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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梁生     锦衣王侯txt下载     锦衣王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五章一人得道

    长寿的生产,颇费了一番周折,许是她平日里养尊处优,结果生的时候,反倒是比杨家另外几个女人更为危险,一度还闹出了保大还是保小的矛盾。●⌒UU小说,www.uu234.com这几个收生稳婆,都是杨承祖用江湖手段,从周围几个县里绑来的,就是杀了,也没什么地方说道理去。

    公主高喊和保孩子,杨承祖大喊着保大人,让这几个最有经验的收生婆都有些不知所措。最后总算是母子平安,也让几个稳婆免于被杀横死的结局。产后的朱秀嫦虚弱异常,不过还是固执的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看着身旁襁褓里的小娃娃,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母性的慈祥。

    “好可爱的孩子啊,你家的大儿子乳名叫铜锤,这个孩子又该叫什么?真想多和他待一阵子,你们能不能晚点起程啊。”

    由于这个孩子是顶着如仙的名字,是要跟着如仙进京的,骨肉分离的局面,几乎不可避免。杨承祖心里也颇为不忍,一边用手帕擦去她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安慰着

    “这孩子的名字,你来取就好了,不管叫什么,我都答应。至于动身的事,我这次来,其实是接太后回宫的,不过你这个长公主,若是赖在安陆不走也说不过去。京师里的铺子不少,也需要如仙去打理,所以该动身还是得动身,大不了,大家就一起上路好了。”

    “你啊,”朱秀嫦费尽全力,在杨承祖胳膊上拧了一把“接母后进京,这是多大的事情,你也敢使金蝉脱壳这招,先跑回来看我。若是让人知道,就算是小弟有意回护,你的日子怕也不好过。”

    “没关系了,反正有没有这事,那些人都把我视做眼中钉肉中刺,蚊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我不在乎了。你好好躺着,我拉胡琴来,给你唱一段。”

    在不想撕破脸的前提下,那些帐本和书信并不适合由皇帝直接控制,如果是嘉靖站出来说,自己已经知道了手下谁干过勾结乱贼,背反朝廷的事,那就没有多少可谈的空间。哪怕是走个过场,也需要一个代理人出来,作为两方的联系纽带,确保此事有转圜空间。

    杨承祖充当的就是这个角色,帐本和书信,始终掌握在锦衣卫手里,一切需要谈的交易,都是由他出面联络。就在他出发前,户部尚书杨谭已经辞官归隐,在辞职以前,还将太仓里的一笔银子划归内库,充入天子内帑,又拨了一笔款子来修缮兴献王的陵寝。

    按照大明官场的规矩,杨谭这样的收场算体面的离开,该享受的优待还是可以享受,退归林下之后依旧是个体面的乡绅。于他所作所为而言,这样的结局其实得算是相当不错的收场,可是对于一众看客来说,这就是杨承祖开始迫害士大夫,锦衣虎狼,要来加害正人君子。

    这几个月里,朝野上下对于杨承祖的攻击已经颇有些规模,考虑到他刚刚上任的时间,能犯下这么多罪行,简直就得是败类中的败类。连带很多滑县以及安陆的旧事,都被人翻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些攻击者手段高明,进攻并非是无的放矢,所指责的基本都是实打实的短板所在。

    好在嘉靖知道杨承祖是替自己吸引火力,于这些弹劾并没真的往心里去,就连一些象征性的处罚也没做。像这次接蒋妃进宫,算是个荣誉任务,一样委了杨承祖的差使,算是间接表示对这位大哥的信任。

    朱秀嫦虽然对这些内情不是太清楚,可是也知道杨承祖过来是有多不妥,不管心里的思念是有多重,还是不住的催他离开。杨承祖却笑了笑“急什么,难得回来一次,我还要多看看你,多看看咱的孩子,只要不误了码头上迎接就好了。”

    即使面临着整个大明文官集团以及世族豪强的集体敌视,这一次回安陆,杨承祖其实还是得算做衣锦还乡。在京里这段日子,他拜访了各路勋贵,将那些勋贵与宁王往来的证据,都还了回去,以示自己对这些勋臣没有恶意。

    那干勋臣虽然没了权柄,但是起码的好歹还是分的清楚,投桃报李,他们不但给杨承祖足够多的好处,这次回安陆,勋贵们出力也不小。

    由于是打着迎接圣母的旗号,这一路的仪仗很是庞大,勋贵们将自己手上的家丁护卫派来许多,参与护驾。还有的连自己家中的子弟都打发到队伍里,跟着走一趟安陆刷一刷功劳。

    这么多纨绔子弟聚在一起,又有一个大义名分,就是不稳定因素。为了保证这帮二世祖不在自己地面上胡作非为,沿途的地方官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还都要恭维,招待的规格也很高。

    光是所收的礼品,就占了一条船的位置,他这半路溜出来,也有那些勋贵子弟为他遮掩,倒是不怕露馅。

    等大队人马正式到了安陆,杨承祖已经及时溜回船上,在码头接受了地方官的朝拜,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这次他是带了圣旨过来的,一是宣布安陆改名承天府,从州升级为府的级别,一应属官全部按例升官;二是宣布重修兴献王陵寝,由承天府负责筹措粮款,组织人力。

    安陆王府也破例大开仪门,奏乐迎接钦差。直等到该走的流程走完以后,大门关闭,杨承祖则像过去在王府当仪卫时一样,跪倒在地给王妃磕头见礼,接着就在王妃的示意下,起身为王妃捶打着肩膀。

    “好承祖,你这次从京师回来,还没到家里去看一眼吧,也是难为你了。不过你放心,家里有哀家派人照顾着,没有什么事。说来哀家身边的人不少,可是像你这么贴心的,却是再也找不到了。来,再用点力……还是你这手法最舒服。”

    杨承祖一边用心敲打着,一边将这次来请驾的真正原因,用最为委婉的方式进行了传达。不过即使他的话术再怎么出色,等到他将事实告知之后,一向温柔乃至有些懦弱的蒋妃,依旧大发雷霆,一场风波与冲突几乎无可避免。

第五百八十六章免死衣

    “熜儿要大婚?他大婚,为什么哀家不知道?这陈氏是哪冒出来的女人,为什么她要做熜儿的皇后。UU小说,www.uu234.com到底他是我的儿子,还是张氏的儿子,如果这皇帝是要我儿换个母亲的话,那这皇帝不做也罢。”

    这次迎接蒋妃进宫,最主要的原因是嘉靖天子即将大婚,蒋妃作为生母,应该到场接受儿媳的跪拜献茶。即使是民间的婆母,也有权享受这个荣誉,何况于皇家。

    不过不论是张太后还是杨廷和,似乎都对这个安排不大满意,杨承祖这次能成行,还是皇帝与太后及首辅反复拉锯之后的结果。

    不过这个结果,显然蒋妃并不满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终的决定权,始终掌握在父母手里。张太后替嘉靖选择皇后,明显是把自己放在了嘉靖母亲这个位置上,而事先连蒋妃的意见都不征求,也就是没把她当成一回事,这也就不怪蒋妃发怒。

    杨承祖心知该来的总是会来,蒋妃的这种愤怒,从某种意义上,自己也能料的到。他只好陪着小心,讲解着京里的局势,以及自己君臣所做的抗争。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很多话可以说的透彻一点,倒也不怕走漏什么风声。

    “总之,情形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形,张家和杨廷和,都希望万岁继承孝庙那边的香火,把世袭定在孝庙那一枝。我和万岁都在努力的,不让他们的想法变成现实,不过要做到这点,其实挺不容易。像是这次,也是万岁那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促成我南下宣诏,所以还请太后能体谅一下万岁的无奈。”

    “熜儿的苦,哀家也是明白的,哀家只是恨那张氏,居然要和我抢儿子。还有杨廷和,他自为首辅,哀家又不曾干涉,何必参与到我们的家事里来?”

    蒋妃的格局有限,所有的愤怒与埋怨,就全在家事这个层面,并不涉及其他。她直发了一顿牢骚之后,才颇为歉疚的对杨承祖道:“好孩子,你看哀家这一生气,倒是跟你嚷嚷了一通,这成什么话了。你别往心里去,就当哀家老糊涂了吧。”

    “太后您说笑了,您这么年轻,这怎么能说老?再者您断事如见,又怎么能说糊涂?万岁在京师,身边也缺少几个亲近的人,很多时候遇到事,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太后这一进宫,万岁就算是有了主心骨,以后谁要想欺负他,就不容易了。”

    蒋氏听到这里反怒为喜,点着头道:“还是你会说话,几句话说的哀家心里,就舒服多了。这京师,哀家肯定是要进的,要不然,他们可能就真的把哀家不放在眼里了。等进了京,再慢慢和他们算帐。不过在进京之前,手边的事总要处理一下,然后才好动身,你去把王夫人、范氏她们叫来,哀家有话要说,”

    虽然都是兴王的女人,可是王夫人这个侧室的地位比起蒋妃这个正室,差距不可以道理计。像是现在朱厚熜成了皇帝,他这个二娘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反倒是陆炳母亲范氏,因为曾经当过皇帝乳母,而得封一品诰命夫人身份,与王夫人已能平起平坐。

    当然,范夫人自己还是很知进退的,在府中对王夫人已经是按着主人对待,不敢有丝毫自大。陆炳几个月未见,也显的更加干练,做起事来有板有眼,在这段日子里,整个王府的残存仪卫,都是靠他管理,也没闹出什么纰漏。

    等众人到齐之后,蒋妃那里,已经准备了几个锦匣,里面放的,则是整个王府的家底。其中既包括了王府名下商铺、房产的契约,也包括了田地、林地、山地等土地的地契,最后就是存银的银票等项。直到这时,众人才明白,原来把自己叫来,是要商议着分家。

    随着蒋妃的进京,整个王府的家当跟她的关系其实也不会太大,留下的人,要有足够的资本继续生活,总不能王府出了皇帝,日子反倒难过下去。蒋氏想要给自己的娘家分一份家产,也是情理之中,没人会多说什么。唯一的疑问,就是为什么蒋家没人在这?要说分家,他们怎么也得在这里谢个恩才是啊。

    “如今熜儿已经做了皇帝,老主按着王爷的规格入葬,就对不起他的身份了。虽然朝廷为重修陵墓要专门拨国帑,可是咱们王府也不能没点表示。所以哀家要拿出十万两银子来,算是王府的心意。其中现银出六成,另外四成,就用一部分田地来充。王夫人,你这些年在家里劳苦功高,未来整个王府还要靠你操持,这五百顷上田是赐给你家里的,至于该怎么分,你自己拿主意。范氏,你要跟哀家一起进京,不过你的家人还要生活,也赐你家良田五百顷,以为日后安身立命之用。”

    “承祖,你前者有护卫王府之功,哀家还没有真正赏赐过你什么。现在京中,你为万岁遮风挡雨,哀家如果再不赏,就说不过去了。不过你家要举家北上,就算赏给你田地,你也无法打理。再者,哀家总要留些田产,给秀嫣做嫁妆。这里只有几件厚熜穿剩的旧衣裳赏你,你不会嫌弃吧。”

    杨承祖听到她赏赐的内容,只觉得心内狂跳,口内发干,耳畔阵阵轰鸣,连忙跪倒在地道:“臣为万岁肝脑涂地,粉身碎骨,皆是人臣本分。这赏赐太重了,臣不敢收……”

    “这是哀家的赏赐,你怎么敢拒绝呢?反正就是些旧衣,不算什么贵重物,收下就好了。”

    她虽然语气还是那么温和,可是如今她的身份已经成了“圣母”在进京之后,说不定就会成为太后。同样的人说同样的话,但是既然身份和阶级变了,大家对这个话的认知程度,也就发生变化。在场人中未必都觉得她赏赐的合理,可是没人敢于质疑。

    杨承祖接过那些旧衣,手都有些发颤,虽然只是几件衣服,但却仿佛有千斤分量,压的他肩膀发酸。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衣服,而是朱厚熜进京前,在府中日常穿戴的冠服。

    这些衣物的价值,不是金钱所能衡量,只要这些衣服在自己手上,日后哪怕是犯了什么大罪,也能靠这些衣服逃脱一死。换句话说,这是由未来太后交给自己的免死金牌。

第五百八十七章赠画

    蒋妃动身,并不是拔腿就能走,王府的事务要安排料理,兴王陵墓重修的事,也要进行一番安排,杨承祖利用这几天时间,则可以回家去陪陪自己的女人,顺带处置家产。

    不过到了他这个地步,想要在家里好好陪着自己的女人及后母,也是一个奢望。前脚刚回到家里,后脚的请贴就纷至沓来。不管他在京师里是什么人缘,也不管江南的名门望族是否把他看成公敌,至少在安陆这里,有不少人希望从他那里打探到消息,还有些人上赶着要走他的门路。

    成为佞幸,固然会收获很多白眼鄙视,成为一部分人刷业绩的对象。可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佞幸依旧是自己该巴结的目标,而不是蠢到冲出去正面对敌。

    这里面的邀请有一部分是可以推的,另外一部分,则是必须要应酬的。杨承祖也只好一边给柳氏捏着肩膀,一边苦笑道:“真是的,想要给娘好好捶捶背,揉揉肩,都成了个奢求。”

    “哥哥没关系啊,我可以的,哥哥不在的时候,我可以为娘揉肩捶背,我很乖,也很棒的。”美娥一边说,一边举起了自己的小拳头,显示着自己是何等的有力。

    柳氏笑着将美娥抱在怀里“是啊,小美娥可听话了,她就是咱家的开心果,有她在,娘就不闷了。何况还有大丑他们陪我,娘的身体也好的很,你就别担心了。男人么,总是要去做事的,你爹当年不过是个锦衣百户,如今你已经成了三品指挥使,成就远在你爹之上。未来咱们一家人都要靠你,娘怎么能拖你的后腿?”

    她看了看那些请柬“这些日子里,咱家仰仗孙家之处甚多,别人不说,孙翁那边,你怎么也要去一趟才是,不要让人觉得咱们是富易妻,贵易友之人。”

    在杨承祖出发上京之时,家里已经开始变卖产业,名下的商铺田产,大半都变成了现金。孙家是这里面的最大接盘侠,并且给的价格十分良心,并没有趁火打劫,柳氏心里甚为感激。再者她对于雪娘的看法很好,从她的角度看,还是支持杨承祖与雪娘成亲,于孙家这边,也就格外热衷。

    杨承祖苦笑一声,并没做出什么答复,他心里有数,虽然孙交这个人不错,与自己家的交情也很好。可是这回杨谭致仕,孙交重新成为户部尚书,他走马上任之后,与自己恐怕就要成为敌人了。毕竟现在京师的朝局,反对自己就是立场正确,孙交不大可能站在自己这个佞幸这头。

    另外就是那些帐本和书信里虽然没涉及孙家,但是孙家的姻亲世交,难免参与其中,这顿酒席,说不定就是那些人请孙交出来,居中说项。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邀请是推不掉的,毕竟这人很可能是未来的国丈,自己犯不上得罪这种要角。

    孙家这边的安排,倒也是颇为贴心,从头到尾弄的不显山不露水,与其说是个宴请,不如说是家宴。孙交也知道了自己得到起复,这次要和太后一起进京的消息,在酒席之间还颇发了几句自己年老体弱,怕是不堪重用,有负圣恩之类的感慨。

    终酒席期间,并没人去提什么朝廷的事,直到酒足饭饱,那些族中子弟的才俊们,在那里吟诗做赋,开始称颂圣德。孙交则带着杨承祖一起来到内室,说是要观赏几副祖上留下的字画。

    人一进了内厅,房门就被带上,房间内形成了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孙交随手拿出了一副古画轻轻展开,随口道:“杨紫泉乃是成化二十三年的进士,与湘皋公乃是同科,论身体,比我这老汉强出许多,怎么好端端的,就辞官了?”

    “孙翁是明白人,这里的事,就不用晚辈多说什么了。我想以您老人家的耳目灵通,想必已经知道了这里面的关窍所在吧。”

    “是啊,我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明白。”孙交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静“你是个聪明的后生,我家的后辈子嗣里,聪明如你者不多。老夫一直以为,你身为武臣,屈了材料,应该读书应举,从此走上科举正途才是。我在京里,也有二三故友,于你的事也有所了解,对你的行为,老朽有些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这画的卷轴颇长,孙交不紧不慢的将它一点点展开,画上画的似乎是山水,一时还看不清。“江彬已经定了大辟,听说原本议的是磔刑,后来你为他说了好话,才改成的大辟。连他的妻妾女儿,儿媳妇,也都被你买到府里充家奴,这是为了什么?据老夫所知,你们之间,似乎没什么交情吧。”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而已。现在在不少人眼里,我与江彬是一丘之貉,今天我帮他,就当是我帮自己吧。”

    “原来这些,你自己心里是有数的,这就省了老夫的唇舌。做臣子,为君父尽忠,是应有之义。不过你现在走的路,并不是忠臣之路,而是佞幸之路,或者说,是一条……死路!”

    外面似乎有谁做出了一篇不错的佳做,引起一阵赞赏声,这声音一路传到了内室,越发显出内室的寂静。

    “那些书信和帐本的事,我想你该清楚,他们也是有着自己的不得以。执掌一个家族,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有些时候,总是要做一些违心的事,或者为了万千族人的性命考虑,多做一些保障。抓着这点把柄,并不是一件好事,江彬的前车之鉴,你不该忘掉,做锦衣卫,也可以做一个君子,而不是在一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孙翁的教诲,晚辈铭感五内,不过有些事,真的不是我想选,就有的选了。一些路一旦走上去,就回不了头了,孙翁为官多年,其中体悟,比晚辈应该更深刻一些才对吧。”

    孙交摇摇头,这副画已经彻底打开“这是我家先祖留下的,一副采石效忠图。描绘的是我孙氏祖先当年为洪武天子冲锋陷阵,建功立业的情景。原本留在家里,作为传家之宝,这是老夫手绘的摹本,上面还有我的题跋。作为雪娘的嫁妆,将来送到她的夫家。你对这画,可有兴趣?”

    杨承祖看了几眼,连夸了几句,最后道:“晚辈是个粗人,不通文墨,这样的好字画还是应该放到皇宫大内,由天子赏玩,若是交给晚辈,那就糟践了一件珍品。孙翁还要三思而行。”

第五百八十八章斩青丝

    孙交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似乎没听到杨承祖的话,半晌之后才问道:“你真的不要这画?要知道,这画是老夫的心血所在,轻易不肯示人,当日兴王千岁想要,老朽都没舍得给。UU小说,www.uu234.com你如果今天拒绝了,将来再想要,恐怕就没机会了,自己想清楚。”

    “多谢孙老提醒,不过晚辈福薄,怕是没资格收藏这么一副好画。好东西,一定要足够身份的人才配的上,若是身份不够,福薄命浅,这宝物反而就是祸害了。您老人家见多识广,一定比晚辈更明白这个道理。”

    两人的谈话到此,差不多就可以宣告一个段落,孙交缓缓卷起那副卷轴,“看来这副画,很难送的出去了。不过没关系,既然这话老朽已经存了这么多年,继续存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你不要就算了,当这一切没发生过就好。这次老朽跟你还有圣母一起上京,到了京里,你依旧是我的世侄,不过公事上,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立场,我不奢望你服从老夫的调度,不过老夫怕是也不能为了私交而坏了公事,也希望你心里也有数。”

    “晚辈明白的,老前辈乃是清流泰斗,行事自然要秉持正道,晚辈自不敢对孙翁有什么奢求。”

    那副画收起来的速度,远比展开的速度快的多,没用多长时间,就已经收卷整齐。孙交边将画轴放回原地边道:“老朽在江西和浙江,有几个老朋友,他们前些时派人过来看我,送了点东西。我老了,那些东西我用不上,就转送给你,也算是当初搭救雪娘的正式答谢,还望你不要推辞。至于这画么,藏之深宫,不如束之高阁,大内藏珍万千,何必非要这副劣作?”

    “孙翁明鉴,天家对这副丹青志在必得,自安陆至京师,志无所移。当然,眼下还不是要这画的时候,不过有朝一日,定要这副画挂在椒房之内。孙老的顾忌,晚辈也是明白的,我只能说新君登基,一些旧的陋规,未必还会遵守。孙翁拭目以待,早晚必有分晓。”

    他离开的时候,孙交并没有送出来,而是由孙家的几个子弟送出府外,上车离开。孙交直到听不到脚步声,确定人已经远离,伸手拉开了房间里的一处暗门。夹壁墙内,孙雪娘泪流满面,已经无力的瘫倒在地。

    等到了家中,杨承祖把那份礼单拿过来看了几眼,侍寝的苗氏在旁看了几眼,就用手掩住了口“这么多钱,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重?这才哪到哪,以后还有的他们出血呢。这些钱咱们封起来,回头送给朝廷,算是我们为先皇修陵的报效银子。身为人臣者,事主须忠,修皇陵是大工程,花消不少,我们也该进点心意。这帮富商倒是够聪明,知道送银子比送刀子好用,有前途。秀姑,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将来对他们可以手下留情。”

    十日之后,蒋妃的鸾驾在兴王墓前举行了辞陵仪式,大队人马正式启程赴京。这次除了蒋妃之外,长寿、长淳两位公主也一并随驾而行,安陆的封国则交给王夫人全权执掌。

    各路勋贵家派来的子弟,本就是借这个机会前来捞一捞钱,顺带在太后面前混脸熟的。借着这个当子,也就纷纷前来蒋妃面前磕头行礼,自报家门,算是为自己家刷一点好感。

    由于有了蒋妃坐镇,这干人回去的时候,也就比来时规矩了许多,像是各种荒唐事,总是要收敛三分。

    头一只凤头舟,上面便是蒋氏与两个女儿,以及随行的宫人太监。蒋氏见长寿面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真当她是久病缠身,心中的那份疑惑也就去了。

    如仙则抱着名为天赐的小男英在船上晒着太阳,长寿凑过去逗弄,那孩子一见长寿张开双臂就要扑过去抱,嘴里咯咯的笑个不停。长寿伸手抱过孩子,任那小娃娃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又将口水涂的自己满脸都是。

    “柳夫人,你看看,长寿和这孩子还真有缘啊。”蒋妃虽然身份变为太后,可是依旧没什么架子,与范夫人柳氏之间,仍然是亲如姐妹。这艘凤头舟上,三人凑在一起,共同吃着杨承祖自制的那水果冰消暑。

    对于女儿肯和这么个小孩子亲近,蒋妃倒是也没起什么疑心,那孩子又白又嫩,自己看了都从心里喜爱。女儿这辈子是没可能做母亲了,疼一下别人的孩子,也算是天性吧。

    一想到这一节,蒋夫人心内又涌现出强大的自责情绪,女儿的不幸,正是因为自己坚持她嫁给乌景和造成的。看她现在这憔悴的样子,如果能有个男人疼爱……她这么想着,忽然道:“柳夫人,哀家有个不情之请,你这个孙子能不能认长寿做个干娘?”

    在另一艘船上的杨承祖并不知道事态发生了这种戏剧性变化,他虽然也可以在凤头舟上担任警戒,可是考虑到自己到时候和朱秀嫦肯定会眉目传情,万一被蒋妃发现破绽的可怕后果,就只能作罢。他这艘虎头大舟紧随着凤头舟,再船上也能看到前面船上的情景,并不担心有什么闪失。

    仪卫司的仪卫除了少数人留在王府外,其他全部被带了出来,组建新军之后,这些人都会因为仪卫司的出身成为军官,这也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班底,不会扔下在安陆。这次进京,要说变数就是陆炳的安排,王妃在临出发时,下了一道懿旨,命陆炳参与皇陵修建之事,为先皇守陵。

    这个差使并不是什么苦差,事实上,能为皇帝守陵,怎么看也是个刷业绩的大好位置,等到守陵日满,提携的时候远比同龄人为快。

    可问题是,人的关系是要靠接触的,陆炳的优势是和天子喝一个人的奶长大,是总角之交。这一守陵,就是几年都见不了面,等到守孝日满之后,自己多半就能取代他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了。

    历史在这里出现了一个拐点,陆炳的亲近程度受到了影响,自己合该取而代之。不过要走到那个位置不难,要在那个位置上做出成绩来,则要费些力气,这条路注定并不好走。

    就在他思潮起伏,想着要不要拉起胡琴,唱起几句京剧安神,从舱内,李玉娥红着脸走了出来。甚至顾不上甲板上有其他男性存在,大着胆子来到杨承祖身边,小声央求

    “夫君,你能不能把那位郭小姐弄到别的船上,她虽然是个女人,可实在是……大概京师里的风气如此,可是我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要不然,你让我和姐姐去那凤头舟上吧。”

第五百八十九章挡驾

    挖掘帐本的事后,郭家似乎对郭九姐下过禁足令,两下里并没有后续的来往。~UU小说,www.uu234.com杨承祖心里也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与郭家这种世袭勋贵比,杨承祖这种新贵,实在是少了点底蕴。尤其他的表现和风评,都让人觉得像是第二个江彬,也就难怪郭家不愿意让闺女和自己发生什么交集。即使加上才名的加成,也还是不足以让武定侯把闺女托付给他。

    可是这次出京的时候,郭九姐不知怎么居然从家里溜了出来,混到了队伍里。等大队人马到了通州,郭家的管家到队伍里和他交涉,杨承祖才知道这位大小姐居然混进了自己的部队里。

    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把人从队伍里带走,那就成了不给杨承祖面子,郭家也不会干出那么没水平的事。所以那位管家只是带来了一部分护卫,外加就是给杨承祖说了不少希望他好好照顾九小姐,若是九小姐有什么做的不对之处,还请多包含之类的场面话。

    这种离家出走,然后混到队伍里同行的故事一传开,不少勋贵子弟就认定她和杨承祖之间有些什么。这帮子混帐倒不是长舌妇,不至于蜚短流长,不过开一些荤玩笑再所难免。恼羞成怒的郭九小姐还跟那些勋贵子弟打过几架,闹的鸡飞狗跳。

    可是与之相比,真正的麻烦,还是在她见了杨家的女眷之后。这些杨家妾室乃至府中丫鬟都生的貌美,让这位出身勋贵之家的九小姐都有些眼花缭乱,近而食指大动。

    初时,大家只当她是少女心性,外加京师风俗不同,热情的过分些,也不是不能容忍。再说考虑到这是个勋贵之女,纵然有些失礼之处,大家也是努力的包含。

    只是她的行为越来越放肆,家中的几个女眷,也就越来越难以忍受。像是性子极好的李家姐妹和苗氏,也都不堪其扰,纷纷求饶,杨承祖也觉得头大如斗。若是个男人,就算是勋贵子弟,也照样拔刀砍过去。可是一个女人,做这种假凤虚凰,自己又能怎么样。

    他几步回到舱里,郭九姐正拉着李月娥的手,嘴里叫着姐姐,头向月蛾的脸上亲了过去。李月娥不知所措的拼命闪避着,见到杨承祖过来,才长出一口气,喊了声夫君,快步跑了过去。

    “我说九姐,你这是要干什么?公然过来踩我的码头,是不是不给面子啊,信不信我现在就跟你打一架。”

    等到把李家姐妹送到旁边的舱里,杨承祖才和这位罪魁祸首开始了正式交涉,郭九姐全无风度的跷着长腿,卷云靴晃来晃去,一副不靠谱的纨绔泼皮模样。女子的脚是**,不能让男人看到这点,对她压根就没有概念。

    “打就打喽,我才不怕呢,我又不是个男人,你至于这么小气么。说起来,本姑娘的名誉都毁在你身上,跟你的侧室亲近一下,你怎么就那么小气。”

    她忽然又没皮没脸的笑起来,晃荡着杨承祖的胳膊“我知道你是个豁达大度真名士,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的,再说你答应我了,要帮我遮掩的,不能说了不算啊。大不了我以后就不和你的侧室们亲近,但是这出戏,你可得帮我演下去。”

    郭九姐跑过来,也是有着自己的用意,在闹了江彬藏宝那事之后,郭勋对于女儿自作主张的参与到这事里非常愤怒。可是面对自己的闺女,他又没有太多的办法,最后也只能用给姑娘找个婆家嫁掉,图个清净。

    郭九姐就是为了对抗婚姻,跑到杨承祖这边,制造出自己和杨承祖有什么关系的传言,让自己的婚事成不了。反正杨承祖知道她的特殊取向,也不担心两人之间有什么纠葛,乐得用他做个挡箭牌。

    虽然明知道是被利用,可是为了日后和武定侯府的关系,杨承祖也把这事应了下来。何况他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这郭九姐还是年轻见识少,并没有想过,不是所有的谎都可以撒。像是这样的假话,一旦形成了规模,将来不好收场,她难道逃的出自己手去?

    关于郭九姐和孙家的千金争男人的流言,已经在这支队伍里悄悄传开,一路同来的那些勋贵子弟多为家族中的纨绔,全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主。

    对于这种事还是持拍手叫好的态度,不少人给提供便利条件,只盼着能出点事,自己好看乐子。在这种心理作用下,两人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流言传播速度非常快,没用太长时间,甚至传到了蒋妃的耳朵里。

    以蒋妃对杨承祖的认知,对于这种传言基本是持相信态度。她倒是不觉得九姐有什么不好,或者这行为有多不对,只是觉得这次杨承祖玩的有点大。世袭勋贵家的嫡生闺女,这可不是好打发的,搞不好是要出大问题的。

    就在蒋妃犹豫着,要不要拿出太后的身份,当一回媒人的时候,却不想,一记闷棍从天而降,重重的打在了她的头上。

    队伍刚刚走到通州,就有特使从宫里赶过来拦住了队伍,担任使者的,正是新近颇为得宠的小太监张佐。见面之后,张佐先是给蒋妃磕了头,接着就宣布了一条令所有人大为惊讶的消息。

    “万岁有口旨,请太后暂且先不要进京,在通州先行歇驾。朝廷上,几位阁老于太后的名位上,还没说出个究竟,现在进宫怕是多有不便。”

    蒋妃本来还想着,进宫好好看看自己的儿子,几个月没见,他到底是变的胖了还是瘦了,是变黑还是变白。却没想到,竟是被拦在了京师之外,情绪的低落自不待言,更令她感到莫名其妙的是,自己的名位,还有什么值得争论的价值。

    皇帝是自己的儿子,这是没有什么可争议的事实,朝内诸公对此也全都知情,他们到底还在争论些什么。

    一旁的杨承祖却是暗自思忖着:看来大明朝的君相之争,现在已经撩开了序幕。那些帐本落到皇帝手里之后,让文臣们的臣权受到了极大的挑战,这一次也算是文官们的反击。他们通过这个事件,对皇帝展示肌肉,未来朝廷的话语权,这次差不多可以定个调子了。

第五百九十章名位大过天

    在蒋妃被困于京师城外时,让我们把视角暂时移向大明的北方:草原上,数以万计的大明难民,正在蒙古监工呼啸的皮鞭下,昼夜不停的劳作着。£∝UU小说,www.uu234.com

    就在正德驾崩之后,宣大边民二十余万越关逃亡,投奔蒙古,现在在这些人的血汗与生命的基础上,一座巍峨宏伟的巨城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志得意满的博迪汗,准备以这座巨城作为自己的国都,并在此接受各爱马克部落头人的朝拜,重塑昔日大元天子的风光。名为赵全的军师,则满脸兴奋的看着属于自己的那些建筑,土炉、工坊、匠人,他的梦想似乎即将插上翅膀,一飞冲天。

    而在大海的另一端,名为日?本的国土上,应仁之乱虽然早已结束,但是乱世的大幕已经拉开,这个国家正在进入群雄逐鹿的战国时代。

    从三位上卿、甘露寺中纳言兼左京大夫,周防、长门、丰前、筑前、石见、安芸、山城七国守护大内义兴,与从四位下武藏守、民部少辅、右京大夫、幕府管领、摄津、丹波、山城、讃岐、土佐五国守护细川高国之间矛盾日深,双方关系自蜜月期而变为七年之痒,进而剑拔弩张,随时有火并的可能。

    为了获取财源,两位大名都派出了庞大的贸易团队,满载着自己的货物持勘合符印,向大明的宁波市舶司驶来。

    在东南亚,原本属于大明藩属的马六甲、菲律宾等小国,如今则停泊着风格造型明显不同于内地的巨大船只。一面面葡萄牙国旗,圣母雕塑的教堂伴随着坚固的堡垒,正在兴起。位于大洋彼端的不速之客,即将对帝国造访。

    不过不管是边民的大规模逃亡,还是邻国的变化,于京师的衮衮诸公而言,都不过是癣疥之患不足挂齿,现在大明朝廷上关注的问题只有一个:大礼议之争。

    事情的缘由,则是嘉靖天子为自己的父亲修坟以及迎接母亲进宫,这些都需要有个由头。尤其兴献王涉及到重修陵墓,这就更不能按着藩王陵墓的名义,于是下旨,让礼部为自己的父亲议一个尊号。

    礼部这次行事的效率甚高,未几便有回文上奏,请天子尊以故弘治天子为皇考,以慈圣圣母太后为母,以兴献王为皇叔父,母蒋氏为皇叔母。至于入葬规格的问题,可以考虑特事特办,特准兴献王以帝王规格入葬,陵墓规格与帝陵同。同时请江西益王的子嗣入嗣兴王府,继承兴王封国。

    在杨廷和等人看来,这已经算是极大的让步,至少在朝廷开支捉襟见肘的大背景下,还是允许兴献王陵墓重修,这么一笔庞大的开支及将来衍生出的费用,都要由朝廷财政来背锅。

    可是于嘉靖而言,这是逼着自己与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就连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家园,也要归于他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下里就这么僵住,嘉靖差不多是以单枪匹马,同时对抗外朝和内廷两方面的压力。蒋妃的名义还没定下来,自然就不适合进宫。如果现在进京,万一朝臣要她以叔母的身份向皇帝见礼,这又该如何?其中的道理,蒋妃自己也能明白。

    她的怨气全都变成了对儿子的疼爱,只在那里急道:“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熜儿只是个孩子,如何能斗的过那许多人?若是不成,这太后哀家不做也罢,只要熜儿心里惦记着我这个母亲,哀家便知足了。一个虚名,哀家也不计较。”

    “太后,您老人家或许可以不计较,不过万岁却不能不坚持。若是这一次退了,那么今后万岁怕是在别的事上,也无法坚持自己的立场。”

    杨承祖站了出来,制止了蒋氏的退让,“您现在与万岁一样,都是有进无退,眼下既然不能进京,我们就在通州住下去。臣这就安排人下去号房子,咱们先住下,有什么话再说。”

    他这队伍里带了各路勋贵家的纨绔子弟,一路上因为有太后的关系在,没人敢过分的放肆。现在听说是太后被人欺负了,杨指挥希望自己这些人出头帮着找找场子,先恶心恶心地方官再说,自然把一路上积蓄的精力,全都加倍释放了出来。

    通州城内鸡飞狗跳,遍地号啕,乃至衙役捕快也纷纷被那些勋贵家的随员抓去,担任苦力甚至是充当贱仆,一时间通州地面穿官衣反倒是比百姓更危险。

    在这一片混乱之下,通州地方官焦头烂额自不待言,几位地方官的官职毕竟有限,是没办法跟这些混帐正面对抗的。只好写了告急书信,让人带到京里,向首辅要个章程。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当口,一骑快马悄悄离开通县,一路如飞似电,直接闯入京师。杨承祖倒是知道,现在的他做这种行动,其实充满了危险。只要离开大队人马的保护,那些大户或是官员门下的武林高手,随时可能朝他发动一次暗算。

    不过眼下他名义上还是蒋妃的护卫,由于蒋妃不能进城,那他自己也就得住在城外。等他进城时,崇文门处,远远的就能听到哀告声和号哭声,以及锦衣力士强夺货物时的吆喝声,尽显盛世风华。见自己手下如此跋扈,杨承祖总算是把心放了一半,不过目前他的身份,还是不太适合和这些部下见面。

    快马一路进城,径直来到兵部下辖会同馆之外,这里本是安置外藩使臣的,后来各地藩王使臣与地方官员进京办差,也留宿在此处。他拉过一名会同馆的下属,塞了一锭银子过去,就从那位忠于职守的差役口中,问清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随手将马交到那人手中,自己走了进去。

    虽然眼下各国使臣尽为驱除,可是外官往来甚多,这会同馆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杨承祖来到目的地时,正听到有人用温和的近似讨好的声音说道:“这位小哥,麻烦行个方便吧。我儿子病的厉害,只是希望你弄些热水,也不会费你什么力气。”

    “热水?这位老爷说的好笑话,整个会同馆你知道有多大么?上千间房子,上千位老爷,我们只有这么几个人。就是一人只麻烦我们一件事,也是做不过来。想要热水,自己去水房去烧,不过也得排队,这个忙我帮不了。”

    那名差役边出来,边冷哼着“身上没几个钱的措大,还想支使其老爷来了?酸翰林,穷给谏,给你干活,又能有什么好处了?你儿子有病,那就让他病着吧!能不能活,就看他的命数,怪不得别人。”

    他边说边走向外面,迎面,就与杨承祖撞在一处。杨承祖手中的一锭雪花银,把这名差役可能的怒火全都堵了回去。

    “银子你拿好,去烧一壶热水,再去请个郎中来,记得,找最好的。这是锦衣卫衙门朱缇帅的名贴,你该知道它的分量,请不来人,自己掂量着办。这里面住的可是南京来的严嵩一家么?”

第五百九十一章严嵩上书(上)

    房间里,这位身形高瘦的中年文士,急的在房间里来回乱转,却又没有办法可想。他颇有些后悔,自己接到圣旨之后,不该急着把家眷也带来,若是自己单车上任,日子也不至于那么窘迫。

    可是南京繁华之地,开销甚大,他一个清水翰林并无其他进项,日子过的很是艰难。

    本来在南京就是勉强维生,若是自己进了京,那留在南京的家小,就可能真的要挨饿。可是事到现在,自己虽然在京师翰林院担任了一名修撰,可实际上薪俸依旧微薄的很,就连房子都租不起,只好暂时居住在会同馆。由于是借宿,加上缺乏银子上下疏通,便是小小的差役,也敢为难他。

    如果单纯是自己的日子过的苦一点,倒也没什么。但是世藩是自己三十四岁时才得的儿子,爱他胜过爱自己的性命。却因为舟船劳顿,水土不服,而一病不起。眼下就连请个郎中抓药都是奢望,就是想弄点热水,一样不容易。

    曾经饱读圣贤书的他,认定书中自有黄金屋,但是在事实面前,不管曾经的信仰多么坚定,也难免发生动摇。或许只有真的黄金屋,才靠的住?

    不过眼下他就算真的想要一座黄金屋,也要有人肯给才行,就在他彷徨无计之时,忽然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惟中兄,一向可好,小弟这厢有礼了。”

    “你是?”严嵩初时,并未认出来人身份,尤其对方身上并未着官服,而是个富贵公子的打扮,更让他不知来者身份。直到杨承祖提起当初滑县的过往,他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虽然这是个消息闭塞的时代,不过做官的人,总是比老百姓的消息更为灵通,在官场上打拼,耳目通明,更是基础条件。对于杨承祖这个名字,严嵩其实并不陌生,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得以从南京的冷衙门调到京师翰林院,也是这位滑县故人出力的结果。

    如果不是手上实在没钱,他肯定要准备一份礼物到灯市口那边去看望看望,增进一下彼此的交情。在山穷水尽时,他也曾想过向这位故人张口求助,此时此地的重逢,让他把什么文武之别,什么贵贱之分都扔到了脑后。

    不管是什么武臣还是什么鹰犬,只要是能给自己带来好日子,能救自己儿子的,就是自己的福星。

    “世藩侄儿这是身体不舒服?这可不能耽搁,京师里的气候最近是不大好,人难免害时疫,小孩子的身体要紧。小弟这就安排人去请郎中。惟中兄坐好,这些事自有下人去做,不劳咱们动身,兄弟我去叫一桌酒席来,我们有话慢聊。”

    其实会同馆这地方,官职最大的一个大使才是个九品,差遣上的权柄也小的可怜。出了会同馆,就什么也管不了,论起权力比锦衣卫差的远了。

    虽然搞不清杨承祖的身份,但是随手能丢出锦衣朱缇帅名刺的,绝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起。从上到下,伺候起来格外用心,几个有限的差役,也都被安排到这里伺候,弄的馆内怨声载道,骂声一片。

    两名京师中儿科圣手被强请过来,给严世藩诊了脉,又开了方子。严嵩只看了一眼那药物的价格,就觉得头晕耳鸣,里面三五味药材的价格,就足以抵的上自己半年的薪俸。还是杨承祖解囊,才顺利的抓了药。

    酒楼里送来了头等的席面,大明这时候已经流行吃团席,倒没蛋疼的分餐。严家的女眷也过来拜见了杨承祖这位世伯,尤其是严嵩的夫人欧阳氏,对这位救自己儿子的恩人,更是没口子的感谢。

    等到几位妇人退回去,杨承祖随手摸了十几片金叶子出来“这里大概是五十两黄金,严兄且留着花消。若是钱不够了,就到灯市口我家来取。你初到京师,还没有房子吧,我回头帮你找一间,再不成,就也搬到灯市口来,我家里还住的下。京师开支大,花钱也不要求省,若是你手面不阔,会被下面的人看不起的。”

    严嵩面上倒是没露出什么表情,酒菜动的也不多,看着那些差役也都退了出去,他顾不上天气炎热,细心的关上了门和窗户,回到座位上,轻声道:“杨世兄,惟中无才,忝为翰林修撰,已是天子错爱。在南京任上亦无建树,这次新君登基,特意啊惟中自南京调回京师,怕也是世兄的举荐吧?”

    “好说了,严兄不必自谦,你的才学是真的,尤其那一笔书法,更是让人叫绝。我曾经把你写的东西给天家看过,天家也没口子夸奖,提拔严兄入翰林院,也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想的太多。”

    “世兄太谦了,严某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可是也不糊涂。若论书法,或许还有小成,不过若说只凭几笔字,就能得蒙天子垂青,这事严某是不信的。”

    他看了看门外,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严某不过弘治十八年二甲第二名进士而已,无论才学年资,都不能称为出色。所有者,不过是一颗忠心而已,若是天子有所差遣,严某粉身碎骨,再所不辞。”

    杨承祖笑了笑,用筷子将面前的栗子鸡上一划“严兄,吃菜。等会吃完了,大侄子的药也熬好了,咱们先把药喂下去,看看世藩侄儿的身体再说。”

    “杨世兄客气了,为人臣者,只知有君,不知有身。儿女小事怎么能与国事相提并论,若是当真万岁有差遣,就算是搭上小犬这条性命,严某也再所不惜。”

    严嵩的目光中,两团名为野心的火焰放射着光芒,看的出,这位在清水衙门冷板凳上荒废了大好年华的进士,显然并不甘于寂寞。眼下新君登基,正是人事上即将发生重大变化的机会,他迫切的想要抓住这个机会,让自己能够飞黄腾达,获得与才学匹配的一起。

    “严兄,万岁那边,其实并没有什么差遣你的。朝廷内外,贤臣无数,严兄不过一翰林,万岁哪有什么事能用的到你。倒是我这里有点事,想跟你商议商议,圣母太后进京,以及为兴献王上尊号的事,严兄可曾知道?”

    片刻之后,一双竹筷落在地上,严嵩面无人色的作揖打躬,乞求着可以放自己回去。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把话,说的太满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严嵩上书(下)

    虽然严嵩进京时间不长,就连码头都没拜过来,但是既然在这个圈子里混,一些关乎原则问题身家性命的大事,总要了解一下。像是这次的礼议之争,是当下大明朝第一大事,甚至还有人拉他一起下场参战,如何搞不清楚这里的厉害?

    “首辅曾言,有异议者即奸邪,当斩。当然这话不能全信,可是严某不过一外来翰林,于京师之中并无根基,如果站出来替万岁和首辅打对台,纵然不斩。这流放三千里,怕是难免。下官今年已经三十八岁,纵然一事无成,也不能害的妻儿老小,跟着我去那远瘴之地受罪吧,还望杨世兄体谅一些。”

    虽然是拒绝,但是语气上还是很恭顺,态度上也很诚恳,说的更是道理。不得不说,严嵩在另一个时空中能和皇帝合作那么久,不是没有理由的。单是一个谦恭的态度,就让人很难对他产生恶感。而且他说的,也确实是道理。

    如果皇帝和首辅发生矛盾,不管未来谁胜谁败,位于交战中间的先锋军,注定是要团灭的。虽然翰林清贵无二,于官场品流中为最高,可是在首辅面前,这也算不了什么。

    杨廷和随手丢个夹片上去,就能把严嵩发配到某个鸟不下蛋的地方去做个州佐官或是百里侯。

    说到底,还是皇帝登基未久,根基不牢。从群臣的角度上,并不看好他能在与杨廷和的斗争中占到什么便宜,不把宝押在他身上,也是情理之中。

    杨承祖并没着恼,而是笑了笑“严兄不必客气,吃菜。你要知道,兄弟我前些时回了一次安陆,对于京里的情形,其实并不十分清楚,好多事也要问你才行。万岁明明有自己的父母,为什么非要去认孝庙为父?把自己的父亲当成叔父来供,这总得有个道理吧。”

    严嵩苦笑道:“道理?世兄这话说的就太过好笑了,首辅行事,还需要道理?再者,只要想找,道理这种事,还难的住杨家一门两才子?他们举的是汉哀帝继承成帝香火,宋英宗尊奉仁宗为皇考这两个例子。礼部的那些人,也不是吃白饭的,想找些依据,不算什么难事。”

    “我懂得,他们指望这个吃饭,肯定是有些本事。不过严兄,我是个粗人,对于这些东西并不懂,若是你出来打对台,是否有话可说?还是说,他们真的完全占住了道理,你就算想为国出力,也没有办法?”

    严嵩当然不信,能写出那么多话本的人,会是个所谓的粗人。这种请教,大概就是考教吧。当然,一个锦衣官考教一个翰林,这怎么听怎么充满了违和感。但如果他是替皇帝来考试,那就是另一回事。

    皇帝终究有长大的那一天,首辅也会随着万岁的逐渐长大而衰老,等到五六年之后,朝廷上是谁家天下,就难说的很了。

    严嵩并没有意识到,这次的礼仪这争,实际是君权相权谁在这个帝国说了算的斗争,只是看成了皇帝与首辅间的小龃龉。自己这次即使不出手,只要让皇帝知道自己有本事,未来还怕得不到重用?毕竟自己比起杨廷和,终归是要年轻几十岁,年龄,就是自己最大的优势。

    他沉吟片刻之后道:“这份奏疏虽然用典清楚,不过要说无懈可击,其实也谈不到。汉哀帝、宋英宗都是在汉成帝、宋仁宗死前就收养为皇子甚至是立为太子的,而当今天子是以兄终弟及身份入继大位,这就是第一个不同。再者,先皇遗诏中称天家为“兴献王长子”,如今又让天家称兴献王为“皇叔父”,岂不是自相矛盾?更何况圣母现在通州,若是以天家入继孝庙香火,则圣母就得按君臣之分,向万岁行君臣之礼。哪有人子接受生母跪拜之礼的道理?我大明既以孝而治天下,礼部此议,与孝道相违,自然大为不合。”

    杨承祖心内暗道:严嵩不愧是个历史上成名的奸臣,不但拥有不俗的才干,更有着很出色的算计。他这些理由不可能是这么短时间内想出来的,可见礼部那礼议刚一出来,他就考虑着该如何驳斥。但是他不肯说出来,就是在等待时机,以作为晋身之阶。

    虽然他再三表示不想充当炮灰,与杨廷和发生正面冲突,但是这不代表他不想站队。杨廷和那边人才济济,他一个翰林就算想投奔过去,也要看对方肯不肯接受。所以,从立场的角度看,他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是嘉靖这方潜在的支持者。

    不过这人为人比较阴柔,不肯明着站队,只有当杨承祖向他发出邀请时,他才展示了自己的才干。现在这些内容已经说出去,杨承祖如果想的话,完全可以雇个人,把这些东西整理成奏折丢到朝堂上。

    别看杨廷和说的凶狠,妄议者问斩,大明朝有的是不怕死的人,敢于向他起挑战。都察院里那些吃干当尽甚至连当票都要二次典当的御史都老爷们不要太多,为了几十两银子,就可以替人出头弹劾文武。杨承祖只要拿几百两银子出去,还怕找不到人出来,拿杨廷和刷自己的名声?

    杨承祖微微一笑“严兄果然是大才,人说才子倚马千言,我原本是不信的。今日一见严兄,方信世间果有此等高才。区区一个翰林修撰,实在是配不起严兄的才学。”

    “过奖了。不过严某人微言轻,见识浅薄,这些不过是书生之见,上不了大雅之堂。咱们在这里说说尚可,如果真的写成奏疏,那便是贻笑大方。怕是元翁到时候连制罪的兴趣都没有,把严某当成一个妄人,一笑置之。”

    “严兄,你担心的事,我是知道的。不过我要说一句,你想的太多了。杨某现在本来应该在通州守卫圣母,你道我为什么进京?还不是为了替万岁,做一些跑腿的活计?我是个武臣么,没什么脑子,也就能卖点气力,跑一跑,转一转,传几句话。至于传话给谁,这都是天家定的名单,而大家的反映,我也要向天家回奏。

    他边说边用手弹了弹桌子“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良,机会并不是随时都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次联系的人……很多,而位置……有限。我们一见如故,我是第一个到严兄你这里来的,其他人那里,我可能只会说两句话,然后就离开,至于吃饭喝酒,就没这个时间了。来来,咱们抓紧吃,菜别凉了。”

    严嵩听到还有别人,心内一动,自古来法不责众,如果自己杀出去,可能会弹指间就死的连渣都不剩。但如果出来的人足够多,即便是杨廷和,也得考虑一下影响吧。

    他试探着问道:“杨世兄,你接下来还有很多地方要去?”

    “劳碌命,没办法的,这几天我都闲不住。也就是在你这里,才有闲暇吃上一顿饭,我可得多吃几口。”

    杨承祖边说,边用筷子一指桌上的红烧鲤鱼“严兄,你知道我是滑县人,对这鲤鱼最清楚了。我们那边有个传说,黄河上的鲤鱼,每年春季,逆流而上登龙门山,天火自后烧其尾而化龙。所谓的鲤鱼跳龙门,就是这么回事。而现在,你的龙门,也来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嘉靖逼宫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UU小说,www.uu234.com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陛下嗣登大宝,即议追尊圣考以正其号,奉迎圣母以致其养,诚大孝也。廷议执汉定陶、宋濮王故事,谓为人后者为之子,不得顾私亲。夫天下岂有无父母之国哉?《记》曰:‘礼非天降,非地出,人情而已。’汉哀帝、宋英宗固定陶、濮王子,然成帝、仁宗皆预立为嗣,养之宫中,其为人后之义甚明。故师丹、司马光之论行于彼一时则可。今武宗无嗣,大臣遵祖训,以陛下伦序当立而迎立之。遗诏直曰‘兴献王长子’,未尝著为人后之义。则陛下之兴,实所以承祖宗之统,与预立为嗣养之宫中者较然不同……”

    望着眼前这份名为“辩礼状”的奏疏,杨廷和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形,脸色阴沉的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内阁值房内,蒋冕、毛纪、梁储三人的手上,也都放着这份奏折的抄本。三人彼此对视,心内都是一个念头:这严惟中好大的胆子,上这么一份奏疏,不是摆明了打首辅的脸?而这文字上……便是圣人复生,也难易其一字,这个姓严的翰林,有手段啊。

    虽然名义上,辩礼状上驳斥的都是礼部的主张,可是大家心里有数,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礼部秉承的是杨廷和的意思,这份奏疏,也是间接的抽杨廷和的脸,偏生这脸还打的山响,让人无力回击。

    大明朝以孝治天下,即便是首辅之尊,一旦父母去世,也得放下工作回家守孝,此为朝廷定制。严嵩这份辩礼状,就是占住了孝的大义名分,有了这个名分在,后面的言论就顺理成章。谁如果再坚持让皇帝把爹说成叔父,就等于是在公开的反对孝。

    这份奏折一上,几乎是要把杨廷和等人挤兑到绝路上,如果反对这份奏疏,就是要陷君王于不义。以臣陷君,又是什么居心?

    如果单纯是一份严嵩的奏折,或者还可以压一压,但眼下,朝廷里竟是颇有几位官员,同样上书,站在了皇帝这一边。

    这其中有几名小官,恐怕是因为自己与宁王联络的证据落在锦衣卫手里,不得不做出的违心之举。但是像观政进士张璁这样的嘉靖登基后特科点中的特殊进士,其成色跟正常的进士比,实际是大为不及。他们站出来,就是要拿首辅刷一轮名声,同时在皇帝心中买好了。

    “一群不知轻重的东西!”杨廷和反复看了几次,随手将奏折丢在了案上,他是从进士一路摸爬滚打到了首辅的位置上,像这样的人见的多了。

    言官们以及那些观政士子为了出名,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找个大人物喷一顿,也是常有的事。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成了他们练手的目标,这倒颇让人唏嘘。

    以他目前的权势,只要轻轻一挥,就能将这些恼人的苍蝇扫荡一空。可问题在于,这样的行为,对于大明是否是好事?如果自己开辟了首辅把持言路,乃至于任意贬谪言官的先河,后世史书上,又该如何评价自己?

    到了他这个位置和年龄,就已经开始为身后事考虑,除了立功之外,立德立言,想的往往更多一些。哪怕是任上的实事做的少一点,将来的名声,也一定要保持住。像是赶苍蝇这种事,即使要做,也不好自己出手。

    另外一点,这些人突然发难,绝对不是自发行为,背后肯定是有人出来联络组织,斩断那只黑手,比收拾这些爪牙,更为有用。

    “听朱宸说,杨承祖前天悄悄溜回了京师。他不在通州保护圣母,却悄悄回来,擅离职守,当可论罪。”

    毛纪轻声提醒着,眼下上本为皇帝站台的人不少,如果不把这股势头打下去,一旦形成风潮,即便是以内阁之尊,也难以弹压。可是要对这些文官下手,又要考虑名声有损,最好还是处置一个武臣,给他们提个醒。

    不比文官有自己的科举身份为凭障,只要找到差不多的证据,就算斩了这个武官,也不是不可能。

    “杨承祖么?这个佞幸之臣,最近确实有些太过跋扈,是该敲打敲打。免得他将来,成了江彬一般的祸害。”

    杨廷和心内做出了决断,准备随便给这位锦衣官一点小小的教训,让他明白一下,这种级别的争斗,他并没有介入的资格。别看杨承祖现在坐领南镇,位高权重,以一国首辅之尊,哪怕只是轻轻一击,也足以让个三品锦衣粉身碎骨。

    可是不等他做出批示,一名小宦官从外面飞奔进来,跪地磕头道:“几位老先生大事不好,天家今晨就于慈宁宫外跪地啼哭,至今不起。只说不能侍奉母亲,反要母亲对自己行礼,非人子所为。既不愿为难太后,也不愿做不孝之子,情愿不做皇帝,回安陆继续做藩王。太后拿不出章程,特请几位老先生定夺。如今天气酷热,只怕万岁受了暑,伤了龙体。”

    “岂有此理!”

    下一刻,安静的值房,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与之相比,小小的杨承祖,已经无足轻重,没人还记得该对他进行处置。自大明立国以来,还没有过大臣逼走皇帝的事。如果杨廷和做了大明的伊尹、霍光,那么接下来等待他的,就是地方上忠臣良将起兵清君侧,他自己身死族灭,整个大明,也将陷入战乱之中。

    与当初的那次请辞不同,这次嘉靖基本已经是摆明了车马要挟,而这种要挟,内阁还不得不把招接下来。张太后甩锅,已经做出甩手掌柜的派头,内阁什么决定,自己全都支持。如果自己这边不接招,那这局势怎么才能平息?

    “报,蓟镇边报,查北虏首领博迪传檄各部,邀各部头人于大板升城参加那达慕大会,云集大兵,恐侵我边镇。如今蓟辽边镇,兵员不足,粮饷两匮,请朝廷速发犒赏,以免生变。”

    “报,满剌加王子并使臣三十余,已至会同馆投书。言佛郎机夷蛮横无礼,无故侵夺满剌加国土。杀国王,夺基业,王子与手下文武无奈来投,望朝廷念在满剌加世为大明藩属份上,发兵助其夺回基业。”

    从兵部方面送来的两份急报,让本已危急的局势更加紧张,如果这个时候大明再失去一位天子,那大明还拿什么出来应对战争?几件事接连发作,杨廷和就是想不退,也不可能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名位初定

    “尊父皇为本生兴献帝,尊母后为本生兴献后,明明就是朕的父母,加上本生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好不别扭。”乾清宫里,刚刚把母后迎进皇宫,并结束了家宴活动的嘉靖皇帝,对于这个阶段性的胜利并不满意。

    在他心里,压根就不想去继承孝庙香火,于本生这个称号前缀,自然也就充满了不满与意见。不过他是个知进退的人,知道目前这个胜利就已经可以适可而止,大家各退一步,局面才能稳定下来,杨廷和也不会一下就让自己宣布与孝宗一系断绝关系。

    事实上,眼前这个阶段性胜利,也是杨承祖居中协调,用欺骗的手段,忽悠了几个文官挑头,带动了整体的发动。

    对于这个大功臣,嘉靖心里也自感激,现在大殿内只有君臣两人,他也没必要刻意保持君王的威仪。整个人就那么懒散的靠在龙椅上,发表则对内阁的不满“这帮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全都要我去继承孝庙的血脉。朕明明是有父母的,凭什么认个别人做父亲,还什么本生,难道他们家中,除了父亲还有个本生父?”

    “陛下,这事说来也不奇怪,谁让孝庙是这些文官眼里的圣君,可比仁宣二庙的角色呢?你看,武宗那边就不行了。明明他已经绝后了,但没人提给他找个香火的事,这帮人都是感激着孝庙,不想让他的香火绝了而已。”

    “让他们做梦去吧!不过这次,多亏了大哥从中调度,才能那么顺利就让这帮人低头。严惟中,还有那个张璁,都是朕的功臣。大哥举荐有功,朕给你记下了,将来定有封赏。不过张璁这个名字不好,当初点他做进士时,朕就觉得不妥。他的名字与朕的名讳相同,身为臣者,该当避尊者讳。朕决定赐他个名字为孚敬,再赐他个字为恭茂,大哥觉得如何?”

    “升赏罢黜,皆为万岁的恩典,无须问臣下。”杨承祖恭敬的回答道,他对于张璁是何许人也,只是隐约记得个名字,事迹就没有影响了。

    不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请严嵩出马,而跟风杀出来的刷名声者,还是历史上确有的人物,并不希望其获得太高的位置。但是皇帝既然想要赐他名字,自己又何必做小人?

    他只是提醒道:“万岁,其实这次杨廷和之所以低头低的这么快,除了严嵩等人的功劳,另外一点,就是夷人生变,生的恰倒好处。满剌加、北边,接连不断的警报,使那些大臣们没法再坚持下去。不过这也是个警兆,那些佛郎机夷,不可不防。”

    朱厚熜的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是啊。北虏贼就没什么可说了,年年春秋二防,都是要和他们打仗,打了这么多年,始终都是那个样子。蓟辽那边也忒没用了一点,不过是听说北虏大集,就要上书告急求发粮饷。平日里多半是疏于操演,贪墨了不少粮饷,真到用武之时,就无兵可用。这佛郎机夷,居然这么凶狠,直接就杀了别人的国王,夺了人家的基业。听说还要让人都信他们的神,这也忒霸道一点了吧,其实朕也想帮满剌加讨一个公道,大哥若是有兴趣,这个元帅就由你来当。”

    与北虏这种老对手不同,佛郎机夷这种新对手的出现,其实大家心里都有点紧张。毕竟这是一个没正式打过交道的国家,如果其怀有恶意,那么大明朝要防范的敌手就又多了一个。

    其实在眼下,并没有人会觉得大明打不过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佛郎机,就算是知道对方铳炮犀利,观点上也没发生过变化。自己是天朝大国,对方只是个化外番邦,打起来肯定是自己赢。所要考虑的,无非是跟这个番邦打,会带来多大的开支,为户部增加多少预算。

    包括杨承祖自己,其实也是支持这种观点,在现在这个时代,大明打本土防御战,是不会输的。距离的限制,导致西洋国家的投放能力有限,最多不过投放几千人过来,再经过疫病减员,还能剩几成力量?前世他看的某些小说中,在明朝就考虑如果不怎么怎么样就可能被西洋殖民,纯粹是杞人忧天或者叫吃饱了撑的。

    直到另一个时空里的大清,被洋人闷头爆打,也和军事科技的关系不大。上千清兵被七个太平军举刀追砍,这种部队不是说给他们快枪大炮就能打胜。

    同理,眼下大明的士兵没这么烂,真和佛郎机打,也没什么可怕,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值不值的问题。

    明朝虽然是东南亚朝贡体系的共主,不过近年来周边国家对于大明这个宗主国的态度也一般,更多是拿朝贡当成发财的机会而已。而且大明当年帮安南复国,搞来搞去搞成灭国战争,糜费钱粮无数,有这个前车之鉴在,对于帮助满剌加的兴趣也不是太大。

    朱厚熜只是年轻气盛,再者就是杨承祖在安陆的教学中,也向他讲解过西方的概念。虽然并没有给他讲万有引力,地球是圆的等道理,但是他至少是知道佛郎机这些国家的存在,也知道这些国家虽然远不能和大明相比,但也并非是什么番邦小国。

    从他的角度看,这种国家攻打了自己的藩属,并且不是劫掠而是灭国,顺带还要推行自己的信仰,这绝对是个危险的信号。加上满剌加是他登基后第一个来求援的国家,他也想帮了这个忙,算是确立一下君主的威信。

    不过杨承祖摇头道:“别想这事了,行不通的。户部会告诉你没钱,钱都拿来修先皇陵寝了,没钱发军饷,没钱掏开拨费,打什么仗?再者,打仗的事,也不要交给我,否则一定会输的。佛郎机夷也不是一定要打,就如臣在安陆对万岁建议的那样,这些人其实是可以坐下来谈生意的伙伴。我们大明的瓷器、字画、茶叶卖给他们换银子,比起打仗合算多了。不过夷人畏威而不怀德,现在谈生意,多半谈不成,总要把他们打的疼了,生意才能谈下去。”

    “这个事朕有分寸,先礼后兵么,总要有人去走一次,与对方接触一下,才好决定是战是和。这个事除了大哥恐怕也没有别人更合适。至于满剌加那边,就先让他们在京里住几天,再做计较。”

    君臣二人为着这次的胜利而欢喜,为着未来,该当如何应付佛郎机的问题而定着计划,却不知,在另一边,一些足以称为才俊或栋梁的人物,正在联手编网,这张网的目标,正是这次礼议之争中的第一功臣,杨承祖。

第五百九十五章将计就计

    眨眼之间,距离由蒋妃进京而引发的礼议之争,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那场纷争虽然以皇帝的阶段性胜利结束,但是余音袅袅,至今未绝。官场上的变化,并未因为这场斗争出现了结果,趋于平静,相反倒有越演越烈之势。

    朝廷之上,原本就因为出身、籍贯、履历等各种因素而划分出各种各样的阵营,以往曾经有诸如蜀党、浙党这样的区别,或是清流、杂流之说。可是自从大礼议之后,朝廷的阵营划分中,又有了帝党、相党之分。

    当然,相党大多会被直接视为忠臣,而帝党,则被贴上了阿谀媚上的奸佞标签。两党之间矛盾日深,彼此之间,已经交了几次手。论起官位和声势,相党远在帝党之上,两者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上。也正因为这一点,迫使帝党不得不团结起来,向心力上则略胜一筹。

    观政学士张璁被杨廷和随手就安排到了南京刑部任了主事,这事从程序上无懈可击,即使是皇帝,也很难说出这样的安排有什么问题。但其中打击报复之意,就是瞎子也看的明白。

    反倒是这次争斗中,冲锋在前的内阁翰林严嵩,上了那份“圣人再世,也难以易一字”的奏疏,并没有遭到清算。反倒是在天子的支持下,从翰林院修撰,升为翰林院侍读学士。

    这种提升从品级上讲意义不大,不过是从六品提拔为正六品,而且翰林官没有油水,亦无实权,正六从六,权柄上没什么差距。可是这是一个风向标,证明了皇帝对于这次事件的态度,让那些同样被贴了帝党标签的人大觉有奔头,隐约开始把严嵩奉为自己一方的盟主。

    严嵩这人做人是没的说,在严世藩痊愈后,他带着儿子上门感谢了杨承祖的恩德,由于手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送,就按着杨承祖的请求,留下了自己的几副书法。他的字虽然好,可是官职既小,也没有文坛名气,字也卖不出钱。一口气拿了平日里的得意之作数十幅,仍然觉得太过寒酸,心里颇觉愧疚,态度上也就越发的恭顺。

    京师里,于这双太后并立的事实,似乎也开始接受。不但给长寿、长淳的称号改为了永寿、永淳,正式以公主视之,就连皇帝要求为永寿公主新造一公主府用以居住的要求,也一并答应,并没有什么意见。

    就在这看上去云淡风轻,皇帝已经逐渐掌握了局势,只待大婚之后就能左右朝局的当口。兵部尚书彭泽忽然上奏折,保举锦衣卫指挥使掌南镇抚司事杨承祖,查办京营,为下一步的防秋,做好准备。

    这封保举,是混在一堆奏折里递上来的,内阁那边票拟的意见是同意,请天子用宝。眼下司礼监的工作并没有充分交接,安陆来的宦官还在读书阶段,主要的工作,还是由谷大用等几个正德遗留的太监来做。

    这些人都是明白人,知道自己的位置太过重要,不大可能一直做下去,只期盼着能有个好的收场就好。见了这奏折,几人对视一眼,谷大用拿起奏折随手一丢“娘的,内阁的几位老倌,这是又玩什么把戏了?清查京营,还保举的是杨承祖?这里面有点门道。”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魏彬同为八虎之一,他比起谷大用更为尴尬,江彬的一个儿媳妇,就是他本家的侄女。本来按说是该在杨家当奴仆,不过杨承祖会做人,把这女子送回魏家,表现出对魏家的尊重。

    和江彬的这种关系,是他头上顶的一个雷,眼下隐而未发,只要那些文官想收拾他。把这事一抖出来,就足以将魏彬打落泥潭。

    这内相之职,他也是没什么心思认真做,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态度是消极的很。听谷大用这么一说,他懒洋洋道:“就你的心眼多,那依着你的意思,这份奏折,咱怎么个办法?”

    “依我的意思,咱们怎么都不办,直接拿给天家,提醒万岁一下就什么都好了。神仙斗法,凡人遭殃,咱们犯不上掺和进来,惹不起这事的。”

    等到谷大用捧着本章进入乾清宫时,见杨承祖正与嘉靖天子以及那名叫张佐的小太监三人坐在一起,手里还拿着一大叠特制的纸牌。虽然他不清楚这“斗举人”是什么游戏,但是只听这名字,就觉得那么大逆不道。能够与天子这么亲近的玩牌,这说不是江彬谁信?

    等到他退出殿去,嘉靖才将手里的牌朝桌上一扣,指着一旁侍立的黄锦道:“黄伴,念。”

    黄锦现在虽然能在殿里伺候,可是玩牌的事还是轮不到他,黄锦自己,显然也无意于这种活动。对这个位置并没有什么怨言。他别看是个宦官,可是嗓音洪亮,口齿清晰,念起奏折来,格外悦耳。

    先是一份户部筹措饷银的奏折,提议京师百官三个月不支俸,以这部分俸银充当军饷,同时向民间募捐,开捐监,以监生名分换取钱粮支边。接着第二份奏折,就是表示如今北虏有意进犯,军情紧急,京营军健多不足编,实际兵员数字不明。保举杨承祖清查逃军、冒占之事,清勾军士,以为抗敌之用。

    “住口!”嘉靖丢下了手里的牌,朝黄锦挥挥手,将黄锦及其他宦官都赶了出去。张佐不等嘉靖吩咐,自己眼力乖觉的溜了出去,将大殿留给这君臣两人。

    “大哥,他们这是抽的什么风?好端端的,怎么会保举你去清查京营,总不可能是他们良心发现,同意让朕抓兵权了。大哥,这事你怎么看。”

    “陛下,臣看这内中必有蹊跷。”

    “朕当然知道里面有蹊跷,但是这蹊跷在哪?”

    “这不过是他们要害我的一个手段,看来臣之前做的事情,终于引起了他们的重视,已经有人拿我当成一个值得认真对待的对手,要对我下手了。”

    “既然如此,那这份旨意朕就驳回好了,不管他有什么阴谋,我们不接招,他们还能怎么样?”

    “万岁且慢,这个招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接一下,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看一看,那些掌握京营的勋贵武臣中,有多少是咱们的朋友,又有多少,是咱们的敌人。先掌握清楚了这一点,将来才好分别对待。”

第五百九十六章重任在肩

    这些文臣的算计,并不难猜测出来,无非是逼着杨承祖走入一个陷阱之内。UU小说,www.uu234.com京营有问题,这是连傻子都知道的事,负责拱卫京师的三大营,实际上早已经糜烂不堪,不敷调用,内中的问题多的数不过来。若非京卫糜烂如此,正德也就不必搞什么外四家军,重新编练新兵了。

    但问题在于这些问题不是一天形成的,而在这其中占了大头的,基本都是那些与国同休的武功勋贵。这些人中大多是随永乐征战的靖难老臣,祖上皆有赫赫战功。经土木之变后,虽然于朝堂上权柄日衰,影响渐无,可是在京营里,还是很有些权势。

    再者他们祖上提着脑袋打天下,作为子孙后代过好日子搞点好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之前杨承祖和这些勋贵的关系都不错,如果因为清查京营积弊,搞到和勋贵们剑拔弩张,那就面临孤立无援。将来再有人收拾他时,想找个帮自己出头的都不容易。

    可是如果他不查下去,那么可以想象,肯定有大批的人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到时候将他收受贿赂,玩忽职守,乃至勾结勋贵等事都一发揭露出来,照样可以起到打击他的目的。

    “所以我说文官不好斗,就是这么个意思了,他们要收拾谁,并不一定是无的放失,很多时候,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不过他们讲真相讲的很有技巧,某人有十件功劳,四个错误,他们不提功劳,只提错误,你就觉得这人不杀不足平民愤,这就是惯用的手段了。”

    嘉靖点头道:“朕明白,这就是大哥在安陆跟朕说过的,大臣们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神。他们是按着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却很少用这个标准要求自己,总是希望做官的不犯任何错误,也不能有任何玉望。谁要是违反了这些,他们就要把你搞到身败名裂,至于你能立多少功劳,做出多少业绩,反倒是不重视。不过大哥别担心,有朕给你撑腰,随他们去告,总是要朕批准,才有人能动你。”

    杨承祖道:“陛下的厚爱,臣铭记五内,不敢忘怀。也正因为臣知道万岁皇恩浩荡,明见万里,才敢真的去做差事。若是换了旁人,只一想到这些后果,就什么都不敢做了,最后就是像朱宸那样,做个窝囊废。”

    “那这京营的事,你还是要去查?那些勋贵里有不少都有丹书铁券,不犯谋反大罪,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的。就算真的知道他们在京营里做点手脚,又能怎么样?总不能就因为这点小事,就真的去治谁的罪吧。”

    “这京营的事倒是小事,可是勋贵们的支持是大事。万岁进京之后,勋贵并没有表过什么态度,基本上可以看做首鼠两端,这也是勋贵们的自保之道,没什么可说。不过这次是个机会,可以探一探他们的底,看看他们站在谁一边。再说,京营糜烂,大家都有数,可糜烂到什么地步,终究是要自己心里有数才行。蓟辽那边告急的文书有点多,从蓟辽到京师一马平川,几无险可守,万一有事,京营就是最后的屏障,也确实该去查一查。”

    “大哥多虑了,朕登基之后,朝兵部要过以往的记载。北虏么,虽然凶悍,不过最多是打破边关,在边地上掳掠一番,至于说打到京师附近来抢劫东西,他们没这个胆子。”

    嘉靖看看北地方向,目光里倒是很有自信,他生长于安陆,根本就没见过北虏。于他而言,凶残的虏贼,与话本里那些妖怪也没什么区别。只存在于文牍记载,不大可能到的了面前。

    比起那些虏贼的威胁,倒是这帮文官的活跃,才更让他觉得头疼。这帮人居然开始算计起自己的臂膀,使起了阴谋诡计。

    从安陆带来的文胆袁宗皋,虽然杨廷和等人同意将其递补入阁,但是京师的气候和环境,却无情的击倒了这位长史。自从进京之后,袁宗皋的身体始终不太好,不太指望的上。

    自己视为臂膀的大哥,如果再在这种阴谋之中被打倒,那自己可能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嘉靖道“大哥,你自己多加小心,京营什么的,糜烂也不是一天了,查不出来也就查不出来。万事保重自己为上,朕再多派些人手给你,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安全。阿姐那边,也不会看着你出危险的,你怎么也得多为你儿子想想。”

    大明的公主只能守寡,不能改嫁,虽然民间于寡妇改嫁并不怎么限制,可是公主却始终要守着那可笑的妇道,不能再觅良配。这种规矩对于女性来说自然全无道理,可是朱秀嫦却显然是这种制度的受益人。

    打着为夫守节的名义,她可以避免一些人的聒噪,而这座属于自己的府邸,表面上是为了她可以一心清修,不受外人干扰,实际上,却是她和杨承祖的欢乐窝。产后的她恢复的很好,身材并没有走样,依旧是那般苗条婀娜。

    阵阵娇笑声中,杨承祖将边笑边跑的朱秀嫦捉住,坏笑道:“永寿公主,这回你落到了我手里,看你还往哪里逃!来来,乖乖和本将军大战三百回合,否则休想过关。”

    “战就战,谁怕谁啊。”两条胳膊搭在杨承祖脖子上,整个人被横抱起来的朱秀嫦,示威似的蹬了两下腿,却借机将绣鞋蹬落,露出两只洁白纤细的天足。

    “我的好夫君,什么时候把咱的天赐抱来,让我好好看看他。这孩子也真可怜,落生没几天,就吃乳娘的奶,我这当娘的,只不过喂了他几天奶,就得和他分开,明明是自己生的,却得让他喊我干娘。就想让他叫我一声娘,都势比登天……”

    杨承祖将她重重的丢在那张南京送来的拔步床上,自己接着合身朝她一扑,将个金枝玉叶牢牢压住,一边在她身上攻城掠地,一边道:“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就明说,不要每次都使这招。”

    “很简单,我要你开解开解永淳,带她散散心。二木头最近心情不好,我就这么一个妹妹,眼看就要出嫁了,你负责让她开心。还有,不许动坏心眼!”

第五百九十七章慈悲太后

    张太后与蒋太后这两位太后,倒是没像另一个时空里的大清两宫太后那样有什么撕逼的冲突,大家都没什么权柄,也没多少可争的。张太后似乎还保留着家庭妇女的优秀品质,对于保媒拉纤有着过人的热情,蒋太后一家刚进京不久,张太后就张罗着为永淳招驸马。

    永淳虽然看上去天真烂漫,实际上她的年龄比嘉靖还要略大一些,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在大明的标准里,也得算个大姑娘。找婆家天经地义,即使是蒋太后,也不好说什么。

    大明的驸马由于要三代辞官,本人只能在宗人府挂个闲职,基本就别指望有几个好人物愿意来。张太后为永淳物色的这个陈钊,各方面条件据说都不错,家里是京师的一个大富商,本人的相貌生的也算英俊。

    至于性子方面,其实不大用考虑,驸马不比仪宾,就住在京师里。这里到处是言官,随便走到哪,都能遇到想刷名声想的两眼发红的狂战士清流,像乌景和那样的在京师里,用不了几天就得被喷死。

    所以不管是好人坏人,在京师这个环境下,也只能做个规矩人。在永寿看来,这个驸马就算是不错了。

    当然,她知道自己妹子对自己男人曾经动过小心思,可是自己已经跟了他,总不能姐妹两人找一个男人吧?再说,杨承祖不大可能把他的女人都放弃掉,那驸马就注定没他的份。妹妹也该明白这一点,不会在注定没有结果的事上,投入太多感情。

    可是永淳的心情不怎么样,姐妹两人见过几面,发现小姑娘的情绪异常低落,茶饭不思,人也清减了不少。照这样下去,怕是喜事得和丧事一起办,即使成了亲,也不会有幸福。能开解她的,怕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了吧。

    “你给我好好开解开解她,让她开心的出去嫁人,否则的话啊,就把咱的事告诉母后,让母后诛了你的九族!”

    “不带这么耍赖的啊,我跟永淳公主哪里见的到,现在宫里是张家说了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总不能进宫去找人吧,那还不得被人把我打死。”

    永寿撇撇嘴“那有什么难的?我把人带出来就是了。我跟你说,永淳其实偷着溜出来过几次了,只要化装成小太监溜出来就好,谁敢真的查我们的底,我也保证能把他治的后悔生出来。张太后怎么样?那老乞婆,还能管的了我们的事了,早晚有一天,要让她知道知道,本夫人的手段……你……我说正事呢,你别捣乱……你怎么也要把永淳劝好,要不然跟你没完……”

    慈宁宫,张太后如今加了昭圣慈寿的封号,不过权柄上却远不如当初。外朝的奏折,都是经过司礼监、天子,很少会有人过问她的意见。

    皇帝虽然每天依旧过来问安,但仍然坚持称自己圣母,而非太后,而且随着蒋氏的到来,到她这里听训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张延龄在旁边,恨恨道:“太后,这帮人简直太不像话了。这才多长时间,咱们在乡下的六百顷田,就被收了回去。还有,我府里的一个管家,无缘无故,就被衙门给锁了去。我府里的管家,也是小小的县衙门能锁的?这分明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必须得给他们来点厉害,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张家,依旧是朝廷的主人!这次的事就是个机会,永寿那小贱人,居然敢司通杨承祖,现在还在中间当马泊六,把自己的妹妹也拉下水。这等事出了,就是把她们都打杀了,也不算什么过错,太后不可犹豫,速下懿旨,捉了这几个不知羞耻的贱人。”

    “急什么,在哀家的慈宁宫,怎能如此放肆?大呼小叫,还有没有规矩了?”张太后倒是不慌不忙,沉着的很。她在宫里毕竟经营多年,宫女太监之中多有耳目,乃至宫中几支武装力量,也大多听其指挥。

    永淳偷跑出宫的事,根本就没逃过她的耳目,这两位公主对于这个圣母,也没什么恭敬。尤其是皇族进京以后,永寿并不甘于寂寞,而是开始跑马圈地,开始在京师近郊地带寻找田地建皇庄,在京师投资店铺做生意。

    本来正德就开办过皇店,不过多以亏本告终,最后都落到太监手里。嘉靖登基后,又从太监手里将这些皇店敲了出来,交到杨承祖和大姐手里,由他们负责经营。

    这些生意涉及的领域,大多是后世所谓的垄断经营范畴,能做生意的,多少都有点关系。永寿和杨承祖杀出来,其实就是在抢别人的财路,杨承祖又利用自己在崇文门收税的便利条件设置障碍,搞的那些和他竞争的店面维持艰难,大亏特亏。这里面张氏的产业受影响颇大,张家昆仲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恨这几个人入骨,这次得到这么重磅的消息,如何不想下死手?

    不过张太后倒是比自己的兄弟沉稳的多,多年吃斋念佛,似乎真让她已经获得了超脱。“延龄,你不要太急噪,这么急,又能做成什么事?他们司通,你有凭证么?哼,什么都没有,就凭几句闲话,就想定罪?上次你用金瓜锤打人的事,哀家还没说你,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有哀家为你做主,你现在已经吃了官司!沉稳,一定要沉稳!”

    “太后,您说的道理我懂,可是咱们要沉稳到什么时候?人都被带出宫了,若是再不捉,难道要等到闹大了才捉?”

    “你总算是学聪明了一点。”张太后哼了一声“这宫里的风雨,哀家见的多了,论朝堂上的事,哀家或许不如你。可论起这等事来,你们差的太多了。现在动手,有天家护着,有蒋氏保着,又没抓到凭据,能怎么样?最后搞不好,就是个不了了之,如何能为嗣宗报仇?等到他们闹的不可收拾的时候,就算是万岁,也一样保不住人,到那个时候,我要天子亲自下旨,赐死他们,那才能告慰嗣宗在天之灵。”

    张氏说到这里,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咱们家损失一点田地铺面,也不会真的就受了穷。学会沉住气,才能真有成就,好好坐着,跟我念佛。求佛祖保佑,把这一门的贱人灭个干干净净,才显出我佛慈悲。”

第五百九十八章少女情怀总是诗

    永淳公主的年纪比嘉靖还要大一些,只是她个子不高,整个人瘦瘦弱弱的,给人的感觉,表面年龄比实际年龄要小。⊥UU小说,www.uu234.com易钗而弁之后,就成了个典型的瘦弱书生,让人见了之后,就觉得这是个受气包,绝对想不到这是堂堂天潢贵胄。

    在杨承祖看来,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并没有把她真当成一个年龄接近的女孩看待。与刚强外向的朱秀嫦相比,二木头给人的感觉就是单纯可爱,外加没有胆子,就像个邻家的小妹妹。虽然秀嫣生的也很美,可是他始终就是拿她当成个小毛头看待,从永寿公主府一出来,就像教训自己的妹妹一样教训起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本来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个陈钊人不错的,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连东西都不怎么吃,要是把自己饿坏了可怎么办?现在你母后,还有皇弟,都忙的焦头烂额,如果再操心你,就耽误他们做正事了。知道不知道?我们不做事不是错误,但是去干扰别人做事就不好了对不对?在外面好好玩玩,然后回去好好吃饭,开开心心的做个新娘子。”

    当初在王府时,永淳和杨承祖也经常说话,面对他的时候,比面对其他男人多了些勇气。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怯怯的,小脸红的像火烧云。紧跟在杨承祖身后亦步亦趋,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直到杨承祖看向她的时候,她才把头低下去,半天之后才嘟囔了一句

    “那个……那个陈钊,有没有你说的这么好啊?”

    “说实话,我也不是太清楚。不过我是锦衣卫,回头会派人去调查他,如果他真的不够好的话,我来对付他。要信的过姐夫,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不过太后那边也看过他了,想来总归不会太差,你别想太多了,想去哪里玩,姐夫带你去。想吃什么,姐夫买给你吃。”

    “我……我哪也不去。我要到姐夫家去,帮姐夫查办京营。”

    杨承祖一愣,接着就摇头反对“胡闹。你出来玩个一两天还行,要真跟我查京营,那是不成的。宫里会炸锅的,到时候连你姐姐都要受牵连,听话,想去哪玩,姐夫带你去。然后,就乖乖回宫去,等着漂漂亮亮的出门子。”

    可是永淳却固执的说道:“就不!我就要跟姐夫去查京营,如果母后不答应,我就再也不吃东西了。姐夫要是不带我,我就回去找姐姐。”

    杨承祖头上隐约出现了几条黑线,真没想到,二木头还有这么难缠的时候。只好先胡乱答应着,想着到时候再把她塞回宫里。

    等到离杨家渐渐近了,永淳的目光渐渐亮了起来,呼吸也越发的急促。杨承祖只当她是羞于见人,却不知道小姑娘的心里真正的想法是:自己也终于能够走进姐夫的家,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和他的娘子们生活在一起。

    虽然明知道自己与姐夫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不过能走上这么一遭,住上几天,就可以假装自己已经跟他成过亲了。即使将来发现自己招的驸马并不合意,又或者是比那个乌景和更坏,只要有这几天的日子,就一切都值得了。

    她这种少女的心思并不为外人所知,因为陷入情思而伊人憔悴的模样,倒是让杨家的几个女眷全都心内怜惜。大家拿了各色的吃食出来招待公主,像是郝青青这样大路的,则大咧咧的拍着公主的肩膀

    “没关系,你想去哪里玩,就算夫君不带你去,我也带你去。将来过了门,若是你丈夫敢欺负你,就跟我说,我去把他打成滚地葫芦。”

    在这种友好的气氛中,永淳的情绪似乎也开朗了不少,多日不曾好好吃饭的她,竟是破例的吃起了零食。

    说起查京营,永淳举着小手道:“带我去,我要去。我可以帮姐夫你查帐,一直以来,家中都有人教我做帐、查帐,我很厉害的。带我去的话,可以帮姐夫的忙。”

    “夫君,我们也去吧。”李月娥大着胆子说了一句,杨承祖目光看过来,她就吓的赶紧把头缩回去,忙道:“我们……我们也认识字,可以帮你的。也像公主这样,都换上男装,不会给你丢人。”

    “别捣乱,你们不能去。军营里都是男人,你们去那成什么话了。公主千岁,你想去哪玩,我让青青她们陪着你,或是我带着你也行,可是查京营这事,你参与进去真的不合适。你是金枝玉叶,身份何等尊贵,京营那等地方,哪是你能去的?”

    “我要去,我就要去!”永淳却不依不饶的撒起娇来,最后更是一把抓住杨承祖的胳膊“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把你和姐姐的事去告诉母后,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你们姐妹为什么都会这招?”杨承祖在这近似于无敌的威胁技能面前,只能败下阵来。不过也正因为此,他不得不让赵幺娘、铁珊瑚几个练武的女人,全都化装成亲兵护卫,跟着自己一起去京营调查,以便贴身保护公主千岁。

    永淳的斗争取得了胜利,兴高采烈的抱着零食到一边去吃,杨承祖无奈道:“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真想不到,这样的孩子很快就要大婚了。”

    如仙则跷着二郎腿,朝嘴里丢着瓜子冷哼“怎么,舍不得了?要不要你把她男人也宰了,然后也来个明铺夜盖?不过京师不比安陆,做这事似乎不大容易,诸王府那边,也不容易混进去。”

    “说什么呢。让别人听见就够砍头了。”杨承祖在她胸前摸了一把“似乎比前几天更大了一些,试试有没有奶喂给天赐。”

    在如仙将一把瓜子皮丢出去的时候,他已经一溜烟一般的蹿出去。本来吃零食吃的正欢的永淳见姐夫跑了,忙丢下零食要去追,在后面高声叫道:“姐夫你去哪?”

    “好好吃你的零食,姐夫找援兵去,没你的事!晚上多吃点饭。”庭院里飘荡起杨承祖的回答,以及公主一连串焦急的呼唤。

    已经化身为府中奴婢的刘五儿听说杨承祖回来,简单收拾了衣服,偷偷摸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摇头微笑中,目光里多了几分隐忧,也多了几分说不清看不明的东西。若是非要说个清楚,那大抵可以称为:怨念。

第五百九十九章乌合之众(一)

    在武定侯府的门房内,杨承祖还是忍不住对着身后的永淳公主数落道:“我来这里拜见九小姐,你说你非跟来干什么。好好在家待着不好么?真是的,太不听话了,再这样,以后不带你出门。”

    永淳公主这个乖乖女,难得任性了一次,非要跟着出来,杨承祖也不敢真的甩开她,让她一个人在京里乱走。就只好带着这女扮男装的公主,一并跑到了武定侯府。

    安陆这趟走下来,京师里关于郭九姐和杨承祖的流言,已经悄然兴起。郭家的下人对于这流言的真假不具备判断能力,为了避免一时疏忽得罪未来姑爷这种混球事,特意把两人请到门房内奉茶。看着两人斗口,只当这两人是亲戚,还想着:有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亲戚是好事,怎么还能下的去手,如此严厉的训斥。

    过了时间不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就是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哈哈,你终于记得来找我了!诶?这是谁啊?看着有点眼熟,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你脸红什么啊?说说你叫什么,咱们在哪见过。”

    郭九姐依旧是一副粗鲁军汉的没正形模样,进来之后,就围着永淳绕起圈来。永淳公主显然不能接受对方这种热情方式,吓的直往后躲。杨承祖看看几个下人,忙一拉郭九姐的胳膊“有话外面说,在这里不是太方便。”

    郭九小姐则一把抓起永淳,在对方的几声惊叫中,将其一起拎出了门房。看着三人亲近的样子,已经有下人开始相信那些谣言的真实性,但是见自己家小姐对那书生的亲近,又不知道到底她属意的是谁。

    豪门之内,本来就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违背伦常之事,像是这种豪门贵女如果豪放一些,同时与两个男人相好也不是不能。不过当着面来,这似乎有点……

    等到了武定侯府外,郭九姐已经大路的一把搭住了永淳公主的脖子,以近乎搂抱的方式靠了上去,贴在永淳的耳边道:

    “小妹子,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杨承祖的侧室?嘿嘿,你别以为你易容术很高明,我一跟你挨的近,就闻到你身上那香味,骗不了我的。嘿嘿,别害羞么,我也是女孩子啊,我们可以做朋友,你要不要来我家住?我的闺房可好玩了,我带你看看。”

    杨承祖实在忍不下去,只好将她的胳膊一打“撒手。别胡说八道了,二木头,到我身后来。我就说不让你跟着来吧,你非不听。结果遇到这样的半吊子,你又有什么办法了?”

    永淳在宫中还不曾听说过这等事,又怕又羞,紧紧躲在姐夫身后,用手捉住了杨承祖的衣角,不肯撒开。郭九姐撇嘴道:“小气鬼,难道认识一下也不行?你不是答应我介绍冷女侠给我认识么,人到哪去了,怎么不见面了?”

    “我还找她呢,一时没找见,鬼知道人在哪。我先问你些事吧,你成亲的事怎么样了?有没有被耽搁下来?”

    郭九姐得意的一扬头“那还用说?本小姐神机妙算,绝对不会有不成之事,那些议婚的都没了消息,本小姐现在在京师里除了你,估计嫁不了任何人!我是天下无敌的!”

    她很没风度的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一幅大魔王的模样。永淳公主则是侧目以视,似乎越来越怕她。

    “行了,别得瑟了,仿佛嫁不出去很光彩似的。我已经帮了你一个大忙了,是不是也该轮到你帮我了?”

    “帮你?帮你干什么?是打架,还是砸谁的铺子?你只管说,我立刻吩咐人去做。”

    “都不是,是我现在有个差事,可能需要一些人帮手。这些人咱们都认识,就是上次去安陆时,各位公侯府里的公子哥们。你跟他们算是比较玩的惯的朋友,由你出面请人,比我要方便的多。我如果去请,他们未必肯给我面子的,可是这个活,离开他们怕是真不成。”

    郭九姐的笑容渐渐散去,神态也逐渐严肃起来“查京营?开什么玩笑,京营里的问题,并不会比锦衣卫的问题多,吃饱了撑的是不是?要说查,那就查了,你们查京营,我们去查锦衣卫,然后去查大理寺、刑部,最后查都察院,你说怎么样?”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的当口,郭府的管家适时出现,为双方解了围。只说是郭勋有请,另外老夫人有事,要找九小姐商量。这一来,即便是郭九姐也不能吵闹下去,只好跟着家人,回到客厅。

    客厅中,郭勋身上并未着官服,只是个富贵人家员外的打扮,等看到杨承祖过来见礼时,忙过来伸手搀扶。目光似乎无意识的在永淳身上一扫而过,接着就当没看到人,只是让两人落座,敬茶。

    “承祖,老夫已经知道了查京营的事,听说是你负责?这是好事,老夫双手支持。京营负责京畿安危,干系重大,如果京营出现问题,则京师的安全就没办法保障。确实该好好查一查,如果有谁胆敢跟你对着干,只管跟老朽说,老夫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什么样的刺头,也一样办了他!”

    “多谢老千岁成全,其实晚辈想的是,请九小姐出马,帮晚辈共同办这个差事。晚辈初来乍到,人地两生,于京营一头雾水,没有人带着,怕是不成的。”

    郭勋闻言,拈髯大笑道:“九姐儿?那疯丫头就是个糊涂虫,能做成什么大事了?你要让她帮你,非坏事不可。不过既然你张了口,我总不好打了回票,就让她跟你打打下手,其实要想办这事。至于还用什么人手,你只管张口,老朽为你办了就是。老朽这里,也有一个小忙,不知道杨将军肯不肯帮了?”

    “千岁有何吩咐,只管差遣,晚辈绝不敢说个不字。”

    “谈不到差遣,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心愿,老朽祖上威襄公,昔日追随洪武爷爷,于鄱阳、云南皆有战功。只是如今朝野之间,于他老人家的功劳,并无几人记得,我辈为人子孙者,不能为祖宗扬名,实在大大不孝。杨世兄有高才,那精忠传写的脍炙人口,不知能否为老朽的祖宗,也做一篇文字,让大家知道他的功劳?”

    “这事晚辈义不容辞,只等京营事了,立刻动手就是。这书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它《大明英烈传》。至于内容上,再向前辈多多请教就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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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王侯介绍:
本是京剧演员,穿越至大明正德年间,成为一名世袭锦衣。江山变幻,荣衰谁主。喝一杯满殿香,且看那红尘俗景。嚼一块虎皮肉,且听那雨打浮萍。哼一曲临江仙,且随那风起云涌。呼一声大丈夫当如是,这才要独掌权衡。且看锦衣缇骑,股肱心腹,鲜衣怒马,绣春刀出…锦衣王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王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王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