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定亲
感受到苏长言似乎在自己发梢间放了什么,宁雪魄也不恼,取出随身带的小镜照了起来。
乌发雪肤,红唇水眸,青色的簪子插在未着珠翠的发髻上,雅而不俗,柔而不媚,宁雪魄的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
心头痒痒的,那片羽毛又开始轻轻的挠了。
看着宁雪魄对着小镜顾影自怜,苏长言凑得离她近了些,苏长言的脸也恰好出现在了镜子里。
眼睛有些浮肿,脸色苍白,看上去比初见之时憔悴了些许,与宁雪魄的温婉大方双颊带红相比,显得有些不般配。
而那双眼睛里,一瞬间,似乎透射了一股冷意。
宁雪魄有些奇怪,再仔细一看。
苏长言对着镜子一笑,整个人添了几分柔意,看上去温和了许多。
刚刚看到的那股冷意怕是镜子反射出现的错觉,毕竟苏长言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
宁雪魄放下镜子,转过身子,想要说些什么,苏长言却率先开了口:“雪魄,明日我想登门拜访。”
宁雪魄瞬间忘记了之前想要说的话,抬起头看向苏长言,他的眼睛有些浮肿,还带着些惺忪的倦容。
看着这样的苏长言,宁雪魄觉得自己的心头又软了几分。
整颗心儿似是被扔进了羽毛堆里,软软的,柔柔的,痒痒的,说不出什么滋味,却也那么舒坦。
“好。”万千心绪化作笑意在宁雪魄的嘴角绽放,整个人散发出浓烈的栀子花的香甜味。在这冬日里头,像是初生暖阳一般融化着任何一块坚冰。
可惜苏长言的心,已经变成了一块石头。
阳光再暖,也融化不了石头。
“也是时候,该谈谈正事了。”
苏长言此刻,一如既往的丰神俊朗,整个人的神情,如同三年前白罗刹与他初见时那样,平易近人,却又高不可攀。
宁雪魄突然想伸手,触碰一下眼前这个人,确认他的真实性,确认这句话是否出自他口。
苏长言却轻轻俯身,帮她把一缕散落的头发撩至耳朵后面。
苏长言的手指格外的轻柔,一点都没有触碰到宁雪魄,仅有气流擦过,宁雪魄的耳朵立即开始发烫。
苏长言似笑非笑,宁雪魄赶紧低下了头,调转身子开始小跑:“我先回去了,与长辈说一下这事。”
看着宁雪魄跑远,苏长言脸上的笑容立即消退,一双眼睛冷的像寒冰一样,他从地上团了一团雪,用雪水重重地揉搓着自己的手,似乎想擦去刚刚手指产生的触觉。
宁家正厅里面,宁东来和相露芝坐在主位上,宁雪魄坐在相露芝身侧,苏长言则坐在了宁东来身侧。
宁东来对于苏长言很是不满意,来了东岐四个多月,临近年关了才来拜会,这一来拜会便想娶走自己的宝贝女儿,岂有此理。
相露芝却是看着这样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很是满意,听着苏长言讲话,频频点头,苏长言呈上的苏源城特意送来的拒霜花艳芙蓉酥早已命下人摆了盘端出来。
看着自己丈夫有些想冷着脸,相露芝适时热场道:“长言啊,你送的这个芙蓉酥我还是年轻时吃过的,这么些年来一直想着它的味,今日真是托了雪儿的福。”
说完话,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宁雪魄。
雪魄立即会意:“对呀,这芙蓉酥香气宜人,又入口极化,甜而不腻,实在是太好吃了。”
“江南这种精致好吃的点心多着呢,瞧这丫头,人家还以为我们怎么苛待你了。”相露芝笑着说道。
“长言,你可有会做这道点心的匠人,留一个在这儿,时时给娘做呗。”
宁东来吹胡子瞪眼:“哼,什么这儿那儿,这里是你家。”还没成亲,胳膊肘倒是向外拐了。
宁雪魄撅了噘嘴,难得的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态。
苏长言适时开口道:“这点心长言也会做,不如叫哪位丫鬟过来,我口述一下做法便可。”
“春红,你手巧,你来听着。”宁雪魄立即吩咐道。
春红陡然被点名,身子颤了一下,才立了出来。
苏长言对着春红温和的点头示意,春红看着这样一张脸,整个人立即放松了下来。
“其实说来也简单,原料无非是糯米,猪油,糖浆,花瓣。”
“用糯米制成年糕切片,猪油翻炒,拌上熬好的糖浆,装进方形的模具里压实,撒上糖霜和花瓣,切割脱模就好了。至于这模具,说来也巧,我还真叫人带了两套过来。”
“呀,竟这般简单。春红,会了吗?”宁雪魄立即适时应和,转头看向春红,一双眼睛眨个不停,发射着信号。
春红只能硬着头皮答道:“会,会了。”
“乖,来,赏你一块吃。”宁雪魄说着递了一块芙蓉酥到春红嘴里。
“哼。”宁东来不再挑刺,默默的刷着自己的存在感。
苏长言适时的掏出一块黑色的石头呈给宁东来:“伯父,这是长言早年游历时得到的一块徽墨,听雪魄说,您在书法上颇有造诣,这个徽墨今日终于是得遇良主了。”
宁东来一看到那墨,眼睛就发亮了,他故作镇定的把它接过来,用双指轻轻拈着,放到鼻尖嗅了一下,闻着那阵阵香味,立即道:“确实是徽墨,长言,伯父要多谢你了啊。”
宁雪魄捂着嘴忍不住偷笑起来,这父亲大人,明明是个武林人士,偏好附庸风雅,爱舞墨,字没写好,墨倒是收藏了一堆。
“改日长言还想去伯父的书法参观参观,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有的有的,别改日了,等下就去吧。”宁东来说着便要站起来拉苏长言走。
“父亲。”宁雪魄立即喊住。
宁东来摸着头,满脸堆笑,一脸慈祥的看着苏长言:“长言啊,你别搁那儿吭哧瘪肚罗里八嗦的,先痛快儿利索儿把该整明白事儿整明白了,要把饭吃了,那啥玩意儿过后再说啊。”这宁东来一得意,官话都给忘了,东岐口音呲溜就冒了出来。
宁雪魄有些不忍直视,侧过头去。
苏长言开口道:“我和雪魄的八字,在我们小时候便合过,结果的话,伯父伯母肯定早已知晓,天定良缘。“
说到此处,宁雪魄害羞的看了苏长言一眼,拿了块帕子半掩着面。
宁东来和相露芝连连点头称是。
“我今日把雪魄的八字与信物带来了。麻烦伯父伯母,把我的八字也拿出来吧。”
苏长言说完,从怀中掏出了游龙仪。
宁东来与相露芝的脸色立即开始发白。
225
苏长言把游龙仪拿了出来,礼貌的看着宁东来夫妇,等着他们把相对应的另一个也拿出来。
宁雪魄从未见过两人之间的信物,看到苏长言掏出了游龙仪,格外好奇,伸长了脖子仔细的瞧着。
宁东来的脸色有些不自在,相露芝如雪般的面容变得有些灰黄,整个人的气色立即有些萎靡。
苏长言惯会察言观色,也看出了两人的奇怪。
但是,只是拿个信物而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苏长言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注意,自己该如何表现才是。
而宁东来夫妇则是盯着苏长言手中的游龙仪,一言不发。
场面瞬间僵住。
原本宁雪魄打量着苏长言的游龙仪,可是她也逐渐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现在只是拿信物走个流程而已,怎么爹娘这个反应。
“爹,你把东西拿出来呀。”
宁东来陡然被女儿点名,整张脸跟苦瓜菜似的,咧着嘴强颜欢笑。
九尺的壮汉摆出这个表情,看上去格外狰狞。
“长言啊,我一不溜秋的把东西给摆忘记了。”
相露芝整个人抖了一下,像是是被打开了穴道似的,紧跟着道:“让你这混球把东西拿来拿去的,我说我收着,没成想你给丢了,你说你混不混。”
说完相露芝对着苏长言道歉:“不好意思哦,长言,可能一时之间还找不到。”
这下轮到宁雪魄急了,这定亲的信物没了,这亲,还结吗?
宁雪魄立即用眼神求助苏长言。
苏长言大约是看到了宁雪魄的求救信号,把游龙仪收了起来:“无妨,这信物也就是认人用的,关键还是苏宁两家的感情在这里。”
“对对。”宁东来立即点头表示赞同。
这游龙仪不可能轻易丢,宁东来再蠢也不可能把这个东西给弄丢,更何况宁东来在江湖中的诨号是“赛诸葛”,赞的就是此人的心细如发,事无巨细。
但是眼下他们丢了东西这事,不能摆在台面上讲,若是讲出来,这婚约便算作废了。
可苏家和宁家的结盟势在必行。
既如此,趁此机会,反而可以在论婚事之时占点上峰。
于是,后面苏长言提到婚期就定在来年二月初八,两家路途远,大部分礼节便省了,就在东岐操办等等诸多要求,宁东来夫妇也都一一点头同意。
但凡谈及儿女亲事,谁家若是错了哪一环,那必然是要低头的。
而生了女儿的,总是更吃亏一点。
婚期这般紧,又要在东岐办,这花销,绝不会少。
可即便苏长言提了这么多不合理要求,宁东来夫妇也都应下了。
但是后面的书房之约,却是不方便践行了。
午饭之后,苏长言便起身告辞了。
苏长言刚走,宁东来和相露芝火急火燎地往后院赶去,两人穿过一片片院子,来到一片小树林。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便穿过小树林,走到了一个院落前。
“爹,您在吗,儿子带着露芝来看您了。”宁东来在院子外面喊道。
宁弘业冷笑了几声,嘲讽道:“你们两夫妻无事不登三宝殿,进来吧。”
两人走进房子里,却发现这屋里头暖和的紧。
里面只有一桌四椅子,但却有一热炕,热炕旁的地上有一堆瓜子皮。
此刻宁弘业就躺在热炕上,嗑着瓜子,一张老脸满是机敏。
“爹,苏家的人来了。”宁东来见着宁弘业,有些唯唯诺诺的,九尺的汉子瑟缩着肩膀像个小姑娘一样。
“我就瞧不起你这娘么样,怎么样,你们东西丢了的事被拆穿了吧。”宁弘业吐了一口瓜子皮,“露芝,来嗑瓜子,吃冻柿子。”
相露芝拿起一小撮瓜子:“谢谢爹。爹啊,你帮帮我们吧。”
宁东来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宁弘业越听越气,猛地拍了一下小桌板:“你们这司马昭之心太明显了,摆明了有问题,人家还不顺着杆子往上爬。”
“可是爹,我们东西真的丢了啊,而且是雪魄弄丢在外头的。”
“我呸。”宁弘业吐了一口瓜子在宁东来脸上,宁东来完全不敢躲,生生受了。
“我一直说她不是雪魄,你们偏偏不肯信,真是雪魄怎么连玉也不知道,游龙仪也不知道。”
“可是滴血认亲,她是过了的。”宁东来辩解道,“当时她那么小就出去治病了,后来又是被二弟他们找回来的,谁知道这孩子经历过什么。”
相露芝没有说话,有些时候,她也会怀疑。
但是她知道,宁家不能走丢宁雪魄。
他们夫妻两人只有一个孩子,若是没有了子嗣,便不能再执掌宁家。
“我对她好,是因为是我宁家子孙,但凡我宁家子孙,跟你血缘关系亲些的,这滴血认亲还能不过?若她原本就是你二弟的女儿呢!”宁弘业诘问道。
“爹,您不要再说了。雪魄就是我们的孩子,苏家都已上门了,而宁家这些年也大有颓势,这亲必须结啊。”宁东来苦着张脸,“只是这信物,不好办啊,到时候成亲当日拿不出来可如何是好。”
宁弘业苦笑,拿着瓜子砸向自己那身在局中一时之间有些找不到突破口的儿子:“他都提了这么多要求,你们也应了,银子也花了,事也办了,我想这苏长言应该是个聪明人,定然不会在成亲当日不给脸。他要么主动提出来换个物件,要么,索性对此闭口不提。你们且等着吧。”
宁东来眨巴着眼睛,开始仔细捋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想了几遍后,突然开窍:“爹,你说的对,我们无需这样,只要好好操办就是了。况且,我们每况愈下,这苏家也未必有多顺当。”
“嘿,小子,这回到想的很快。只是可惜哟,找不回我的雪魄,我们宁家的家业迟早要改姓苏。”宁弘业叹气道。
相露芝这时候方开口宽解:“爹,雪魄是个好孩子,毕竟是我们宁家的人,这方面还是一条心的。”
宁弘业颔首道:“只要她心向着宁家,自然无事。若是她向着那不成器的,你们俩可得盯紧咯。”
“爹”宁东来自来疼爱女儿,不愿相信宁雪魄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对于宁弘业的这番言论,从来都不愿相信。
相露芝的手轻轻拍了拍宁东来的手背,对着宁弘业道:“好的,爹,我们都知道了。这么冷的天,今年可要回家里过年?”
226 劫云盘桓震东岐
在新年到来前,东岐的雪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
苏长言大部分时候都待在县衙内,通过飞莺传递消息。虽然如今大部分事情由宁家承办了。
但是苏家这边的事情也仍是很多。
首先自然是两家的婚讯要送往江总部,预约大婚之日全江湖通报。
其次是亲友故交的邀约,有些并非故交的大门派,也处于两家江湖地位的考虑,得送去请帖。
江故与张申都被苏长言关在了房子里,天天写婚贴。
这婚贴选的是菱花笺,相露芝选定的纸张。婚贴上的祥云龙凤图样,则是江故亲自画了以后,送去当地的印染坊刻印的。
中州运送过来的聘礼,早已经在张申府里寻了个库房摆放。
看看流水一般的珍奇宝物被送到张府,玄烨在一旁不住的叹服这些世家的财力。
苏长言没有说这是杨家当年的倾了半个家当之力准备的嫁妆,还有些许如今还摆放在苏阳天的屋子里。
迟早都会拿回来的。
宁雪魄这些日子都被关在了家里缝制绣品,虽然家中有绣娘,但是总要自己绣个荷包什么的,聊表一下心意。
宁雪魄几时学过这玩意,都在家中快要被折磨死了。
每当宁雪魄想撒娇求情的时候,夏绿每每都冷着睑逼着她继续,春红则端着点心安慰。
这一日,宁家上空突然乌云密布,全部集中在了西北角的一处倚静院落。
乌云浓稠的把整片天空都遮蔽,这大半天的,几时遇到过这样的情景。
而宁家外面,仍然是一片风和日丽,白雪皑皑,像是一件白色的棉袄包襄着瑶山县。
宁东来和相露芝原本在屋子里头讨论喜宴的座位排序,突然整个屋子都暗了下来,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立即跑了出去。
看到西北角的地方,乌云浓密的如同墨汁一般,似乎随时有雷要劈下来。
若是此刻劈下来,那么整个宁家怕是都要受到牵连。
宁东来的眉头皱了起来,看这个情形,怕是要开启防御大阵。这个司徒洛真是可恶,摆明了要接着宁家的庇护来躲这个雷劫。
宁东来吩咐相露芝注意好情况,自己则去开启阵法。
宁雪魄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西北角这样的情形,想前往,却被夏绿拦住了:“小姐这样的身手,还是不要去添乱的好.”
宁雪魄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樱唇微微撅起,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若是旁人看了铁定心软,但是夏绿对看自己家小姐这张脸看了十几年,早就免疫了,面不改色的挡在门口。
看到夏绿不为所动,宁雪魄只能泄了气回到了房里,春红已经在烛台上把蜡烛点亮。
“小姐,我们好生绣荷包,你看,我把灯点亮了,岂不是亮堂堂的。”
等到宁东来打开阵法回到相露芝身旁的时候,天上的乌云已经形成了一条黑色的六爪巨龙,
这巨龙的身形随看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渐渐地已能看到它身上的一块块鳞片。
宁东来的眉头紧缩:“看这架势,怕是防御大阵撑不了多久。”
相露芝虽然心中也忧心忡忡,可她知晓此时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宽慰道:“这防卸大阵是多年前便布下的,每三年加固一次,想来应该能抵挡的住。”
明知道只是宽慰的话,但是宁东来也心中有了兴许就能抵挡的住的想法呢。
可是这样的想法只持续了半日,那乌云越来越浓稠,巨龙的身型越来越清晰,甚至连它身上鳞片的纹路,都能看的清了。
宁东来知晓,这防御大阵肯定是抵挡不住了
就在这时,消失了许久的司徒义求见。
对司徒洛有诸多不满,此刻司徒义前来,恰好就是撞枪口上。
宁东来虽着人去请,可他的脸色与那西北角的乌龙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样的比墨汁更加漆黑。
司徒义看着宁东来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的退却,见面便立即行礼道:“冒昧前来,事出从急。少爷突然要突破竟然唤来了劫云,这回要多多仰仗宁家了。”
宁东来心中一口恶气,此刻化作一声刺耳的哼,便也不再多言。
毕竟几百年,或者说是近千年都没有见过的劫云,竟然在今日出现了,这司徒洛所学,定不简单。
“眼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但愿我宁家大阵能护住他。”相露芝从旁协调。
司徒义深深一揖:“眼下要烦请二位首肯,我们将在宁家外面再布置一层防御大阵作为第一层屏障,免得宁家大阵直面伤害。并且,此次宁家出现的任何消耗与损失,我们司徒家双倍赔偿。”
对方认错态度这般好,宁东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点头道:“速速去布阵吧。”
司徒义得到了许可立即往外走去,这宁家里面自然不好让他们随意走动,宁东来也派人跟了过去,看看他们临时布置的阵法究竟如何。
这宁家上头出现劫云的事很快便扩散了出去,多日来一直不出大门的苏长言也少有的再次踏入宁家大门,玄烨自然也跟在了旁边看热闹。
江故原也想来,苏长言一句“此行凶险,江兄便在宁家外头看吧”把他劝了回去。
宁家作为东岐最为老牌的世家,它的一举一动自然牵动着周围无数家族与门派的心弦,在那六爪黑龙成型后不久,无数飞莺从瑶山县飞出,飞往四面八方。
近千年未出现的劫云再现人间,即使是当年天才绝艳如月神等人也未引得劫云,此次宁家究竟将增添一个怎样的高手。
难道是宁东来终于要突破绝顶境进入先天境了,这对于一直想在东岐取代宁家位置的世家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消息越传越远,谣言越演越烈,无数人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立即派了信任的下属前来,而有些世家家主则亲自前往东岐。
千年难遇的劫云,说不定里面有什么机缘也未可知呢。
整个武林骚动了起来,而整个东岐的势力则全部开始往瑶山县涌去,若是此刻天空中有仙人,便能看到无数条线都往瑶山县伸展过去,最后汇集到了一个点。
而那个点,漆黑如墨,螭龙盘旋。
这螭龙足足盘旋了三日。
227 三色劫云江湖惊
三日过去了,这劫云迟迟不散,那六爪螭龙就如同一道黑色的阴影一般,压在众人的心头。
上千年了,没有人见过劫云,也不知道渡劫之人能不能抵挡的住。
人都是见不得别人好的。
那些躲在宁府外头的人,无不在内心祈祷着,劫云威力巨大,渡劫之人身死道消,宁家也遭受重创。
宁东来看着三日时间内,越来越多的人从外面赶来聚集在宅子外面,心中知道他们不怀好意,可也没有办法,不能出面赶人。
“哟,老宁,这渡劫的不是你啊。”
第三日的时候,外头越演越烈,甚至有人想要乔装打扮混入宁家,宁东来当然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直接来到了府外,看看有什么人敢放肆。
“此处乃我宁家地界,诸位想观摩,也请不要踏入我宁家的区域。”
“这瑶山县偏居一隅,仅有你们一个大点的家族,你便猖狂成这样,你且说说,哪条王法说,我们不能站在此地?”东岐第二大世家汪家家主汪罗奎跳了出来。
宁东来不欲与此人做口舌之争,准备直接派人过来哄人,这时苏长言却用扇子拦住了宁东来。
“此处瑶山地界,瑶山县县令在此,张县令一向秉公执法,保护百姓的家财不受侵犯,对吧,张县令?”
若是平时,张申哪敢跟一群武林人士叫板,但此刻圣上派的巡抚就在自己身侧,而也有苏长言玄烨等武林高手撑腰,正是他这个县令好好扬眉吐气的时候。
张申上前道:“根据《圣人令》第两百五十七条,百姓有维护自己属地的权利,任何人不得侵犯,违者杖三十,多次劝阻仍然侵犯,可当做意图谋害当场击毙。”
汪罗奎连自己那边岐北县县令都未放在眼中,看到现在冒出个瑶山县县令,自然嘲讽道:“我是岐北县人,你一个瑶山县县令,管得着吗?”
“他管不着你,那我来管。”江故突然站了出来。
汪罗奎一看,来了个更加年轻白嫩的书生,心中立即轻视了几分:“你又是哪位?”
一直随侍在江故身旁,从不多言的两名御前侍卫,突然同时拔刀,右边那位喝道:“大胆,见到东岐巡抚大人,还不下跪。江大人受圣上令巡视东岐,平东岐不平之事,查东岐不法之人,你若要撞枪口上,那我们当场便杀了你,以儆效尤。”
这瑶山县令可以不理会,岐北县令可以无视,但是代表圣上的巡抚,汪罗奎今日只能咬牙吃下这个暗亏:“不好意思,是小的有眼无珠了。”
圣上的御前侍卫,虽然无人知晓他们的平均水平如何,但是却也无人敢掠起锋芒。
远在坐忘峰的冯有坚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他站在瑶山顶上,看着宁家的位置喃喃道:“连劫云都出来了,看来这预言,真的要成真。”
但是此刻守着白罗刹才是最要紧的事。
白罗刹已经服下阴阳果,此刻正在全力吸收阴阳果的力量,试图借助力量吸收圆满的那一刻,服下灵草,冲击绝顶境。
她此刻全身如同当初阴阳蛇一样,被阴阳茧包裹着,究竟何时能功德圆满,皆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劫云在宁府上方盘桓到第五日的时候,终于,螭龙动了。
宁东来把手下招了过来:“你们跟着司徒义这几日,看他阵法布置的如何?”
“司徒家真是大手笔,拿出来的全是些紫晶髓,方天石精,乙木灵等物,这些寻常一件便能引起腥风血雨的宝物,他们这次不要钱似的全部布置在了阵法上。”
“司徒家竟这般阔绰?”
“确实如此,我估摸着,他们根本用不到我们的防御大阵,便能抵挡住那劫云。”
听了这样的答案,宁东来的眉头拧的更厉害了,直接挤成了一个川字。
这司徒家表现的财力越强,那么他们的威胁便越大,隐世门派的实力便更加深不可测。
“老爷,那龙,动了!”手下连忙喊道。
一直盯着天空的那些人,又纷纷挤到了宁家外围来,这一回,宁东来也不再阻拦。
只见那螭龙在天空中盘旋的速度不断加快,硕大的龙眼紧紧地盯着下方,似是时刻准备着。
突然,西北角的那间房子里,放出了一声惊天的长啸,紧跟着,强烈的紫色光芒冲破了屋檐,直接击向螭龙!
受到攻击的螭龙怒不可歇,它弓起自己的后背,张大的嘴巴,旁边的龙须因为愤怒也产生了剧烈的抖动。
周围的黑云迅速地集结到了螭龙的嘴边,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球体,球体上闪烁着蓝、紫、白三种颜色的光芒。
三色神雷!
好一个司徒洛,竟然还不是普通的劫云,而是三色神雷!
螭龙高高扬起自己的头部,然后重重地甩了下来,那三色的光球上立即有一道蓝色的雷电狠狠地砸向了司徒洛!
司徒洛不知何时已经跳上了屋顶,直面这劫云!
看着恐怖的三色雷,众人纷纷往后退了退,雷劫之下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波及,此时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蓝色的雷电劈了下来,司徒洛使出了梯云纵,整个人穿过所有的防护,直接迎了上去,他这是要以肉身,直面雷劫!
蓝色的雷电一点不落的全部劈在司徒洛的身上,巨大雷电与小小的人影形成了剧烈的对比,司徒洛被击中后如炮弹一般被打到了地上,众人看的唏嘘不已。
劫云未散,看来这司徒洛还未身死,竟然有人真的能抗雷劫。
这江湖,要变天了。
司徒洛又一次跳上了屋顶,螭龙看到他的身影并不意外,弓起背酝酿着第二道雷劫。
苏长言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对着玄烨问道:“你听说过有谁晋级绝顶境会渡劫吗?”
“仙灵离世初千年间还是频频发生,中千年偶尔发生,后千年极少发生,而今近千年,无一例。”
“这司徒洛的传承必然不简单,但论传承,我不如他。”
此刻第二道雷劫劈下,这一次是紫雷!
司徒洛不再托大,而是拿出了武器,梯云纵跃起,扬起凌云剑,强烈的剑芒迎向了紫雷!
紫色的剑芒与紫色的雷电相交,剑芒很快便被吞噬,剩余的紫雷毫无保留的劈斩在司徒洛身上,司徒洛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228 白雷化球破二阵
紫雷在经过司徒洛之后,还有一大半残余的能量,继续往宁府前进。
这一刻,等待许久的诸位世家之人都忍不住探出了脑袋,恨不得宁家立即被轰塌。
可就在紫雷即将要碰到宁家屋顶之时,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层护罩!
紫雷拧成一股劈向那护罩,但是护罩却仿佛有韧性一般,把那受到的冲击能量迅速的分解到四周。
护罩被冲击的那一块已经凹陷了进去,但是依然没有碎裂的意思,顽强的支撑着紫雷的攻势,并且仍然在不停的瓦解它。
“想不到宁家的防御大阵竟有这般威视,看来以往是我小觑了他们。”
“这些老牌世家确实有些底蕴。”
那些在外面虎视眈眈的其他世家的人纷纷窃窃私语。
听着这些人的话,宁东来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他们对宁家有了畏惧,短期内不会有所行动。
尤的是这些都是司徒家带来的,而且只花了五日布置的临时阵法,若是宁家的护族大阵,虽能抵挡,但也会消耗许多能量。
如此看来,这第二道雷劫算是抵挡了下来。
天上乌黑的螭龙还没离去,司徒洛还活着。
只是他这一次伤势很重,众人看到他被直接打进了土里,一直没有爬出来。
而他的佩剑则斜斜地插在外面的土丘上。
司徒义心中很担忧,很想前去看一看,但他知晓,这雷劫,必须靠司徒洛自己扛过去。
苏长言的手默默的篡紧,这司徒洛太过强大,可他之前未见到自己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针对,两人已无交好可能。
那么,必须找机会除去。
苏长言侧眸,发现玄烨也看向了自己,两人相交多年,彼此心意早已相通,此刻玄烨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佩剑,给了苏长言一个暗示。
若你要动手,那我必然奉陪到底。
司徒洛终于从土坑里爬了出来,众人看到他浑身焦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雷劫劈成了一块块黑色的焦炭状,勉强遮蔽着身体。
他露出来的皮肤也都是一片焦黑,远远望去,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衣服哪里是他自己。
看到司徒洛再次爬出,六爪螭龙有些生气,它甩着巨大的尾巴,张牙舞爪的在空中绕了两圈,似乎要把周围的乌云都吸收到它口中的光球里。
此刻蓝雷与紫雷已经劈下,只剩下白雷了。
当所有的光芒融汇在一起,这世间就只剩下一种光芒,那便是白光。
原本直径三尺的光球不断的吸收这周围的乌云,光球迅速的变大,很快就变成了之前的两倍。
司徒义的眉头皱的极为厉害,这样子的劫雷,洛主若是再冲出去,真的能挡得住吗?
不行,不能让他任性妄为了!
“少主,你这一回躲在阵法里面吧!”
司徒义这边喊完,立即对着宁东来说道:“宁家主,无论我们家少主生死如何,宁家受到多少损失,我们都会双倍赔偿。”
眼下除了司徒义,眉头皱的最紧的也只有宁东来了,如若是这样的雷劫真的劈下来,宁家焉能保全。
“你的阵法能消耗那雷劫几成?”宁东来问道。
“若是不再扩大,可以抵挡四成。”
“宁家护族大阵可抵挡五成,剩下的,我来。宁家,不容有失。”
听到宁东来要出手,司徒义瞪大了眼睛:“万万不可,若要出手自然是我来,我有应对雷劫的经验。”
听到司徒义说的最后一句,宁东来瞪大了眼睛,“如此说来,这隐世门派的武功,修行到一定境界,都会引来雷劫?”
司徒义来不及解释,已经冲向了司徒洛。
此刻螭龙终于停止了蓄力,那白光雷球停止在了直径七尺的大小。
螭龙看到那个妄图挑衅天道的小人身旁竟然又站了一个人,轻蔑的吹动了龙须。
接着,螭龙的龙尾打着转,整条龙摇着头冲向高空,下一刻,俯冲下来!
裹挟着万钧之势,狠狠地把那白光雷球砸了下来!
这已经不仅仅是白雷了,而是整个雷球砸落!
“义叔,你不该来的。”司徒洛声音有些沙哑。
“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怎么忍心让你死于雷劫。”
司徒洛此刻已经捡起了自己的凌云,手握着凌云,心中便有豪情万丈。
只是有些可惜,若是此刻他手中握的是凝瑜,凭他的秘法,何须惧这雷球!
司徒洛的左手打出一个个古老的手印,右手挥动着凌云似乎就在这空中续招。
劫云的生成带来了无数天地灵气,这一刻,也将是他能发挥自己招数最大威力的时候。
雷球滚落了下来,司徒义布置的护罩果然强劲,虽然被雷球压的凹陷了进去,但是仍然不破,以胶着之势与雷球对抗,再迅速的分散着雷球的力量。
雷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可那护罩上,逐渐出现了裂纹。
看到裂纹的那一刻,司徒义微微摇头,原本还想着能抵挡个四成,如今看来,仅能抵挡三成。
雷球不断的缩小,耀眼夺目的白光刺的人无法直视,护罩上的裂纹逐渐扩大,数量也从一条变成四五条、十几条。
咔嚓。
护罩终于碎裂。
雷球继续下落,这一次,却是宁家的防御大阵阻拦住了它。
“这宁家竟然有两层防御阵,真是可怕,幸好他们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种天灾,在我们面前交了底。”
“此次过后,若是宁家撑了过去,怕也是元气大伤。”
宁家的防御大阵毕竟是多年传承,运转起来更为坚实。
金灿灿的大阵如一个乌龟壳一样笼罩着整个宁家,那比最开始小了不少的雷球狠狠地砸在上面一点都没有裂痕出现。
难道,就这么被抵挡住了?
不,没有。
那雷球依然在高速运转,它似乎要在这金乌龟背上钻个洞出来,不劈到司徒洛,誓不罢休。
宁东来看到这样的情形,准备上前去抵挡,相露芝赶忙阻拦。
“这建筑,没了就没了,但是你,不容有失。”
“雪魄就要办喜事了,怎么能留着一片废墟,岂不让人看笑话。何况我担心,这雷劫坠地的一刻会爆炸,远不止西北角这一块。”
相露芝也希望护族大阵能抵挡的住,可眼下雷球没有减弱分毫,仍然在钻洞,而那金灿灿的阵法,光芒闪烁的越来越急促,这是能量即将用完的信号。
229 司徒洛,绝顶境!
能量一分一毫的在削减,金色的光芒不断的削弱,而那白色的光球也终于开始缩减。
那层厚厚地仿佛乌龟壳一般的护族大阵,终于被雷球破开了一个洞,雷球冲了进来!
司徒义率先冲了上去,与那雷球抗衡。
宁东来此刻已经顾不上相露芝,也冲了过去,若是司徒义倒下,下一个,便他上!
天空中的螭龙发出了这样一击,身形逐渐减淡,但它仍恋恋不舍地西北角,似乎是想看到那些讨厌的凡人,身死道消。
司徒义的身体被那缩小的雷球整个洞穿,他倒在了司徒洛的身侧,宁东来刚刚赶到。
宁东来在赶来的路上早已施展好功法,如今借着冲刺的力量,他一掌打向雷球。
司徒义用生命把雷球缩减的仅余半尺大小,宁东来这一掌看似平平,却带着阵阵风雪。
周围的雪随着他一掌打出,全部向着雷球攻了过去,似乎要再次削减这雷球的威势。
司徒洛话不多说,在宁东来出手后迎着剑冲上,他早已准备多时,他若是到了此刻还拦不住着雷劫,那他不如自尽吧。
宝蓝色的剑芒刺出,万千光华尽数飞出。
司徒洛脖子里的玉佩突然甩了出来,里面一点红色的液体瞬间钻出。
接着,司徒洛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上古巨兽,形似虎,背生双翼。
那巨兽与剑芒一起冲向了白色雷球!
而经过了一阵阵的攻势,此刻白色雷球仅剩下三寸大小,但是上面的光芒却比之前更加闪耀!
剑芒与巨兽和它相交不过数息,立即瓦解!
该死。
司徒洛心中骂道。
白色的雷球只剩下一寸了,司徒洛浑身的灵力早已用完,但是他还有这坚韧的身躯,他冲了上去!
白色的雷球终于直面司徒洛,在接触到他的那一刻,天空中发出了剧烈的爆炸。
一瞬间,似乎是太阳坠落了地面!
所有人被这耀眼的白光刺激的头晕目眩,等到再睁开眼睛之时,眼前还有些恍恍惚惚。
“怎么样了,那人死了吗?”
“这种爆炸下,怕是宁东来也有损伤吧。”
“看,雷劫已经散了。”
在宁家上空盘恒了五日的乌云终于皆数退散,宁家再次回到了阳光的怀抱。
不知是因为被乌云遮蔽久了,还是其他原因,今天的阳光,格外的灿烂。
“长言,你说这司徒洛还活着吗?”
“穷奇都出来了,怎么可能死去。你看,雷劫之后,天上便是祥云。”
宁家西北角的天空逐渐浮现了多多祥云,接着有虹桥出现,天空中的虹光照射了下来,分成了两束射了下来。
一束小的射在了宁东来身上,陡然接受到虹光,宁东来全身猛地一颤,接着感受到无数能量钻入自己的体内,迅速修补着自己的损伤。
一些陈年旧患,似乎也在慢慢恢复。
而早已瓶颈多年的境界线,似乎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因祸得福。
那束大的光芒,照射在了司徒洛身上,全身焦黑的司徒洛,还残存着一丝气息。
在虹光的照射下,他的**迅速的重生,焦黑褪去,露出了新生的肌肤,受损的脏腑,也在快速的恢复。
司徒洛刚能行动,立即爬到了司徒义身边。
没有虹光照射在司徒义身上,因为他在雷劫中已经死去。
直接被洞穿了身体。
他的肚子上还在汩汩的流血,他的双眼未阖,似乎还担忧着司徒洛能否安然度过雷劫。
司徒洛趴在司徒义身上,鼻子猛烈的酸涩,有泪水流了出来。
司徒洛看到司徒义的脸上多了几滴水,他用手擦干,抬头看看天空,虹桥仍在,天空没有任何下雨的迹象。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
“这是,我的眼泪?”
“义叔,原来哭,是这样的感觉,我,真想,永远也,不知道啊。”
“我撑过来了,义叔,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司徒洛从未哭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擦着义叔脸上的泪珠,但是越擦越多,他的手焦急的颤抖了起来。
宁东来走上前,帮司徒义合上了双眼。
司徒洛缠着嘴唇看着宁东来,想开口道谢,但张开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宁东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要哭的话就哭出声吧,你义叔知道你安然度过雷劫,已经安心去了。”
苏长言和玄烨也慢慢走了过来。
苏长言看着像个孩子一样抱着焦黑尸体哭泣的司徒洛,他知道,若要杀司徒洛,此刻是最好的时机。
玄烨的手已经放在了剑上,随时准备着出手。
苏长言手中的折扇也已经打开。
司徒洛似乎不知道危险在毕竟,仍然颤抖着无声流泪。
玄烨准备出剑了,他的拇指已经扣在了剑鞘之上。
一柄折扇打在了他的手上。
“司徒兄,节哀。保重好身体,未来的路还很长。”苏长言居然出声安慰了起来。
玄烨难以置信的看着苏长言,这种时候,不应该手起刀落,以绝后患吗。
天上的虹光已经消失,司徒洛早已吸收完毕,他抱着司徒义的尸体,站起了身。
当他转身的时候,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冷,与刚刚那个弱小的、无助的他,截然不同。
“宁家有备用的棺材,要不先把尸体放到你修炼的房中,天气寒冷,不易损坏。”苏长言说道。
“好。”
司徒洛回答完,转身往房内走去。
宁东来上前拍了拍苏长言的肩膀,示意他一起回去。
一直躲在外面看戏的众人,当他们看到宁东来完好无损的出现之时,便知道今日的戏,算是了结了。
纷纷上前恭贺宁家又多了一名绝顶高手,然后告辞离去。
宁东来则乘机宣布自家小女二月初八成亲,还望各位赏光云云。
众人纷纷夸赞苏长言一表人才,武艺高强,并一一表示定会登门道贺。
宁家如今多了一名过了雷劫的绝顶高手,招了个女婿也是绝顶高手。谁敢不给他面子,更何况只是来喝杯水酒而已。
“你为什么没出手?”等到人皆散去,玄烨质问道,“那么好的机会,你觉得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机会是人创造的,我们没必要乘人之危,况且你现在还没到达绝顶境,帮不了我什么忙,你还是赶紧修炼吧。”
“混蛋。”
230 年三十
司徒洛在后面几日主动找到了宁东来,补齐了宁家的损失,然后又以不宜在宁家办丧事晦气为由,带着司徒义的尸体离开了。
看着司徒洛离开,宁雪魄终于松了口气,等他走了之后,立即吩咐下人放起了鞭炮。
司徒洛还未走远,听到身后传来了鞭炮声,眉头皱了起来。
“清山,你去看看。”
“是。”
宁雪魄鞭炮放到一半,宁东来听到声音赶来,立即训斥了一顿。
而苏长言恰好也来商讨婚宴事宜,看到宁雪魄居然做这种事,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但也立即劝阻宁东来,雪魄尚且年幼。
看到苏长言这般维护自己,宁雪魄的眼眶红了,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半天。
都说美人落泪,见者伤心,可宁雪魄的泪水怎么落不下,却也让宁东来看着着实心疼。
只是吩咐手下人把这收了,便带着苏长言离去了。
宁雪魄本想跟着去,却被苏长言的回眸一笑给劝了回去。
算了,这时候还是少惹爹生气的好。这样想着,宁雪魄便继续吩咐把西北角的屋子里家具全部换掉,她可不敢说烧掉,不然又要引来一顿责骂。
清山把他看到的都一一跟司徒洛进行了汇报。
司徒洛冷笑了一声,便继续前行。
很快便到了年关,大雪呼啸着充斥着东岐。
原本宁东来邀请苏长言来过年,但他婉拒了,表示让宁雪魄好好陪伴二老。
江故原想着司徒洛终于空下来了,可以去传旨了吧,结果等到他求着苏长言赶到的时候,司徒家手下表示,自家公子去瑶山找寻好的木材了。
听闻司徒洛去了瑶山,苏长言也坐不住了,立即带着江故与玄烨顶着风雪也往瑶山赶去。
“长言,你真的不用这么陪着我的,这大雪天的,我们可以等司徒洛回来,何必巴巴顶着风雪上山呢。阿嚏。”江故没有功法护体,裹着厚厚的大毛毡艰难的爬山。
“哈哈,长言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们就一起上瑶山看看冯前辈吧。”
江故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玄烨的意思,也不再多言。
这些武林高手,高来高去的,我这个读书人混在江湖好难,要不学点武艺防身?
厚厚的大雪覆盖了瑶山的上山之路,玄烨只上过两回,此刻没了山路,他也辨不清方向。
周遭白茫茫一片,一切都沉浸在银装素裹之下,所有的树木都长得一模一样,实在难以分辨的清。
三人就这样,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迷失在了瑶山上。
“长言,我们会不会冻死啊,阿嚏。”
“我们不会,你有可能。”玄烨打趣到。
“不要急,我们总归是在往高处走,总能找到坐忘峰的。”苏长言说道。
“瑶山那么大,我们就算登了顶,但是在另一头也找不到他们啊。”玄烨继续乌鸦嘴。
“要不,我们还是找个山洞避一避吧。我撑不住了。”江故弱弱的请求道。
三人一直走至天黑,终于在发现了一个山洞,只是那山洞中,隐隐有火光。
“不会吧,我们不会撞上司徒洛吧。”玄烨感慨道。
听到司徒洛的名字,江故打了一个巨大的冷颤。
“除了他和我们,我也想不到别人了。”苏长言语气有些不快。
三人进了山洞,果然看到了一身黑衣的司徒洛。
司徒洛往日的衣服一向花枝招展贵气逼人,很少有穿如此暗沉的颜色,苏长言陡然看到,还愣了一下。
司徒洛抬眼看了看这三人,没有开口。
义叔死了以后,司徒洛的话便更少了。
除了发号施令,基本上没有别的言语。
玄烨嬉皮笑脸的上前道:“我们上山来赏雪,正好遇见了你。不介意一起过一晚吧。”
司徒洛没有说话。
但既然不说话,那就当他默认了。
苏长言和玄烨直接坐到了火堆旁边。
江故瑟缩着身子,坐在了最远处。
“江故,过来点,你不是有事要和司徒公子说嘛?”苏长言招手道。
江故此刻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以前传旨指挥一个绝世高手他尚且害怕,如今人家进入绝顶境了,万一不高兴把他这个传令官给杀了呢。
听到江故有事找自己,司徒洛抬起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江故。
此人有些眼熟,似乎是圣人身边的,狗腿?
“传圣令?”司徒洛主动开口。
江故的头点的跟捣蒜似的:“对对,也不急,圣人只是希望你赶紧得到凝瑜剑,必要时刻可以对雷家动手。”
听到雷家,司徒洛看了一眼苏长言。
江故吞了一下口水,接着说:“圣上听闻,雷华裳极为貌美……”
“我知道了。”司徒洛说完,便不再说话。
江故传完令后,发现就这么结束了,突然觉得浑身一阵轻松,似乎连寒气都感受不到了。
他往前凑了凑,烤了烤火,整个人也轻松愉悦了起来。
这司徒洛,看着比以前还沉默,但是好像少了点以前的阴森感。
自己无视便好。
“我们带了干粮,要不要尝尝。”玄烨主动拿出几个肉包子。
司徒洛也不客气,直接拿了两个。
在这大雪天找树,实在难如登天,他在这瑶山待了好多日子了。
而这大雪天根本没有什么小动物,他已经几日没有吃肉了。
如今看到这肉包子,眼睛没有变绿完全是出于教养。
苏长言甚至拿出了一壶酒,两个烧鹅,三只烧鸡,几条烤鱼,四个人立即畅饮了起来。
于是大年三十的夜晚,这四个人便一起待在了山洞里,倒也和和气气,其乐融融。
“你为什么又回来了?”苏长言突兀的问了这个问题。
玄烨有些吃惊,但也竖起耳朵想看司徒洛怎么回答。
“我遇到一个人,我有些事想不明白,所以我便回来了。你放心,我对宁雪魄没什么兴趣。”
江故心中道,没兴趣你还赖人家家里,鬼才信。
苏长言却知道,司徒洛说的这个人是白罗刹,只是他怎么会把白罗刹与宁家联系在一起。
“你遇到了什么人,又是什么事让你想不明白?”苏长言追问道。
玄烨就差张嘴了,这苏长言今晚吃错药了。
可是紧接着,令玄烨更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司徒洛竟然掏出了一条白色的手帕。
那手帕与旁的手帕没什么区别,只是上面有一个十六瓣雪花印记。
231 山雪夜话
司徒洛把手帕拿了出来,三人的眼中都只有好奇,没有其他。
“这是宁家很早以前用的标记了,如今已经简化了,但是我遇到的那个人认得。”
竟然是这样。
“她说她叫宁罗,我去查过,宁家年纪差不多的,没有这个人。”
“所以,她必然在宁家,身份非凡,绝不可能是什么无名之辈。能在宁家身份非凡的,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苏长言说道。
司徒洛没有什么同龄朋友,因为同龄人跟不上自己的思维,第一次能猜透自己内心的,竟然是自己的敌人。
司徒洛觉得有些世事难料。
但是这事在心头憋了许久,今日说出,也算是畅快了不少。
“没错。更何况你不觉得,阁下的未婚妻,有些……”司徒洛说到此处,停了下来。
苏长言眨了下眼睛:“我娶她的理由,与当初司徒兄提亲的理由是一样的。”
“宁东来和相露芝一世英名,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司徒洛感慨道。
江故这时红着脸插嘴道:“可是雪魄姑娘实在是美啊,看着她的时候,我觉得我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女人嘛,既有助力,又美,不就够了?”
司徒洛低声的轻笑,渐渐地笑声扩大,最后充斥整个山洞,苏长言也被他的笑声感染,跟着笑了起来。
“好,我敬江兄一杯。真没想到,我们之中,还是江兄最最明事理。”司徒洛说着,把酒葫芦递给江故。
一时之间,大雪之下的山洞里,洋溢着热烈的氛围。
冯有坚端着酒和小菜,也来到了密室,白罗刹此刻整个人还在阴阳茧中。
冯有坚原想着今年过年总算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了吧,确实不是一个人,还有个茧呢。
瑶山上听不到打更,平时都是观星分辨时辰的,但是此刻在石室里,观个什么星。
冯有坚看着那盘饺子,他还带了醋和大蒜,这都是他这些年在那山沟沟里吃不到的人间美味啊。
“唉,约莫着时间到了吧,那这饺子我便开始吃了吧。”
冯有坚自言自语的说完,掰了一瓣蒜,用手捻碎了放进了醋里,然后夹起一个饺子,狠狠地蘸了蘸,送入口中。
冯有坚咬了一口,饺子里的醇香鲜味立即融入口舌间,白菜猪肉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美味的饺子配合着醋的酸味再加上蒜泥的口感,带给了味蕾极致的体验,冯有坚感动的眼泪都想流下来。
蒜泥陈醋蘸饺子,人间有味是清欢啊。
似乎是被那味道刺激到了,一直没有动静的阴阳茧,突然在顶上有了一小道裂痕。
冯有坚喝着小酒,吃着饺子,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动静。
年初一,瑶山县完全沉浸在了新年的氛围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上的店铺都打烊,大家都开开心心在家过年。
张申想着昨晚一夜未归的巡抚大人有些担忧,但是有两位武林高手作陪,应该没什么大事吧,便又拉着两名御前侍卫去家里吃酒。
瑶山上罕有人至,更何况是年初一这种时候,四人在洞中点着火和衣而眠,直至日上三竿才纷纷醒转。
四人醒来之后,昨日的氛围似乎不再,司徒洛对着他们点了点头,率先离开了山洞。
三人则整理了一下仪容,吃了点干粮继续找着上山路。
今日雪停了,路途好辨认了些,他们终于在暮色降临前来到了坐忘峰上。
冯有坚看到他们,转头就跑,三人赶紧追。
“冯叔,你跑什么?”玄烨喘着气问道。
“好你们三个臭小子,为了要个压岁钱大年初一就跑这山上来。”冯有坚立即露出了守财奴本性。
苏长言立即道:“我们早已成年,哪有再要压岁钱的道理,反而应该孝敬前辈您呢。”
本来三人准备的吃的喝的孝敬在山上的冯有坚的吃食,都在昨晚消耗了。
苏长言只能临时掏出一锭金子:“年初一便得小辈孝敬,冯叔您新的一年必然万事如意,事事顺心。”
冯有坚乐呵乐呵的收下了金子,然后一双手又伸向了江故与玄烨。
两人只能服从于冯有坚的淫威,赶紧说着客气话递上银子。
“你们这几个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怎么,今儿来送请帖的?”冯有坚收了银子,自然请人坐下。
苏长言把昨日遇到司徒洛之事说了一下,然后又说道:“不知冯前辈,知道罗儿的真实身份吗?她究竟是宁家什么人。”
冯有坚有些尴尬道:“说实话,我认识她比你还晚,只是仗着是她师父的师弟,她尊我一声师叔罢了。”
四人坐着用罢晚饭,在坐忘峰留宿了一晚。
送他们三人下山后,冯有坚风风火火的冲到了一间房间。
这正是松俊楚的房间,但是之前,冯有坚从来没有进来过。
师兄发现了白罗刹却隐瞒了她天命之事,甚至连坐忘峰的名字都不告诉她。
出于直觉,冯有坚觉得,大师兄的屋子里,必然有白罗刹真实身份的线索。
松俊楚的房间已经积了一层灰,很久没有人进来了。
凭着多年前的记忆,冯有坚来到了书桌前,书桌上还摆着一张画像。
画纸已经泛黄,但画像上的女子唇红齿白,看上去栩栩如生,她的眉心有一颗朱砂痣,显得整个人格外高洁。
冯有坚看着那画像怔忪了片刻,便移开了目光。
他手摸着桌上的青花笔筒,用力的旋转,多年未动用,转起来有些费劲。
很快的,齿轮与齿轮的摩擦声响起,笔筒动了起来,接着他拿起镇尺,插入笔筒,镇尺竟直接陷了进去。
他旋转着镇尺,桌上凸起了一个小方盒,竟是原本放砚台的位置。
他又取下原本笔架上最细的那支笔,旋了旋笔尾,旋出了一些细小的金属,使笔显得如同钥匙一样。
他把笔尾插进了方盒的钥匙孔里,转动着笔头。
“咔哒”一声,方盒打开了。
冯有坚立即探头看看里面有什么。
可谁知,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怎么会,若是师兄藏了什么,必然是在此处。
除非,已经被人拿了。
冯有坚把一切归回原位,打算离开,走之前,他又看了一眼那发黄的画像,小心翼翼的把它卷了起来放入怀中。
冯有坚关上门,走了出去。
还未踏出一步,他又回来把画像放置原处。
232 报日
大年初八,街上的人头渐渐攒动了起来。
苏长言骑着马走在大街上,这马是特意托人从西漠带来的汗血宝马,一身黄鬃,没有一丝杂毛,走路的时候,头抬得很高,脖子上的红绣球摇晃了起来。
一条尾巴翘得很高,似乎在夸耀自己。
东岐虽也有骏马,但是像这样的汗血宝马还是引人侧目。
更何况马匹的后面,还跟着流水一样的礼品,无数脚夫挑着一个个的担子跟在后面。
今天是约好了前去宁家报日,苏长言在张申家写好了“龙签”“凤简”前往宁家,送礼金与聘礼。
苏长言达到宁家之后,宁东来相露芝夫妇正好候在府门外面,看到了苏长言,立即喜上眉梢。
苏长言身形矫健的跃下马匹,递上红纸写好的“龙签”“凤简”,交由两人过目。
宁东来接过,看过之后把“龙签”递还给苏长言,然后把他迎了进去。
苏长言推辞了一下,又递上了聘礼单子。
宁东来翻开来,自然是乐得连连点头,口中不停地客气着。
三人在饭厅坐好,宁雪魄被请了过来。
许久未见,宁雪魄看到苏长言的那一刻,觉得心情有些激荡。
按照道理,婚礼前两人应该避嫌,可宁雪魄实在有些想念苏长言,今天便央求着母亲让她前来。
席间宾主皆欢,觥筹交错。
“长言,这嫁妆,你看送往何处?”宁东来问道。
“届时直接出发送往苏源城吧,我父亲将在二月初一抵达。”
原本苏长言提了酒席都在自家办的要求以后,宁东来还担忧苏家对这个二子不够重视,还好如今宁东来也会赶到。
“甚好,甚好,可有多少苏家亲眷?”
“就我父亲与六弟而已,其余兄弟们在苏家做准备,我祖父坐镇。待我们抵达苏源城便开宴。”
这话的意思是?
“难道你们行了礼便直接出发去苏源城,不做停歇?可那些邀请武林众多长老的帖子可是邀到了宁家啊。”
“非也,宴过宾客后方离开,只是不行最后一礼而已。但是因为路途太过遥远,回门礼便省略了。”苏长言不着痕迹的表明,洞房还是要留到苏源城的。
听到这话,宁雪魄夹到一块冬笋,一不留神从筷子里掉了下来。
苏长言夹了一块红烧栗子鸡给她:“连个冬笋都夹不好,吃块肉补一补吧,这些时日没见,你看上去清减了些。”
宁雪魄的脖颈悄悄的染上了玫瑰色,似蔷薇花一般慢慢往脸上爬去。
原本有些奇怪的心绪,立即被冲散了。
她含着栗子鸡,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相露芝看到后立即给宁东来使了个眼色。
宁东来也夹了一块鸡肉给相露芝:“夫人,最近你操劳了。”
相露芝:“……”算了,鸡肉还算好吃。
报日结束后,铺天盖地的飞莺从宁府飞了出去,皆是带着请帖送往各门各派。
苏宁两家的联姻,自然是要举世皆知的。
飞莺的速度极快,两三日后都纷纷带着表示会前来观礼的回应。
这些日子,张县令逐渐忙碌了起来。
愁的。
越来越多的武林人士涌入瑶山县,这些武林人士还各个来头不小,这么多人挤在瑶山县里,那些客栈瞬间爆满。
人多了,争执也多了,可瑶山县就这么几个衙役,武功还算可以,但也管不了这么多啊。
还好后来宁东来派了宁家人前来帮忙维持秩序,张申立即千恩万谢,只要不出什么岔子,自己的乌纱帽便算是保住了。
《江湖小报》也播报了此事,把宁家说的是豪气冲天,苏家的聘礼也是震硕穷困的武林义士们。
大家茶余饭后,无不在讨论此事,免不了骂一句,这些世家霸占了江湖大部分好资源,但心中却都是羡慕的。
无数青年才俊听闻宁雪魄的婚事都含泪闭关,无数女侠都咬着手绢终日以泪洗面。
这事原本苏长言规划着成婚当日在公布,后来知晓,是江故默默去投了稿。
既然大家都收了请帖,与其被别人领了爆料赏金,那不如便宜自己人。
对于江故的回答,苏长言无话可说。
江故因缘际会之下成功传达了圣旨,此刻人逢喜事精神爽,浑身没了担子倍感轻松,全心全意的又开始帮苏长言查想看的资料。
二月初一很快便到了,苏长言在瑶山县官道口等着苏阳天等人。
他没想到墨氏竟然也跟着来了,这个女人还真是能忍。
苏长瑾在去年年末之时完成了亲事,苏长言除了送上贺仪之外连人都没有出面。
墨氏先下了马车,紧接着,柳翩翩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她摇着纤细的腰肢,手挽着墨氏的胳膊,看到苏长言,娇滴滴的喊了一声:“二哥。”
苏长言点了点头,便带着他们前往预订好的酒楼。
“长言啊,婚礼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在宁家办,若不是你六弟提醒,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这不是给宁家脸吗?”刚坐下来,墨氏便劈头盖脸的指责。
“只是宣布苏宁两家联姻而已,在宁家办比较节约时间。”
苏阳天拍了一下桌子:“胡闹!”
苏长风立即道:“眼下请帖都已经下了,反正行的是嫁娶之礼,不然旁人还以为是二哥入赘呢?”
煽风点火,这六弟,有长进啊。
“不牢六弟操心,这最后一步仪式,我定然会在苏家完成。不至于……”说到此处,苏长言的眼睛假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柳翩翩。
柳翩翩侧着头,一双美目看着苏长言,脸上两个梨涡依然漾起:“听说二嫂是武林第一美人,我还想着二哥早点娶回来我好亲近亲近。”
苏六都手旁若无人的搭在了柳翩翩的腰间,把她揽至自己怀中:“二哥是君子,自然此刻要避嫌,见不得的。”
看着这样的柳翩翩,苏长言觉得宛如吞了苍蝇一般,但是他实在无法分辨,这是她本意还是被控制了。
柳翩翩伸出葱白的手指,点了一下苏六的脸,然后支起身子,娇嗔道:“爹娘都在呢。”
苏阳天也看不惯苏六这幅做派,可也没有多加指责,只是咳嗽了一声。
墨氏忙开解道:“你们两个啊,等二哥的亲事完了,就回苏源城办事,到时候翩翩可要从南岭出嫁,路也不近啊。”
苏长言觉得眼前的四个人才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便也不再说话,默默吃菜。
233 大婚
二月开始,无数贺仪便纷纷被送入苏长言租赁的院子。
想着总不能从县衙出门迎娶,苏长言便借着宁家的面子租了个宽敞的院子。
四年前,江湖中人人都尊苏长言一声二少,如今他大婚,无论大小门派,各路豪侠,纷纷携礼前来,那些百姓看到这样的情景也议论纷纷。
苏长言的祖父过于年迈,但亲笔写了一副“天赐良缘”托苏阳天带了过来,这幅大字苏长言便挂在了宁家准备的喜堂正中。
二月初六,宁家的嫁妆皆用马车装运好,成堆的往外运至岐南运河处,苏长言租赁了五艘大船,打算走水路把这些东西并贺仪一起运回苏源城。
二月初八,宾客纷纷赶到宁府,等着看这滔天的喜事。
《江湖小报》早就准备了整整两个版面来宣布这件滔天的喜讯,不用多说,这篇报道依然出自江故之手。
宁雪魄坐在梳妆台前,身着大红喜服,相露芝含泪看着她。
今日她身着嫁衣,头上带着凤冠,显得整个人与平常又有些不同,格外娇媚无双。
只是那凤冠上的珠串多了些,反而夺了些她原有的气质。
“娘,我害怕。”宁雪魄突然开口道。
“孩子,怎么了,我看长言待你极好。”
“长言待我自然是好的,可他家关系似乎比较复杂,他那六弟妹,似乎也与他不清不楚。”
相露芝皱起了眉头,明明小时候大大方方的女儿,怎么越养越小家子气,有时候真的怀疑爹说的不是胡话,但无论如何,她就是自己的女儿。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若他们真有什么,哪轮得到他六弟。我看长言是个好孩子,你不要听人乱嚼舌根。”
宁雪魄说着便“哇”得一声哭出来,相露芝看到了心中也是一阵酸涩,跟着垂下了泪水,两个主子都哭了,余下的丫鬟喜娘自然也跟着垂泪。
但终归是要出嫁的,相露芝最后亲自给宁雪魄盖上盖头,由她二房表哥把她背到了喜堂。
吉时一到,礼炮喧天,众宾客纷纷前往喜堂,礼生朗声赞礼。
苏长言今日一身红衣,由江故和玄烨两人相伴着,已经站在喜堂那边等着宁雪魄。
宁雪魄则跨过火盆,然后由几位隔房表妹陪着来到喜堂站好。
宾客纷纷对着苏阳天夫妇,宁东来夫妇道贺,皆道是佳偶天成,郎才女貌,当得上喜堂正中那“天赐良缘”四字。
苏阳天与宁东来纷纷坐在左右两边,墨氏与相露芝则坐在两人下首第一个位置。
“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苏长言和宁雪魄应声,在红毡毹上相对而立。
宁雪魄头戴红盖头,只能看清苏长言的脚,被表妹扶着站定后,便准备拜倒。
忽然门外一人喝道:“且慢!”孔雀绿的身影一闪而入,却是那司徒洛。
众宾客一看到司徒洛,纷纷议论了起来,这司徒洛据传一直肖想宁雪魄,今日宁雪魄大婚,果然来闹了,啧啧,这些年轻一辈啊。
今日大喜的日子,苏长言并没有给司徒洛递帖子,完全未料到他会来此搅局。
苏长言上前道:“不知司徒公子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啊,司徒公子也是来讨一杯喜酒喝的?”
司徒洛展颜一笑,看向苏长言:“对,我是来喝喜酒的,不过我也想问苏兄一句,你确定这是你要娶的宁雪魄?”
宁雪魄的手颤了一下,她调整了自己的心绪,一言未发。
此刻多说多错。
苏长言客气的对着司徒洛拱手道:“今日苏某大婚,更是宁家与苏家大喜,苏某要娶的自然是宁家大小姐宁雪魄,不知司徒兄有何见教。”
司徒洛轻笑了一下:“我今日只是来还你山洞共话之情,听不听劝,还看你自己。你不确认一下尊夫人的身份?”
宁雪魄的手在袖子里慢慢攒成了拳头,指节有些发白。
“多谢司徒兄了,雪魄是宁夫人亲自盖的盖头,岂会有错。司徒兄且在旁落座,等下一起喝一杯酒。”苏长言仍然客客气气,但是心中对于司徒洛的来意有些捉摸不透。
于苏长言心中而言,娶的是谁从来不重要,只要大家都知道,他娶的是宁家大小姐,苏家和宁家已经联姻了便可。
“苏兄,可否借一步说话。”司徒洛似乎打定主意要搅局了。
这时玄烨开口道:“司徒公子稍等,我们长言行了礼,有什么话酒桌上慢慢细说,别误了时辰。”
司徒洛向前一步:“若是行礼之后,只怕就迟了。”
苏长言觉得司徒洛今日过于无理取闹了,便转过头去示意礼生继续。
看到苏长言不理会自己,司徒洛直接动手攻向苏长言,玄烨连忙阻拦,可司徒洛身法极为鬼魅,直接闪过了玄烨,一掌劈向苏长言,苏长言侧身闪避。
不对!
司徒洛对苏长言这一掌只是虚晃一招,他转手攻向宁雪魄,宁雪魄戴着红盖头对于外面发生的情形什么也不知晓,眼见着危机就要来临!
这时,宁东来跃起,想帮宁雪魄阻挡司徒洛的攻势,可是距离稍有不足,而司徒洛似乎有备而来,动作极快的掠至宁雪魄身旁。
他并不想伤宁雪魄,只是一抬手,扯掉了她的喜帕。
一身凤冠霞帔,双目含怒的宁雪魄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凤冠上的珠翠还因大力的拉扯而摇摆闪烁。
“咦?”司徒洛出手扯掉盖头之后,整个人反而不知所措了起来,似乎充满了疑惑。
众宾客看到这样的情况也是目瞪口呆,从没见过二男争一女的,而这男的似乎还对女的动手,这究竟是什么情况,难道是男女争一男,乱了乱了。
苏长言和宁东来同时挡在宁雪魄面前,宁东来率先开口:“司徒公子,你对小女究竟有什么不满,我们宁家自问带你不薄,何苦恩将仇报。”
司徒洛却是满脸疑惑,口中念着不对啊,想要探着身子仔细看看宁雪魄的脸,可为了防止司徒洛再出手,宁东来牢牢的护住宁雪魄,不让司徒洛看她分毫。
苏长言道:“司徒公子,你若想喝喜酒,便去旁边坐好,若是捣乱,那就不要怪苏某无情了。”
司徒洛手捏着喜帕,不知如何解释,还想看一眼宁雪魄,可怎么也看不到。
“请把喜帕还回来。”宁东来对着他伸出了手。
234 闹婚宴罗刹亮真身
司徒洛一时之间有些骑虎难下,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所有人都看着司徒洛,他口口声声说宁雪魄的身份有问题,闹了这样一场,甚至喜帕都提前掀下来,可里面那人,确确实实就是宁雪魄。
宁东来面色铁青:“拿过来!”
司徒洛若是就此交还,实在有些丢人,但若是不还,已经有许多宁家与苏家的高手在厅外默默集结,怕是他今日要有来无回。
苏阳天此刻站出来,如和事佬一般:“大喜之日,算了。司徒公子是吧,我们这些老骨头看在你是小辈的份上,今日便不与你计较,只是喜酒,你就不要喝了吧。”
苏阳天说着话,一步一步向着司徒洛走来,每走一步,那气势便增加一分。
苏阳天的气势节节攀高,等他走到司徒洛面前之时,气势一瞬间爆发,全部袭向司徒洛!
旁人只能感受到部分气息,但稍稍运功便能抵抗,首当其冲的司徒洛则是拼劲了全力不让自己跪下。
司徒洛此刻方知,绝顶高手之间的差距竟也可以这般大!
“司徒公子,交出来吧。”
早知如此,刚刚低头便是,此刻交出,更是颜面全无。
司徒洛仍勉力支撑,可是人人看出他的身子已经有些摇晃。
“今日只是一场误会,司徒公子实在喜欢这喜帕,大不了等我们用完了送你便是。”苏阳天温和的笑着,看的苏长言毛骨悚然。
这些年,凡是苏阳天露出这样的表情,便是代表他已经逐渐动怒了。
司徒洛觉得周身的空气凝滞,渐渐地连呼吸都不畅了起来。
算了,撑到此刻已经算是自己尽力了,那份情,算是自己换了吧。
司徒洛摇晃着手,要把喜帕交还回去。
正在这时,又有一道声音传来:“慢着!司徒洛,你没尽力啊。”
接着,有一白衣女子从空中飘然而至,她的脸上带着薄纱,一双眼睛露在了外面。
一双星眸清澈明亮,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什么人,装神弄鬼。”苏阳天眼看着就要得手,又冒出了一个人,心中自然气急。
司徒洛看到了女子,惊呼道:“你原来长这么好看?”
说着便随手把喜帕扔给宁东来向女子走去。
宁东来愣愣地看着那女子,连喜帕都未曾接住。
苏阳天疑惑地看向宁东来:“亲家?”
这时,相露芝也一下子从座位上起身,慢慢地走向那喜堂中央。
“娘?”宁雪魄原本正羞愤恼怒,可看到相露芝都起身了,忍不住出声询问。
相露芝没有理会宁雪魄,而是来到那女子面前:“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白衣女子眉眼含笑:“我多大了,您最清楚不过。”
这话是何意?
在场众宾客又闹腾了起来,这两大世家结亲就是不简单,来闹事的一个接一个。
可是当相露芝和那女子站在一起的时候,明眼人立即惊讶的发现,两人的眼睛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相露芝的眼眶里瞬间湿润,她的牙关打着颤,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苏阳天此刻看出了眼前的猫腻,但是他一时之间有些无法判断,他想与苏长言商量一下。
没想到,苏长言也直勾勾地看着那白衣女子,像丢了魂似的。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此刻宁家明显和这女子关系不浅,说不定能看一出好戏。
“你不该现在来的。”相露芝有些哽咽地说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
白衣女子侧着头,看向正悄悄盯着自己看的宁雪魄,道:“今日是宁雪魄的大喜日子,我不来,仪式怎么举行。”
宁雪魄听到提及自己名字,立即跳出来道:“我都不认识你,我的婚事与你何干?”
白衣女子冷笑了几声:“因为我才是宁雪魄,你这个冒牌货!”
此言即出,众人震惊!
宁雪魄跳脚道:“你胡说什么,这里人人都知晓,我才是宁雪魄,你这个藏头藏尾的奸人,不知从哪冒出来的。”
白衣女子对着宁雪魄道:“取下又如何?”
说着,白衣女子右手一掀,白纱滑落,一张白璧无瑕的脸露了出来。
众人全部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人正是白罗刹,只是她此刻,右脸的疤痕完全消失,整个人比之前更加耀眼夺目。
但是她的脸,长得与相露芝有七八分像!
父母的音容早就在白罗刹的记忆里减淡,更何况自己这些年脸上一直有一道深深地蜈蚣般丑陋的疤痕。
她今日跃入喜堂的那一刻才明白,为什么师父坚持要她恢复容貌了以后去认亲。
因为这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据。
“天呐,这个姑娘长得和宁夫人一模一样,看样子,她才是宁雪魄吧。”
“这个新娘子虽然漂亮,但是长相比较像宁家人,一点都没有继承宁夫人的容貌。”
看到白罗刹的脸,宁雪魄顿时面如死灰。
苏长言并非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白罗刹,从来都不在乎她外貌如何。
可是他发现,今天看到白罗刹揭下面纱的那一刻,自己的心脏发出了剧烈的跳动。
宁东来和相露芝虽然心有准备,没想到竟然是这般相像,可是,眼下婚事进行到此刻,该如何收场?
宁雪魄突然上前抱着相露芝的手说道:“娘,这是我的姐姐对不对,就是您说的那个,从小就丢了的。”
人人都知道,宁东来与相露芝青梅竹马,这些年来仅有一女。
相露芝没有抽开手,只是看看宁雪魄,又看看白罗刹,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她当然只有一个女儿,可是宁雪魄是她从小养大的,她也不忍心伤害,此刻,她只能选择沉默。
“娘,你告诉他们,她是我姐姐啊,娘!”宁雪魄抱着相露芝的手,哭闹着,像是她从前撒娇一样。
在场没人说话,旁人只等着看宁家今日如何收场,若是收不好,亲事结不成,宁家的声誉,也要一败涂地了。
宁东来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看着白罗刹,说道:“我们夫妇二人,这些年来一直只有一个女儿,她叫宁雪魄。雪魄五岁被送往宗神医处疗伤,十岁由我二弟送回,姑娘你说你才是雪魄,你有什么证据?”
白罗刹看着宁东来,嘴角微扬,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角滴落。
这便是自己的父亲,宁家的声誉才是他的一切。
235 断公案真假难辨
宁东来看到白罗刹流泪,心口如刀割般疼痛,亲生女儿在自己面前,可是,无论如何,今日都不能认。
若是认了,宁家,就成了武林的笑柄。
相露芝察觉了宁东来的用意,难过的心如刀绞,整个人颤抖着,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说话。
白罗刹叹了口气,开口道:“我想问一问堂上这位,你们认定是宁雪魄的姑娘,你五岁时,得的是什么病症,宗神医带你去过哪些地方,宗神医身边有几位弟子?”
宁雪魄放开了相露芝,转身面对着白罗刹,看着她那张脸,宁雪魄的心头恨得牙根痒痒。
“我得了不治之症,那时候太小,自然不记得去了哪些地方,宗神医当时孑然一人,带着我这个小孩已是拖累。”
白罗刹冷笑道:“一派胡言,我小时候得的虽是不治之症,那我且问你究竟是何病症,你也不用说具体病情,只要说说表现即可。”
“都过了快二十年了,我自然早就忘记,只记得天天喝药,苦不堪言。”
白罗刹看向宁东来,一字一句道:“我五岁的时候,右脸突然冒出一条疤痕,刚开始极小,涂了药,请了医师,怎么也看不好。试问一个女孩子,得了这种病,怎么会忘记?”
宁雪魄看着白罗刹的脸,完全看不到一点疤痕,立即道:“一派胡言,你右脸光彩照人,怎么看都不像有过疤痕。”
白罗刹突然拿出双刀,对着在场的众人说道:“诸位可能对于今日的我有些陌生,可是对于我白罗刹的这对双刀是不是格外熟悉?”
在场的武林豪杰自然有不少是与白罗刹打过交道的,当她说到右脸疤痕的时候还没想起,可是当她拿出双刀,立即一个个认了出来。
听到众人认可自己身份的声音之后,白罗刹再次看向宁东来:“您说,我小时候得的是不是这种病?”
宁东来不语。
宁雪魄就跳出来:“任凭你一个脸上有疤的跳出来便说自己是我,爹娘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这些我都记得,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了,我忘了罢了。我眼下记起来了,小时候右脸的确有个红红的胎记,只是被宗神医治好了而已。是胎记,不是什么疤痕。”
人人都知道宁雪魄在狡辩,但是任谁也不可能站在白罗刹这一边,因为此刻的宁雪魄代表的仍是宁家的意志。
宁东来抬头,看着白罗刹:“原来是白女侠,失敬失敬,这些年你住在瑶山上,我们做了这么久邻居,却一直没见过,惭愧惭愧。”
宁东来的意思格外明显,人群之中早就安排好了人会意,指引舆论导向。
“是啊,白罗刹就住在瑶山,宁家的一举一动她怎么会不清楚,搞不好就是来碰瓷的。”
“对对,听说她之前和苏长言在秘境里困了三年,怕是来抢亲的,你看司徒洛与她相识,怕是两人联手抢亲。”
三言两语,议论的导向立即向着宁家这边转。
白罗刹在众人的言语之下,立即变成了一个想来抢亲的野心勃勃的女人。
白罗刹的手放入了怀中,原本想着,若是他们承认自己就不要拿出这件东西的。
东西拿出来的话,这场婚事,真的成了笑话。
宁东来看着白罗刹把手放入怀中疑心她要用毒,立即后退了几步,挡在宁雪魄与相露芝身前。
宁雪魄把手伸了出来,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游龙仪。
与苏长言身上那个,一样的游龙仪。
看到游龙仪的那一刻,相露芝实在是支撑不住,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宁东来立即喊着夫人,冲过去抱住相露芝,宁雪魄在一旁哭着喊娘。
白罗刹看着这配合默契的一家人,觉得今日自己的行径,实在有些可笑。
自己这些年支撑自己走来的父母亲情,只是一场笑话罢了。
宁东来声音有些沙哑的回头道:“白女侠,内子身体不好,求您高抬贵手吧。”
宁家的家丁借此机会纷涌而入,表面上是关心宁夫人,实际上却是准备伺机动手,刀剑武器都带进了喜堂,直指白罗刹。
苏长言似乎想要做什么,却被苏阳天上前一把制住,整个人瞬间动弹不得。
白罗刹突然感觉自己很累,觉得面对不愿醒的人,自己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
还要不要继续,自己这些年活着的意义,似乎都没有了。
父母不认自己,师父也去世了。今日,是心上人大喜的日子,还是自己亲手把他推到别人身边的。
如今自己已经是绝顶高手了,这些人根本伤不了自己分毫。
“要不要帮忙。”一直站在白罗刹身侧的司徒洛传音道。
白罗刹没有回答,她今日来之前是派了白颜把玉佩送到司徒洛的住处,留了张字条请他先来捣乱的。
准备的这般周全,最后竟然要落得和自己亲人兵戎相见的地步。
这个游龙仪,宁家装作没看到,苏家不认,明明是把柄,却也成了鸡肋。
自己今日,一败涂地。
“嗒,嗒,嗒。”一声声拐杖敲击着青石地面,宁家老祖在两个童子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看到宁家老祖,司徒洛连传音都不敢了
而白罗刹原本觉得已经干涸的内心,一寸寸的龟裂开,随时都要化作飞灰。
这些年,除了父母,最为想念的爷爷,今日也要对自己出手了吗?
若是爷爷的话,自己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也罢,这条命,本就是宁家给的。今日自己该说的已经说尽,就当还命给父母。
至少死前,自己是宁雪魄。
宁东来赶忙上前行礼道:“爹,您怎么出来了?”
宁弘业斜眼看向宁东来,举着拐杖便打:“我若再不来,宁家就要翻天了。”
宁东来硬生生受了一拐:“爹,我能处理好的。”
宁弘业再次举拐,狠狠的砸向宁东来的头部,这龙头拐重约百斤,若不躲闪,怕是要脑浆崩裂而亡。
宁东来不躲不闪,闭目等着龙头拐砸来。
“铖!”一道白影闪过。宁东来等了片刻,没有等来那当头一棒,睁开眼,发现一把刀挡在自己面前。
龙头拐离宁东来的头仅余三寸,白罗刹的刀死死地卡住。
“他说你是骗子,你还要救他?”宁弘业冷笑道。
白罗刹看着自己爷爷用那样冰冷的略带嘲讽的目光望着自己,一字一顿说道:“他是我父亲,不管他认不认我,我不可以不认他。”
236 定乾坤假雪真戏
听了白罗刹的回答,宁弘业低着头,轻声笑了起来。
“宁东来,你羞不羞愧,这样子的女儿你不要?”说着,宁弘业指着白罗刹看向宁东来。
宁东来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宁弘业把手指向宁雪魄:“要认这个?”
宁雪魄皱着眉头,抬头争辩道:“爷爷,我就是雪魄啊,爷爷宠爱了我这么多年,难道都忘了吗?”
宁弘业没有理会宁雪魄,而是看着宁东来,在等他的答案。
宁东来没有抬头。
“爷爷”宁雪魄还想再说些什么。
宁弘业打断:“好了,够了,她才是我的雪魄。”
所有人看到,宁弘业的手指向了白罗刹。
苏阳天不着痕迹的转动了一下手中的扳指,轻声传言给被封住穴道的苏长言:“好了,你满意了?”
从进来开始,便一直冷着一张脸的宁弘业,此刻终于露出了菊花般的笑容:“魄儿,快过来,让爷爷好好看看,这些年爷爷一直在想你。”
峰回路转,白罗刹万万没有想到,这宁弘业变脸比翻书还快,这不一下子就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从进来开始的胸有成竹,到后来的心有不甘,再到最后的心灰意冷。
而这一刻,已经化为飞灰的心,又一点点的凝结起来,逐渐的,有了温热的气息。
白罗刹哭跪在了宁家老祖的面前:“爷爷,是魄儿不孝,这些年一直没来看你。”
“傻孩子,快起来,让爷爷好好看看。”
白罗刹哭得浑身颤抖不停,眼泪止不住地掉落,宁弘业布满老茧的手轻轻的帮她擦拭眼泪。
“孩子,你别哭啊,是爷爷手太笨了,爷爷给你的玉还在吧?”
白罗刹立即把贴身放了多年的暖玉拿了出来:“一直跟着我呢。”
“好孩子。”宁弘业举着暖玉对着众人说道:“烦请在场诸位做个鉴证,这玉上有宁家十六瓣雪花印记。”
“她就是宁家大小姐,宁雪魄。”
宁弘业看着还趴在相露芝身边的假宁雪魄问道:“你究竟是哪一房的孩子,你的真名叫什么?”
假宁雪魄到了此刻仍不愿承认:“爷爷,我才是雪魄啊。爹,爷爷年纪大了,你快告诉他,我才是雪魄啊!”
到了此刻,宁东来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做错了。
人的一生会做错很多事,但是错了没有关系,最害怕的是一错再错。
宁东来看向假雪魄,眼神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爱:“孩子,爹疼爱了你十三年,你可以告诉爹你的真实身份吗?”
一日为父,终身是父。你依然是我宁东来的女儿。
假雪魄的眼泪立即像打开了水阀一般落了下来,她抱着相露芝的身体,喊:“娘,你快醒醒,他们都欺负女儿”
相露芝只是突然受刺激了,临时昏迷,宁东来一直在帮她输送内力,可是此刻她仍然没有醒转过来。
“孩子,你快让开,你娘她身体不适昏迷了。”宁东来想调节下相露芝的姿势。
“怎么露芝还没醒来,我来看看。”宁弘业说着便要起身。
宁东来便站起身,把位置让了开来。
没想到,正在这时,假雪魄一下子拔下头上的凤簪,尖尖的簪头抵着相露芝的喉部:“你们不准过来!”
这一变故又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这又是唱哪一出?
“孩子,快把簪子放下,不要伤到你娘!”宁东来看到之后,立即劝阻道。
假雪魄身体难以抑制的颤抖,手上凤簪的珠串还不停的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们口口声声把我当女儿,当孙女,当宁家大小姐养了这么些年,随便冒出来一个人,你们就说我是冒牌货。我就是宁家大小姐!”
“别冲动,不管怎么说,我们养了你十三年,我们之间的感情,血浓于水,你依然是我们的孩子。”宁东来不忍心看到自己疼爱了十三年的女儿变成这样。
白罗刹的刀又拿好在手中,随时准备出手。可假雪魄的凤簪离相露芝的喉部实在太近,完全没有把握。
假雪魄哭着看向宁东来:“爹,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只是我好好的婚礼,怎么就变成了这样。长言,长言?”
假雪魄突然开始寻找苏长言的踪迹,苏阳天一抬手解开了他的穴道。
可是苏长言没有说话,苏阳天疑惑的看向他,以为穴道还没解开,再次解穴。
“长言,长言!”假雪魄不敢转身搜寻,可苏长言正好在她正后方。
宁东来马上抬眼看向苏长言,示意他安抚假雪魄的情绪。
苏长言这才开口道:“我在这里。”
听到苏长言的声音,假雪魄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长言,你到我面前来。快,我好多天都没见过你了。”
苏长言依言走到假雪魄身前,双眼之间一片冰凉,没有一丝柔情蜜意。
假雪魄抬起头,满怀期待的看着苏长言:“长言,他们都不要我了,你还会娶我的,对吗?”
苏长言的双眼如寒冰一般,但是脸上一如既往的温和:“我从一开始,要娶的就是宁雪魄。”
假雪魄喜笑颜开:“对啊,我就是雪魄,长言,我们婚礼继续好吗?”
宁东来看到似乎场面有些缓和,立即对苏长言使眼色,示意他配合。
苏长言点头道:“婚礼是要继续,我和雪魄的婚礼,怎么可以随便被打断。”
假雪魄闻言,立即道:“你们还不快让开,礼官,继续行礼了。”
假雪魄说着把凤簪插了回去,把相露芝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扶到座位上。
宁东来本想搭把手,但是看到她戒备的眼神,又把手缩了回去。
接着,她开始整理起自己的头发:“我的喜帕呢?”
所有人都开始四下搜寻,从一开始便失踪的喜帕。
目光一瞬间聚焦到了司徒洛身上,司徒洛赶紧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早就把喜帕还了回去。
接着,有一人叫道:“看,在那!”
只见喜帕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上面似乎还有个脚印。
找到了喜帕,假雪魄激动的放开了相露芝,向那喜帕跑了过去。
她蹲下身,捡起喜帕,拍打着上面的灰尘,转头嫣然一笑:“长言,我们这便开始行礼吧。”
苏长言置若罔闻,身子若有若无的挡在了相露芝身前:“我是要继续行礼,不是和你,而是和,宁雪魄。”
237 尘埃定双雄争姝
苏长言目光郑重的看向白罗刹,眼神如消融的初雪一样,发自内心的笑容让他整个人弥漫着一股温润的气息。
“我要娶的,从来都是宁雪魄。”
假雪魄听到苏长言的话,拿着喜帕的手指瞬间僵硬了起来:“长言,难道这些天,你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
此刻相露芝的安全已经有了保障,苏长言自然直截了当:“从没有过的东西,怎么谈真假。”
“苏长言,你,你好狠的心。”假雪魄一时之间,恼羞成怒,瞬间把手中的喜帕扯个粉碎。
红色的碎片自假雪魄的手中掉落,纷纷扬扬,似是秋末的瑶叶,枯萎之后,凋零到了地上。
“我将一颗真心捧出,你们一个个,只因为我的身份,便要如此对我!”
假雪魄突然回头,五指成爪,袭向白罗刹!
白罗刹轻巧的闪开,身子灵动巧妙,端得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假雪魄双爪齐出,明眼人都看出她根本不是白罗刹的对手,甚至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自然也是两不想帮,默默看戏。
今日吃了这武林第一大瓜,怕是以后回门派可以好好吹嘘一下了。
接下来,白罗刹拿下这假雪魄后,戏就该收场了吧。
果然,白罗刹似乎陪假雪魄玩的有些腻了,翻转刀身,用刀背猛地击向假雪魄。
假雪魄还想抽身躲闪,可那喜服过于宽大,一个不小心踩住了衣角,刀背斜刺,却仍然把她的喜服划破了一条大口子,白生生的半条手臂露了出来,手臂上部还有一块红色的圆形胎记。
白罗刹用刀指着她,问道:“宁若晴?”虽然只是小时候见过一次,但是白罗刹自小便过目不忘,此刻她凭着一块胎记认出了宁若晴的身份。
宁若晴被道破身份,瞪大了眼睛看着白罗刹:“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不是,我不是什么宁若晴。”
可她此刻的表现坐实了自己的身份。
宁若晴的真实身份道出,宁东来眉头紧缩,仔细回忆起,家中哪一房有一个叫宁若晴的姑娘。
“哎唷。”一声轻柔的呼唤,却是相露芝在宁弘业的功力输送下终于醒了过来。
相露芝刚睁开眼,看到了宁东来关切的眼神,迷茫中说道:“雪魄呢,我的雪魄呢?”
宁若晴听到相露芝的声音,声音急切地道:“娘,我在这里。”
“不,你不是。”相露芝直接否定,然后伸出手握住宁东来的手,“东哥,那位白姑娘才是我们的雪魄啊。”
都到了这个地步,宁东来早已顾不得许多,忙转头对着白罗刹说道:“雪……白姑娘,不知你可愿上来让内子看看。”
白罗刹的刀还指着宁若晴,如今她依然不太敢相信宁东来,毕竟一开始便是他否认自己的身份。
“白姑娘没有义务上来,况且这边正忙着。”该上前的,只有宁雪魄。
宁东来一时语塞,正在思忖怎么回答,相露芝说道:“雪魄,是爹娘错了,你快让娘看看,好吗,当做是娘求你了。”
白罗刹向来吃软不吃硬,但刚刚狠话已经放下,此刻有些骑虎难下。
宁家老祖这时候开口圆场:“来人,把宁若晴看管起来,容后再审。雪魄,现在你可以过来了吧。”
待几个家丁把仍然在挣扎的宁若晴架走,宁若晴满嘴都是骂骂咧咧,看向白罗刹的眼神里都是凶光:“宁雪魄,我告诉你,你不得好死!”
司徒洛则是对着白罗刹抱拳道:“宁小姐,幸会。”
白罗刹未理会两人,她赶紧收刀走上前,查看相露芝的情况。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婚礼肯定是黄了,余下的宾客们面面相觑,等着主人家发话。
可是宁家人竟全部往后屋走去,全然不顾厅上众人。
是了,事情闹到这种地步,还能顾得上什么。
这时,苏长言走上前,对着众人说道:“诸位,苏家与宁家早已发出婚书,在下与宁雪魄之婚事依然不会改变,只是这一回,在下娶的是真的宁雪魄,而不是狸猫换太子之辈。”
众人一片哗然,听这口气,难道今天婚礼还要继续?
“今日大家难得齐聚一堂,怎能让大家扫兴而归,诸位稍等片刻,这边先送上茶点,雪魄换好衣服便前来行大礼。”
众人面面相觑,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纷纷应下。
苏长言把吴钩胡缨叫上前来吩咐了几句,吴钩立即冲了出去,胡缨则跟着宁家人去了后屋。
苏阳天老神在在的坐在主位上,似乎一切与他无关。
墨氏则是满脸关切,有些悲切的提了句:“我们家长言差点就被宁家骗了,他们得拿点好处出来。”
苏阳天侧头看了她一眼,墨氏立即噤声。
司徒洛皱起了眉头,他万万没料到,到了这一步,苏长言居然还要继续。司徒洛感觉到自己满心里的不舒服,还不如白罗刹被否认,自己与她联手杀出重围。
“司徒兄。”苏长言走上前打招呼,“今日真是多谢了,我能与雪魄喜结连理,都亏了您今日不顾颜面的仗义执言。”
司徒洛看向苏长言,说道:“我当初看你和那位若晴姑娘的样子,还以为你们真的有情,没想到苏兄对于逢场作戏四个字理解的这般通透。不知雪魄知道了,会怎么想。”
苏长言笃定道:“她信我。”当然会信,当初就是她要求自己必须去娶宁雪魄,原来竟是这层意思。
想到此处,苏长言嘴角忍不住露出点得意的弧度。
苏长言接着说:“听闻司徒兄对于若晴姑娘的外貌一见钟情,惊为天人,如今若晴姑娘想必没有婚约,也是宁家女人,眼下正是司徒兄提亲的好时机啊。”
听到苏长言这般讲,司徒洛仿佛吞了个老鼠一样,心里恼火的不行。
司徒洛当初放下凝瑜线索不去看,就是来东岐想查化名“宁罗”的白罗刹的真实身份。
如今,宁罗拿着玉佩告诉自己婚宴上的宁雪魄是假的,让自己搅局,以为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心有灵犀的默契。可这苏长言,还是要与自己作对。
“我司徒家要提亲,自然只向宁雪魄提,旁的人不配。”司徒洛咬牙切齿道。
苏长言气定神闲:“哦。”
看到他这副模样,司徒洛很快调节了情绪,说道:“你自作主张说那些话,若是她不嫁呢?”
238 夜月深佳人不再
众人被苏长言安抚了下来,但是久久不见宁雪魄出来,免不了小声议论了起来。
吴钩出来,在苏长言耳边说了几句。
苏长言朗声道:“诸位,本来成亲大礼便该在男方行,如今已过了行大礼的吉时,今日只接新娘回府,正式大礼在苏源城举办。就不劳烦诸位再赶路了,今日宴席如旧!”
反正今日什么也见过了,心中早就按捺不住要回去好好吹嘘了,发生什么都见怪不怪了。
司徒洛的眉毛轻挑,也混入人群之中,苏长言看他不再多余的话,便也稍微放下心。
之后,便看到夏绿扶着一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由二房表兄背着进了外面的软娇,苏长言骑着马走在前头,鼓乐声响起,鞭炮声大作,外头群众不知里面发生什么,依然很是欢唱,人群很快便来到苏长言租赁的院子。
进了独栋小院之后,苏长言屏退众人,对夏绿说了一句:“你俩自己吃点东西,我还要去宁家招呼客人。”便离去了。
宁家的众宾客早已被招呼到了席位上,此刻宁东来也出来主持大局,与苏阳天两人一起与众豪侠博弈,看谁才是真的酒中仙。
月上中庭,残杯半盏,众宾客一一道喜后离场,这场亲事终于勉强算是圆满结束。
苏长言送最后一个宾客出门后,却在门外被人叫住了。
闪身出来的,是司徒洛。
司徒洛的脸在月色下显得有些明灭不定,又带这些高深莫测:“今日那被接去的新娘,不是宁雪魄。”
苏长言神色未动,抬了一下眼睫:“她是。还有,以后请称呼她为苏夫人。”
司徒洛脸上笑意渐深:“随你怎么说,只要你们一日不行礼,我就有机会。今天这个,连人都跑了,根本不算。”
司徒洛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也不管苏长言怎么回应,直接潇洒转身。
看着司徒洛的背影,苏长言蹙起了眉头,狠狠地篡紧拳头,直到把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苏长言翻身上马,回去了。
听到苏长言敲门的声音,房里的两人立即发出一些细微的穿衣声,苏长言耐心的等着开门。
夏绿开了门,苏长言进去后,夏绿与春红一起跪在了地上。
“起来说话。宁雪魄她看过宁夫人后就直接走了,也不在宁家多停留?”
春红有些胆战心惊,夏绿沉着的答道:“是的,似乎是有些心结,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苏长言沉默了半晌,方说道:“你们今晚好好歇息,明儿还要演戏,你们直接从水路走吧,路上不要露头。辛苦了。”
苏长言说完,便要离开,春红似乎是思想斗争了很久,突然开口道:“姑爷,您对若晴小姐,可有一分真心?”
苏长言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小丫鬟问这样的问题。
春红话一出口,夏绿便吓得跪下:“姑爷,请你绕过春红的口不择言。她与若晴小姐一直交好。”
“以后你们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宁雪魄,若是你们有什么异心,苏源城的门,就不要看到了。”
苏长言说完,便走了出去。
白天的时候,白罗刹,不,此刻应该说是宁雪魄了。
宁雪魄随宁家人进去后,看到相露芝的身体无恙,话未多说,和宁弘业告辞后便离开了。
宁东来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自己欠缺了立场,相露芝只是连连摇头,宁弘业嘲讽了几句,便去看宁若晴了。
后来宁若晴被宁弘业带回竹林小屋,此事就算过去了。
没有人再问宁若晴什么,只是宁家内部,暗流缓缓开始。
宁雪魄没有惊动任何人,便来到了街上,肆意漫步,在晚间带着一壶酒,往瑶山走去。
这些年来,支撑自己的一直是拿回自己的名字,可是真的拿回来后,却觉得一切也不过如此。
宁雪魄仰头,喝了一口酒,酒水混合着泪水滑入嘴里,苦辣中带着些酸涩,辛酸中带着些苦楚,这喝的似乎不是酒,而是自己的人生。
宁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可对宁若晴就这样轻轻放过。这就是她想了十几年的父母。
于自己而言他们有生之恩,于他们而言,宁若晴才是养之情。
自己的出现,终归只是一个外来者。
还好,总归是拿回名字了,下次别人问及自己姓名,至少可以堂堂正正的回答,而不用被人质疑自己是假冒。
师父离世后,才知道师父为自己构造的世界有多美好。
当初第一次下山门,救助了一名侠士,原本是千恩万谢的,可提及姓名说自己是宁雪魄之时,却换来了诧异的目光。
一开始,并不知晓是怎么回事,直到那年在瑶叶楼外惊鸿一瞥。
原来爹娘身边,早就有雪魄了。
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
纵使她原本一文不名,宁雪魄三个字,也能把她捧上神坛。
而自己呢,脸上一条疤痕,与那乌发雪肤,眉眼含情的宁若晴相比,真是云泥之别。
后来脸上的疤痕越来越大,胆小些的人,看到自己都不敢搭话,反而多了个罗刹之名。
是啊,宁雪魄是天之骄女,武林第一美人,而自己,则是面恶心黑的恶鬼罗刹。
纵使偶尔行善,也是恶鬼也会有想做好事的时候。
直到自己做了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甚至随着武艺渐长,单枪匹马的杀了很多武林中作恶多端之辈,方才渐渐风声转好。
但也只是在罗刹前加了个白,大约这些江湖人觉得,白罗刹,便算是,美称了吧。
真的不在意吗?
刚开始时,那些误会的鄙夷的眼神,如刀剑一般扎在自己的心头,去客栈,就算说了真名也会被赶出去。
人总是在逆境中飞速成长,在破庙里睡的多了,也就知道给自己取个假名,今天是宁罗,明日便是宁白。
天下同名这般多,唯有宁雪魄这个名字,自己不能用。
可笑。
白罗刹的名号,人人皆知晓只是一个称谓而已,但却是自己一招一式,一拳一刀,打出来的。
没有宁家,我依然可以扬名天下,我只是想,取回名字而已啊。
为什么要挑宁家如此重要的日子去要回名字,因为,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自此后,武林只有一个宁雪魄,那便是自己。
旁的任何时候都达不到今日的效果,只是,终究是利用了苏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