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远大前程(三)
江彬此时可称一手遮天,他定的这个方案在正德那里,很顺利的得到通过,只是在细节上做了一些小调整。正德是个重视军功之人,杨承祖保护了他的女人,又阵斩了宁王兵部尚书王纶,这绝对算的上一个大功。
眼下朝廷与叛军的交战,已经从开始的全盘被动,渐渐变成了互有胜负。叛军扩展的太快,导致部队良莠不齐,器械也不齐整,相反,官军已经逐渐调整了节奏,能够组织起一支像样的机动部队与叛军交战。
几次下来,倒也有些斩获,渐渐收复了一些城池,据说袁州那位南赣巡抚王守仁募了几营军兵,很是打了几个胜仗,已经开始朝南昌进发。
可是不管怎么说,朝廷收复的城池相对规模都有限,而阵斩的敌人里,也缺乏有名上///将。不过是斩了都指挥某某,或是都督同知某某,更多的时候,都是些指挥使,一看就是不值钱的小角色。
不管反王怎么滥封百官,他手下有李士实、刘养正两个正统文官出身的宰相,于六部尚书上还是很注意的,并没有到尚书遍地走,都堂不如狗的地步。六尚书里掌兵的司马被杀,朝廷只要一宣传,绝对能对叛军的士气形成重大打击。
有这个功劳在,正德除了封这些官职外,又特意下旨,赏黄金三百两,白璧十双,珍珠五十颗,犀甲一副,彩缎二十匹。
告身文书这些手续好办的很,在军营里就把手续都办好了,至于兵部方面的盖章,由于大明的兵部尚书王琼之前反对正德亲征,被正德请到诏狱里进行短时间疗养,所以这个章就省了。
这些东西以及圣旨送到时,刘五儿已经被正德接走了。他见了那份奏折后,便把王满堂一扔,带了几十名身手高绝的护卫,在江彬陪同下,快马加鞭来到滑县,很是演了一出夫妻相会的好戏。
看两人拥在一处,一个大喊娘子,那个大喊相公,仿佛久别重逢的恩爱夫妻一般的模样。谁也想不到,在这段日子里,如果杨承祖想,刘五儿绝对不会介意让他爬上自己的床的。
只能说刘五儿是个天生的优秀演员,正德跟她相比,还是太嫩了一点,也就难怪被摆布的团团转。刘娘娘对于这个安排,并没表示任何意见,只是私下里让如画给透了个风声
“你先在湖广干着,等过几天,再把你调走。这江彬,连本宫的面子都不给,敢跟我玩这个心眼,让他等着,本宫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而正德这次对杨承祖的态度也亲厚了许多,大抵是听了刘娘娘讲起当日杨承祖是如何奋不顾身保护自己,又舍命搏杀王纶的过往,他抓着杨承祖的手道:
“兴王叔是朕的亲族,眼下兵凶战危,各地盗贼蜂起。虽然宁藩的兵火没烧到安陆,可是那里也难免有匪人蠢蠢欲动,你到地方之后,只要保护好我王叔一家的安全,你的官职,就包在朕的身上。”
刘娘娘这一次诱杀那些刺客,不但将宁王的暗子一扫而光,还将潜藏在宫内的细作也揪了出来。韦公公当日对上李良钦,被生擒活捉,从他的嘴里,想来还能挖出更多的东西。
不过由于刘娘娘受伤,正德大发雷霆,除了杨承祖外,河南官场这边,不少人都倒了霉。张容的千户差事被免了,直接被正德带回营里,带兵征南。这也是给张永面子,否则的话,他怕是直接就要革职待参了。
这里比较倒霉的是刘庭宣,由于新来的滑县知县没到,他这个二尹承担了皇帝所有的怒火,被直接革职,永不叙用。连带卫辉府方面,也着实摘了几颗大印。而空出来的这些岗位,杨承祖不失时机的推荐了几个人上去,正德也大笔一挥,全部批准。
到了他与刘五儿离开时,滑县乃至卫辉的官场,已经换了一波新鲜血液,这一府一县之内,锦衣系统已经换了杨承祖的心腹,而亲民官方面,也大多是他的关系。赵九雄只是让漕帮知道杨承祖是自己女婿这事,这个大香头就顺理成章拿到手里,也算是实现了他当初的用意。
从表面上看,除了杨承祖本人外,其他人大多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弄的如仙颇为不满道:“你这又受伤又伤腿伤肋骨的,到最后,都是别人占便宜,哪有这个道理。”
“如仙姐,别这么说么,娘也得了诰命身份,封了恭人,有这一个诰命,我这身伤啊,就没白受。”
“算了,只要干娘好,你就怎么都可以,我也是知道的。可是这王府仪卫正,那就是个闲散差事,没什么正事可做,当了这个官,估计提拔无望了,你怎么看也是被人坑了。你怎么不走走门路,疏通疏通关系,干脆直接找刘五儿去说。”
“然后她要睡了我怎么办?你相公守身如玉,很不容易的。一不留神被她破了道行,万岁会拿着刀子追着我剁的。”他打了个哈哈,然后道:“这谁害的我,我大概有个数。不过能做成这事的,必然也是万岁的心腹人,你说我要是非要辩个曲直,万岁怎么看我?再说根基不稳,真打这官司,你确定我能赢?”
“你这话倒也对,可是这兴王府仪卫正,实在是太没意思了。王府仪卫司,能有什么前途啊,还不如在这当个百户呢。”
“如仙姐,我倒是觉得,这是老天降下来的造化。这仪卫正啊,就是给个锦衣指挥使,我也不换。那些想坑我的人也想不到,他们是给了我一个多大的机会。这几天,咱抓紧把产业处理一下,然后看看谁肯跟咱去湖广,就都带上,不愿意去的发路费遣散,也不要勉强。不过如果是真正的心腹和你的好姐妹,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就都得带上。”
如仙何等聪明,一听之下就明白这里的意思“听你这话,难道这兴王府还是个好差事?”
杨承祖把脸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眼下大明朝所有的差事里,我是真找不到一个比去兴王府当仪卫正更好的差事了,如仙姐你也过门吧,说不定将来还能为你也弄个诰命身份呢。”
第二百八十六章远大前程(四)
以杨承祖那贫乏的历史知识,他也知道嘉靖皇帝,而且也知道,嘉靖皇帝就是在正德死后,以兴王世子的身份入承大统,身登九五的。虽然眼下因为他的出现,历史的走向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宁王表现的比原本时空中强悍了几倍,甚至现在在江西的情况看,很可能还占据了优势。
但是一些大的方向,应该不至于产生变化,比如嘉靖继统这事,不至于因为自己的出现,他就不是皇帝了。
而嘉靖这个人物据他了解,对于自己的潜邸旧臣,还是相对不错的。当初他在京剧一捧雪里演过莫怀古,也演过陆炳,而陆炳就是嘉靖的奶兄弟,靠着老关系而飞黄腾达一飞冲天,终其一生荣华富贵。
杨承祖的追求也很简单,只要能奋斗成陆炳那样,自己就算成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做正德的心腹,要面临的是新君登基后可能到来的清算,而做新君的心腹,就没有这个顾虑。所以这个差事于他而言,是第一等的美差,远比把他弄到京里做个锦衣堂上官要强的多。
那些想要对付他的人,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其实是把一个天大的机会送到了他面前,只要抓住这个机会,还怕将来成不了第二个江彬?
如仙听他这么一说,脸微微一红,屈肘虚捣“讨厌啊你,我都说了不过门,就是不过门。什么诰命不诰命的,我这个出身,有什么资格得诰命。再说了,你们家的诰命是给妾的啊,才不稀罕呢。”她话虽然这么说,可是那急促的呼吸,以及泛红的脸蛋,都说明她对这个诰命并不是不在意。
到了晚间的时候,杨承祖是宿在玉娥那里,她如今与珊瑚一样,都是杨家重点保护对象,格外的优待。那一身枯黄颜色已经洗了去,恢复了本来面目,柳氏那点芥蒂去了,反倒是对她格外的喜爱。
杨承祖到时,月娥正陪妹子说着话,见他进来,脸红的想要出去,哪知却被杨承祖一把揽住“不许走,二姐儿现在有身子,不能乱来的,正好大姐儿你就来个姐代妹职吧。”
李月娥本来就羡慕妹子已经怀了身子,将来母以子贵,说不定还能做妻呢。假意挣扎几下,就顺从的任他胡为,玉娥只是叹了口气,背过身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一切平静之后,杨承祖将两姐妹抱在怀里,一人脸上亲了一口“咱们滑县的美人,都已在我掌握之内,余愿足以。”
玉娥道:“杨……夫君,你如今得了前程,可该要以仕途为重,不要整天想着儿女情长。我家已经完了,那千户的职,本来以为你能袭呢。可是没想到,夫君如此有本领,年纪轻轻已是四品堂官,只要能多勤勉一些,还怕不能飞黄腾达?妻以夫贵,我和姐姐未来就只好靠你了。”
“我知道,你对你们姐妹都跟了我这事,心里是有些别扭的。不过我会好好待你们,不会让你们受委屈就是了。二姐儿,你为了替我守身子,甘愿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这个情义,我念你一生,今后定为你讨一个诰命回来就是。”
李玉娥现在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指望,弟弟死了,亚奴发给有功人士为奴,从此成了奴籍,唯一的指望,就是身边这个男人。她和月娥给杨承祖为妾的事,是有正德背书的,不但有良妾的文书,更有天子的口谕,倒是不怕被卖掉或是打死。可是她总觉得,这个结果,还是对不起自己千户家千金的身份,如果有机会,还是希望做一个正室的。
听到杨承祖肯为她姐妹弄一个诰命,她的心里略微舒服了些,小心的问道:“我……我想带着弟弟和爹爹的灵位随你上任,不知夫君,能否应允?”
妾的亲属不在六亲内,更重要的是,新官上任,往往多图个好彩头。灵牌灵位这种事,即使一般的船家都要忌讳,何况为官的?杨承祖这次是全家上任,滑县这边不留自己的女眷,李玉娥心念父亲幼弟,一时也颇是难以取舍。
杨承祖点头道:“没什么,这是你应该做的。不过你弟弟的灵牌藏好,别让娘和美娥看见,不好。我虽然到湖广上任,不过这边还是有不少关系,上坟添土的事,我会让人办好。你家那宅子,我也没卖,雇几个人看着就是了,将来我陪你回来扫墓,也好有个住的地方。”
他方才与大姐儿亲热,又怕玉娥吃醋,就将头贴到她的肚子上,柔声道:“我听听,咱们的孩子有什么动静没有。珊瑚那边已经能听到动静了,你这边也要加油啊。”
见他这副温存,二姐又看看自己的肚子,这一生,怕也是只能跟了他了。她支起身子看了一眼,见大姐已经闭上了有眼睛准备休息,终于一咬牙,大着胆子道:“夫君,你躺好,我……我用你说那二十四桥的法子,伺候你一回。今后你就可以和我这样,不用每次都要姐姐代劳了。”
十日之后,杨承祖的产业基本处理的七八分,除了一部分田地、房产留下之外,其他的产业基本都盘了出去。店铺、茶楼,都找人接手,换成了现钱与绸缎等物,再加上家眷及随从,这支队伍称的上浩浩荡荡,即便是一个卸任的知府,也未必有这么大的排场。
除了杨家原有的保镖护院亲随子弟外,这滑县的锦衣子弟中,也以铁头和宋国恩为首,有十几个后生宁可不要这边的前程,也要跟着杨承祖去湖广,这倒是大出杨承祖的意料。
“哥几个,我去湖广是当仪卫正,不是当锦衣千户。那王府仪卫司,不比咱们锦衣卫,是个受气的差事,你们放着好好的锦衣卫不当,跟我到湖广受那个罪,脑子没事吧?”
铁头憨厚的一笑“杨哥,俺媳妇跟俺说了,跟你走错不了。这次她也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人都上了车,我哪能不去?不管是享福也好,受罪也罢,哥几个都跟着你了。”
“没错,跟着杨哥干,就是扬眉吐气心里舒坦,换了新人,我们谁也不服。走到哪,我们都跟着。”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说了,哥们别的不敢说,我有吃的,你们就不能饿着,我有好处,你们就都有便宜。到了哪,都只有咱们欺负人,没有咱们挨欺负的份,通知那些保镖的,准备启程。”
第二百八十七章远大前程(五)
他这支队伍有赵九爷的关照,在渡口联系了几条大船,全部家当和人手都上了船,由水路再走陆路前往安陆上任。而除了自己带的扈从护院之外,杨承祖还特意从开封雇了安平镖局的镖师沿途保镖,结果为这安排,赵幺娘又羞又气的在他身上就是一通拧。
“你什么意思啊,我都说了,我和秦起龙没什么,最多就是互相看着顺眼,关系比一般人好一些而已。我不想瞒你,就把这个事都说了,你倒好,这次点名要秦家保镖,是不是故意的啊。”
“故意的,当然是故意的。”杨承祖一边笑着,一边逗弄着这位无瑕玉凤,连一旁陪绑的两个丫头,也被调弄的面红耳赤,不停的求饶。
“我就是要让他看看啊,他是河南有名的侠少又怎么样,心上人,还不是成了我的老婆?我有这么好的老婆,难道不该炫耀一下?再说了,当初你刚过门时,他可是在河南武林中没少说你的坏话,说你是贪图富贵,喜新厌旧,寡廉鲜耻。还说九爷卖女求荣,畜生不如。说你嫁过来之后,肯定是非打即骂,怕是整天郁郁寡欢,用不了多久,就会抑郁而终。我就要让他看看啊,你是不是郁郁寡欢,我是不是对你非打即骂,拳脚相加。”
“那你也不用在吃饭的时候,一直抱着我吧?那么多人呢,多不好意思啊。”想起方才用饭时,杨承祖与她那恩爱的模样,赵幺娘心里虽然大觉甜蜜,但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太过离经叛道,容易被人戳脊梁骨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能被自己托付一生的良人如此宠爱,如果说不高兴,那其实也是骗人。只是该要的矜持总还是要讲的,不管心里怎么高兴,表面上一定要表现的抗拒一些,再发点小脾气,否则谁知道他要干出什么来。
“怎么了?你难道不喜欢么,如果不喜欢,那我明天换个人来抱。奉剑,明天我就抱你吃饭,后天抱捧弓。”
“你敢?”见他去逗两个丫头,赵幺娘明知是计,还是忍不住将他拉到自己怀里。“珊瑚儿、李二姐儿,全都怀上了,我这还没动静呢。今天不许你去找这两个小蹄子,有力气,都得用在我这里才行。你吃了那么多种子丸,我也要种上。”
等到四个人都心满意足的躺在客舱里,赵幺娘依偎在丈夫怀中,笑道:“你在吃醋……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吃醋。你听我说完之后,就对安平镖局动了手,听说这次的镖,是安平镖局分文不要,还送了你二百两银子,才把这差事接下来的。因为他如果接不到这支镖,整个镖局就要倒闭了,是不是?”
“也没什么,只不过我无意中……真的是无意中啊,跟张伯爷提了一两句安平的名字。当时张容还没调走么,就小小的敲打了他们一下。然后我在青龙山那里有点关系么,也跟他们提了一下,结果安平镖局呢,就在这里丢了几支镖。然后就赔了一些钱,接着就周转不灵了。我真的没有介入这事,你该相信我的。”
“我相信你才怪。”赵幺娘笑着,伸手去呵杨承祖的痒,杨家没有这么多规矩,哪怕是小妾,也可以和丈夫打打闹闹,杨承祖不甘示弱的伸手反呵回去,两人笑着滚做一团。两个丫鬟则也加入进去,四个人笑闹在了一起。
直到睡在邻舱的如仙气的敲舱板,四人才停下来,杨承祖道:“你说,咱们四个现在摸到邻舱去,把如仙和红芍也呵一顿痒,怎么样?”
“才不呢,你又不吃红芍,闹她没意思,一不留神她还哭呢。你今天是我的,哪也别想去。”幺娘缠住杨承祖道:“如果我真的嫁给了秦起龙,或许能做正室,可是现在呢,就得规规矩矩,守着正室的派头,不能有丝毫行差踏错,就算与夫君亲热,也得守着规矩。要是像这么胡闹啊,怕是早就要挨家法了。”
“秦家一群保镖的,不至于吧?”
“他们一直想当乡绅啊,自然总是往仕宦那边靠,尤其他们总是给大户人家护院,学了不少大户人家的规矩,可烦人了。还是跟夫君在一起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最多就是有人敲舱板。”
“咱们可以敲回去,奉剑,捧弓,你们可以一起敲啊,看看如仙姐会不会推门进来骂人。她要敢来骂,咱们就把她一起拖进来欺负。”
“天都晚了,才不跟你疯呢。”幺娘白了他一眼“秦起龙老的也挺快的,这才多长时间啊,看他跟老了十岁似的。少年子弟江湖老,看来这江湖侠少,就是不如夫君这个官身靠的住。”
那位当初意气风发的白马金刀小孟尝,这次重见时,后背已经有点驼,人也变的颓废了许多。胡子拉茬,一身衣服上,竟然还看见了补丁。显然安平镖局离开漕帮支持,又被官府和青龙山刻意针对后,日子不大好过。
再比比眼前这个丈夫,两下里高低越发明显,于是这一晚自然过的分外甜蜜。此日清晨,杨承祖一手揽着幺娘,另一手则拥着已经显怀的珊瑚,在甲板上吹着秋风,观着两岸风景,时不时还要说几句秋风送爽之类的话。而在一旁,秦起龙手舞金刀,耍的虎虎生风,整个场景,显的格外违和。
而这一切的起因,其实只是杨承祖说了一句“听说秦少侠刀法了得,名动河南八府,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其实卫辉那边,有个锦衣小旗的名额来着。”
眼下安平镖局,实际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就连打点的二百两,也是借的印子,所以哪怕只是一句闲话,秦起龙也不敢当闲话听。看着昔日恋人,依偎在现任相公怀中,一副甜蜜模样,秦起龙手里的刀,不自觉的舞的更快了。
“这白马金刀的刀法,看来很有两下子,珊瑚儿,你觉得比咱家护院怎么样?”
“一般般吧,也就是那么回事。”铁珊瑚眼见家里女眷日多,这段时间很有点危机感,见相公肯拥着自己出来看景,全部精神都在杨承祖身上,于这刀法耍的如何,哪里看的下去。不过她是知道秦起龙何许人也的,所以就不能指望从她嘴里说出好话。
赵幺娘正寻思着说点什么,撇清一下关系,不想甲板上忽然响起一个不协调的声音“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什么体统?难道一点都不懂得检点二字么?”
第二百八十八章远大前程(六)
杨家这几条船都是他们包下的,原则上不载外客,所以这声音来的很是奇怪,总不可能是船夫水手说这种话。秦起龙收了刀势,急忙赔不是道:“这是孙相公,杨将军不要在意,他就是个读书人,脾气不大好,别往心里去。”
这当口,按位发话的公子也转了过来,看年纪也二十出头,模样颇是俊朗,一身长衫头戴四方平定巾,是读书人的打扮。生的清清秀秀,身体比较单薄,,怎么看,这也是一个标准的文弱书生。
“你谁啊?这船是我包的,你是怎么上来的?来人啊,把他给我抓起来。”这个时代大家都是很尊敬读书人的,可是杨承祖显然没有这种自觉,直接把眼睛瞪了起来。
还是秦起龙打圆场道:“这位是孙公子,乃是安陆州孙老司徒家的少爷,二位都是少年英雄,不可因一时意气而起了争执,大家有话好说,好说。”
“孙公子,敢问台谱如何称呼?”
“好说,在下孙良,你们说的孙老司徒乃是家父,不过今天的事,是我看不惯你的行为,和我父亲没什么关系。光天化日和粉头如此放浪形骸,你到底是怎么做官的?”
“粉头,你说谁是粉头?最好把话说清楚一点,否则我不管你是谁的公子,也要对你不客气。这是我包的船,谁让你上来的?”
两下里刚要争吵,这时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苍头从下层跑了上来,连忙过来与杨承祖唱过喏,又把自己家的名刺递过去。
杨承祖这才知道,所谓的孙老司徒,名叫孙交,在正德朝曾做过户部尚书。孙交今年已经将近七十岁,不过身体好的吓人,这位孙良,居然是他的儿子,而不是孙子。
孙交本人于正德八年致仕,赋闲在家,孙良自己是举人身份,不过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最喜欢游历。这次是带着老管家和自己的弟弟出来游历,现在打算回家。
读书人出游,远比普通人容易,或者换句话说,在大明,也只有读书人才有旅游的资格。大明的路引制度时严时松,眼下由于宁王之乱,路引日严,一般人想要离家百里都要开路引,哪有旅游的可能。而秀才功名,就可以不受路引限制,可以游览任何地方,还能携带配剑,不用担心被官府检查。
像是孙交这种官宦人家的子弟出门旅行,就连路费都省了,他们可以通过旧日的关系,找官府开出牌票。有了这牌票,就类似于官方任务,地方乡下要负责支差应付钱粮开支。
在另一个时空中,徐霞客虽然出身名门,可到他那一代上,只分到了百亩田地,日子过的一般。但他还是能四海为家,游遍天下,靠的就是有官府的牌票,自己花不了多少路费盘缠。
像孙良想要回家,根本不需要自己花钱雇船,随便找条船,拿着牌票和地方官府的文书,就可以任意登上去。主家一般来说还要好吃好喝的招待,毕竟这是官府子弟,结交下来是个善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用的上。
由于眼下兵荒马乱,路上不太安全,他们也是找了安平镖局保镖,连带登船手续等等,都是找镖局办的。秦起龙没敢跟杨承祖明说,就是怕对方知道自己将两事并成一事,夹带一批人上船的事,结果没想到还是漏了底。
一说明白这个过往,杨承祖的脸色就难看起来“秦少侠,你这行事就太不像话了吧,我这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你这么胡乱带人上来,要是丢了什么东西,那责任谁来承担?”
“你是什么意思,你说谁是贼啊?”孙良颇有些激动的开口质问,结果杨承祖也不客气,冷哼道:“谁问谁就是贼了。自己愿意凑过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你不过是个举人,我是堂堂四品锦衣佥事,信不信把你送到衙门里先老实几天再说。”
“你敢?”孙良可不信对方敢动自己,在家乡,就算是锦衣千户见了自己也要远远的过来施礼打躬。孙家是地方大族,户大人多,势力甚大。而孙交自己是做过户部尚书的,小小的锦衣官,他哪看在眼里。
这两天在船上,他本以为杨承祖该过来拜个码头,大家讲一讲交情,毕竟听说他也是要到安陆做官的,难道不懂得讨一个护官符的道理么?可是对方不但人没过来,连饮食上也没什么照顾,这就让他窝了一肚子火。
更重要的是,这杨承祖身边都是美人,而他这边冷冷清清,这种不平衡就越发加剧了。读书人向来都是颇为自傲的,又多少有些自恋。总觉得,这世上的佳人,都应该来爱才子,自己一个才子形只影单,那一个锦衣武夫左拥右抱,就是大大的不该。
在甲板上这一声呵斥,既是对杨承祖乱秀恩爱的不满,也是借以找机会来展示一下存在感。在他看来,这些女人应该大部分都是粉头。如果是良家妇女,是不可能跟着杨承祖这么胡闹的,在光天化日下抱在一处,连吃饭的时候都是男人喂她们,这还讲不讲个体统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么多粉头都围着这个武夫转没有一个来搭理自己这么一个相貌堂堂,仪表不俗的世家公子,这还有没有天理?要知道,自己今年才刚二十一岁,已经是堂堂的举人老爷,已经有资格到吏部选官了。
他必须表示一下,自己生气,很生气。如果这个锦衣缇骑明白事理,将他身边的粉头,送几个过来给自己赔罪,那自己或许可以考虑原谅他的冒犯,否则的话,到了安陆,有他的好果子吃。
还是老苍头见多识广,知道眼下正是宁藩作乱的时候,如果在这时候得罪锦衣卫,真可能被塞到监狱里先问问清楚再说。
那样即使将来放出来,也是吃了眼前亏,因此拉着自己家少爷往下舱走。可是孙良显然不信杨承祖真敢对一个举人动手,再说,当着美人的面,不能丢面子不是?一边挣扎一边道:“你别拉我,我倒要看看他,敢把我怎么样。”
就在这两下僵持的当口,就见从下舱又钻出个年轻人,对着孙良道:“哥,你丢人要丢到什么时候?再不下来,信不信我回去告诉爹?”
第二百八十九章恶虎(一)
这个声音不好听,是杨承祖的第一印象,嗓音有些沙哑,而且不是说话太多的沙哑,而是先天的,似乎嗓子里有些什么东西的感觉,听上去很别扭。仔细看去,见来人的个子不高,头上戴着一个帷笠,有面纱挡着,看不见五官。
现在是秋季,不算热,也没有什么风沙。这样的穿戴,一般来说是江湖客用的,而这人的穿戴又明显不是跑江湖的,简而言之,就是有点装13。看身形,稍微有点发胖,但是还在正常范围内,最多算是有点富态,衣服与孙良差不多。听说话的意思,似乎是孙良的兄弟?
孙良一听到对方说要告诉爹,就有点发虚,只好不服气的回头看了杨承祖一眼“哼,有什么话,到了安陆州再说。等到了地方,我就要你知道本公子的厉害。”
“不用那么麻烦了,有什么话,在这也可以说个清楚。”
赵幺娘和铁珊瑚都是有点怕读书人的,她们虽然都有一身不错的武艺,可是一想到这是个读书人,还是个户部尚书家的儿子,就没了胆气。左右没吃了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得罪了尚书老爷,那可不是好玩的,一左一右死命拽住杨承祖的胳膊。
后上来这个年轻人对老苍头道:“还愣着干什么,扶我哥下去。”
又来到杨承祖面前施了个礼“这位将军,实在对不住,方才那人是我兄长。他人比较狂放,有些狂生模样,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坏人。什么到了安陆州算帐的话,只是一时下不来台,撑场面说的而已,请不必在意。家父管家甚严,等回了安陆州,他就得在家里读书,就算是想找谁的麻烦,也要有这个时间才行,还望将军千万不要见怪。”
杨承祖虽然听他的声音觉得很难受,但举拳不打笑脸人,既然对方是来道歉的,就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挥手道:“就算他想找麻烦,我也不在乎。至于说生气,我还犯不上为了令兄这样的人生气。你们搭我的船,事先不与我这个包船的人商量,这事做的,总不见得稳妥吧。”
“仁兄所说正是,这说到底,都是镖局的人办事不力,才闹出这场风波。只是眼下虽然是漕运时节,可因为战乱,多是北上之船,南下之船并不多。加上有宁藩之乱,想要找一条去湖广的船并不容易,还望将军行个方便。家父将来,定会报答将军高义。”
“我这差事,令尊想帮怕也是帮不上什么吧,再说了,船多载几个人和少载几个人,其实没什么区别。可是你兄长把我的爱妾说成粉头,这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在这年轻人想来,小妾和粉头,切实也没多大区别的。如果不是对方是个锦衣卫,而且带的人多,打起来肯定是自己哥哥吃亏,他多半也是不会出来阻拦的。见杨承祖发作,他只好赔笑道:
“将军所说正是,这样吧,我代替家兄给令宠斟茶道歉,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官宦子弟大多讲一个面子,宁可掉脑袋,不能落威风。从他们嘴里说出道歉两字,甚至还要斟茶,这就真的少见的很了。不过如果真让他斟了茶,那双方的梁子怕是就解不开了。
赵幺娘是走过江湖的,于这种过节上的事最是了解,忙接口道:“倒茶就不必了,你跟你哥哥说一声,不要开口伤人就好。这船反正多几个人坐也坐不坏,就这样吧。”
一场小风波暂时告一段落,只是不管是孙家还是杨承祖看秦起龙的脸色都不好看,秦起龙也觉得尴尬,只好不停的给双方赔不是。想来这安平镖局今后的日子,怎么也是不会好过了。
等回了客舱,孙良还在那里抱怨着“你就不该拦我,不就是个小的锦衣佥事么?就算锦衣指挥使,我也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大不了的。当日刘瑾在朝时,一手遮天,称立皇帝,咱爹照样敢弹劾他。区区一个锦衣佥事,也不过土鸡瓦狗,怎堪一击。”
“哥,你要是再这样,就是自己找死,我也管不了你了。”这个沙哑嗓子的气的用手一指他,“这次我跟你出来,见识的情况多了,我都醒了,哥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或许以前是读书人的天下,或许以后,也是读书人的天下,但是眼下的大明,并不是读书人的天下啊。眼下最得意的,就是你看不起的这些武臣,这些锦衣卫,现在是他们的时代,人不能对抗大势,更不能去跟一个群体抗争,你为什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啊?”
一听这话,孙良的眼睛就一瞪“你在胡说,大明朝一直以来,就是我们读书人的天下。世间百行,最贵者莫过于读书。读书人永远是大明的中流砥柱,你这样的想法,愚兄万难认同。”
“李继儒,陈昌道乃至河南的那位张孝先,谁不是大才子?可是现在又如何?李继儒因为妄言朝政,被锦衣拿问在监。陈昌道就是说了一句宁王的好话,功名尽除,人已经不成了。那位张孝先现在成天窝在家里,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这些难道还不能让哥哥你醒醒么?这几位才子的才学未必输给你,可是他们现在又怎么样呢?谁敢和锦衣卫面前放肆?”
“这不是在安陆,而是在河南,这杨承祖的名号你也是听过的。他只要一句话,现在你就得关到监狱里待勘,就算是爹爹,也未必济得事。你就算为了小妹想想,也请你不要再得罪人了。即使他们不拿咱们,只要把咱们赶下船去,咱们怎么回家啊。”
孙良也知道,眼下想找一条回湖广的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恨恨道:“我就是有点不甘心,我明明是名满湖广的才子,怎么就不如一个锦衣了?”
那戴斗笠的摇了摇头“哥哥,跟个锦衣争粉头,这事要是让爹知道,怕不打断你的腿?再说,那是人家的妾室,不是粉头。把别人的妾室说成粉头,就算挨几个脆的,难道就冤枉了?你啊,也别太拿自己这湖广才子当回事了,眼下兵荒马乱,笔可不如拳头有力量。就这回去的路上,说不定还得靠着这锦衣卫帮咱呢。”
“我靠他?”孙良哼了一声,他此时从心里还是不认为杨承祖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妹妹的这句话,很快就应验了。
第二百九十章恶虎(二)
眼下宁王造反,在江西起兵,虽然他的兵马没打过来,可是各地很是出了些盗匪,打着响应宁王,或是宁王部曲的旗号,在各地为非作歹,杀人越货,道路上变的很不安宁。
不过杨承祖没把盗贼当一回事,他这次除了提拔为四品锦衣佥事外,还加授了广威将军,上骑都尉。按照大明官制,为官三年一考,如果考绩上等,才能授给散阶,再考升授,到九年时,如果继续优秀,才能给勋位。
正德这次一步到位,将他的散阶和勋都给了,那就是说,他哪怕躺着睡觉什么都不干,只要不犯错,到了三年头上也能升职。
所以他这几条船上,是立着锦衣卫佥事、广威将军、上骑都尉这几面官衔牌的。江湖人出来做贼求的是财,而不是找死,看到这种官衔牌,是有多远躲多远,不会凑上来送命。
每一个官都有上任的时候,同样,每个官也都有告老还乡的一天。所以对上任、卸任的官吏进行保护,是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兔死狐悲,谁如果放任同僚在上任或卸任路上被洗劫或是杀害,那到了自己那一天的时候,又该如何?
因此做强人,是能得到官府保护的,可如果做了不开眼的强人,那只能早点去投胎。在绿林打滚的强人都是苦哈哈,大家都得先顾性命,他这船按说是稳如泰山。至于说安平镖局那些镖师、趟子手,不过是杨承祖的恶趣味外加多加一道保险而已。
可是没想到,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总是有一些铤而走险者的存在。这些人并不能以常理度之,做出各种非常之事,也就不足为怪。
天刚一黑,杨承祖就宿在如仙那里,今天风向不好,船在下午的时候就停在这,既然没什么事做,也就早早的歇了。如仙注定不能怀孕,所以杨承祖也就格外放的开。
等到对面响起赵幺娘敲舱板的声音,如仙才得意的笑道:“让你们瞎折腾?这回我要报复,我要让她心里痒死。”
调笑几句,她问杨承祖道:“我听说咱船上有一家是安陆孙家的人?那位孙司徒,其实我是听说过的,算是朝廷里一个厉害角色,尤其安陆州是他的地盘,你到了那里,按说是得到他府上拜码头,求一道护官符,日子才能过的舒坦,就这么得罪了他的儿子,不好。”
如仙作为前任花魁,不是只会陪男人睡的,事实上,如何掌握与人接触的火候,如何迎来送往,与每个人都维护一个相对友好的关系,是花魁的拿手好戏。如仙在这方面的本事也得算一流,只一听杨承祖分说,就猜出了孙公子发作的原因。
“就是咱这一船花枝招展的,可是没一个理他,他那憋不住了。这事好办,咱家女班里那么多人呢,我回头打发两个过去陪陪他。就他个毛头瘟生,我让几个旧日姐妹过去哄哄他,保证把他弄成孝子贤孙,干什么都肯。”
“那不成。”杨承祖却面色一正“其他事都有的商量,这件事没的谈,哪个女人也不许过去,就算她们自己想,也不成。这事我说了算。”
“好好,你说了算,就你说了算还不成么?别这么大火气么。可是你得跟姐说说吧,到底为了什么啊。我不让那些抵债来的女人去,就让我那些老姐妹去还不成么?她们也是做惯了这营生的,再说那孙公子既然是尚书家的少爷,算是恩客里最上等的那一种,就算在行院里,也是最好的客人,大家是愿意接的。”
她平日里与杨承祖嬉笑打闹,没什么顾忌。可是杨承祖真一翻脸,她也从心里害怕,不住的哄他。
“那也不成。她们都上岸了,就不能再去做那事。她们因为我是她们的朋友,因为你是她们的姐妹,愿意给我帮忙,可是我不能让她们好不容易洗白了,又把自己弄进去。”
他顿了一顿又道:“再说了,这也是一个态度问题,我杨家的女人,不是礼物。我今天可以为了孙公子高兴,就送他几个粉头陪宿。过几天呢?他要是看上了你,看上了幺娘她们,又该怎么办?是不是因为你们是妾而不是妻,所以也得把你们安排过去,陪他一个晚上,否则就是不懂交情,不管孙公子的面子?这种事是不能开头的,一旦开了头,想收住就很难了,从我这说,就是哪个女人,他也别想要。”
“孙交是个人物,我认他。到了安陆州,我会送一份大礼给他,数目上,也绝对能让他满意。可是女人,不送。如果他因为这事记恨我,那只能证明,这个人是不值得我结交的,那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大不了就跟他斗一斗。离开他这个土豪支持,我也就未必混不下去了。就算真混不下去,大不了回家当地主,我也不会用自己家女人的身子去换。他要是敢来聒噪,我就打死了他。”
“好吧,兄弟你怎么说怎么是,我听你的。”如仙见他这么说,也没法子,只好说着好话陪着小心。也就是在这个当口,外面猛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接着就是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在这寂静的夜里,猛然炸裂开来。
“有强盗。”杨承祖跳起身来,如仙也不顾自己光着身子,先是帮着杨承祖穿上犀甲,又套上了外衣,伸手又将各色应用物递了过去。
“关好舱门,我不叫门,千万别开。”嘱咐了这一句,他提着家伙就走到了船舱过道里,这过道里也点着灯,倒是能看到点模糊,正好看见秦起龙踉跄着倒退回来,一身白衣上,已经满是血迹,也不知是自己受的伤,还是杀伤的敌人。
而在他对面,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手里提了一条狼牙大棒,大开大阖,如同疯牛奔马一般,直扑过来。
“徐风林,你他娘的不讲义气,我们安平镖局已经送过常例了,你还敢动我们的镖,这条道你是不想混了吧。”秦起龙明显不是对方敌手,边退边勉强抵挡,口内喝骂不休。
那使狼牙棒的汉子哈哈笑道:“姓秦的,老子现在是顺德天子陛下的水军都指挥,已经不混绿林了,这绿林规矩对我没用。我们今天要的,就是你这条船上的财神爷,把人交出来,我就饶你不死!否则,你们安平镖局,就等着除名吧。”
第二百九十一章恶虎(三)
这时候,整条船上已经喊杀声四起,兵器磕碰声、呼喝怒骂声,以及惨叫声,不绝于耳。间获,还有火器发射时发出的剧烈响动,那名为徐风林的大汉面色也一变
“你们居然有火器?娘的,早知道就不用这个办法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恶虎庄的人多,你们的人少,今天这笔生意,我们是做定了。”
杨家的人主要都在这条船上,后几条船拉的大多是家当,所以安保力量也以这条船上为最强。杨家的护院以及安平镖局的镖师大多都在这边。
虽然没有针对盗贼来袭这种事做出专门的防范,不过毕竟都是老走镖的,一些基本的戒备还是做了的。在一开始被打了个冷不防让这伙贼人杀上船之后,现在已经稳定了局面,开始了反击。
尤其是那些从陕西招来的军班子弟,家学渊源很是了得,迅速的组织起了反击,并且操作火器,进行轰打。而杨家这一行队伍里,带了许多军械,护院们装备比起普通军卫还要精良。半数以上的护院都有铁甲,女卫们都有皮甲,手中的兵器也锋利,弓弩也多,这一开始反击,贼人们的进攻并不顺畅。
从惨叫声中,就能听出大多说的是本地口音,基本都是来犯强人这一边的。
见杨承祖一身锦衣华服,手提宝刀,徐风林一边猛攻秦起龙,一边对他道:“你是这船的客人吧?我们今天不是奔你来的,只是来架孙家的票,外加抓几个女人回去,给娃儿们做老婆。没你们的事,回去关上舱门,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得罪了恶虎庄,没你们的好果子吃。”
一棒挥出,秦起龙身子踉跄而退,看来他已经到了极限。“你也看见了,你的镖师顶不住了,或许你自己有些武艺,不过那没什么用。我们恶虎庄的人多,也比你们狠,你们是贵人,犯不上和我们穷人换命。所以退一步,回房去,否则的话就死。”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十几个男子冲进了走道之内,他们身上衣服参差不齐,兵器也是长短不一,大多都是锄头、铁锨之类的家伙,真正有刀的不过三几个人。
“三叔,咋还没得手,家里都备好了酒席,等着娶老婆呢。”一个后生下来问道,接着就看到了杨承祖。
“这人的衣裳,我要了。我要穿着它入洞房。”只有一句话,仿佛就决定了这件衣服的归属,天经地义。这名后生年纪大概比杨承祖还要小一两岁,生的很壮实,手中拿着一条长枪,属于这些人里少数有真正兵器的那一类。
说完这话他也不等徐风林说什么,猛的就向杨承祖冲过来,大枪抖处,直取咽喉。显然他是很在意这件衣服,所以避开了胸口、小腹等要害,保证衣服不受损伤。
“劝千岁,杀字休出口……”就在那少年喊出要杨承祖的衣服时,杨承祖嘴里已经哼起了这唱腔的开头,身子微微下蹲,双手举刀亮了一个奇怪的门户。他这刀术得自祖辈在战阵上缴获的刀谱,与中原各派刀法大不相同,不过乃是公认的战阵杀人刀。
那些随着后生同来的人,见了这个架式,都纷纷笑道:“小三子,看你的了,利索点啊,别丢咱村里的人。”眼看斗大的红缨在眼前绽开,如同海碗一般,杨承祖手中宝刀猛然斩落。
“吧嗒”枪头连带小半截枪杆落地,木杆枪的韧性似乎没有传说中的那白腊杆那么好,而这宝刀的锋利,也出乎这山野少年的预料。
他虽然有着杀人的经验,但是显然没有在这种逆境中如何应对的经历,一时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动作。不等他反应过来,杨承祖跨步上前,手中刀自下而上,一个海底捞月
在灯火照射下,宝刀反射起一片白光,人头落地,血光冲天。
那些方才还在嬉笑的汉子,见到这情形先是愣了一愣,过了片刻,猛然就有人发出一声怒吼“小三子!”
“那是五奶奶家的独苗了,他没了,回去可怎么跟他娘交代啊。”
“弄死他。”
“给小三子报仇啊!”
没有怯懦,没有恐惧。这些“淳朴”的强盗们,显然有着深厚的乡土情义,在第一时间选择的是举起手中各色兵器,朝着杨承祖疾奔而来。昏暗悠长的走道内,刮起了一阵死亡的旋风。
“砰!”
同样向他们猛冲过去的杨承祖,却在双方即将接触时,变戏法一般的拿出一支短铳,接着就是六发袖箭连射,脚步不停,等到两下即将碰撞在一起时,又扔出一包石灰,顷刻间,白烟弥漫。
这些强人们,也准备好了石灰包和鱼网的,可是他们没有火///枪。被火///枪打翻了那个拿石灰的。几个拿鱼网的,都被袖箭射倒,这几样手段就都用不出来。“淳朴善良”的强盗们,显然没想到这么一个体面人,居然又火////枪又袖箭后石灰,这么多下作的手段用出来。
等他们纷纷拍打着烟尘,向后倒退时,杨承祖已经如猛虎一般,冲入这支队伍里。
昏暗的灯火照在走道的仓壁上,照出了这些凌乱的人影,如同一出乡下赶集时常演的皮影戏。一群皮影,高矮不等,拿着长短不一的兵器围攻一个落单的皮影。这种武功戏,向来是老百姓最爱看的曲目之一。
只见那落单的皮影手腕动处,那一群皮影手中的兵器要么从中折断,要么就是断了头。接着就是有的皮影的手脚被斩下来,有的皮影被从中切开,还有的是头就那么掉了下去。
终于那成群的皮影由于逐渐变少,而开始向后退,转身逃。可是那开始被围攻的皮影却不打算结束这场戏,而是追上去,一刀一个,将逃跑的皮影,斩翻在地。
“我日你先人!”最后一名强人,眼见杨承祖一刀捅入一名年轻后生的后心,刀势一搅接着抬腿,将死尸踢翻在地。猛的转过身来,举起扁担,朝着杨承祖不管不顾的打了过来。
这两人,有点像……大概死的是那年长者的子侄吧。杨承祖一边想着,一边挥起了刀,扁担从中折断,那汉子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片刻之后,一道血痕出现在额头,渐渐向下,直到下颌。血痕逐渐扩大,先是一道红线,接着逐渐扩大,鲜血四溢,死尸倒地。
与此同时,徐风林那边,也传来一声闷响,秦起龙的身子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出,一口气飞出丈余,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徐风林举着狼牙棒,两眼紧盯着杨承祖问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看见还问,除了我这里还有别人么。”杨承祖看了看自己衣服上已经崩满了血,摇了摇头“可惜了我这件新衣服了,回头还得扔。”他又看了看徐风林“徐风林是吧,我就是这条船的客人,敢来抢我,胆子不小啊。现在他们都死了,轮到你了,请上路吧。”
第二百九十二章恶虎(四)
徐风林两眼中充满血丝,血贯瞳仁,冷声道:“我们今天的目标本来不是你的,可是你杀了我的人,杀了我们恶虎庄那么多汉子,咱们两下,就是不死不休了。你知道么,你刚杀的那两个,是一对父子,他们是家里的劳力。他们一死,家里只剩了一个瞎眼老爹,和一个瘫子婆娘,他们怎么活?”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两人边说着,边变换着位置,彼此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到了这个份上,大家都清楚,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上面的交战声还在继续,可是谁也不能离开,不放倒眼前的敌人,是没法过去支援的。
“你们穷你们苦,你们不抢就活不下去,类似的理由我见多了。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来抢我,要抢我带的女人,杀我的人,我就要弄死你们,就这么简单。恶虎庄是吧,徐风林是吧,我保证,这次你们恶虎庄剩不下一个活人,如果有人侥幸漏网,记得到阎罗王那里告我。”
“杨承祖是吧,锦衣佥事是吧?我们这次没打算对你下手的,就算是你家的女眷,其实我也没打算动。我们只想劫一些丫鬟走,回去给后生做老婆。我们恶虎庄这个地方,普通女人是不会嫁过来的,所以只能抢一些。可是我不会去动你家的家眷,只抓几个丫头而已,内中有一些一看就是表子出身,这种事对她们来说,也是很平常的。可是现在,你杀了我们的人,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徐风林知道,眼前这人绝对比秦起龙难对付。至少他手里是一口吹毛利刃,身上还有许多厉害的暗器,一不留神,就会在他手上吃了大苦头。因此也不敢贸然发作,而是继续放着狠话,希望找到对方的破绽。
“我们恶虎庄的规矩很简单,谁杀了我们的人,谁就得赔命。我要杀了你,杀三天三夜,保证不会少一个时辰。在时间到以前,我保证你会活着,我要让你看着,我是怎么玩你的老婆还有老娘的。”
他那边放着狠话,步下转动不停,杨承祖也是双手握刀,摆出那个古怪的架式,口内道:“是么?你以为你会有机会么?别蠢了,动了我的人,你还想活着回去?你们恶虎庄的人每个都要死,不管老弱,一个也不会剩下。我的女人,不管是妻妾,还是丫鬟,都不是你能惦记的,敢惦记我的人,你死定了!”
两下边说边转,都知道对方是个难缠的角色,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徐风林又道:“姓杨的,我练过外家功,手里拿的是重兵器,你那宝刀,对我没什么用。功夫这种事,有时是要讲个一力降十会的,我的力气比你大,杀的人比你多,咱们拼命,你死定了。”
走道里,又响起了脚步声,徐风林笑的更得意“我的人又来了,你的人完了。或许你们有火器,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们恶虎庄的人多,有心算无心,拿人压上来,什么都不顶用。扔了刀吧,我给你个痛快。”
杨承祖看了一眼来人,哈哈一笑“你说的有道理,论功夫,我可能不如你。论力气,我肯定不如你力气大。不过有一件事,是你算错了。你的人多,并没有什么用处,事实上这一架,是你们输了。老婆,就是这个人跟你男人放对,弄死他。”
徐风林是老江湖,不会相信这种诈语,也不会蠢到回头去看,可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夫君放心,这个人交给我了。恶虎庄这种小角色,也敢动我们漕帮的船了,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妾身正要借他们的头,来扬一扬我漕帮的威风。”
赵幺娘身着劲装,手中拿着铁弓,另一只手里扣着弹丸。“徐风林,咱们以前见过的,彼此有什么手段,大家心里有数,你是自己死,还是让我动手?”
“无瑕玉凤?”徐风林的眼睛也眯里起来,这船上插着漕帮的旗他是看见的,可是恶虎庄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地位类似于黑道上的搅屎棍。即使是漕帮,轻易也不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大家互相给面子而已。而他们如今受了宁王的册封,难免有点自我膨胀。认为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江湖人,也不把漕帮放在眼里。
另外一点就是,他们并不清楚杨承祖是赵九雄的女婿。这等人物属于茅坑石头那个定位,大家不惹他,但是也不会请他,其消息也不算灵光。与无瑕玉凤,还是当初一个机会见过一面而已,没想到,她是这个杨承祖的女人,自己动了漕帮大香头女婿的船?
不怕漕帮是一回事,公开动人家家眷,那是另一回事,道上的规矩,他们是过不去的。再者,赵家闺女的手段他是知道的,有名的赵三绝,现在她手上扣着弹丸,绝对不好对付。
“赵小姐,今天这事,说什么都没用。我只能问一句,能不能给恶虎庄,一条路走……”说到走字的时候,他猛然一俯身,如同一头发疯的蛮牛一般,向着赵幺娘猛冲而去。
这就是恶虎庄的风格,认错,道歉,那些都是别人的事。恶虎庄的行事风格,只有杀。杀的过自己就是对的,杀不过,自己就送一条命,至于斟茶认错摆和头酒那种事,想也别想。
“来的好!”赵幺娘一声娇叱,弓弦松动,弹发连珠,直向徐风林袭去。
狼牙棒舞如风车,叮当之声大做,弹丸被拨打出去,嵌在舱壁上。可是他刚冲了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弩弦松动之声,杨承祖在他身后出手了。
他对于暗算这种事,向来是没什么心理障碍的,与赵幺娘前后夹击,这个位置太完美了,如果不搞点闷棍,那就是对不起老婆了。徐风林只觉得右腿腿弯一痛,身子一个趔趄,接着就只觉得左眼一阵巨痛,眼前发黑,一发弹丸已经射入了他的眼窝之内。
赵幺娘身形并未跃起,而是迈着步子向他冲去,速度之快,直如缩地成寸,就在徐风林中弹的同时,她的人已经来到徐风林面前。
裙摆飞扬,如同盛开之花,一只穿着牛皮小靴的莲足,猛的从裙下伸出,闪电一般点中了徐风林的胸膛,然后又缩了回来。接下来,徐风林的人,就如一堵倒塌的山墙一般,轰然倒地。
第二百九十三章恶虎(五)
“弹腿、弹弓、点穴功。你至少见识了两样绝技,也算不冤了。就凭你们这群人,还敢打我们漕帮的主意,死了活该。”赵幺娘那只穿着牛皮小靴的脚踩在徐风林的脸上,反复的碾来碾去,享受着将这个河南出名的茅坑石头踩在脚下的快感。
在这些贼人上船之后,赵幺娘已经有了警觉,接着就是换好了衣服,从窗户钻出去,在上面指挥了一番战斗,接着又杀回来,帮了杨承祖的忙。一想到自己立了这么大的功,她就说不出欢喜,整个人化做依人小鸟,依偎在杨承祖怀里。至于秦起龙的死活,她现在可是顾不上。
“夫君,妾身今天棒不棒?”
“我老婆当然棒了,这个徐风林很厉害的,被咱们夫妻同心,联手就给放倒了。怎么可能不棒呢?咱家的女眷怎么样,可别吃了亏去。这帮人说了,是来抢咱家的女人回去做婆娘的,如果让他们得了手,我这脸可就算丢到家去了。”
“放心吧夫君,我刚已经转了一圈,咱家的女眷保护的好。红牡丹安排的不错,那些女卫大多安排在女眷那边,两下里交了手,我们的人没吃亏,奉剑捧弓也在那,不会出事的。”
奉剑捧弓两个丫头虽然经常被杨承祖欺负的瘫软无力,连连讨饶,可事实上,她们都是赵幺娘亲手教出来的好手。放到江湖上来说,至少可以算是二流人物,有她们坐镇,加上那些女卫,倒是没什么问题。
杨承祖是很在意自己这些女眷安全的,女卫那里的装备比护院还要精良,大多拥有火器,只要有所准备,肯定不会吃亏。徐风林已经被五花大绑,他的左眼挨了一枚弹丸,疼的阵阵惨叫,而更难过的,是胸前挨的那一记弹腿。
他虽然有外家功夫,可是这是连木桩都能踢的断的,踢到他身上,直接踢断了他的肋骨,让这大汉成了活死人。杨承祖在他脸上轻拍道:“老徐,我跟你说过了,恶虎庄都会死光,不过你一定会最后一个死,我要让你看着,你的那些族人乡党,一个个怎么死在你面前的。”
舱门开启,铁珊瑚持着花枪出来,跟在她后面的,则是苗氏和柳氏两个妇人。见到外面遍地死尸和鲜血,铁珊瑚忍不住用花枪撑地,大声干呕起来。苗氏忙道:“她这是有了身子,受不得血腥味,不是珊瑚没用……”
“我知道,我也没怪她。只是这当口不安全,你们都回舱里,这边的事交给我就好。珊瑚好好保护苗娘和我娘,回头相公疼你。”说完这话他提了刀,几步冲到甲板上。
等他上到甲板上时,这边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那些贼寇在付出了四十几条人命之后,已经知道踢到了铁板。以恶虎庄的规模,这种死伤基本就是要家家挂孝,户户举丧。
而杨家的护院在陕西军班子弟带领下,不但稳定了阵线,反倒开始打反冲锋,那些贼人是来发财的,不是来玩命的,当确定占不到便宜后,他们能做的事就是一件,那就是跑路。
几声本地口音的呼喝加上几句黑话的吆喝,这干强人撤退的倒是很有章法,充分体现了本地人的优势。杨承祖冷哼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没这么便宜,弓弩手,给我送送他们。”
这时天色已经晚了,大约是初更刚过,黑夜之中,没有灯火照明,弓弩的准头都不怎么样。可是乱枪打鸟,总是有倒霉蛋存在。杨承祖明确听见,有人发出了惨叫声,显然是中了箭。
等到这些人退下去,红牡丹手里提了支短铳冲到甲板上,见他身上带血,两步冲过来问道:“老爷……你没事吧?我……我是说,你如果受了伤,如仙妹子就该伤心了。”
“牡丹姐,别这么客气,我没事。这血都是敌人的,我自己没受伤。咱的人怎么样?女眷们没什么损失吧,赶紧检点人数,如果丢了一个女眷,我就平了他的恶虎庄。”
“还好,我出过那事之后,对于这种事比较在意。今天……今天没有一个女人受欺负,我还亲手打死了一个贼。”
她出过那事,对于这方面格外在意,虽然没想过真会有贼来捋虎须,但她还是把女卫主力都放在这些女眷那里,同行里,还有几位是安平镖局的女镖师。一到贼人动手后,这些女人有女卫保护,没人被捉走,还有个倒霉蛋挨了牡丹一枪。于她而言,这种杀人格外有意义,似乎那个噩梦,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远了。
“老爷,咱们后几艘船上都是家当,我安排人过去看看,是不是有钱财受损。”
“不必了,咱们先检点人数,搜查一下船上有没有贼人留存。至于钱财,那是身外物,钱没了我再想办法,你们这些姑娘们,可不能被这帮混蛋捉了去。”
眼下兵荒马乱,人命不值钱,杨承祖那船上拉的家当,价值十几万两银子。随便拿出一点,都能买几十个女人。红牡丹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格外甜蜜“遇到您这么一位老爷,就是我们姐妹的福分了,为了您,就算粉身碎骨,我们也认了。我这就安排人,去检点死伤。”
这一番检点下,杨家的女眷倒是一个没少,倒是少了一件心事。至于伤亡下,这船上死了二十几个,不过多是船夫水手和安平的镖师,杨家这边的男护院死了五个,女护院死了三个,还有四个重伤。至于轻伤倒是有十几个,可是他们是被偷袭在先,打成这样的交换比,已经得算是完胜。
留在船上的贼人基本已经被杀光了,倒是没出什么其他问题,就在杨承祖这边检点死伤时,另一边猛的冲出一个人来,伸手就去抓杨承祖。
这时候大家精神都绷的紧紧的,一见有人出来,哪管那许多。铁头等几个锦衣子弟一下就扑了上去,将人牢牢按住,铁头举起皮锤般的拳头,猛的向下落去“娘的,还敢藏在船上,我就打死了你,让你见见锦衣老爷的手段。”
“别打,别打,我是孙良,孙司徒的儿子,不是贼啊。”
杨承祖提了灯笼向下照了照,然后忙挥手道:“赶紧给我起来,这是孙家少爷,你们还真打啊。我说孙少,你也是的,大晚上干什么不好装贼玩,你看被打了不是?你说这能怪谁?”
那孙良起来之后,连衣服都没顾上收拾,而是一把抓住杨承祖的胳膊道:“杨将军,杨英雄,求求你了,赶快救救我弟弟吧,他被这些土匪捉去了。若是救晚了,那就全毁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恶虎(六)
刚才杨家检点人数时,是只统计了自己家人,而没计算其他人的。这时,杨承祖也想起来,似乎徐风林也确实提到,今天杨家只是他们的次要目标,正主是孙家。看来孙交这位三朝元老,确实被人盯上了,这些匪徒一上来就是以他们为主要目标,孙家的那位老苍头已经倒在血泊中,多半活不成了。
而负责他们安全的五名安平镖局镖师武艺倒是不错,可是恶虎庄既以这里为主要攻击点,所用的都是庄中好手,五名镖师已经死伤殆尽。而孙家自己也带了两个护院出行,这种大户人家的子弟,自然不可能独自出行。除了镖师,身旁也要带几个信的过的护卫。
可是恶虎庄人太多,动手又太快,两个护卫显然在这种场合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听孙良说,两个人已经跟下去了,不过靠两个人想要救回他兄弟,显然不大可能。
“孙少,急什么?令尊乃是三朝元老,本地的衙门哪敢怠惰,明天您准备张片子送到衙门里,让衙门派衙役就好了。再不行,就调兵,恶虎庄再强,总敌不过官军。再说本地人是有办法的,这些人出来是求财不是求气,最后哪怕出赎金,令弟也会没事的。”
恶虎庄这种土匪,就算投效宁王,也不会脱离自己的匪气。他们抓人,不过就是为了架票,最后的目的就是要钱。孙家既然是三朝元老,又是做过户部尚书的,手里应该不会缺银子。就算临时不凑手,找人借一些,大家也都敢借他。
可是孙良却是哭丧着脸道:“问题是,他不能过夜啊。杨世兄,咱们借一步说话。”
他将杨承祖拉到一边,小声道:“杨公子,无论如何,也必须把我弟弟在天亮以前救出来,如果过了夜,他就不能活了。”
“不能活?你们孙家这什么规矩,被人架了票,就得把命赔上?这个家规也忒严了吧。再说你求我也没用啊,我又不是衙门,你总不能让我派我的护院去攻打恶虎庄吧?这个怎么着也得等天亮了,配合一下地方官府,不能我的人直接就过去,那办不到。”
“不是……”看着杨承祖没有去救人的意思,他犹豫一阵,终于一咬牙道:“世兄,我跟你说句实话吧,那被捉的不是我弟弟,而是我妹妹。她还没许人家呢,如果在匪窝里过了夜,她还怎么见人啊。”
“妹妹?我说孙少爷,咱别开玩笑好不好,大小姐不在家享福,出来跟你跑个什么?你这不是添乱么?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大姑娘,到处跑,这不是自己找倒霉?”
杨承祖嘴上数落着孙良,脑子里,想的是那女子沙哑的嗓音。暗道:就那个破锣嗓子,没许人家就没许人家吧,实在是不怎么好听。再说也略微胖了点,不够漂亮啊,看来大家闺秀也不都是削肩柳腰的美娇/////娘。
不过一个名门千金,如果真被匪徒捉了一晚,那就真的不能活了。可是去救人……这种事,还是不大合算啊。
见他犹豫,孙良猛的一撩衣服下摆,堆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用力磕头道:“杨世兄,我爹老来得女,爱如掌上明珠。我妹妹素有才略,孙家的生意田地,多是她在打理,所以才跟我出来,一是收债,二也是见识见识各地的才子,想为她觅一良配。只要世兄把人救出来,就是我孙家合家上下的大恩人,我们一定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您不是要到安陆州为官么,我孙家定会全力支持世兄,保证让您前程似锦,飞黄腾达。”
孙家这种地方豪强,怎么看也是地头蛇这个级别,有他们帮助,确实能对杨承祖的差事有巨大帮助。他见孙良那磕头的模样,叹口气道:
“孙公子,不必如此,起来说话。这事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但是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具体能不能帮的上忙,也说不好。最多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六字而已。”
有了他这话,孙良就已经感激不尽,可是听他答应下来这事,这次居然是赵幺娘反对。“夫君,恶虎庄不比别处,那就是一群穷凶极恶的疯子居住之地,这个闲事,咱们管不了。就算要管,派咱家里的护院去也行,总之你不能自己去。”
她们漕帮和这些地方强梁总是要打交道的,于他们的情形比较清楚。恶虎庄地处偏僻,土地贫瘠,自己也不在交通要冲上,背后靠着一片荒山,乃是个一等荒凉所在,朝廷于那里也没什么控制力。
最早那里是没什么人烟的,再后来,就是混不下去的趟将,杀人的逃犯,乃至无法生活的流民,他们渐渐聚在这里讨生活,再后来,就有一些拳头大敢杀人的出来,成了他们的首领。
在这种地方,拳头是道理,刀子是王法。有这些凶人带着,他们就开始收保护费,劫行商,连带过路的都抢。遇到争斗,他们也不跟人去讲道理,只是带起村中男女老幼,拿起扁担锄头,一个字:打。
原本恶虎庄周围也有几个村子,不是被兼并了,就是被打跑了。官府过来想收税的,打!地主来想吞掉这片田地的,打!趟将们过来想要收一笔保险费的,打!连带少林和尚要收一收香油钱的,也是一个字:打!
他们未必有多高明的艺业,但是剽悍敢斗,不怕死。属于谁碰见谁烦的那种亡命徒,偏生几个当家还有点本事,打起来不好对付。而他们本身又太穷,打赢了他们也没有好处,打输了只有干赔。几场架打下来,就连少林僧人都摇头说这地方冥顽不灵,不愿意招惹,何况其他绿林中人?
官府方面则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左右那里地力也薄,收不上什么租税,索性从黄白册上抹掉,就当他不存在。这些人倒也不是完全不懂分寸,晓得自己该打到什么地步,不该打到什么地步,久而久之,这么一个穷凶极恶的势力,就如同一支独秀,在这片天地扎根发芽。
他们劫过镖,遇到要镖的也不讲江湖规矩,直接拿起兵器就干。保镖的不想惹他们,也就按着与山寨交往的规矩交常例,连带漕帮到了这一带,也要用他们的人当纤夫,拉纤的钱还要多付。
遇到这么一个不讲理的势力,赵幺娘也觉得头疼。“这恶虎庄遇事,全村皆兵,女人也要上去打。村里的男女老少加起来怕是有千人了,这种事,咱们管不了。要想救人,我看也只有等天亮,请官府派兵才成,夫君可不能去冒险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血夜(一)
杨承祖也是听了介绍之后才知道,恶虎庄原来是如此剽悍的一个存在,徐风林只是村里的二当家,现在他被捉了,村里还有三位当家。
大当家白明光,人称白疯子,平日里温文尔雅,一旦发起疯来又是出名的不要命,江湖大佬与他打交道都觉得头疼。当初白衣军过境,对这里的情形不摸底,一支人马扎了营,要他们交五十个妇人,外加三百石粮食。
结果就是这个白明光,先是上门去谈,接着就在白衣军的营帐内硬生生用牙咬死了白衣军那位带队的军官。而随他同去的人马一起动手,把这支白衣军打的落花流水,事后居然还得了朝廷旌表。白衣军不等兴师报复,就被朝廷剿灭,这件事则在江湖中传开,也就越发没人愿意惹他们。
三当家马占魁据说是马贼出身,后来到了庄里入伙,四当家沙千里则是朝廷追捕多年的一个巨盗。几个人武艺高强手段高明,像秦起龙在河南武行里,得算是出名的好手,对上徐风林还是被打成重伤,就知道这些人不好对付。
杨家的护院依靠船只之利打了个胜仗,明天也有把握全身而退,只要恶虎庄的人脑子没病,是不大可能把他们这条船拦下的。但要是说让这些人拉着队伍去那边救人,事实上也没什么胜算。
恶虎庄本身地处偏僻,背后还靠着一片山岭,地形复杂。他们进可攻退可守,即使是官军,也未必有好办法。虽然想到一位尚书家的千金小姐落到这些强人手里,都知道是一个什么下场,可是毕竟那不是自己家人,杨承祖是自己的相公。大家要分个里外亲疏,这种救人危难的事,说说就好了,去还是算了。
如仙道:“如果我们不管,怕也不大好。孙公子都给承祖弟弟磕头了,如果不管,这个仇可就算结下了。孙家是安陆州的望族,孙交自己是三朝元老,又是个清流忠良,在朝野上下,名声好的不得了。如果他将来在安陆与咱们为难,承祖的日子也不好过。依我说,事要做,险不要冒。从咱的护院里找几个身手好的,让他们去见机行事,承祖弟弟去衙门搬兵,把场面功夫做足了就是。反正到时候厚葬这几个护院,好好对待他们家小就是了。”
她这个主意算是刀切豆腐两面光,哪头也不得罪,赵幺娘破天荒的赞道:“如仙姐好本事,这个计策出的好。”
就连月娥、玉娥姐妹这等心地商量的,这时候有得是先顾自己男人,玉娥红着脸拉住杨承祖胳膊“你撕杀了这么久,人早就乏了,哪还能去救人?再说……再说我现在也有了你个骨肉,我不想我孩子的爹,去冒这个风险。”
杨承祖笑着将她和铁珊瑚都拉到自己怀里,在两人的肚子上轻抚着“是啊,我还没见到我未出世的儿子姑娘呢,哪舍得死。不过啊,这事派几个护院是不成。这种安排,从表面上是说不出什么,但是孙交何许人也?三朝元老啊,做过户部尚书的主,这点小心眼,我想是瞒不过他。如果这样做,他心里不知道怎么恨我,最多是找不到由头发作而已。所以这次,要去,也得是我去。不然的话,跟不管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那就是我去吧。”赵幺娘起身道:“我爹是漕帮大香头,我漕帮好歹也是水上大帮会,以往不理他,是懒得理。跟这种人打,赢了有什么用?好瓷器不碰烂砖头,可是他们这回敢来踩我们漕帮的船,再不动手,就让他们小看漕帮了。我这就带奉剑和捧弓,去恶虎庄拜山要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有我们漕帮的面子,或许能把人要出来。”
“你给我老实坐下。”杨承祖一瞪眼,赵幺娘立刻就从英气勃发的女侠变成了低眉顺眼的小媳妇,乖乖坐下了。
“咱家男的没死绝呢,能让你去么?他们都说了,要捉咱家的女眷回去做老婆,你还去?那不是自己送货上门么。那帮玩意不是江湖人,而是一群穷凶极恶的疯子,江湖规矩啊,道上的讲究啊,他们都不管的。以往他们给漕帮面子,是因为他们知道惹不起。现在他们靠上了宁王,眼里哪还有漕帮,你这么漂亮,到那把你也捉起来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现在先定不下来。你们先把徐风林提来,我过一堂再说。把铁头、国恩他们也叫来,让他们帮把手。”
要论撕杀对垒,那些杨家的护院都得算是好手,或者可以叫精兵强将。可是要讲究动刑,这些人就都是外行
。铁头、宋国恩等人家学渊源在这方面都是行家里手,事实上,今天晚上船上死人不少。在杨承祖提审前,这恶虎庄的几个俘虏已经给好好招待了一通。
徐风林被赵幺娘的连珠弹打瞎一只眼,等到被提过来时,人都已经没了模样。看来那些人在他身上没少使力。只是他一身硬功了得,倒是没有生命危险,用仅剩的一只眼看了一眼杨承祖,脸上露出个不屑的表情,又将眼闭上。
杨承祖手里拿了柄锋利的匕首在手里来回把玩,见他这副模样,也不着恼,而是笑着道:“二当家,不错么。听说你和你们恶虎庄的几个俘虏都有点骨气,被打的很惨,可就是没人求饶。”
“输了就要认,挨打要站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爷落到你手里,没打算活着出去。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徐风林挨那一脚,吐了几口血,说话中气已经不大足,但是依旧是个不肯低头的硬汉形象。
“好啊,我就是喜欢你们这种说话痛快的。”杨承祖冷冷一笑“送你上路,那是一定的,不过你就这么走了,太浪费了。你得先把我要问的东西告诉我,我才能送你上路。”
“休想。”
“或许吧,不过我总想试试。我听说人的两只眼睛如果突然少了一只,看东西会很别扭的。干脆我让你舒服一点吧,铁头,把他另外一只眼挖了,让他吃下去。对,必须亲口吃下去,不许吐出来。然后是手指,接着是脚趾,如果吃了这些他还不招,我再让他吃掉他那玩意。我倒要看看,二当家的胃口,到底能有多好。”
第二百九十六章血夜(二)
等孙良赶到这大厅时,这徐风林已经奄奄一息,比死人只多了一口气。他急道:“这是怎么搞的,谁让你们把人弄成这样的,你们……你们简直是胡闹。”
杨承祖问道:“孙少,我们是在救你妹妹,你却说我们胡闹,你这是什么意思?”
“救我妹妹?就你这么个救法么?”孙良也有点起急“我告诉你,我妹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我爹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孙家在安陆一呼百应,到时候有你这小官罪受。”
“孙少,你先别忙着放狠话,我就问问你,我这样做哪不对了?”
“这还用说?你把恶虎庄的二当家弄成这样,还想着救我妹妹么?我本来是嘱咐两位护院跟上去,跟山贼谈一谈走马换将的事,你这么一搞,难道用这么个死人去换将么。”
杨承祖听他这么一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前仰后合,直到孙良一张白脸变成了紫茄子,才收住笑容,忽然面色一沉,骂道:“胡说八道!当官的脸,简直要被你丢尽了!”
“你骂谁?”
“当然是骂你。不跟恐……不跟山贼就人质问题妥协,是起码的态度,如果连这点立场都没有,你只配被山贼拉着鼻子走。我跟你说一句孙少爷,现在被绑的是你妹妹,搞不好人已经被轮了。你清醒一点行不行?还谈判,谈他娘个头。现在就是两条路,第一救出孙小姐,然后把恶虎庄杀光。第二,孙小姐发生了不幸,恶虎庄更要杀光,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谈判?恶虎庄大当家绰号叫白疯子的,你跟他谈判?你凭什么认为,他会跟你谈的?”
“他……他虽然叫白疯子,可毕竟不是真疯子。我孙家的名号,他应该是听说过的。他应该知道,真对我妹妹做了什么,会有什么后果。”
孙良毕竟是个书生,往日里在书斋中畅谈天下时,确实有指点天下,纵横无敌的气派。可真到了这种事上,书生还是比不得杨承祖这种杀过人,又去过三边的军汉有气魄。被他一骂,说话就没了底气,仿佛他真做了什么理亏的事一样,向后退了两步。
可是杨承祖从椅子上站起来,不依不饶的向前迈着步子,用手指着他的面门道:“他知道孙家,他当然知道孙家,他要是不知道孙家,就不会动手抢了。我告诉你,徐风林招了,这次他们就是冲孙尚书的家眷动的手。我这边死伤几十人,都是替你们老孙家挡了刀子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不是你们在我的船上,他们根本不会来的好么。如果我心狠一点,把你们赶下船去,现在我在搂着我的小妾睡觉,而不是杀人审贼。”
“如果你想谈判,那好,你去谈啊。我不管了,你妹妹是被人玩也好,是被轮也好,跟我没有关系。也许你们孙家能多一个淳朴善良的女婿也不一定,我要回去睡觉了,你自己搞定吧。”
孙良见他要甩手不管,不由想起当初妹妹说的话,也许在这个时间段内,大明的天下,真是是一个属于武夫的时代。他们孙家确实有势力,即使是在河南这地方,孙家一样有自己的力量可以调遣,可问题是,这些力量,都得到天亮以后,他才能挨个去拜访,动用。
就算有一些眼下可以拜访的,等到动员起来,也得是天亮。如果妹妹在匪窟里待一晚……他脑海中浮现起了一些女人披头散发不成人形的模样,又想起几个因为被自己强行收房,而跳了井,最后泡的整个人都浮肿的丫鬟。如果自己的妹妹也成了那样……
他只好再次拉住杨承祖的胳膊,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杨世兄,杨将军,是我不好,是我糊涂行了吧。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千万先救人要紧,将来我给您磕头赔罪都成。”
反正妹妹已经被贼掳走了,就算救出来,这名声也要受点损害,要不然……就便宜他吧。
看着眼前的杨承祖,孙良忽然间带上了点舅子看妹夫的目光。这人虽然女人多,又是个武官,可是卖相着实不错。至于女人多好办,等妹妹进门以后,肯定是要当大妇的,把那些女人都发卖了或是打死,这不难处理。
至于自己今天在他面前丢点人,左右是一家人,丢人也没丢到外面去。将来他再本事,难道还敢用在自己这个舅哥身上?因此他也彻底放开了,没了架子,而是不住的赔小心道:“我不会说话,我不是东西,只要你救了我妹妹,你打我一顿都成。”
“你要真想救你妹妹,就被跟里瞎掺和了。”杨承祖一推他“那些人贪得无厌,你跟他们谈,他们只会先要释放俘虏,然后要钱粮,要刀枪,要盔甲。等能要的都要的差不多了,他们要不是还你一个玩的不成人形的女人,要不然就是还你个死尸。当然,也有另一个可能性,就是令妹挺着大肚子,安心给山贼当婆娘。所以对他们,不是不能谈,而不是不能用这种方法谈,跟他们谈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用刀。你是个读书人,动笔,我不行,动刀,你不行,这里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回到自己的舱里,他脱了这身血衣,月娥与玉娥红着眼睛帮他换了一身夜行衣,而幺娘则在他的手铳里压好了弹药,将一支又一支的手铳、袖箭,小弩挂到他身上。如仙与珊瑚则将挑好的单刀摆在桌上,看着杨承祖用长刀、短刀、匕首,把自己武装起来。
如仙道:“你不是说你去讲道理,让他们放人的么?还带刀啊。”
杨承祖则往百宝囊里放着石灰包,同时答道“跟恶虎庄的人讲道理,就是得用这个,不然他们听不懂。我到那会给他们念一首诗,让他们听一听。”
“念诗?夫君还懂做诗?……不是,我是说,那些粗坯还懂得诗?你准备念什么?先给我们听听吧。”玉娥的眼睛格外发亮,她心中终究还是仰慕才子,明明和张孝先已经没了可能,但如果自己的丈夫也能念诗,那心里多少还能有些慰寄。
“诗啊,那算个什么,张口就来。”杨承祖将最后一柄匕首塞到靴筒里,随口念道:“我送他们的诗已经想好了,你们听着啊: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上苍饶过谁!”
黑夜之中,杨承祖下了船,乘小船上岸,由于没有灯火,看不到他的影子,风中只留下他的高声朗诵“看前方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杀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第二百九十七章血夜(三)
森林内,一场搏斗还在继续,一条矮胖如肉球的汉子,手中日月双刀舞动起来如同一道光轮,在地上滚来滚去。将与他对手的汉子砍的不停的后退,根本无法招架。
江湖上虽然有地趟刀这一类的功夫,可是终究用起来太难看,大家出来混是要个形象的,想象不好,就没有名气,没有名气就找不到工作,没有工作就无法养家糊口。所以这地趟刀虽然好用,可是没几个人真正去练它。真要遇到了,却发现太难对付。
与矮胖男子交手的,乃是个四十开外的汉子,一身刀法本来不在这矮子之下。可问题是对方这刀法太刁钻,他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能不住的闪避。那矮子则显的游刃有余,一边用刀砍着敌人,一边还有余裕说话
“你叫岳春是吧?孙府的护院吧,我叫沙里飞,被朝廷通缉了很多年了。当年跟着白衣军,后来跟白老大,你说说,始终没绕开姓白的,是不是缘分?我这刀法,很多人看不起,说是像个肉丸子在地上滚,可是他们就不明白,这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在战场上,被官军追,被敌人追,头上都是长枪,刺过来又刺过去,一不留神就捅成个筛子。只有在地上滚啊,才是安全的。”
他手脚不停,边滚边轮刀砍,那名为岳春的护院虽然身手了得,可此时已经累的满头是汗,越来越狼狈。他连应付这种攻击都困难,就更没力气开口说话了。
“你他娘的追了我们半夜,也不嫌累。孙家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值得你们这么玩命。不过我看你也累的够戗了,还是在这歇一歇吧,躺下!”
一声大喝,两人的身子撞在一起,接着沙里飞就从岳春身边滚了过去,而岳春的身子向前冲了几步,接着就倒在了地上,口内发出阵阵哀号。他的两条腿自膝盖以下,都被斩了下去,鲜血如注。
“小姐……小姐……”他惨叫着,似乎还想努力向前爬几步,可是这当口沙里飞已经站了起来,几步来到他身边。抬起脚,朝着他的手踩了下去,接着就开始左右一阵碾压
“你知道么,我生的矮,连女人都不愿意看我,只愿意看那些高高大大的。所以我从小就恨你们这些高个子,练这刀法,就为了砍断你们这些高个子的腿,让你们变的比我还矮。另外,告诉你一句,你追错方向了,孙家的票不在我们手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双刀向下一阵乱斩,刀快如风,血肉横飞……。等到他砍的过了瘾,才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今天这仗打的窝囊,现在才算过了点瘾。小姐?不是所是孙家小少爷么?难道是花票……这他娘的。”他眼光之中,多了几分银谢的意味,用舌头舔了舔上嘴唇“花票……尚书家的千金,有意思,这事有意思。”
“孙尚书的小姐?居然不是公子?”另一座树林内,一个高大魁梧的大汉,肩膀上扛着一个鱼网,鱼网里的人一阵剧烈的挣扎扭动。与那汉子对峙的,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生的相貌堂堂,一身打扮,也是个标准的武夫,在手中,提着护手双钩。
“耿直耿老师是吧?”那汉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听说过,说起来,咱两家还是有些关系的。我没记错的话,耿老师的师父,好象跟我师父,还是把兄弟来着,咱是一家人呢。你说说这事闹的,怎么动到了自己人头上,不合适啊。”
“没什么,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事,也是常有的。是我们事先没通知白大当家,说起来,是我们的事没做好,不关你们的事。”耿直嘴里说的客气,手上的双钩可丝毫不敢放松。
江湖上这种关系扯淡的很,当年师门的这点情义,他可不敢指望白明光真会因此就给自己面子。不过他也有自己的仗恃,那就是自己背后的主人,三朝元老,当朝尚书,这些不是说出来听听,而是实打实的关系。
恶虎庄这种组织能一直存在,固然是靠他们能打敢打,外加上下一心,几百人一条命。可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没有真正的去触动官府的底线,最多是小打小闹的惹点小祸,官府不与他们为难。可是这次他们动的是尚书的家眷,朝廷不会像过去那样对他们手下留情。
如果这次恶虎庄真的加害了孙家小姐,那么下面要迎来的,必然是朝廷的大军,到时候整个河南省的正军都不会放过他们。以恶虎庄的本钱,想想也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敌的过河南的官健。
耿直不信交情,但是他信实力,他将双钩一分“白老大,你是条好汉,我认你。这次的事,其实我们也有不对之处,所以咱们把过去的事忘了,只要你把小姐放回来,我做主,赔给你一笔银子。你们恶虎庄不容易,在这地方讨生活,求的就是个活路。你说个数,我虽然只是个护院,可是这钱的主,我还是能做的,你开个价吧。另外你们有人落在杨承祖手里,里面听说还有个头脑,只要你把小姐放了,你们那个头脑,我替你弄出来。”
“你说的那个头脑,是我们的二当家,我的结拜兄弟,他比钱重要。”白明光一边说着,一边将鱼网放在地上
“我们加入了顺德天子,就是宁王。手里没有投名状,就有人来说,让我们架了孙尚书家子弟的票,既能有钱使,又能在千岁面前落个功劳,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所以呢,大家就动了手了,结果他娘的,死了那么多人,回去还不知道要多少人哭,烦死,这买卖做赔了。所以现在我想的,就是把自己家的二弟换回来,不过你说了算么?”
耿直心头一松“白老大放心,这事我有把握,肯定能从杨承祖那把二爷要回来。”
“别叫白老大,叫白大哥,叫白老大就远了。钱的事好说,我们出来混的,要的是义气,钱财不能害了义气。只要你们能把我二弟放回来,就一切好商量。按说,咱两头得同时交人,走马换将。可谁让咱两边师门有关系呢,我不信谁,也得信你啊。所以先把人给你,你带回去。不过你要是骗我,我可不饶你。”
耿直心头狂喜,忙一施礼“白大哥放心,我耿某以性命担保,肯定把二当家放回来。如果做不到,您只管找我说话,要杀要剐,绝无埋怨。”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信的着你。人给你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血夜(四)
白明光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说完这话,就将那鱼网向着耿直怀里一推,耿直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面前。他手中合着护手钩,一不留神就会伤了小姐,急忙将双钩一扔。伸手在那鱼网上一搭,急道:“白老弟,你这是唱的哪出……”
大户人家的护院,与镖行的镖师不太一样,并不是武艺高强就可以胜任的。大宅门里的规矩,乃至于那些明里暗里的人言,都要顾忌。
耿直能在孙交家里做上护院,除了一身武艺过硬外,就是他确实是个守规矩的主。男女授受不亲,他既不能让小姐真的摔在地上,也不敢真用自己的手去碰小姐的身子。这其中分寸的拿捏,远比与人放对还要困难。
“我唱的是哪出?耿老师,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叫白疯子的么?”白明光在推出那鱼网的一刹那,人如同炮弹一般向前疾射而出。
耿直只觉得眼前一花,他的手堪堪碰到那鱼网的边沿时,白明光的身子已经抢入他的怀中。耿直并非是庸手,虽然是被暗算的状态,他也同样有还手之力。虽惊不乱,一手扶鱼网,另一手已经做出还击。
寂静的夜里,一阵拳脚交击声大响,鲜血夹杂着惨叫声以及女子的惊叫声,随风飘扬。等到两人分开之时,耿直连退几步,身子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用手指着身前
“你、你……”
他此时头脸之上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而白明光的头脸身上,也是血迹斑斑,只是那血都是耿直身上的,他自己并未受伤。只见他一张口,将一块带血的肉吐了出来,露出一口夹着血丝的白亮牙齿
“我怎么样?你耿大侠双钩很有名堂,我是知道的,自然不敢和你硬拼了。能用这种办法解决你,我也不想多废力气。你居然相信我会看在师门的交情上,给你面子,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长的。就算你师父在这,或是我师父在这,也是一样。我眼里只有朋友和敌人,没有什么交情!包括我们的二当家,也是一样,我们恶虎庄的人,被人拿了,就是个死,没什么可以商量的。”
他边说边连到那鱼网之前,又将鱼网扛在肩上“我还以为是孙家少爷,没想到,居然是小姐,哈哈,这回有意思了。你们啊,真的以为一个孙尚书就能唬的住我?顾忌,规矩,那是别人讲的,我们,不讲!当初那白衣贼,也以为他们人多手狠,我们不敢动他。结果怎么样呢,又要钱又要粮又要女人,我就这么咬死了白衣贼的大头领。恶虎庄依旧是恶虎庄,谁能动的了我们?”
耿直此时已经咽了气,只是死尸一时未曾倒地,白明光哼了一声“骨头倒硬,死了还不肯消停,既然死了,就给我有点死人的模样,别在这讨人厌了。”
他用手一推,耿直的死尸倒在地上,他又朝死尸上吐了口唾沫“不知道你这么拼命,孙家会不会给你来一笔抚恤。蠢货!”
他又朝鱼网里看了一眼“女人,你这一路上,丢了不少东西下去,是在为救兵指路吧。你确实很聪明,不过没什么用,没有人能救你。谁要敢追到恶虎庄来要人,也只会是和你家护院做个伴。你也不用害怕,我不杀你,我们恶虎庄很久没有女人了,一个尚书的闺女……有点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在那网中人的屯上,狠捏了一把,那女子只当他发了狂,要在这里侵害自己,吓的惊叫了半声。但马上就闭上了嘴,她知道,自己的惊叫除了引发这个魔鬼的征服玉外,不会有任何作用。
作为尚书的千金,她无法抗拒这种悲惨的命运,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暴徒从她的身上体会到快感和满足。与普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不同,这位千金是见过些世面的,耿直那惨不忍睹的模样,还是即将到来的不幸,都没能摧毁她的精神和意志。她现在脑子里反复出现的只有两个字:报仇,一定要报仇。
银牙紧咬,一语不发,紧紧闭上眼睛,只等着这恶魔下一步的动作。只是预料中的那狂风暴雨并没有来,隔着鱼网,白明光只在她身上摸了几把,就又将她扛在肩上,顺势在她的脚上捏了一下。
“乃乃的,女扮男装,还穿的官靴,不知道是不是三寸金莲啊。不过想来,尚书家的闺女,一定是裹的一双好脚,没错吧?真想现在就干了你。不过不行啊,眼下时候不对。不过也不用急,整个村里的年轻媳妇,我都睡过。等你成了恶虎庄的女人,咱们有的是时间,到时候,我会让你生下几个儿子,给你的婆家承继香火,说不定,你婆婆还会感激我呢。”他嘴里说着,步下不停,风中只留下他一阵如同夜枭的笑声。
恶虎庄离交手的树林十几里的路程,等白明光来到村口时,村里已经知道这次攻击不利死伤惨重的事。那些死尸有一部分抢了回来,有一部分连同彩号,都丢在了船上。村里的女人有的去那些尸堆里认自己的男人,还有的则在队伍里焦急的寻找着。时不时就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声音顺着风传出老远。
有几个妇人见白明光回来,就围过来道:“庄主,俺的男人回来没有?……您看没看见三狗的爹?”白明光也不理她们,而是扛着孙小姐一路到了村里的祠堂门口,一脚踢开门,将鱼网朝祠堂的地上一丢。站在祠堂门口大喊道:“各家各户当家的,到大祠堂里议事啊!”
村内悬挂的那口大钟猛的敲响,宣布着庄主的命令,各家各户的女人知道厉害,并不敢过来厮闹。而剩下的男人中,各家说了算的当家人,纷纷朝着祠堂走了过来。
此时这种民间祠堂并不被官府认可,也就是所谓的银祠,属于官府打击拆除的范畴之内。只是恶虎庄本就是无法之地,这些官府的规定,于他们而言就没什么约束力。祠堂内神主台上,放着百十个牌位。这些都是为了恶虎庄与人搏斗撕杀时,死掉的男人,死后他们的牌位就会被供奉在这里,受村民的朝拜。
这次的事后,想来这祠堂里的牌位,又会多出许多吧。白明光扫视了一圈祠堂里的人,老三马占魁,老四沙千里分别在上下手的位置坐下,原本属于徐风林的位置,已经被马占魁占了。
想来很快徐风林的一切,都会属于马占魁,自己必须跟他比快,比如徐风林那两个女儿……
他一边想着,一边对众人道:“老少爷们,各位弟兄,这次咱们确实栽了。那几条船上的点子太扎手,大家没讨到便宜,还折了不少人手。不过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你们看。”他用手指向那鱼网“这是肉票,而且我还要向大家交个底,这是一张花票。”
第二百九十九章血夜(五)
架票架到花票,一般来说,趟将们是搞不到什么油水的。这年月重男轻女,大户人家为了儿子破出血本,但为了女儿就难说了
。再说女人进了匪巢,大抵是保不住清白的,即使赎回来,也是给条绳子,让她自尽。与其这样,很多时候,他们都是选择不赎,任其自生自灭。
不过这花票既然是尚书家的千金,哪怕是最后换不到赎金,只一想到能玩一玩尚书的女儿,也足够让这些人兴奋。他们的出身都不怎么样,有农人有流民,还有的本来就是强盗响马,或是拳匪恶霸。于他们而言,最多也就是接触到县令的夫人小姐这个层面。一个尚书的千金,与公主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吸引力大的吓人。
“咱们恶虎庄能够存在到今天,靠的就是老大你够本事,弟兄们不怕死。这些伤亡,其实也是在所难免。单就这一张花票,我看就够本了。咱们向孙家传个话,拿三千两银子来换人。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三千银子不多。如果她家不出钱,就把她卖到纪院去,到时候看他孙家的脸往哪放。”
马占魁对于死伤的事,其实并不在意,毕竟死的没有他的亲族,伤亡于他而言,也就是个数字。相反,这个眼前的尚书千金,已经让他蠢蠢欲动“大哥,按着咱的规矩,花票过来头一晚是您的。过了今晚,是不是也让弟兄们乐一乐?”
“乐?我没看出有什么可乐的。”白名光阴沉着脸,如同一汪秋水。目光阴冷,整个人在灯影里,显的十分可怕。
“这次是我指挥不利,加上消息也不准,没想到那官船上居然有如此多的人马,还有那么多军械。我们这次折损的人手,甚至超过了近两年与人撕杀的损失之和。恶虎庄家家带孝,户户哭丧,我如果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睡花票,那还算什么大当家的?咱们恶虎庄有今天,靠的不是我白明光多么行,是靠大家上下一心,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才有了这个格局。谁要想坏了这盘基业,大家第一个不放过他。”
“尚书的千金么,确实难得,该要的赎金,也确实得要。但是这个人,我白某人不要,其他当家的也不能要。就按着以往那些抓来的女人处理,给咱恶虎庄的男人做老婆。今天我们死了这么多后生,就得让这些女人,为咱生出足够多的男丁来,我们恶虎庄才能人丁兴旺。才没有人能欺负我们。”
恶虎庄在这一代臭名昭著,既穷且恶,没有女人愿意嫁过来。如果靠着他们自己,那就注定打一辈子光棍。即便是破出银子来下彩礼,也没人愿意攀上这么一群穷凶极恶的亲家。
后来还是在白明光的带领下,这些人或是拿出银子在远处买老婆,再不然就是拿着兵器在附近抢女人。不管是赶集的村妇,还是出来拾柴打草的村姑,乃至过路的女客,有谁是谁,总算是让村里的男丁大多讨上了老婆,也让白明光这庄主位置越发稳当。
可是以往那些妇人最多不过是有些城里的女人,细皮嫩肉,就得算是极品。尚书的闺女,那是连想都不敢想。一个尚书的女儿,给自己这些庄稼人当老婆?
“大哥,你说的是真的?这么好的闺女,给咱当媳妇?可是她可是尚书家的千金,能跟咱这些泥腿子安心过日子?”
马占魁心情颇为激动,他家里可有几个儿子没能讨到老婆。如果能讨到这个闺女做儿媳妇,自己这个当爹的,也不免可以分润一二。
只要能讨到这个儿媳妇,就算未来几年自己家少分些好处,自己也都认了。只是他心里还是有点担心,那可是尚书家的闺女,若是不能留住人,那早晚还是鸡飞蛋打。
白明光冷眼看了他一眼“三弟,这有什么不能的?区区一个尚书的闺女而已,有点出息。不管她是谁的闺女,她也是个女人。不服就睡服,再不行就打断她的腿。以往那些女人怎么对待,这个女人怎么对待就是,等她生了娃娃,不安心还能怎么样。”
马占魁点头道:“还是大哥英明,您是知道的,我家还有三个儿子都没娶到老婆。您看看,这花票是不是该许给我家儿子……”他搓搓手,又嘿嘿一笑“我也知道,这是天鹅肉,也不是那么好要的。这次要来银子,我家就不分了。我再拿出笔银子来,分给众位乡亲父老,这样您看如何。”
他是个马匪出身,当年加入恶虎庄时,是带着十几个马上健儿外加十几匹脚力来的。在庄内,也颇有些实力。他一说这话,那些庄中父老也就没什么话说,只看着白明光等着他宣布。想来二当家既然被拿,多半是不成了,三当家递补二当家也是情理之中。这二当家的面子,大当家总是要给的。
哪知白明光摇头道:“三弟,你家那三个后生,我是知道的。他们的事交给我,我白明光当着合庄父老的面发个誓,将来定为你家找三个可心的儿媳就是。如果找的不满意,你就找我说话。”
马占魁见他如此说,就知道自家儿子没希望了,他忍不住问道:“白老大,那你的意思是,这闺女嫁给谁?我是知道的,嫂子去的早,难不成,您要把她收做咱的压寨?”
“事情不是这么回事。”白明光摇摇头“我若是真的自己留下这个妇人,有什么资格当你们的大哥?”他站起身子,走下自己的交椅,一直来到祠堂靠门首的地方,从角落里,搀起一个老人来。
这老人年纪满头白发,后背已驼,老态龙钟,眼睛总是睁不开的样子,看不到什么精神。这人马占魁自然是认识的,是恶虎庄的一个普通乡民,名叫鲁老实。在恶虎庄的词典里,老实就等于窝囊,他也人如其名,在村里没什么存在感。年老力衰,临阵冲杀的事,是指望不上的。他的儿子是个痴呆,没什么用处。
在恶虎庄这种地方,像鲁老实这种只会拾掇庄稼的真正庄户人地位最低,好在他还负担着收尸烧尸的苦差事,否则早就被赶出庄去。平日里不管分什么战利品,他家也分不到什么东西。像尚书千金这种好事,无论如何,也不该轮到他家头上的。
白明光拉着鲁老实,一直来到自己的宝坐之前,“鲁伯,你家的大柱现在还没婆娘,这事我是记在心里的。咱们恶虎庄内,不拘身份,一视同仁。大柱兄弟这些年没娶到老婆,是我这个庄主失职,今天这个尚书家的闺女,就许给你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