨承祖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是与杨承祖锁在了一处,放开喉咙对着门外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放开我!老爷,快来救我!贵客对我无理!”
半晌之后,房间外依旧是一片寂静,仿佛这座宅院里,就只剩了他们两人。薛氏松了手,自嘲似的一笑“将军,你现在明白了么,今天我相公招待你的酒席,主菜就是我,就是他明媒正娶来的娘子,正好招待你这最尊贵的客人。我们不做完,赖恩的客人是见不完的。”
杨承祖倒是从没担心过什么仙人跳,说句难听话,就算他真的对薛氏用强又被赖恩捉了现行,对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这时却见薛氏眼角含泪,神情悲苦,显然不是一个久做此道的女子。不过也正是这种良家女子,侍奉丈夫以外男人的抗拒,却更激起他的玉望。
“夫人,赖恩他,难道一贯以夫人待客?”
薛氏摇了摇头,“除了我,他还有三房妾室,都是好人家的女儿。以前一有贵客来,就是那三位苦命的妹子去侍奉。初时,她们是拼死不从,再后来抵不过打,或是抵不过赖恩以她们的家人要挟就只好含泪从了。到了现在,却是人人都抢着去陪客人。我是他的正室,以为不用这样的,可是没想到……将军,我们可以不可以到卧室去?妾……妾虽然嫁给赖恩数载,但至今仍是初子之身,希望不要在这等地方,就胡乱行事……”
看着怀中的佳人,杨承祖微微一笑“夫人,我不得不说,你真的很会钓人胃口。原本我不想和赖恩有太多的牵扯,不过现在,无所谓了。你来指路,我抱你过去,既然赖公公费心为我准备一道大菜,我若不吃个盆干碗净,又怎么对的起主人家的苦心?”
客房内,在赖恩对面,坐着一个四十开外的男子。他生的面皮白净,五官里有几分女态,不过眼神清澈透明,很是有几分精明干练之色。在两人面前的桌上,红漆托盘内,三尊大小不等的海神妈祖黄金雕像,在那里放射着醉人的光芒。
这匠人的手艺乃是一流水准,人物雕刻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一尊最大的雕像身着盛装,雍容华贵,两只眼睛则是用上等红宝石装饰而成。那宝石放置的很是精巧,让人一见,几乎以为这眼睛是会动的。
另外两尊金像,一尊略小一点的,也是一身盛装,另有一尊最小的则穿着鱼家女打扮。这三尊神像所用黄金不菲,再加上金身上所用的宝石,任意一尊,都是价值连城的佳品。
赖恩看了看这尊,又看看那一尊,不住夸奖“好!果然是妙手,果然是神工。宋素卿,你这事办的不错,这三尊神像雕的好。不过为什么三尊神像,是不一样的?”
那名叫宋素卿的男子,虽然年近中年,但是声线优美,声音很是好听。“海上的人都知道,遇到海难时,喊一声妈祖,海神就会不施粉黛,素衣而来。若是喊天妃,就要盛装来救。是以海上遇难,必喊妈祖,不喊天妃,就是怕海神娘娘还要穿衣打扮才来,万一错过了时辰,就没地方去哭了。不过天妃娘娘享受祭祀香火时,自然要穿戴的好一些,这样才有面子。所以这尊最大的,就是面子,是送给那位杨将军的。他有了面子,我们才能有里子。”
他又指了指另一尊“这一尊,是放在庙里受香火的,等到祭神仪式之后,收归官库,是以也要好看一些。”
赖恩哼了一声“那这尊最差的,就是咱家的?”
宋素卿摇头道:“赖公公,话可不能乱说,海神娘娘的像,也能说烂么?每一尊,都是极好的。我说过了,叫妈祖时,就是要她救命的。人在快没命的时候,顾不上是否有面子,只要一个里子。不管她打扮的漂亮不漂亮,能救命就是好神仙,送公公这尊神像的意思,就是要公公救命啊。”
他边说边起身向赖恩拜过去“我们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公公还是赶快做好交割,我们好回去交代。扶桑那边,现在不怎么太平,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位大臣就要火并起来。都等着我们筹措的军资回去交帐,回的晚了,主君面前不好交代。倭国不比大明,不流行打廷杖,他们是要切腹的。咱们这么熟,公公总不希望素卿的肚子被切开,头被人砍下来吧?”
“你啊,少在这夹枪带棒的跟咱家斗心眼,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过咱家这双眼睛去?笑话!你们那勘合符,是旧的,人家大内家的戡合符才是做数的。再者,大内家比你们来的早,我先验你们的货,后验他们的货,已经给足你面子了。还想怎么样?真想咱家把大内家的人赶走?这么做,合规矩么?”
宋素卿笑着又施了一礼“公公说的极是,小人这点小心机,在倭国还凑合,在您老面前就没用了。大内细川一触即发,如果这次我们都交易成功,不过就是继续对峙下去。若是小人贸易成功,而大内氏失败,小人在主君面前就可以立一大功。只要小人的地位一高,将来必对公公有厚报。另外,您让我查的事,也有眉目了。”
他将一份用汉字写就的情报递过去,赖恩看了几次,哈哈大笑起来。“宋素卿,你这次算是帮了咱家的大忙,你的事,成了一半了!不过先不要急,怎么也要等着祭完了海神,才好做生意,现在连印还没开,你急也没用。不过有了杨将军撑腰,咱们这次可以好好折腾一下大内家那帮混帐!”
第七百一十二章打压大内
卧室内,雪白的床单上,一朵鲜艳的红梅怒放。薛氏一动不动的瘫在那里,紧闭着眼睛,杨承祖以为她在激烈的恩爱中死掉了,忍不住深手去探她的脉搏,她却忽然长长地出一口气,喃喃着“怪不得那些人,全都打破了头一样,去抢着陪客人。原来是为了这个。有此一朝,此生无憾……恩主,赖恩这些年在市舶司,手上的积蓄不下十万,他的心理底线是拿出七万两来买命。你不要只收一些铺子就收手,继续敲他的积蓄,要他把这些年吃进去的吐出来,他肯定会拿的。”
杨承祖暗笑着赖恩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他找到的救命法宝,反过来就把他卖了个干净。薛氏恨很的说道:“妾身本是好人家的女子,当初宁波城内,求亲者不知多少,如果不是为了保住娘家,我为什么要嫁给一个阉人!原本我也想嫁给他,是我的命,就好好的跟他过日子,哪怕做一辈子有名无实,我也认了。为他打点家产,管理家业,始终一心一意。可是到头来,他却把我当娼纪来用,几时把我当过妻子?他不仁,我就不义,我已经是恩主的人了,自然该为恩主着想,而不是顾着那个阉奴。”
“赖公公这次为什么下那么大血本?连这么美的一个夫人都肯牺牲,倒是成全了你我的因缘。”
薛氏面上一红,她原本是好人家的女儿,嫁给赖恩之后虽然有名无实,却也是个夫人的名号,算是这个时代的体面人。举止言谈,也是个贵妇的样子,可是今天第一次体会男女之乐,又听对方如此说,并没有轻贱自己,真的将这场露水夫妻,看做了姻缘。欣喜之下,忘形的将头靠在了杨承祖的肩上。仿佛拥着自己的才是自己真正的良人,而自己是他的娘子。
“赖恩是魏彬的门下,哪怕是新君登基,魏彬依旧是内相,也就没人能动他。可是年前的时候,他收到了京里面的书信,魏彬在向他要钱。每年过年的时候,魏彬都会向他要钱,但是这次要的数字很大,而且要的非常急,赖恩觉得情况不对,就没给送。他打听了一下,说是魏彬好象得罪了皇帝,内相做不久了,想要临走钱再敲一笔。赖恩很狡猾,钱就没给,不过他没了靠山,这位子怎么坐的住?”
魏彬的倒台,其实可以预料,永淳公主驸马事件,让嘉靖对他的容忍到了极限。就在杨承祖动手解决谢昭不久,嘉靖那边,也开始了对这位内相的清算。阉人权力多大,也不过是天子家奴,一道中旨即可将他打落尘埃,考虑到消息的落后,说不定现在魏彬已经住进了天牢。
能在这么市舶司这种位置上一坐多年,赖恩得罪的人不知道多少,欠的血债也有几笔。在任上时,这些都可以压下去,可是一旦失去了官位,就没了保护,以命还命也有可能。杨承祖到东南,于他而言,就是上天派来的救星,于是就不管不顾的贴了上去,死命的抱住这条大腿。
“他想要拜你当恩主是真的,要我侍奉你,也是为了拉近你们的关系。不过我却不想再被他利用。我最早是为娘家活,后来是为丈夫活,现在,则想要为自己活着。这些年,他的产业也是我在管,你想接收什么生意,我都可以帮你,我的娘家,也可以帮你……只要……只要你能抽出时间,来这里喝喝酒,来看看我。我不希望你把我当做一个粉头,也不要把我当做一个下贱的女人……”
她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在另一个男人怀里说出这些话,总觉得有些大逆不道。这种关系,男人随时可以不承认,乃至现在甩一记耳光过来,她也没话可说。
不过她等来的并非耳光,而是杨承祖在她脸上的重重一吻“我知道,你喝多了以后,连自己都怕的。其实我想说,你喝多以后的样子,很可爱,但是下次别喝这么多了,我还是觉得你清醒的时候好看,还有刚才那支舞,下次跳完它,好不好?”
“你……你是说我们真的有下次?”薛氏闻言大喜,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头,又害羞的低下头去。
杨承祖笑了笑,指了指那朵血红之花“当然有下次了,我不会忘记这些,不过为了不让赖公公发疯,我觉得还是穿上衣服比较好。免得他急了,真的拿刀进来砍人。”
薛氏微微一笑,温柔的伺候杨承祖穿好衣服,等到了花厅,果然赖恩已经回来。见薛氏满面通红的模样,赖恩哈哈一笑,“恩主,贱内服侍的可还满意?若是您未尽兴,今晚就宿在这边,您家里那边,奴婢会去帮您说项。”
“公公,你这番招待,下官是实不敢当。你的事,薛氏娘子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也不敢包揽什么,只能说,尽力而为……当然,这里面的事也不是太好办,如果你有跟更好的门路,我不会介意的。”
“不不,没有的,绝对没有的。您就是我的恩主,奴婢绝对不会另投他人门墙。从今日起,奴婢就是您门下沐恩,您就是奴婢的恩主。奴婢的差事乃至身家性命,就全靠恩主成全,这事要用多少银子打点,您说个数字,奴婢一定会为您筹措到。您看……要不要贱内到府上去住几天?”
杨承祖摇摇头,双方落座后,薛氏主动的靠着杨承祖坐下,仿佛这两人才是一对夫妻,赖恩反倒成了客人。赖恩的情绪反倒因为这种情况更为高涨,随手就袖子里取出了一份文牍
“恩主,您让奴婢查的事,已经查到了。在您酒楼上,与谢家在一起的那几个倭人,就是来宁波的倭商,乃是倭国大臣大内艺兴的部下,领头的倭人叫做宗设谦道,似乎是那个大臣手下一个很受信任的干员。您放心,这次他们到了奴婢的地盘,奴婢折腾不死他们!”
“要折腾他们一下,倒也是没什么关系,不过别玩大了。他们是在城里,一旦玩脱了,那事就大了。那些人里有没有倭寇,你让你的人盯牢一些,该做的防范,绝对不能放松。”
确定那天在谢遵身边的不是倭寇,杨承祖也没打算让对方做成生意。既然和谢走的这么近,再让他做成生意,自己这个威还怎么立。至少要让这些海商知道,顺者昌来逆者亡,才好在海贸这个圈子里,把谢家的力量逐渐排挤出去。
固然宗设谦道一行人无辜,可是既然他们和谢家走的那么近,那就只好认倒霉了。好在对方在城里的全部人马只有三百多人,手上还没有兵器,比起官府的力量要小的多。在这一刻,杨承祖依旧相信,就算这三百多人有什么意见,凭借自己的力量,也完全吃的下来。我军宁波防务,固若金汤!固若金汤!固若金……
第七百一十三章太平
“恩主放心,这帮人里肯定有倭寇,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出来做生意的,商人和强盗,也没什么差别。有生意的时候,就做生意,没生意的时候就去抢东西。海上无王法,拳头是道理,出海的哪有不带刀的。他们不光抢别人,自己和自己也火并,这都是常事。不过只要上了岸,他们就会守规矩,这个江湖规矩,大家都懂得。”
赖恩在市舶司衙门多年,与这些商人也是久打交道,见识还是有的。“他们那些人得了封赠回去,也会遇到强盗来打劫,如果自身的武力不强,保证被吃的连渣都不剩。所以来咱们这里的使臣团,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战力,一群弱鸡,早就被人吞了。可是他们手里没有兵器,人数也少。与大内家打对台的,是细川氏,他们家的使臣团也在宁波。这些人也有一百多,真打起来,肯定是站在咱们这边。用三百多人打一百多人,再加上官军,脑子没毛病的都知道打不赢,恩主放心吧。”
“相公,既然恩主有吩咐,我看还是小心无大错。”薛氏虽然如同个新娘子似的眉眼含笑,紧抓着杨承祖的手不放,可是脑子倒是没有完全坏掉。这时还是果断开口,赖恩忙点头称是
“夫人说的是,恩主的吩咐,奴婢不会忘的。等我回头,就去和袁班说一声,让他把他手下的人都动员起来,给我死死盯着那些倭人。可惜的是,咱们宁波锦衣百户所的人太少了,如果人手够多,就能把那些倭人都盯住。”
杨承祖虽然是赖恩的恩主,但是对方刚投诚过来,就去指手画脚,按着对方的头分派工作,就不是一个合作的态度了。他能做的,也只能点到即止,这里不是自己的主场,不可能真的越过地方官府,任意的安排工作。那样做,未免就是不给本地官府面子,说不定还会引起强力反弹。
提醒了防范倭寇的重要性,也派人做了必要的安排,按杨承祖想来,自己能做的已经够多了。如果再强调下去,未免就会让赖恩觉得自己不信任他,好歹也是刚睡了他老婆,这样不大好。虽然心里还是放不下,但还是点点头
“我知道赖公公是个干才,总之,你对这事上点心,只要宁波不出问题,我就可以为你说话。别人想动你的位置,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赖恩听到这句承诺,总算长出了口气,跪在地上连看磕头,连自己的三房妾室也叫来一起参拜恩主。一家人送杨承祖出门上了马车,赖恩看向自己夫人的脸色渐渐不大好看“我让你服侍恩公,是要你在这里,你怎么弄到咱的卧房去了。你们这么一折腾,晚上我还怎么睡?”
薛氏虽然有些才干,在家里也掌一些权柄,可是一向很主要维护赖恩权威,算的上百依百顺那一类型。可是她此时却是露出个轻蔑的笑容“怎么睡?恩主答应了,过几天就要来家里,找我……喝酒。你如果想和我睡一起就睡,反正你又做不了什么。不过要是想玩什么花样,就自己想好了,我如果告诉恩主以后,你会怎么样。”
说完之后,她轻轻解开盘扣,露出白皙的脖颈,以及上面鲜艳的吻痕。仿佛是战士炫耀着自己的伤痕,得意的走向了卧房。只留下赖恩在那里,将一件件精制瓷器丢到地上摔个稀烂。
时间过了清明,渐渐到了三月下旬,海神祭祀圆满完成。宁波是个港口城市,整个城市的经济基本离不开海洋贸易,对他们而言,海神是对他们影响最大的神,没有之一。海神祭对于宁波的意义,实际比春节要大。每年的海神大祭,商会都是要凑一笔银子为天妃娘娘修庙宇,塑金身,办几场法事祈求风平浪静,出海平安。
除了日常的祭祀内容外,事后照例有庙会,由海商出钱,官府出面维持秩序,与民同乐,场面很是热闹。这些庙会照例会吸引来一堆江湖人,进行各种表演,或是找着其他发财的机会。杨记的戏班也在这次的庙会上露了脸,演了八大锤、挑滑车等京剧武戏。
这些演戏的女子不但模样好,而且都有些武功根底,吸引了不少眼球,也为杨记做了很不错的推广。
与南京这种城市不同,港口城市拥有着开放、心潮以及包容性强等特点,对于女子戏班之类的物事接受起来也容易。事实上这座城市里,自己就有不少女人出来做生意的店铺,男人出去跑海,女人出来做生意,风气比起南京还要开化。
一间绸缎庄内,郝青青与知了在挑着绸缎,一位模样可人的女掌柜殷勤的伺候着。这掌柜知道郝青青是主持祭海的杨老爷府上内眷,而杨老爷则是宁波土皇帝赖公公的至交,不是自己所能得罪的起的存在,态度上自然没的说。几十匹新来的绸缎都搬了出来,供主仆两人挑选。
一名头上梳着双髻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从后面跑出来,充满好奇的看着郝青青与知了,过了一阵又大着胆子去扯知了的衣角。女掌柜跑过去,对那小女孩一阵训斥“四丫头,你怎么不在自己房里待着,出来打扰客人干什么?信不信打肿你的p股!”
郝青青连忙拦住她,一把抱起要被吓哭的小女孩,在小脸上亲了几口。“这么可爱的女娃,怎么舍得打?疼还疼不过来呢?你叫四丫头是不是?我也有个女儿,叫做三丑,不过比你小,如果她长到你这么大时候,我就教她练拳,让她打的她那几个姐姐满地找牙!来,叫声青姨,姨姨给你钱买糖吃。”
有了这小孩子,反倒是让掌柜与郝青青的距离拉近了,双方就那么谈了半个多时辰,聊着孩子,聊着自己的相公,临走时,胡乱挑了几匹绸缎,又丢下了几枚银锭。
等到出门时,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忽然朝着知了扑来,口内大喊着“知了,你是知了?”
可是不等他靠上前去,早就有四名身强力壮的护卫如同一堵墙一样将他挡住,接着就是一记重拳打在这高大乞丐的小腹,将他打的如同一只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四名保镖,一边将他往墙角赶,一边将拳脚劈头盖脸打下。
郝青青看看那边,回头看着知了“知了,方才我听到那个乞丐,似乎是叫你?听口音,有点像老家人,要不要去看看?”
知了怀里抱着是那位女掌柜送的十几样礼物,虽然不重,但是很占地方,把脸都快挡住了。边走边道:“小姐,我估计是你听错了。咱老家离这好远,怎么会有老乡,再说就算有,不去杨记做工非要当乞丐的,也肯定是二流子,见了也没什么用。”
“说的也是啊,见了没什么劲。我说,你怎么还是那么没力啊,我教你练功夫,你得真练,练不好,伺候相公没多久就没力了。今天一定要坚持的时间长一点,否则相公不开心的。如果他回头厌烦了要换人,别说我不帮你啊。”
“小姐……你怎么在外面什么都说啊……那个功夫……我一直有练的,今天晚上就算是死了,我也会坚持。”
两人窃窃私语,向着马车走去,对于被保镖爆打的乞丐,没谁去关注。天空中乌云翻滚,风中的腥气渐浓……要下雨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小事(上)
天气还没到四月,不过沿海城市已经有了夏季的特征,空气粘稠,风中弥漫着海水的腥咸味。天空阴沉沉的,但始终没下雨,整个城市就像一个大闷罐,让人觉得异常不舒服。
杨承祖这些日子除了到赖家喝酒的次数越来越多外,别的时候,都是把心思用在杨记上。赖恩以及薛家名下的铺子全部加盟杨记,杨记的一下子就杀进了宁波的商业圈子,并且拥有了较高的起点。
宁波这个城市的繁荣程度,较之南京犹有过之,属于个典型的港口商业城市,包容度比起南京好的多。并没因为杨承祖及他的杨记踩进来,就要立刻予以排挤,商会这边过来拜了码头,也答应予以帮助,商人们也纷纷过来示好。像是郝青青去的那家绸缎庄,类似的还有不少铺子,都向杨家这边发出了邀请,气氛很是融洽。
当然这不是说宁波这边的商户都是善男信女,如果没背景没人脉的人硬过来抢生意,多半还是会赔的一塌糊涂。可是杨记自身的资金实力,不是这些小商户能颉颃的,况且算上靠山,他们也扛不起。
这里的商户,总体而言还是那种要想富的快,就得宰老外的盈利模式,除了封贡使者,还有就是海商,这种事虽然法律禁止,但是在操作层面,大家全都有默契的装瞎子。涉外贸易上很容易引发纠纷,镇守太监的屁股稍微歪一歪,就是成千上百的银子,是以赖恩的恩主,没人有兴趣招惹。
外部的压力不存在,就只剩下内部的处置,一下子吞了这么多铺子进去,怎么也得重新改编,才能化为己用。吸收、消化、内部整和,这些工作有条不紊的开始进行。
有了之前接收京师各勋贵名下铺面的经验,做起这些工作,已经轻车熟路。倒不是说这些铺子一归到杨记,那些员外就成了杨家的雇工,双方还是合作关系。不过是那些员外失去一部分自主权,但是却获得了一个大靠山,从总体而言还是更上算。
这些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也没什么惊才绝艳的天才或是什么隐藏市井的高人,不过能在码头上跑买卖的,脑子都不会太蠢。用规章制度规范,奖惩机制激励,再加点培训,就能满足日常的工作要求。
终究杨记不是一个对工作人员能力要求太高的地方,杨承祖也没想培养自己的班底,就没必要非得给他们很高的标尺。能跟这个时代同行业从业人员差不多,就足够用了。
对于那些掌柜、伙计来说,杨记的待遇,比起原东家还是要好的多。合并之后,也没有刻意的为难人,或是打击老员工之类,是以这帮人也对于改换门庭没什么意见。对于杨记的工作也是主动配合,磨合进行的很是顺利。
接收了这些铺面、商号,除了固定资产,库房存货以外,最重要的收获,就是人脉和情报。
像薛家家主薛兰虽然在宁波只能算二流海商,但他是真正出过洋,做过外贸生意的。对于海外的情形有一定了解,包括周边的海匪,倭寇,也有些门路。他手里还有一份残缺不全的海图,固然上面的标记含糊,航线也一般,不过总是从无到有,是一件好事。
薛兰已经知道自己妹妹和这位杨将军的关系,但他为人懦弱也比较现实,不可能出来说什么要守妇道,不能明铺夜盖这种话。反倒是希望借这个关系,让薛家的生意向上走一步,做事更为勤快。
连带他手里两条可以出海的破船,都愿意交出来,帮着杨记搞海贸,不过他那船去年遭了风暴,破损的厉害,不经过系统的修缮,是出不了海的。
对于倭寇海盗,他倒是不怎么害怕,按他所说,那些海盗其实不怎么可怕。他们是占据一条航线,向过往的船只收税,只要肯交其那就没事,还能保证一段路线平安。如果自认为武力过强,也可以不交,接着就是大家打一仗。
听他说的这模式,杨承祖的心里也有些想法,海商并不是非要抵触交税,而是抵触把税交给朝廷。归根到底,还是朝廷水师不行,拿不交税的人没辙,如果也能做到谁不交税就打沉谁,海上的税收就不成问题。
这个问题是未来才能做的事,现在最多是个想法,落不到实处。倒是眼前从京里送来的情报,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人虽然离了京,不过不代表耳塞目盲,京师里的情形,还是源源不断的送过来。其中的渠道既有漕帮方面来往的船只,也有他的一些心腹,以及永寿公主手上的人马。
眼前这封信就是来自永寿公主,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这信并没有开头和落款。内容上前几页纸全是满满的思念之情,甚至还有些大胆而露骨的情话。很难想象,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会在信里写出这些言语,让杨承祖一时心热,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京里。
另外一个消息,则是京中最近发生的变化,由于杨廷和对于锦衣卫的打压以及朱宸的无力,整个锦衣卫在春节前后,共裁撤十七万余人。这其中既包括各卫所的人,也包括功臣子弟,大臣后裔,以及南镇抚司下辖的工匠、军余等等。一时之间,京师哗然。
这些被裁撤的人中,有一部分平日是从不到卫所去的,除了发饷也找不到人。可是一下子拿不到饷,他们就要闹,连锦衣衙门都被砸了一次。再后来,就是到相府门外去闹,到这封信发出时,已经有人怀揣利刃,在杨廷和上下朝的路上,在仪仗旁边跟着跑。
他们未必真的有胆子行刺,可是堂堂首辅,总不能真让人算计了。嘉靖甚至派了一队百人的护卫,跟随杨廷和上下朝,保证他的安全。不过杨承祖看到这里微微一笑:万岁的心计是越来越好了,这护卫一派,就是告诉所有被裁撤的锦衣卫,你们的饭碗都是杨廷和打碎的,和朕没有什么关系。
他将书信反复看了几次,又放到鼻子旁边闻了闻,可惜永寿谨慎,没留下什么香味。将书信放到桌上,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动,估计自己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皇帝已经准备恢复锦衣卫编制了。这么一来一回,开革复起,缇骑之心,就尽归万岁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小事(下)
杨承祖并没想过把锦衣卫的心都收到自己这边,如果天子亲军,却和指挥使同心同德,这就是自己往死路上走。有永寿等人维持,总能为自己制造出合适的舆论,收容一部分锦衣卫骨干问题不大。有了这些人做心腹,差不多就能掌握住这个卫,这种掌握的程度,只要能满足自己的公事就好,其他也没必要。
信上介绍了杨记的发展,北边杨记还是在消化整和阶段,不过发展的势头已经出来了。有永寿的手段,加上官府的背景,不愁不把其他商人打的满地找牙。最后的内容,似乎是来自宫里,除了让杨承祖保重身体,还顺带问了下美人选拔的问题。要他贵精不贵多,但是一定要选上品。
曹小婉如果教的好,绝对是个上品中的上品,想到这个袖珍美人,杨承祖的心也微微一动,这个美人绝对可以打动嘉靖。不过一个人,似乎太单薄一点,最好是再凑几个,显的自己对万岁差使用心。
从最近宴会上倒是听来个八卦,鄞县知县方文冕的女儿方小姐,乃是一个极为出色的美人。
这种港口城市的风气比内地开放,即使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也不像内地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是赛神会,或是一些码头上的娱乐活动,偶尔也会露一面,像是为海神娘娘唱戏时,她甚至会带上一些仆人前来观看。有见过她容貌的,无不夸奖她的姿容之美。
除了这一点,这女子的人品还是不错,宁波方面并没有什么这女人的劣迹,操守上没什么可说。为了避免像曹小婉那样搞出情感纠葛,杨承祖不大想见这个人,抽个时间,让自己的女人去给她相相面就好。不过这是个官宦人家的千金,自己该怎么和方文冕开口,要他把女儿献给天子,这种话可是不大好说。他曾经想过在回信里提一句曹小婉,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或许给个惊喜比较好吧。
一阵香风扑鼻,“杨大东家,你这在想什么呢?”不用抬头,只靠这股香味,就足以分辨来人身份。杨承祖笑了笑“在想你啊。我在想,什么时候我们的白莲圣女才会答应不做保镖,改做姨娘,我这可是一直想给你留个日子,把好事办了呢。”
冷飞霜对于他这种骚扰早就习以为常,不介意的一笑“才不理你胡扯。来看看,这是谁来拜见了?”
她得意的笑着,手上晃着一份拜贴。由于红牡丹留在南京那边打理生意,现在杨家没有一个固定跑上房的丫头,差不多是几个人谁赶上是谁。冷飞霜平素很少干这活,更别说不会笑的这么奸诈,杨承祖狐疑的接过名刺,就看到上面俞大猷三字。
再见面的俞大猷,神色不像上次见时那么好,脸上有几处淤青,气色上也有点差,明显是内外都受了伤。武人比武较量,或是与人交手受伤倒是常事,可是像俞大猷这种修为的,也会受伤,就比较特殊了。
“没什么,听说宁波这里来了个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俞某就想来看看。本以为是个妄人,没想到确实有些本事,一时忍不住,就和他切磋了几下。这也没什么关系,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他说的轻松,可是以他这种修为,都要休息几天,可见这伤势并不是那么容易应付。作为一个军卫子弟,他还是一心要考武举,做官走正路,并不喜欢江湖私斗。肯下场动手,实在是因为对手武艺确实高明,见猎心喜。
等问起来意,他也不隐瞒“我是在江湖上听说,杨将军在江浙招募青壮,虽然说的是招工人,但是大家不傻,看的出是在招兵。江湖上有些人不喜欢规矩,不喜欢被束缚,招兵也不大想去。可是也有一些人,是很想当兵,图着混个出身。但是大家说,这次招兵,不要会武艺的,言语里颇多微词。俞某也不是太明白,为什么会武艺的反而不要,是以前来请教。”
后世的俞大猷很难和人合作,不管是赏识或是不赏识的上官,最后往往都闹到不愉快,与他做人的方式也很有关系。他为人性子太直,也不怎么喜欢变通,像是这种上门名为请教实为指出别人不足,要求作出改进的事,他做起来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杨承祖倒是没发作,只给他倒了碗茶“天热,喝口水吧。你先在我家养养伤,至于招兵的事,我回头跟你解释。其实我也不是不要会武艺的,而是不要那些仗着会些花拳绣腿,就目中无人的。我们军队是打仗,不是打架,武功高,不一定打仗厉害,这个道理,你一定懂的。那些人不管是谁,进了部队,都要统一学习拳术兵器,练军中武艺。江湖人也不是不要,但是那些总想要逍遥自在,或是认为功夫高就该比功夫不好的人官大的,就只好让他另投别路。好好养伤吧,等伤好了,我们有的聊。其实你要对练兵有兴趣,不如留下来帮我啊,帮朝廷练几支新军,比你考武举有前途。”
俞大猷对这提案也有些意动,思考了半天,却最终表示反对。“练兵是没错的,不过要练兵,就要到北方去练。南方又没有大的战事,最多是打些倭寇,用不到特意练新军。如果你将来到北方练兵打虏贼,我一定帮你,这里只是一群商人,气氛也浮华了一些。在这里,练不出什么强军,反倒把好兵带坏了。”
等将他送到客房修养,杨承祖也颇有些纳闷,原本这个什么打遍天下无敌手,他压根是没想过关注的。这种级别的武夫,不管武艺再怎么厉害,也入不了他的法眼。一个来历不明的武师,也不可能被他收入门墙。但是俞大猷这种人都被他打伤,这个人,倒是该关注一下了。
可是不等他的人派出去,冷飞霜已经悄悄离开杨府,摸到了城外那处擂台。按照那人的说法,在打败他的人出现之前,这擂台一直都在。可是等她到了城外,却发现这里没人过来,问了几个行人才知道,这擂台已经两天没人了。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她无聊的在擂台周围随便翻找着,很快,就被她找到了线索。那几个陪她过来的,都是这一代的闲汉,原本看着这么一个戴面纱的美人,心里还是有些想法,不过碍于对方拿着剑,并不敢乱来。
可是就在这一刹那间,几个人的身上都觉得一阵发凉,仿佛是在须臾间,从夏初到了冬至,两个人的牙齿都忍不住打战。那白衣女人明明没什么动作,可是几个人都觉得,有一柄出鞘利剑,顶在了自己一行人的喉咙上。
“我问你们,这周围有没有这么一处地方……”
第七百一十六章兄长(上)
宁波作为一个商业城市,市区发展的繁荣,周边乡镇里,有不少活不下去的农人都到这里找事做。内城都是商铺和住宅,在城外,则有成片的临时窝棚、勉强遮蔽风雨的低矮土房,供这些人暂时栖身。
宁波城内,仿佛是个衣着光鲜,相貌英俊的世家贵公子,这片棚户区,就是这位贵公子身上的暗疮,肮脏丑陋,难以见人。片片破烂不堪的房子,和一些没什么精神的人,就是这里给人的第一印象。
等到进入其内部,就会发现这里俨然一座复杂的迷宫。道路狭窄、七拐八绕,水沟里秽务横流,海水的咸腥,鱼虾的腥臭以及排泄物的味道,综合形成一种莫名的恶臭,在空气中萦绕不去。就算掩着鼻子,依旧忍不住喉头发紧。
钻过一排房子,门首几个神色猥琐的男人看了冷飞霜几眼,目光很让人不舒服,他们身形剽悍,目光凶狠,一看就不是善类。但不管怎么样,看到冷飞霜的穿戴,和她的兵器,也没人去做出什么冒犯的动作。房间里传出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身银,又有几个穿着破烂衣衫的汉子过来,从钱袋里数出几枚铜钱递过去,然后就一脸兴奋的冲到房里。
“小姐,要不要看看货,小人这里有真正的好货,是从夷船上来的。城里面不让卖,只有在外面才买的到……”
一个身形矮小的汉子,冒着闷热的天气,也把头脸罩的严实,透着十分神秘的样子,向冷飞霜引荐着黑市。见对方无动于衷,又转头去找别人。
大多数遇到的还是妇人、孩子或是老人。青年男人,都去码头做苦力赚钱,在这个时间留下或是在这边走动的青壮男子,基本就没有几个良善。除了泼皮,就是寻欢客。那些妇人并不介意露出自己的身体,只要有男人肯付出几个钱,她们就会牵着那人进到房里。
冷飞霜看看左右,找到一个坐在门前洗衣服的妇人,问着她是否知道一个男人的消息。那妇人一脸茫然,仿佛听不懂她的话,直到冷飞霜递了一块碎银子过去。那妇人才像抢钱似的,将银子夺过来,贴着身子塞好,然后指了个地方。
“你说的方向不对,把钱交出来!”一条赤着上身,上面纹满猛兽图案的大汉忽然出现,伸出毛茸茸的胳膊拦住冷飞霜,另一只手则抓向那妇人的前胸“把钱拿出来!”
那妇人似乎是怕极了这大汉,任对方在自己的胸前揉捏也不敢反抗,只是哀求着“孩子……孩子两天没有东西吃,留点……”
那大汉一把将银子夺过来,放到口内咬了一下,又检查了一下牙印。对着冷飞霜咧开大嘴“姑娘,这一带都是我罩的,你想要找谁,可以找我。你可以跟我走……”
“这钱是我给她的,你这样是不对的。”冷飞霜的声音不高,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慈悲,仿佛再次化身成了观音。
那大汉初时愣了愣,但随即又笑了起来“姑娘,你不知道,这女人前几天才搬来,哪也不认识,她在冤你!”
这句话刚刚说完,他整个人忽然之间离地而起,如同一发被发射出去的炮弹向后疾飞,一连碰断了两根搭凉棚的立木,重重的摔进了一堆垃圾里面。那妇人发疯般冲向那堆垃圾,不过又被冷飞霜拽住,将另一块银子塞了过去。“不要去垃圾堆里找东西,你把钱收好,不要被人抢去了。”
那条大汉带的几名手下本来想拔刀,可是看到冷飞霜轻松的摆平了自己的首领,
又看看她手中拿的剑,终究没敢动弹。见她的眼睛看过来,就慌忙的向别处走去。
几个六、七岁的孩子跑过来,有男有女,全都脏兮兮的,连五官也看不清,衣服破烂不堪,露着里面黝黑的皮肤。他们围着冷飞霜要学武功,还有人跪下叫师父,冷飞霜摇摇头,那几个孩子围她绕了几圈,见没了希望,就在她雪白的衣服上留下了几个黑手印之后四散而去。
那群孩子的首领是个大一点的男孩,脸上也是一样的脏,看不清模样,不过一双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星。他带着几个孩子一路狂奔,来到一处垃圾山后面,得意的摸出了从冷飞霜身上掏来的钱袋。
里面有几片金叶子,还有一些银子以及几张银票,两颗珍珠。几个孩子脸上都露出羡慕表情,一个孩子忍不住道:“这回我们有钱交保护费了。”
“不对,如果被断手全看到,他会全部拿走。”
“可是藏起来,他会杀了我们!”
“交给他一样会死。”
几个孩子争论不休时,那为首的孩子的笑容忽然僵住了,在他眼前出现了两只穿着粉色薄底快靴的脚,一股香风袭来,把腥气和臭气都压住了。他识趣的双手举起,钱袋举过头,其他的孩子则麻利的跪下磕头求饶。冷飞霜接过钱袋,紧盯着那个首领,这孩子沉默了一阵,最后还是乖乖张开了嘴,把含在嘴里的一块银子吐了出来。
冷飞霜拍拍这首领的头“你们几个小鬼,回头跟我进城去,姐姐给你们找地方吃饭,供你们念书。不过,你们把名字告诉我,还有,你们见没见过这样一个大叔?”
在这片贫民窟里,一处独门独院的院落,十分惹眼。虽然那也不过是破篱笆围墙,以及几间草房,但一样是显的那么不合群。那名叫虾仔的孩子头指着院门,小心的说道:“姐姐,你要找的人,就住在那里。不过他很凶,不让人接近他的家。原来我们这里的老大叫杀人全,就因为不听这个人的话,就变成了断手全,不要过去啊。”
“没事,你们等我。”冷飞霜摘下面纱,对几个孩子笑了笑,迈步走向那处院子,几个孩子则在后面小声议论着“神仙,一定是神仙!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带我们去吃肉?”
“神仙怎么会骗我们,一定是真的,大家一定要听神仙的话,谁敢不听,我就打死谁!”
院子里并没有人在,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冷飞霜喊了几声,没有人应。只闻到阵阵药香,房间采光不好,虽然是白天,也看不清东西。一个男人蜷缩在地铺上,身上还盖着破铺盖,一动不动。角落里的地灶上放着沙锅,里面熬着草药。
难道,他受伤了?冷飞霜想起俞大猷身上的伤势,心内一惊,身形一动,已经到了地铺之前“三哥,你伤到了哪里,让小妹帮你看一下?”
那人是背对着他,冷飞霜只好扳着肩头,将人转过来,映入眼中的却是一张堪称威武但陌生的脸,以及精光四射的眸子。就在她意识到人不对的一刹那,背后已经袭来一阵疾风,一只铁拳挟风持雷,向她的后心轰落!
第七百一十七章兄长(中)
抓住眼前那陌生的汉子朝着身后就推,以人为盾牌,抵挡身后这记突如其来的豪拳。同时身形前跃,如同灵狐一般破窗而出。就在她刚刚在院子里站住身形,身后的房间内已经传来一声大吼,接着就是一声巨响。
这几间房子修的本就不甚结实,此时那土墙竟被人以巨力生生撞破,一人如同犀牛般从房内冲出。在他巨力催动之下,碎木、土块、烂砖,全都成了武器,如同狂风暴雨袭向冷飞霜周身。
这些物件虽然不大,但是投掷者的力道惊人,任意一件物品都成了杀意十足的凶器。那些在外面围观的孩童,发出了阵阵惊叫,却见冷飞霜手中也多了一道白虹。她手中利剑,亦可称的起宝刃这一级别,宝剑如同光轮,将这些细碎但凶恶的暗器一一击落在地。
那冲出来的大汉,也借着这轮暗器的当口接近了冷飞霜,双拳连环击出,空气中传来阵阵轰鸣。可是不管他的拳速多快,或是力气多大,冷飞霜的剑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刺向他的手腕、关节。不管武艺练的多好,人也依旧是血肉之躯,不可能真的靠身体去挡兵器。
那大汉的拳往往是使到一半,就得被迫变招,最后又被逼的一步一步,向后面倒去。一声轰隆声响,他冲出来的那间房子,因为被他撞塌了墙,支撑不住,房顶也塌了下来,扬起漫天烟尘。
“啊啊啊啊!”大汉连声大吼中,猛的向院子一个角落奔去,那里戳着一根木棍,并不为人注意。这时他一棍在手,平添无数威能,棍如游龙,化做满天棍影,风中传来令人惊惧的破空之声。
冷飞霜手中的剑虽然利,可是却削不断对方的棍,这大汉的膂力奇大,几次兵器磕碰,反倒是让冷飞霜不敢再硬接他的兵器。长剑改为缠、削,剑随棍走,如同附骨之蛆,贴在棍上。
小院里棍风剑影,交织成一团,这帮孩子全都看花了眼,分不清到底谁占上风。附近的几个泼皮初时还过来看热闹,等看到是这样的打斗,就有多远逃多远,生怕被波及。
大汉忽然一声大吼,手中棍舞的如同陀螺也似,几个孩子眼中,那条棍竟然在刹那间仿佛活了,向着自己的神仙姐姐咬去。就在他们惊叫出声时,冷飞霜手中利剑也化做漫天光华,一声清叱之后,几个孩子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清局势时,神仙姐姐双足立于棍上,随着长棍微微抖动起伏不定,手中长剑斜斜指向那大汉的胸膛。
那大汉单手持棍,一手成拳,凝而未发。这时忽然哈哈一笑将木棍一丢“不打了,我认输好了。小不点,这段日子没见,你的武功大进,三哥打不赢你了。”
冷飞霜却难得的露出了一副小女儿神态,身形落地,长剑归鞘,撅着嘴发着脾气。“三哥又故意放水,没意思。刚才在房间里的时候,我以为你这次是要动真的,结果一打起来就要让我,难道我就那么没用,不值得三哥全力以赴?”
在她对面,是一个二十上下的青年后生,身材高高大大,体格魁梧,在这闷热的天气里赤着上身,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和一身虬结的肌肉。这男子本是个极威风的相貌,方才舞棍临阵时,仿佛佛门护法金刚。可是见到冷飞霜发嗔,却赔着笑脸
“哪有的事?小不点,你现在很厉害啊,我如果不拿出全部的本事来,其实是真的赢不了你的。可是你也知道,我一旦真的全力以赴,自己也未必控制的住。咱们自己人闹着玩是可以的,真要弄伤,就不大好。”
冷飞霜见他那副小心谨慎生怕自己发急的模样,扑哧一笑“逗你玩的。我当然知道三哥一直在让着我,不过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我一生气,你就先陪不是。”
她来到那大汉面前,指了指房子“为了逗我,就把房子打烂了,这次看你住哪里!还有,你怎么受伤了?严重不严重?”
这大汉虽然是一副气冲牛斗的模样,但是眼角嘴唇以及脸上有几处明显的淤伤,这个是掩盖不住的。方才的交手,看上去威能十足,但是在冷飞霜这个级别的人物还是能看出来,大汉的内伤并没有好,依旧在影响着他的发挥。
见冷飞霜关切的模样,大汉憨厚的笑了笑,在后脑勺抓了两把。“没关系,跟人打了一架,受了点伤,不要紧的。那家伙是同安李良钦的门人,武功果然不错,我们两人打个平手,谁也没什么便宜。等伤好了,再来和他打过,很少遇到这么好的敌手了。房子打破就打破,这种猪窝想盖多少盖多少,那里不还是有几间房子么,可以招待你的。那几个小娃娃是你带来的吧?还像过去一样,心地善良,来来,带他们去吃饭。”
在房间里装成伤员骗冷飞霜中计的,乃是个身材高大的乞丐,对两人见了个礼,又问那大汉“咱们去哪里吃饭?”
“就那里吧。我要招待我妹妹,你替我招呼那几个小鬼头。”他用手指的,乃是院子外面的一排窝棚,方才的打斗中,窝棚里的人出来看了两眼又缩了回去。这乞丐也不说话,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走到那窝棚里,过的工夫不大,就见窝棚里原来的主人狼狈不堪地逃出去,连东西都没的拿。
窝棚里,地灶上架着一只破锅,里面煮的大抵是狗肉,发出阵阵香味。大汉挫着手,满脸兴奋“那混帐东西偷了条狗,还当我不知道?我没理他,就是让他替我把肉做熟。小不点你尝尝,如果不好吃,我就追出去打断他的腿。”
他边说,边从包袱里摸了个长匣出来,里面放的乃是一双银制筷子。“我知道你喜欢干净,不会像我一样用手抓肉吃,特意为你准备的。”
冷飞霜接过筷子,随意的翻动锅里狗肉,看着那大汉问道:“三哥,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你这次来,难道是师父派给你的差事,还是圣教要在宁波做什么?”
第七百一十八章兄长(中)
“先吃肉,再说其他的。”那大汉显然是想把话题岔开,可是见冷飞霜就那么看着自己,用手摸了摸头,颇有些尴尬。“小不点你别这样,你知道的,我最怕你这招了,你这么看着我,我就什么谎话都说不出来了。算了算了,这是我自己的意思,跟我爹没关系。我知道你跟那个谁来了东南,又知道他开了那个杨记,做生意么,怎么绕的开宁波、扬州这些地方。我就想啊,先在宁波打出名堂,你要始终不来找我,就打到扬州去,再不行就一路打到广州。打来打去,早晚你会来找我。”
“那你就留下暗记?真是的,也不怕被人打死。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到底怎么样?跟你打的那个人,应该是俞大猷,武功在咱们这个年纪中,怕是能称的上无敌二字。你把他打伤了,我怕你伤的更重。”
大汉是个粗豪的人物,可是在单独面对冷飞霜时,就显的腼腆了。见她要来给自己检查身体,忙向旁边躲避
“别闹,你懂什么,好好吃你的肉。三哥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受点小伤算什么,现在照样能一拳打死一头牛!就算是俞大猷现在进来,我照样打的他满地找牙。我告诉你,刑堂苏夫子厉害不厉害?照样打……”
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口不言,专心致志的消灭狗肉。冷飞霜却不肯放过他,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三哥,看着我的眼睛,你从来不骗我的哦。是不是咱们圣教的刑堂长老苏苦禅,要抓我回去受刑?毕竟我是圣教的……叛徒。”
她卧底杨承祖身边这事,除了教主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于白莲教而言,她其实已经可以看做背叛。当然,这仅仅针对总教,地方上的分舵分坛,还是要讲一个利益,只要利益给的足,叛徒也可以称兄道弟。
刑堂长老苏苦禅,乃是白莲教硕果仅存的前辈,论班辈比起现任教主李福达还要高一辈,出名铁面无私,辣手无情。对于惩戒叛徒上,也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爱好,搞的总坛那边,几乎没人不怕他。冷飞霜这帮人,对于苏长老,其实也不怎么熟,他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无比,这帮人对他更多的是知道名字,相貌却没印象。不过在大家耳口相传中也知道,刑堂是白莲教内部,一个一等阴森可怕的所在。
那大汉被她这么一盯,就只好举手投降“你这么聪明,自然猜的出了,苏长老死脑筋,要来对付你。这老东西,自以为被说的很厉害,就真的天下无敌了似的,还想要欺负我妹妹,这种事我怎么忍的过。然后……然后……”
“然后你就一路打打打,打进了刑堂对不对?”思考着这名为李大智的三哥平日作为,跟智字其实扯不上半点关系。简单粗暴的一路直打过去,才正是对方的行事风格。苏苦禅自重身份,不可能向他妥协,刑堂内的人,也因为自家老大的关系,不会卖少教主面子,想想也能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李大智哈哈一笑,从锅里抓起一块狗肉,汤水淋漓的丢入口内大嚼。“是啊,我本来是想去跟他们讲道理的,可是他们不肯听道理,那最后就只有打了。我就一路从刑堂大门口打进去,然后就打高了兴,再后来,就莫名其妙的把前几代刑堂长老的神牌打碎了。我又不是故意的,相打无好手么,我力气大,难免打烂东西。要不是爹来的早,我就连苏苦禅一起打了,年纪大了不起?白胡子多了不起?八十多怎么样,一百岁一样打!”
冷飞霜当然知道,闯刑堂和砸烂神牌,是个什么样的过错,忙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能怎么样?我是爹的亲儿子,难道杀了我啊。不过就是罚我向祖师爷面壁三年,我明白爹的意思,他是要我看弥勒像,领悟武功。我们三兄弟,大哥的武功不行,二哥的心思压根就不在武功上,爹想让我继承他的衣钵么。可是他不明白,那是他修成武功的路,不是我的。按他的路走,我最多练的跟他一样,可我却是想着要打赢他啊。所以面壁了一个月,我就跑了。他们大概……现在还在找人吧。天大地大,哪那么容易找的到我。”
“三哥,你……你居然是逃出来的?”冷飞霜颇有些哭笑不得,这个胆大包天的三哥固然是武学奇才,可是除了这一点外,其他方面实在是一塌糊涂。面壁期间逃走,怕是要气的苏苦禅呕血了。
李大智满不在意的一笑“怕什么,我就是想见见你,跟你说说话。大不了捉回去之后,多坐几年牢,就当闭关练功了,没什么可怕的。小不点,你说说,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杨承祖?他喜欢不喜欢你,有没有欺负你?如果他欺负你,就告诉三哥,我替你去打他。别看他手下人多,我一定打到他跪在地上求你嫁给他。”
“三哥。”冷飞霜脸一红,放下筷子“再这样不理你了。三哥你应该相信我,我……我没有背叛圣教,我其实是有苦衷的。”
“我知道,爱上他了么,所以就舍不得离开他。”李大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老气横秋的坐在那里分析“你看我当初爱上阿花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当然,我只是比较早的醒悟了,女人很烦……别瞪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阿花呢。总之,喜欢就去追,免得将来自己后悔。他是不是有老婆?没关系,我替你去打死她们,他不就只剩一个人了么?”
冷飞霜无奈的摇摇头“三哥,我也是服了你了,总之,我的事,我自己想办法,你别乱来。”
李大智也站起身,来到她身边,如同个慈祥的兄长,宠溺的抚摸着冷飞霜的长发。“小不点,还记得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么,爹把你领到总坛,你当时是那么小,那么可爱。胆子小,看到大狗都害怕,狗要来咬你,你就只会哭。”
“然后三哥,你就来了,把狗打跑了,救了我么。这些我都记得。”
“是啊,在我心里,你始终是那个小不点,你也就把我当成你的守护神就好。想嫁就嫁了,什么叛徒不叛徒,我才不在乎。我就知道你是我妹妹,谁也替代不了。现在教里又出了个圣女,那模样丑的,早晚把她打成猪头三!人这辈子,还是要为自己活,想嫁就嫁,其他人的意见,你不用管。苏老鬼敢来捉你,要他先打赢我再说!至于大哥,他是个混蛋,做大哥的居然对自己小妹有企图,你不要理他。他敢来,我就跟他翻脸,反正他又打不过我。至于二哥,那个人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就算你变成男人,他也只会哦一声。至于爹……大不了我替你顶罪喽,从小到大,我替你顶的锅多了,还怕这一回?总之有三哥在,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惹了天大的祸,三哥替你顶!”
第七百一十九章阴影
冷飞霜心头一暖,轻声的喊了一声三哥,拿出手帕,为李大智擦着脸上的伤。UU小说,www.uu234.com李大智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后一退“你干什么,这点伤没事的。男人么,有点伤才显的威风,你看看总坛的刀疤贵,身上那么多刀疤,能吓死多少人啊。我脸上这点伤,就是记号,让人怕我。你……你怎么还哭了?你修行的功法,不喜不嗔,不能随便哭的,乖,听话,不许哭。那个杨什么的要是敢欺负你,就跟哥说一声,我去打他个半死再说。”
“你……你不会对他动手吧?”冷飞霜知道三哥艺业高明,如果担当刺客,杨承祖怕是真有危险。纵然行刺不成,自己也夹在其中不好做人。
李大智笑了笑“不会的,他虽然是伪朝的官,但毕竟是我妹夫,怎么会对他动手。最多是吓唬吓唬他……反正你记住,三哥不会害你,也不会害他就是了。”
两人见面,颇有些亲人见面的感动,说了一阵闲话,冷飞霜又惦记起那几个孩子,就问起那乞丐的来历。
“你说那乞丐啊,他叫仇三虎,是陕西那边的军卫子弟。好象是为了个女人,离开家到宁波来打拼,结果那女人给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当通房,把他给忘了。前些天看着他被人打,也不肯为他说句话。走投无路的要跳海,被我救上来了,我们两个很投缘,就做了个兄弟。他是个人物啊,心里有爱,又有恨,爱多深,恨就有多深。我教他练修罗斩,练的进境飞快,也不知他是拿敌人当成那负心的女人来斩,还是当成那个男的在斩。再练几年,这就是一把好刀啊。”
冷飞霜犹豫片刻,试探着问道:“那三哥,你现在既然没地方去,要不要和那位仇朋友一起来杨记?”
“算了吧。去那里干什么,当护院啊。我受不了这个拘束的,我有我的路,你不用管,总之我会在暗中保护你的。遇到危难时,大喊三声弥勒佛,说不定我就会出来帮你了。”
李大智不但拒绝了去杨记,就连搬家也一样拒绝,冷飞霜也不好在这里待的太久,只好告辞。李大智则拍拍她的肩,以兄长的身份给予劝导“你从小就聪明,不过女人一爱上男人,就会犯傻。你自己多个心眼,别真的吃了男人的亏,别被姓杨的骗了……当然,如果骗了也没什么,三哥给你出气。恩恩,快走吧,万一他们找到这来,也是麻烦事,我不想你难做人。挑战这种事,我不会再做了,不过还是会暗中保护你,免得有人伤害你。”
冷飞霜带着那些孩子,依依不舍的与两人挥手告别时,已经快到了下午,天气似乎闷的更厉害了。李大智深吸了口气,“娘的,这见鬼的天气,热煞个人了。三虎,你去接一下客人,把他们带过来。”
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后,这片贫民窟就是彻底的无法之地,为了几文铜钱都可以杀人。若是不带着刀,就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来。不过这不代表这里的人有多么厉害,无非是一群土棍级别的混混,遇到城里那些真正的狠人,就只有当孙子的份。
来的十几个人,全都是身强力壮,身上带兵器的,只那眼神,就把本地的土棍们吓的不敢出来。若是冷飞霜此时未走,就会认出来,这些人中带头的中年汉子,正是在杨记酒楼开张时,带了倭人上楼的那人。
因为天热,中年人手中摇着一张黑面折扇,一面漆黑,另一面则是在白扇面上画了一只巨大的黑色鲨鱼,模样甚是狰狞。待见了李大智,远远的就伸手施礼,李大智也懒洋洋地回了个礼。
双方的声音放的都很低,隐约的只说着什么杀、放火、一个不留之类。等到交涉结束,那中年人吩咐着部下将一个个箱子费力的抬过来,李大智则朝他拱拱手“傲爷,这里是你的地头,这次的事,也是你们黑鲨岛的人为主,我只是个帮手,你不必太客气。不过我这人不会说话,说的好不好,你别怪。你怎么闹是你的事,但若是有人伤了我的妹子,妹夫,我就铲平你的黑鲨岛。”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也没有什么气急败坏的情绪,就是在告诉这群人一个事实:自己只要想,就能把黑鲨岛打平。
中年人的脸色如常,哈哈一笑“三公子放心,小人自有分寸,不会伤了你要保的人,告辞。”
李大智漫不经心地掀开了一个箱子的箱盖,里面码放整齐的金块,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柔美的光芒。伸手抄起两块,互相敲击几下,又转头看着仇三虎,“你那女人,如果见你有了这么多黄金,你说还会不会给人当通房?这次做的是杀头的勾当,九死一生,我们白莲教做这事习惯了,不过不想牵连好兄弟。如果你想要,这箱子黄金,都是你的,去找你的女人,过好日子去吧。。”
仇三虎摇摇头“多谢三哥抬举,不过我现在想要的,其实是这些”他将另一口木箱掀开,里面露出的,乃是一口口单刀、板斧。他伸手从里面挑了一口倭刀,反复观察着刀身的利口
“三哥说倭刀锋利,据说是要切人试刀,不知道这刀是几胴切?”
“等到时候你试试就知道了。”李大智向旁边的铺上一躺,头枕着双手,腿高高的翘起来“兄弟,想清楚,走上这条路,可就回不了头了。想跟哥哥干的话,到时候就给我随便杀随便砍,把那小白脸和你那个负心女一起剁了!看看这刀,能不能一刀切两个。对了,我妹子再来时,不许走漏风声,她心善,听不了这个。”
赖恩家中,薛娘子身上穿着玲珑纱衣,露出里面的贴身小衣,将手中一摞定单放到杨承祖面前“恩主,你看看这些定单,可还满意么?”
杨记在宁波的业务,开展的很是顺利,有赖恩介绍,几个顶着倭国朝贡名义的南洋商人都到这边来定货。眼前的这些,就是那帮商人下的定单,这帮人不能直接和商人贸易,全得通过赖恩来做中介,价格上,自然被狠斩了一刀。
薛娘子又将另一个消息禀报杨承祖:赖恩终于决定朝着那些倭人动手,狠狠的斩上一刀。相对这些零头,那帮倭人,才是真正的主菜。他这一刀斩下去,保证是尸山血海,死伤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