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初来乍到
幽暗静谧的虚空被人撕开，那枚金色密钥像是一点热油，浇在皮肉之上，发出“滋滋”轻响，却格外触人心弦。
却闻耳边声隆渐响，一点黑色虚影从暗色中渐渐浮了上来。
由轻至响，从模糊到清晰，不过短短片刻。
那方圆形的球状芥子便出现在众人眼前，悬浮于浩瀚虚空之中。
或许不该称作芥子，毕竟是神秘至极的仙魔试炼场，可众修士心底也挑不出更合适的词来。
饶是千玥见过闯荡过无数秘境宝地，待眼前那巨大的球状物出现时，也忍不住心神动容。
这何止是秘境，说是一方灵界也不为过。
可就是这样盛大的试炼宝地，聚集于此的也不过堪堪四百多人。
千玥扫了一眼那些人的衣着打扮，头一次清晰认识到宗门大族同散修间的区别。
至少仙魔试炼场这样的机缘，非顶级宗门族类不可入。
然而，思及曾经误入的老魔君，却又觉得气运还是能压过许多事情。
她想了想丹田里的油纸伞，只盼这一回试炼能有些好运气加身。
正思索间，飘浮的球状体忽然散发出一阵白色柔光。
千玥只觉身体被一阵外力吸引，心里很清楚得知晓是仙魔试炼场的缘故，遂半点都没有作出抵抗。
只是进入之前，顺手把裴卓拉了出来。
“哇哦！”呼吸了五十年的阴气，可是一睁眼就能看到仙魔试炼场的面貌，还是令裴卓心情大好。
“这秘境不知道要开多久，大家千万别走散了啊。”他一边顺着外力往前飞去，一边飞快扫视。
可惜四下光线太暗，并没有看到此行的目标人物。
不过这会儿没碰上也是好事，要杀白家女，还是等对方落单的时候再动手比较好。
慕言拉住千玥的手，悄悄把这麻烦挤到一边。
不过一会儿，众人已经飞至白光边缘。
刹那间，似有山海迎面崩塌而来，心悸失神，难以遏制的心慌。
也幸好只是一瞬，千玥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山林里，四周草木稀疏，百步之外还有一座灰白色的山洞。
她愣了愣，不敢置信地掐了自己一把。
过了一会儿，又掐了自己一把。
随后心念一动……动……动不太起来！！！
坑货啊，为何来到仙魔试炼场，自己的修为会被限制到练气三层？！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她就真的要生气了！
正是心情奔溃得一塌糊涂之时，前边的山洞里忽然传出一声虎啸，连着地面都开始不停晃动。
几乎没有任何思索，千玥本能地往远处飞奔。
此时修为被压制得厉害，她全然无法御风疾行，加之先前也没想过会有这样狼狈的情况，连着低阶符箓都没有准备。
至于纳天镯里的那些，都是高阶符宝，并非小小练气能够使用。
狼狈逃命的时候，她迅速感应了一下流朱的存在。
很好，确实还在。
可惜她修为下降，灵宝却依旧是那把灵宝，感受到主人的崩溃和注视，还贱兮兮地抖了抖剑身以示存在。
千玥在心底飚了一连串脏话，在备用的乾坤袋里翻了许久，才找到一件废弃的中品法器。
虽说是有些瑕疵，但好歹能使唤得动，当即也安心不少。
她往远处探了探神识，距离确实也被限制到练气五层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她之前特意修炼过《锻神诀》的缘故，神识才会稍稍宽容些许。
也不知阿学在哪里？是不是也和她一样狼狈？
她一边跑，一边想着仙魔试炼的规则。
此地不似从前的秘境，进去之前都能找老人打听一番。
一朝到了这里，所有的规矩都要自己琢磨。
千玥跑出很远，直到自己听不到虎啸之声也没有停下，硬是往山脚处狂奔一路。
一个时辰后，她停下身子，靠在树上大喘气。
忽地，头顶交叉的繁茂树冠剧烈摇晃。
“咚！”
天上摔下个死人！
千玥舔舔唇，心情有点复杂。
至少在她靠着树干的这点时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修士的气息。
可地上那具微凉的尸身，伤痕累累，皮肉外翻，爪迹斑驳，分明是虎兽所伤。
她警惕地放出神识，发现那妖兽并没有追上来，此女当是伤势过重才会陨落至此。
千玥有些不解，又有些暗喜。
难道……对方是专门送到她面前来，让她捡现成的？
窃喜归窃喜，起码的防备还是要有的。
千玥不待多想，掌心聚起一道木刃，迅速飞向地上那姑娘。
对方若是装死，这会儿肯定是要跳起来的。
若是真的死透了……那就是刚刚好而已。
至于半死不活被自己所杀这件事，千玥选择性得表示不管。
毕竟都摔倒她面前了，不做点什么良心能过得去吗？
脑中飞快转了一圈，木刃入体。
地上那人没有任何反应，千玥这才松了口气。
上前摸走她腰间的乾坤袋，顺便给了一把火焚烧肉身。
好好的姑娘家，横尸荒野怪可怜的。
她拎着乾坤袋，望着不远处的山脚，快速跑了下去。
这姑娘的乾坤袋里东西极少，倒不像是修为被压制的样子，而是实实在在的练气修士。
千玥倒了出来，发现只有四十多块灵石，两张轻身符，一张地图。
“连把法器都没有，莫不是喂给那老虎吃了？”
她有些失望，本以为是条挑战虎兽的汉子，没想到是个实实在在的穷光蛋。
千玥摇摇头打开地图，这一次却实实在在地惊住了。
原以为仙魔试炼场该是个一言不合就要往死里打的战场，没想到居然是个小型界面，而且这附近就有一座小镇。
千玥想也不想就往小镇的方向赶去，她如今只是练气修士，急需要找个人多的地方对对口风。
这般惊讶又防备地赶了两日，终于抵达了小镇门口。
她扫了眼镇外的巨石，上面飞龙画虎地写着清水镇。
一个朴实无华，且相当不起眼的名字。
两日的适应，千玥早已收起外露的情绪，只当自己真是位练气三层的修士，晃晃荡荡进了镇。
第六百零一章 清水镇骆家
许是镇子太小，镇外并没有人收取入城费。
千玥乐得便宜，作出一副没见过世面又有些胆怯的模样，晃悠着来到最热闹的茶馆。
她如今不过是练气低阶修士，自然不好明目张胆地上了二楼，遂只在大堂里与人拼桌，叫了一壶粗茶。
清水镇内人口不多，但也绝对不算冷清，便是这唯一的茶馆内也坐了些聊天休憩的修士。
千玥长得不错，刚刚坐下就有人凑过来搭话。
原先同她拼桌那人也是位姑娘，也不知是什么女儿家脾气，瞪了她一眼便扔下灵石离开。
千玥暗暗抽了抽嘴角，想着这里的人看起来都不太正常，却又极度正常。
就好像……一直生活在这里一般。
“仙子不是本地人吧？”
凑过来的男修人模人样，就是眼中的**太重，一看就不是什么心思清明之人。
千玥咯噔一下，面上不恼，微笑着答话，“道友可是本地人？”
男修见她笑了更是高兴，忙不迭地说道，“那是自然，我可是骆家修士，在清水镇也算数一数二的人物。仙子初来乍到，不如我领着你在镇上逛一逛可好？”
千玥心里嗤笑，这么个破镇子有什么好逛的。
不过此人竟然真的是本地修士，那就说明仙魔试炼场内确实是有原本的势力么？
她琢磨了一下，接着问道，“从前一直在家里修炼，倒是头一回出山。没想到外面还有这么多修士仙城，果然同我师尊说的一样。”
“哦？仙子是从山里来的？”男修似乎很高兴，甚至还有些兴奋。
山里来的姑娘好啊，没见过世面，肯定好骗！
这么好看的女人，他骆河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呢！
“不错。”千玥腼腆地笑了笑，“师尊走得早，只留下一本引气入体的法诀，我一个人琢磨了好多年才修炼到练气三层。山中实在无聊，我便鼓起勇气出来看看。”
大概是她的无知，激起了洛河的虚荣心，当即不加收敛地吹嘘起来，“哎呀，仙子早该出山才是。咱们这羡灵界地大物博，人才济济。你要是一直在家里，以后可要耽误进阶的。”
如愿见到千玥面上无措的神情，接着说道，“不过现在也不算晚，我们骆家在清水镇可是唯一的修仙家族。仙子若是需要资源，大可跟在下开口！”
洛河说着拍拍胸脯，一副仗义又大方的样子。
千玥在心里骂了一通，旁敲侧击地问了些问题。
可这家伙一直在吹嘘自己的能耐，还把骆家说得天上有地下无，一点她想要的讯息都没打听出来。
千玥有些懊恼，她总不可能跟一个土生土长的修士讲自己的来历，如此想要搞清楚仙魔试炼场的规矩就更难了。
也不知道当初的老魔君是怎么过的，如何就能得到机缘，修为飞涨。
她头疼地蹙了下眉头，转瞬又平复下心情。
或许……还是到正经仙城去看看。
毕竟这小破镇子也打听不出来什么。
她心里打定主意，洛河却不肯就这么放她离开，急忙道，“仙子别急啊，以你如今的修为要去别的仙城，肯定是走不了多远的。不如在清水镇多留一段日子，等到练气后期乃至筑基之后再走，岂不是更加安全。”
千玥笑了笑，还算客气地说道，“不必了，下山至今，在下都是一路走一路修炼，早已经习惯。”
“那怎么能一样？”洛河有些着急，更有些恼火，只觉此女忒没眼色。
她难道不知道巴着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资源来得有多快吗？
就连方才跟她同桌的女修见到自己和她搭话，都要不开心地跑走，怎么就她死活不肯开窍？！
正所谓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洛河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她离开。
“七日后我们要去秋叶山捕兽，那里有一窝飞天虎，近日下了虎崽。仙子不如随我们同去，到时候分你一只飞天虎，以后还能当做飞行灵兽，岂不是方便？”
不得不说，洛河这个提议打动了她。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修为如何才能恢复，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果光凭两条腿赶路，委实有些疲乏。
至于这个**熏心的家伙，只要他别太过分，自己就……留他一命吧！
洛河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姑娘家脸皮薄，连忙劝道，“你不用不好意思，我——”
“就这么定了！”
“啊？”这一回换做他有些傻眼，总觉得眼前这位温柔娴静的姑娘好像有些……不要脸？
不不不，一定是自己看花眼了。
这样好看又乖巧的仙子，怎么可能平白占人家便宜，定然是刚刚下山，还不懂人情世故的关系。
嗯，如此最好……骗了！
洛河贼兮兮地笑了笑，饱含深意地说道，“还有七日时间，仙子不若随我回府，也好给你安排个住处。”
千玥摆摆手，毫不委婉地拒绝道，“不必了，我随便找个地方住就好。”
洛河还不死心，拐弯抹角地想要把她骗走，费了半天唇舌后，发现此女出乎意料地执拗。
他面色有些难看，不过想想美人一步一步哄进怀里也是件趣事，遂很快又雀跃起来。
待洛河离开茶馆，千玥立刻招来店小二，隐蔽地扔给他一块灵石。
“我要知道清水镇的情况，尤其是骆家。”
店小二不过是个凡人，手里忽然多出一块灵石，自然是知无不言。
清水镇不过是最普通的小镇，仙凡混居。
据小二哥短暂的做工生涯来看，镇上修为最高的当属骆家家主。
听说那是个青年修士，骆家人也不是一脉生一脉，而是东拼西凑在一起，诡异得厉害。
像是强行把镇上的修仙势力整合在一起，那些人为了宣扬自己在骆家的身份，便是姓“王”也要改姓“骆”。
令千玥意料不到的是，这个骆家虽然再小不过，同一些修仙大势力却是有来往的。
具体怎么来往，店小二自然不清楚。
只他在店里伺候茶水的时候，偶尔听到几句。
据说这位骆家主极有能耐，足不出户而只天下事，难怪能够在羡灵界占据一些之地。
千玥听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太清楚。
第六百零二章 捕捉幼崽
暮色四合，朴素的客房内女子临窗盘坐，大片月光透着窗柩斜洒进来，正正落在她身上。
此时若有人细看，怕是会忍不住震惊怪异。
那丝丝缕缕的月光好似灵气一般，尽数被女子引入体内，不急不缓，暗合着某种韵律。
许久后，女子睁开眼睛，眸中显露着疑惑和不解。
“居然能正常修炼，倒像真是个练气修士一般。”
千玥原本以为，自己修为被压制是进入仙魔试炼场的缘故。
毕竟老魔君留下的手札语焉不详，说不定每个进入这里的修士都是这种情况。
可要是被压制的修为，怎么会在修炼之时毫无异状？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蹙起眉头，总觉得有一脑袋浆糊。
又将功法重新运转了一遍，仍是没有什么发现，天色却已大亮。
自从答应去找飞天虎幼崽后，骆河三不五时就过来找她，不是邀她逛街就是送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千玥自然一件都没有看上，却是自己掏了腰包去街上买了一大堆符箓。
所幸她身上还留了一万多块灵石，随便怎么用也该够了。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挥霍得太过招摇。
只买了一些轻身符、火球符及飞行符，另外高价购了几张隐身符和敛息符。
可惜这清水镇太小，店里的东西也全都是下等货色，那掌柜的掏光所有家底也只给她凑出四张紧要的符箓来。
千玥有些丧气，却也没有办法。
待她得了飞天虎后，便离开这破地方，往更大的仙城去看看。
七日辰光转瞬即逝，到了约定出发那日，骆河早早就来她家门口候着。
千玥今日着了一身灰紫色的素裙，行动间裙摆似有银光闪耀，既清丽又妖娆。
骆河见着她第一眼便烫熟了心，迷迷瞪瞪地险些当场扑了上去。
千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脾气甚好地说道，“道友久等了。”
“不久，不久。”骆河搓搓手，笑得有些猥琐，“只要仙子肯赏脸，等再久也是在下的荣幸。”
经过这七日的相处，骆河惊讶地发现一件事。
此女并非他所猜想那般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反而潇洒又风流，难得有几分霸气和冷艳，更加勾得他心里痒痒的。
而且对方虽然是山里来的，身家却是不少，光她今日穿的一身法衣便是说不出的名贵。
唉，有这样贵重的嫁妆，做个正房娘子也是绰绰有余了。
至于对方表现出来不冷不热，甚至有点想打人的气场，骆河单方面无视了。
毕竟女子嘛，总是口是心非的。
她越表现得凶狠，便是越喜欢自己。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打是疼骂是爱嘛！
千玥倒是不知道他有如此作孽的想法，否则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打是疼！”
她肯跟着骆河一起去抓飞天虎，也是因为不知道那妖兽的藏身之地而已。
况且有人帮忙，她也可以省些力气，至于担心对方强来，那是完全不在忧虑范围之内的。
一个筑基都没有的家伙，光靠拳头就能把他活活打死。
“其他人已经在镇门口等着，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也好。”
二人并肩而行，不一会儿就到了清水镇的石碑下。
三男两女皆是练气修为，兴冲冲地讨论着什么。
有人见到他们姗姗来迟，露出不满的表情，“骆河，你怎么回事啊？”
他这一喊，另外四人也纷纷出声，“等你大半天了。”
骆河不急不缓地笑道，“急什么，时间还早呢。”
头先说话的男修冷嗤一声，眼神扫过二人，低骂一句，“色迷心窍。”
大概是千玥修为太低，一行人对她都没有什么好脸，愈发衬得骆河热情似火。
千玥全然不在意，只慢悠悠地问道，“咱们怎么去啊？”
骆河眸光一闪，当即抛出一张飞行符，符箓化作纸鹤停在他身前。
“仙子与我同乘一骑如何？”
其他人见状冷笑，却也没说什么，纷纷抛出自己的飞行符率先外远处飞去。
千玥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手腕一转，翻身坐上纸鹤道，“走吧。”
骆河笑意一僵，眼神当即冷了几分，盯着前方的倩影看了会儿才乘风直追上去。
哼，看你还能矫情几时？
七人飞行半日，总算抵达秋叶山下。
千玥愣怔一会儿，这才发现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她最初落入仙魔试炼场的地方。
如此也就是说，当日她听到的虎啸之声就是飞天虎了？
她头疼地啧了一声，倒也没说其他什么话。
于是，一群人不紧不慢地上山，路上也没有人多话，除却……骆河。
大抵此人真是太聒噪了些，千玥养气功夫练得好，这些真正的练气小儿却耐不住怒火。
杏眼小姑娘怒瞪着二人，“你们有完没完，想要打情骂俏就滚回清水镇去！”
骆河面色不好地回瞪了一眼，摸摸鼻子，到底安分下来。
千玥则无辜地眨眨眼，心道这黑锅也是无处不在。
即便自己不发一语，也总有人把错往她身上安。
罢了罢了，看在都是小娃娃的份上，姑且再原谅他们一次。
接下来的路程格外安静，骆家修士摸着熟悉的路径上山，总算来到飞天虎穴附近。
“我们二人上去把飞天虎引开，骆河你带着他们俩进去抱虎崽，剩下的人在下面望风。”安排行动的人是头先说话的男修，一群人大抵是以他为首的模样。
千玥看起来修为最低，叫她望风自然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不过这飞天虎究竟有几只幼崽，够不够分，却也是个问题。
千玥舔了舔嘴角，暗道今日若仅有一只小崽子，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自命不凡的骆家人完全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只当是容貌出众，想巴着骆河的练气三层而已。
有几人甚至暗暗嫌恶，只叹这样长相不俗的女人竟然也看得上骆河这种货色。
果真是没有下限！
男修说完之后，大家迅速开始行动。
千玥老神在在地靠在一棵大树底下，听着上边一声怒吼，紧接着凌乱又匆忙的脚步越走越远。
第六百零三章 又见骆师兄
飞天虎刚刚离开山洞，立刻有人冲入洞中，小半会儿功夫便匆匆跑了出来。
千玥站的位置刚好是下风口，隐隐还能听见他们按捺不住的喜色。
“这洞中竟然有四只幼崽，我们运气真是太好了！”
四只么？
树下的姑娘懒懒地掀了下眼皮，唔……就挑最胖的那只好了。
胖些好养活！
那头匆忙的脚步越来越近，大抵是上面几人往这里跑了过来。
千玥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往山脚下走去。
忽地，一声惨叫穿破山林。
几人皆是一怔，骆河忽然大喊，“不好，飞天虎回来了！”
那飞天虎好歹也是四阶妖兽，他们一群练气修士过来找幼崽也是鼓足了勇气，先前更是浪费了三张高阶符箓，竟然还是没有把它拦下。
怀抱幼崽的两位女修顿时慌了神，想把手里的烫手山芋搁到别人那里放一会儿。
可惜她刚有动作，身旁二人便迅速退开。
两个小姑娘面色一黑，来不及生气发怒，眼神一扫瞧见前头百无聊赖的女修。
千玥只觉胸口一沉，四只白嫩嫩的虎崽子全部挂了上来。
那二人也不管她是不是愿意，迅速推了一把，“快走！”
千玥默了默，一边往山下走，一边挑三拣四地翻来覆去。
唔……这只有杂毛。
咦……这小东西居然还有眼屎。
啧……爪子不怎么肥嫩啊。
唉……勉强就是你吧。
前边奔逃的四人回过头，瞧见她不紧不慢的姿势简直气出血来。
“你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跑！”
要不是虎崽还在她身上，鬼才会理她啊。
就是骆河也神色慌张，管不了这追求了七日的美人。
千玥不紧不慢地回道，“我一个人养不了这么多，挑挑看。”
挑……挑看？
众人要被她气死，有人愤怒地骂道，“你再磨磨蹭蹭送了死，可没人会来救你！”
千玥眼皮也不抬，“哦。”
这剩下的三只她是带回城里卖了呢，还是随手扔在林子里呢？
还没等她想好，后头那只四阶飞天虎已经追了上来。
虎威震震，周身还弥漫着血色，想来另外二人已经遭了难。
千玥回头望去，见它几乎丧失理智的模样，难得升起一点同情心，“罢了，罢了，你也是可怜。”
下面四人见她不逃反而停下来，魂飞魄散地往山脚下飞蹿。
“这三只小崽还给你。”千玥随手将挑剩的小老虎扔了回去，提拎着最后一只虎崽道，“这只我先替你养着，放心不会结契的。”
这种小东西出了仙魔试炼场一点用都没有，她才不要平白养着呢。
家里吃白饭的已经够多了！
“待我哪日不需要了，必定会还他自由，你且放心吧。”千玥正儿八经地说道，也不管那飞天虎作势要扑上来的凶猛，“你也不要不服气，跟着我起码有丹药吃，总好过留在这秋叶山，一点前途都没有。”
她自顾自地摸出灵兽袋，将小老虎装了进去，“还好当初放掉一毛的时候，没将这袋子给扔了，否则也是够麻烦的。”
那厢飞天虎将另外三子团团放好，愤怒地扑将上来。
千玥捏了捏拳头，就要迎难而上。
却不料身后飞来一道剑气，瞬间将飞天虎钉在地上。
“啧啧……哪个家伙如此无情？”
她碎碎念地嘟囔了一句，回身看到那去而复返的四人，以及他们身前的黑衣男子。
那人微微侧过身，露出冷峻的眉眼，冷眼瞧着她，眸色幽深。
千玥如遭雷击，失声大喊，“骆骆骆骆骆骆骆……师兄？”
骆常青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道，“陈师妹，别来无恙啊。”
这一刻，千玥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狗血”，什么又叫做“惊吓”。
但她不清楚“别来无恙”四个字，究竟饱含了什么意思。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炼尸门、暗部、探子、遮天木……还有那灵力被禁的桃源里。
茂盛的梧桐树下，眉清目秀的少年被红色吞噬，笑着道了一句，“阿姐，你马上可以出去了。”
千玥有些恍惚，骆常青的出现，生生将长安的出现和离开翻了上来。
她捏紧拳头，清楚地明白此刻不该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因为，眼前这人乃是炼尸门得意弟子，骆非白的“私生子”。
而炼尸门门主骆非白……算是死在她的手中。
千玥舔舔嘴，心里迅速闪过许多想法。
譬如这家伙离开桃源里后有没有回过明珠界，知不知道骆非白之死同一个“陈攸”的弟子有关。
譬如告诉骆常青，其实他爹是被一个叫做“湟梁”的王八蛋弄死的，他会不会相信。
无数念头纷纷闪过，最后汇成一句，“骆师兄，你何时出来的？”
骆常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冷峻的眉眼透出几分冰凉的杀意，“我倒更想问问陈师妹，你何时背弃门派，改修了仙道啊？”
千玥咯噔一下，先前闪过的念头太多，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忽略了。
她动了动嘴，憋出一句，“体验生活。”
“呵！”单声嘲讽，吓死个人了。
身后四人震惊不已，他们半路上遇见忽然出现的家主已经够神奇了，没想到这容貌清丽的女子竟然是家主的师妹？
骆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女修的师门并不像她说得一样没落，难怪身家如此富足啊。
他上前一步，凑趣般说道，“家主，原来千玥仙子是您的师妹啊？”
骆常青眸光微闪，眉间的孤意更浓，嘴边却生生扯出一抹笑来，“千玥师妹……”
千玥只觉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无怪人家称他为“笑面修罗”。
这家伙，确实挺吓人的。
她瞧了瞧自己的修为，又看了看对方，毫不犹豫地选择低头。
“骆师兄客气，没想到你离开桃源里后，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真是缘分啊。”她面带微笑，要多无害就有多无害，“千玥是我的道号，师兄叫我什么都可以。”
“是么。”骆常青负手看她，眉间的冷意消散几分，不容拒绝地邀请道，“远来是客，师妹随我回府上小聚如何？”
“那便叨扰师兄了。”
第六百零四章 我喜欢温明华
回清水镇的路上，千玥搭乘了骆常青的飞行法器。
一朵白云划过，生生喷出一路的黑。
她表情严肃地盘坐在法器上，抄着双手，目不斜视。
骆常青负手立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却依然透出几分生冷寒意。
二人一路无话，直入骆家府邸。
骆家占地不大，起码以千玥见识过的大族来看，仅仅是个三四流的小族而已。
骆常青神色淡淡地带着她进入主院，眼神微微示意，径自在蒲团上坐下。
来都来了，千玥自然也不会为难自己，很随意地在他对面落座。
“师妹可有什么想说的？”
千玥眼神一闪，初见的震惊已经平复下来，此刻笑得有些无害，“师兄是何时出来的？”
骆常青扯出一抹笑，深邃的眼眸轻飘飘地扫过去，略微顿了顿了才道，“好久了，感谢界面之乱吧。”
“邪王？”
大种马温良玉，死了都不叫人舒心！
“当年界面大乱，桃源里虽是仙者洞天，却也受了波及，我便是那时候出来的。”骆常青说到这里，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及千玥师妹，竟然一早就参悟了离开的规则，将那小子养得如此听话。”
千玥眸色一沉，心里委实不太得劲。
她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宋长安于她，却不是一般的意义。
打小养大的娃娃，就那样惨烈地死在她面前，而且还是为了让她出去。
甚至……为此生出心魔。
若非此时修为被限，她必要教这个魔门大师兄好好说话不可。
千玥忍了忍，到底没有冲动行事。
“师兄误会了，我之前并不知晓。”她淡淡地揭过此事，转而问道，“师兄出了桃源里，又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骆常青轻笑，神色不辨喜怒，“许是我运气好吧，若非如此，桃源里留下的暗伤也难以痊愈。”
他在那个地方待得太久，出来后才发现修为跌落得厉害。
回到明珠界时又逢界面大乱，灵脉枯竭，想要好好养伤都没有条件。
若非意外撞进这个地方，恐怕此生道途尽毁！
骆常青顿了顿，询问对面的女修，“倒是千玥师妹，好好的仙修为何混入魔门，可是要给我一个交待才好。”
所谓的“体验生活”，二人都知道是句屁话。
谁都晓得魔修无法改入仙道，仙修却能散功入魔。
她如今活生生的一位仙子，当初出现得那样蹊跷，必定是内里有鬼的。
千玥身子一僵，很快笑道，“师兄此话太没有道理，我那怎么能叫做混入呢？当年只是和骆……前辈开个玩笑，其实我压根就不是信阁的人。我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仙道散修！”
哼，当初二人并非在门派中相遇，只要自己一口否认，他就没有证据证明她是魔门奸细。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回过明珠界。
千玥心里没底，却听对面的男修说道，“是么，可我魔门来信却不是这么说的……陈攸在炼尸门却也是出过一阵风头。”
骆常青压下嘴角，露出几分森冷的寒意。
“我那是有原因的。”千玥惊得一身冷汗。
糟糕，杀父之仇来了！
“哦？是什么？”骆常青不急不缓地施压。
许是太过紧张，千玥难得坐得端正，心头的思绪飞快梳理起来，打死也不能承认骆非白的死和自己有任何关系。
况且他老子是因为遮天木被雷劈死的，关她什么事啊？
她吞吞吐吐，眼神忽闪，倏地露出几分羞涩，“其实……我是去找心上人的。”
“？？？”
千玥如愿以偿地在他脸上看到几分惊悚的表情，更加入戏起来，“我……我喜欢温明华。”
骆常青嘴角一抽，“温明华？”
他对这位师弟确实有些印象，难得的青年才俊，而且一身正气。
说起来这位温师弟的作风，倒是比仙修还要正直几分，跟别说没什么下限的魔修了。
若说此女是为了温明华混入炼尸门倒也能说得通，可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此女狡诈的印象一直深留脑海。
千玥可不管这个，一口咬定自己是爱慕温明华才会混入魔门之中，“就是他！说来也不怕骆前辈笑话……”
她扑扇着睫毛，满脸羞怯，“明华道友当年救过我一次，我同他……很有共同语言。不过他说我们道不相同不相为谋，我心里不甘，便悄悄混进去了。骆前辈要是回过炼尸门，想来也该知道陈攸当年和温明华相处甚密吧。只怪我当年满腔都是爱慕，所以才会不择手段地接近他。”
骆常青挑了挑眉，他倒是听过一些。
不过自己很快就离开明珠界，具体的情况并不怎么了解。
他眯着眸子，细细打量起女子的表情。
羞涩的样子……简直可以说是理直气壮！
他缓缓移开视线，轻飘飘地说道，“原来如此，不知温师弟可有接受你啊？”
“没有。”千玥颓丧地低下头，“明华道友修道之心坚毅，我自然也不好强求。”
“呵呵。”骆常青笑了两声，颇有些不怀好意的味道。
“骆前辈，我——”
正要再接再厉，男修抬手打断她，“行了，你也不必叫我前辈。想来你真实修为不止如此吧。”
骆常青这句话并非带着疑问，而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千玥心头一跳，再出声便带着试探的意思，“前辈这是何意呢？”
“哼。”骆常青嗤笑，“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羡灵界……”
“哦？师妹认为这是羡灵界，那你又是如何进来的呢？”
谈到这个地步，千玥免不了生出激动，但她素来不是爱吃亏的性子，遂也没有直言，“对骆……师兄来说又是哪里？”
骆常青笑了起来，身上那股子冷意消退几分，眼神看起来却依然不太友好，“师妹要知道，你现在是在清水镇骆家。师兄问你的话，要老老实实地回答。”
千玥磨了磨牙，这小子是在威胁她，绝对是威胁！
哼，以为这样她就会屈服吗？！
……她会！
第六百零五章 雷声太大
“不瞒师兄，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完全是因为此处乃是个试炼秘地。”
千玥为人一向是该狡诈的时候狡诈，该坦诚的时候坦诚。
如今落入这么个鬼地方，难得碰上熟人，哪怕是“仇家”也不管了。
先套个话试试！
况且依对方的态度来看，并没有把骆非白的死因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毕竟正常人哪里会想到那么多，再给一个脑子也不敢有这种想象力啊。
而且骆常青依旧喊她师妹，她也就上杆子往上爬了，该套的近乎一定要套。
故而坦诚自我，就是她释出诚意的第一步。
果然，骆常青脸色立刻好看起来，“那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千玥微微一笑，吐字清晰，“此处乃是仙魔试炼场。”
话音刚落，一道天雷从头顶落下，劈开屋檐瓦砾，直直落在姑娘身上。
“轰隆隆！！”
剧烈的疼痛和酥麻传遍全身，千玥只觉眼前虚影闪过，强行压下心头一口老血，抖落乌黑的杂质从坑里爬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一向冷峻的眉眼笑得无比开怀，像是遇见什么好玩的事情。
千玥磨了磨牙，正想扑上去揍他个哭爹喊娘。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他肯定知道仙魔试炼场内不能提及这种话，否则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她咬咬牙，闭上眼睛，在心里捅了他一千零一刀，又不断默念：我杀了他老子！我杀了他老子！我杀了他老子！！！
呼……总算勉强压下折扣郁气！
“师妹千万别生气。”骆常青说话时还带着几分明显的笑意，“我也不晓得会有这种情况。”
千玥扯了扯嘴角，施了个清尘术，把屁股挪到一边坐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没关系，我不会责怪师兄的。”
“唔，那就好。”骆常青点点头，语气十分轻松，“看来师妹是没办法告诉我来历了，既然如此……”
“唉，等一等啊。”千玥心里一紧，疯狂咒骂这个混蛋。
这个黑心的玩意儿，骗她说了“仙魔试炼场”之后就假装没这件事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师兄刚刚不是都听见了吗？”
骆常青挑了挑眉，不要脸地回道，“雷声太大，我没听清。”
卧……槽！这个混蛋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千玥简直要气炸，再一次感慨修为不如人的坏处。
她深吸一口气，才露出微笑来，“没听清也不要紧，毕竟师兄神通广大，信阁那一套都搬到羡灵界来了，消息自然是比师妹灵活的多。”
“骆家修士不谙此道，我也不过是闹着玩罢了。”骆常青顿了顿，眼神重新落回她身上，似有深意地说道，“不过师妹在打探消息方面，当是一把好手，不如留下帮师兄忙如何？”
千玥眸光一闪，“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你也知道，我如今修为低微。还想请教骆师兄，可有什么灵丹妙药能助师妹修行啊？”
骆常青嘴角扯出一抹笑来，“修行之道可不能贪快，师妹先耐下心来就好。”
“……”
千玥忍了忍，也知道自己是有求于人，态度极好地问道，“那敢问师兄，骆氏府邸可还有其他人同我们一样？”
“并无。”
她暗暗松了口气，没有其他人分一杯羹应该算是件好事吧？
但如此一来，她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打听了。
“师妹暂且留住主院吧。”骆常青毫不避讳男女之分，毕竟这个奸诈狡猾的女子比寻常男修可难拿捏得多，“当然，你要是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
千玥还没有弄清楚恢复修为的办法，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离开，当即也不客气，“叨扰骆师兄。”
主院一向是家主骆常青的地方，如今忽然住进来一位练气三层的女修，骆家上下议论纷纷。
当然，这些嚼舌根的话千玥没有什么兴趣。
此刻，她正逮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修士“谈心”。
老修士姓单，在骆家已有百余年，天赋不高，堪堪筑基初期而已。
不过就是这样的筑基初期修士，却被一位练气三层的姑娘压在假山上，脸贴着石头，挤出痛苦的表情。
“让你好好答话，老实说了我自然会给你灵石，抢什么抢？！”千玥凶巴巴地按着他的头，手下用力，来回摩擦了两下。
这骆常青怎么管的府邸，她身在骆家之内，居然还有人想要强抢。
好歹也是族内修士，做事情这么草率的吗？
“仙子，我错了！我狗眼不识泰山！你先放开我好不好啊？！”
单仁感受到头顶的压力，一张老脸更是火辣辣的疼，声线惊恐地从喉咙里传出。
鬼知道这个练气女修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对，这根本就不是练气修士吧！
单仁心里很后悔，他刚才走在路上，忽然冒出来这位美貌女修。他先是愣了一下，想到最近府上的传闻，很快联想到对方的身份。
毕竟练气三层又长成这样，想要猜不到也很难。
原本看在对方是骆家主师妹的份上，单仁是抱着讨好的态度，毕竟这也算是那冷面家主头一此带回来的女人。
岂料对方随手掏出一把灵石来，说是问些问题就给他灵石。
他一个两袖清风的穷鬼，这如何禁得起诱惑啊？！
脑海中的犹豫不过一瞬，单仁很快做出决定，把这女的抢了，然后永远离开清水镇。
反正他和另外一个家伙闹翻，至今不得重用。
谁料到竟然是阴沟里翻了船啊！！
千玥没有放开他，毕竟她现在只有练气修为，万一这死老头跑了，她怎么可能追得上啊？
“老实点，我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是是是，仙子请问。”单仁欲哭无泪，只叹自己太过倒霉。
“骆常青是何时来到骆家的？”
单仁咯噔一下，“你要打听家主做什么？”
千玥手下用力，恐吓道，“老实点，我问你就答！”
单仁其实也就是顺口好奇，他又不是骆家血脉，啊呸……骆家根本就是东拼西凑的一堆，哪里来的血脉。
他只知道现在不说，这凶巴巴的女修就要弄死自己了。
第六百零六章 交易
老头一口气说完，“约莫五百年前，骆家主忽然来到清水镇，将本地的大小势力整合在一起，成了如今的骆氏。”
“那五百年前呢？”
“这老夫就真的不知道了。”老头语带惊恐，颤巍巍地哀求起来，“骆氏成立之初，我还没有出生呢，绝对不是刻意隐瞒。”
“哦。”千玥脾气不好地点点头，又问，“那骆氏对外出售消息都是哪一类？”
老头身子都抖了起来，“那都是嫡系才知道的事情，我一个外人如何知晓？”
千玥不满地嫌弃道，“你不也是骆家修士吗？怎么这般不争气？”
单仁简直要气笑了，他要是能得到重用，还会这么容易见财起意吗？
还不是那些个姓骆的欺人太甚！！
“我……我人微言轻的，族里的事情根本插不上手啊。”
千玥翻了个白眼，像是闲聊一般开始挑刺，“你混了一大把年纪，该不会一个相熟之人都没有吧？找他们问问啊！”
卧槽，你也知道他一大把年纪啊！
那还把他往石头上摩擦，筑基修士就不知道疼啦？
单仁一边暗骂，一边回道，“老夫得罪了人，这些年都是被打压的，哪里有人愿意同我结交啊？”
千玥更加嫌弃，又问了些其他事情，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
好半晌，她才松开老头，嘟囔一句，“废物。”
单仁又气又恼地看着她，“仙子，我可以走了吗？”
“滚吧。”千玥随口道了一句，“以后别让我在骆家看见你，不然……”
老头哆嗦了一下，连忙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滚！”
“等等。”
老头顿时僵住，神色不佳地问道，“仙子还有什么吩咐？”
千玥随手抛给他一只乾坤袋，“封口费。”
单仁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当即出了清水镇再也没有回头。
这厢千玥问完之后，倒是没有太大的意外。
至于死老头会不会去骆常青面前告密，她也不太担心。
想想也该知道，骆常青出自炼尸门，对信阁的套路熟练于心，自己的动静恐怕根本瞒不过他。
不论问出点什么，都是他愿意让自己知晓的。
另外，他先前让说过让自己帮忙打探消息的话，也不知抱着什么目的。
以她如今练气三层的修为，根本做不成什么事情，也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他留下自己的性命，一则是不知道骆非白之死与她有关，二则怕是跟此处的秘密有关。
千玥琢磨了好几天，也只将骆常青的用意猜透几分。
后来她也找过骆家其他的修士，了解到的事情不过是最浅表的那些。
至于骆常青，她只见过两回，却是闭紧了嘴巴什么都不肯透露。
倒是她的修为，夜夜在月光下修炼，竟然突破了练气四层。
千玥不喜反忧，她可没有心情一步一步重新往上爬！
这般过了一个月，骆府忽然来了一位客人。
晨起不久，便有侍从过来唤她。
千玥稍微试探几句，得知是骆常青在招待一位重要的客人，心头隐隐有了些期待。
紧赶慢赶地来到正厅，一步踏进去，却发现屋内仅有骆常青一人。
千玥眉头轻蹙，也不掩饰自己的疑惑，“骆师兄，不是说有客到访吗？”
骆常青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眸中没有什么感情，天然带出几分冷意来，“有事先走了。”
“哦。”千玥有些遗憾，只得问道，“那师兄唤我前来，可是有事相商？”
“确实有事。”骆常青不急不缓地说着，“师妹可想恢复修为啊？”
千玥心里一紧，当即道，“自然！”
“我可以告诉你怎么一回事，但是有一个条件。”
此话坦诚，千玥也不意外，“请。”
骆常青身形高大，又是修魔之人，看起来更是比寻常男修还要健硕些，轻易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此刻他端坐于蒲团之上，静默不语，留了一张侧脸给千玥，眼神安静地望着窗外，“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若能坚持活下来，拿到的东西分我一半。”
屋里愈发安静起来，千玥没有立刻回话。
她不会蠢到去问那是什么地方，总之是仙魔试炼场的秘密才对。
她也不会去讨价还价，毕竟骆常青不是什么善人。
他把自己留在府中这么久，想必就是为了这个。
至于那一半的东西，究竟能舍弃多少好处，千玥不用想也觉得肉疼。
可她真的要拒绝吗？她有拒绝的选择吗？
千玥心里涌起一阵烦躁，迅速又压了下去，假作轻松地问道，“敢问师兄，那一半的东西可是我的修为？”
骆常青转回头，视线落在她身上，浮现不太明显的笑意，“是也不是。”
千玥皱起眉，将不安和抗拒表现得十分坦白。
“总之不是亲手从你身上剥下来的就是了。”
这番话说的语焉不详，千玥也晓得不可能问得再清楚了。
这诡异的仙魔试炼场，就是老魔君留下的手札都没有办法写清楚道明白，更何况他们如今仍然困在此境。
“好，我同意。”
没有办法不同意，并非她等不起，而是修为限制没有能力可以等。
骆常青自然不会意外，浅笑着说道，“千玥师妹先回去休息吧，半个月后我带你出发。”
千玥点点头，起身告辞。
-
半个月后。
偏远的清水镇，浓郁的魔气从骆家府邸蹿出，迅速消失于天际。
千玥依然搭乘着骆常青的飞行法器，落在身前的视线有几分探究和防备。
身形高大的男人似乎毫不在意，也不喜欢坐下来同她说些什么，只默默静立在法器一端，往远处遁行。
千玥垂下长睫，想到此人如今的修为。
外人皆道他是元婴圆满的修为，千玥确实不信的。
界面之乱已经过去这么久，骆常青又是天纵之姿，即便伤得再重，也该重新爬起来了才是。
又想到老魔君说过，身在仙魔试炼场内修为进阶飞速。
此子既然早已掌握进阶规则，难说修为会在自己之下。
她轻轻皱了皱眉头，只盼这一回的交易并非万劫不复才好。
第六百零七章 屠杀场
宽敞的石板街道，两侧是精致的浮夸楼阁，暧昧的暖光将它们一处处点亮，映衬着楼中传出的嬉戏打闹声格外诱人。
千玥抬眼望了望天，有些意外仙魔试炼场中还有额外分割出来的屠杀场。
而所谓的屠杀场，却是在如此声色犬马的夜色中进行。
骆常青在她身侧耐心解释，倒是难得的细致。
大抵是因为她修为恢复的缘故。
在这个特别的地方，所有人的修为都无法遮掩，故而千玥一眼便认清了他的真实实力。
出窍初期……不足为惧。
可即便如此，千玥也是惊讶的。
毕竟在灵界之中，这也算是高阶修士的门槛了。
“屠杀场夜幕永垂，你眼前所见皆为幻象，若是不幸身亡便是真的亡了。只有坚持到日出之际，才能离开这里，回到羡灵界去。”骆常青顿了顿，继续道，“但是谁也无法预知天亮是什么时候，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十年，或许更久。”
千玥挑眉不语，二人虽走在宽敞的路面上，神识却十分警惕。
“这一回我们来的早，其他人还没有出现。若是打斗之中灵力耗尽，可以躲入楼阁中歇息，不过……会被幻象吞噬。究竟能不能活下来，也是靠自己的本事罢了。”
“这就是仙魔试炼场的秘密吗？”
千玥已经发现，在屠杀场内谈及外界的事情并不会挨雷劈。
“嗯，有些人管这里叫仙魔试炼场。”骆常青淡淡点头，“不过我进来的蹊跷，不甚清楚。”
千玥偏过头，“你来这里多久了？”
骆常青顿住，抬眸望着天际，口吻无甚情绪，“数百年了吧。”
他不肯答，千玥也没有继续追问。
先前答应分给他一半的赤焰花自然也是作数，毕竟她是个正经仙子，骗人是不可能骗人的。
千玥还是有些兴奋，毕竟她终于知道如何恢复修为。
只要拿到的赤焰花够多，就能在离开屠杀场后保持一样的修为。
至于骆常青这样的，老早就过了被压制那一关，争夺赤焰花也是为了更好的进阶罢了。
她有些庆幸，还好一来就遇到了“故人”，自己也能少走些弯路。
想到这里，神识轻轻扫过丹田里的油纸伞。
自从来到仙魔试炼场后，扼运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连着伞面的颜色都没有从前精神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修为不足，仙器才会如此打焉。
可直到进入屠杀场以后，这小东西依然是这副模样。
“小姐姐，看我！看我！”月华不甘落后地跳起来刷存在感。
千玥淡淡地瞟了它一眼，随口道，“看你干嘛？”
“我比扼运厉害啊！”
千玥本来不想搭理它，毕竟身在如此危险的屠杀场内，身边唯一的同伴就是骆常青，怎么也不是偷懒的好时候。
无奈这月华太过聒噪，大嗓门一阵一阵的，简直就跟泼妇一样。
她头疼地皱了皱眉，不太走心地说道，“嗯，你比他厉害多了。”
月华哈哈大笑，情绪之激动仿佛当场就要化形一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一个仙器什么都做不了，到头来还不是我陪在你身边？！”
千玥想反驳，但又发现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她一贯是个实诚的性子，当下便道，“你说的有理。”
一人一火倒是聊得开心，灰蒙蒙的扼运却极度不服气。
他刚来到仙魔试炼场就被千玥抽走了一部分气运，否则就凭她那倒霉性子，也就勉强能死处逢生而已。
一进来就想发现这个好地方，做梦呢吧！
扼运很生气，当即就把两个家伙都怒怼了一遍。
跟着千玥这些年，他原先的呆萌之气已经散尽了，油腻得跟月华没有两样。
千玥听他如此说起，倒是稍稍愣了一下，好半晌才问道，“你真的不是吃坏了肚子？”
扼运想要抓耳挠腮，可惜这会儿不方便化成人形出来，只得愤怒地大喊，“谁特么吃坏肚子了，我们进来仙魔试炼场后，你什么时候放我出来过？！”
千玥抿了抿唇，“确实没有。”
她这一句不过玩笑，扼运自然不可能吃坏肚子的，只是它忽然露出虚弱的模样，却又说是被她抽走了气运。
千玥总觉得……不像呐！
大气运什么的不应该是别人打得一塌糊涂，然后她坐在边上捡就好了吗？
想到这里，目光下意识地往四周扫去。
虽说是海市蜃楼，但也是个特殊的海市蜃楼，哪个位置风景独好，她可以坐下来捡现成的呢？
扼运大骂，“你别做梦了，我就只能简单地推你一把，老实点踏踏实实地修仙！”
千玥撇撇嘴，暗道这小东西果然是靠不住的。
想想温良玉当初的天命轮盘，大家都是搞气运天命的，怎么就你这把小破伞特别不经用呢？
这个太不善良的想法，她到底是没有出口。
毕竟扼运这会儿正虚弱着，自己还是不要刺激他的好。万一不小心撅过去了，下次连点肉汤都喝不上。
她有些期待地左顾右盼，不知道这一回能不能遇上阿学呢？
“我约的人应该也快到了。”骆常青低头对千玥说，“出窍中期，人品还靠得住。”
毕竟是要在屠杀场内厮杀，若是不可交托后背之人，合作起来总是麻烦。
虽说也没有人真的会交托后背……
千玥无所谓地点点头，之前同她一起进入秘境的修士，恐怕只有少部分能找到这里来。
一是屠杀场开启的地方和时间并不固定，如骆常青这样专营各路消息的人更是少数。
二是他们应该和自己一样，都是被压制了修为。
如此一来，想要这么早进入这里，也是件难事。
幽暗的夜色中忽然生出一朵红花，丝丝缕缕摇曳生姿，几乎是同时，街道上多出十数位修士来。
骆常青身形高大，沉沉地道了一句，“真希望这场屠杀能久一些……”
如此，得到赤焰花的机会才会更多。
纵然会灵力耗尽，被迫进入那大梦浮生之中，行一遭海市蜃楼，苦苦挣扎。
纵然……有人死灯灭的可能。
第六百零八章 抢夺赤焰花
狭长的凤眸上挑，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一朵赤焰，数十修士一拥而上。
无数灵光和破碎法则在石板街上炸开，厮杀声震震，街道两侧的楼阁却纹丝不动，仍是那般丝竹不断。
倏地，美轮美奂的凤火展开，在如此混乱的屠杀场上竟也是道别样的风景。
千玥手持流朱剑，火龙咆哮，丝丝缕缕的红线化作实质的火系法则刺向对面的修士。
摇曳的火光下，那张精致带着些妩媚的面容清冷得令人害怕。
她眸色冷凝，没了时常挂在嘴边的梨涡，轻易就成为屠杀中的一员。
一朵赤焰花入手。
千玥微微握紧剑柄，如此单纯的厮杀，已经许久不曾有过。
她谨记着少造杀孽的警告，只一心抢夺夜色中生出的赤焰。
尽管如此，身处屠杀场内，也是少不了要斩落那些袭来的攻击。
两朵……三朵……四朵……
无数修士倒下，无数红光熄灭。
那袅袅丝竹之音倒像是为这场屠杀助兴。
千玥轻轻勾起唇，梨涡浅得几不可见。
就连脑海中月华不断的嚎叫声都没有生出脾气来……
“啊！要死啊！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我们不是说好要做仙修的吗？！”
“这么多的杀孽你吃得消吗？”
“好可怕！好可怕！”
“完犊子了，做个好人是没有希望了！”
最终还是扼运听不先去，勉强打起精神，掐灭了嚷个不停的小火苗，“少特么哔哔，你吵到我睡觉了！”
他一根正苗红的仙器都不担心这个问题，区区灵火瞎操什么心啊？
千玥不为所动，每一次厮杀都是一场磨炼，她嗜杀的时候远比这会儿可怕，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渐渐地，竟然生出几分快意来。
仿佛有一种诡异的心思在滋生。
唔……好玩吗？
嗯，好玩！
畅快吗？
畅快！
她眉头轻皱，敏锐地觉察出不妥来。
这场屠杀容易滋生心魔……
千玥嘴唇紧抿，暗暗扫了眼骆常青，心道仙修到底不如魔修。
下限太多！
忿忿地低骂一声，识海中的佛手缓慢运转，一刹那似有金光散开。
她如今已是真正的返虚修士，当年老和尚留给她的佛力可以随意挥霍，再不用担心肉身不稳的问题。
佛力激荡，那股子叫嚣的躁动劲儿总算压了下去。
骆常青始终离她不远，感受到她刹那的变化，古怪地投去一瞥。
总觉得在她身上感受到最讨厌的气息……
千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发现落入囊中的赤焰花已经不知凡几，却不晓得自己能恢复多少修为。
眸子轻轻一扫，瞟见吞食丹药的骆常青。
这家伙以出窍初期的修为，坚持了三十多日的厮杀，确实是不容易。
千玥也觉得有些累，感觉体内的灵力渐渐有些跟不上来。
她摸出丹药，头一回给自己补给。
不停歇的打斗，输了的人便会倒下，散作齑粉。
她不想死。
火龙的丝线越发凝实，惨叫声不绝于耳。
诡异的是，那人一声惨叫，街边的楼阁中还传来女子的调笑声。
真是恼人。
千玥觉得幸好她是个女子，若是心性不定的男修，即便是灵力充沛也难免心神荡漾啊。
啧啧……太阴险了。
骆常青眸色暗沉，魔气如风，肆虐地屠杀着觊觎赤焰之人。
他有些疲累，这是自己目前所经历过最长的一场屠杀。
丹药的供给始终有限，炼化跟不上魔气，再这般下去便只能去海市蜃楼里走一遭了。
一道剑气袭来，护体魔功被打散，鲜血崩出。
他闷哼一声，几乎将声音压在喉咙里，挡住飞来的攻击却越发坚定。
千玥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抬手将那道剑气拦下。
骆常青没有看她，继续打斗起来。
“唉，大小伙子心性不坚啊。”
千玥摇摇头，又觉得不能怪他，毕竟楼阁里的女色太诱人，中招的不止他一个。
嗯……这么想来，屠杀场中好像对女子更有利啊。
千玥心头闪过一丝疑惑，到底没有多想。
第六十二天的时候，骆常青没有坚持下去，纵身跃入海市蜃楼。
千玥郑重地望着他，到底没好意思说别回来了。
她摸了摸手腕的肌肤，心道：你要是不回来，赤焰花我就不给咯！
这可不是我出尔反尔哦！
石板街上的修士越来越少，却是天上地下你死我活。
遇上打不过的人，自然是远远退开，识相得换个目标。
第九十三天的时候，千玥也觉得坚持不下去了。
她已经补充了好几回丹药，如今留在街上的修士不过十数人，皆是返虚之上的修士。
她以娴熟的厮杀经验，镇住同阶修士，又始终维持着理智清醒才能勉强撑到现在。
千玥叹了口气，难不成头一回来就要跟随骆常青的后尘？
也不知那阁楼里面是否真是酒色之地，只怕是艰难的很吧？
她一边挡住迎面的攻击，一边退开些来。
灵力枯竭，导致她不想再对上抢夺赤焰花的修士。
可惜她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不抢也没法躲。
毕竟不是所有修士都留有善意，更不是所有人都能秉持本心。
她一眼扫去，已有数人杀红了眼睛，支撑着一个信念坚持下去而已。
千玥眸子动了动，悄悄取出一朵赤焰花炼化起来。
结果她刚放入掌心，赤焰就乖巧地遁入她体内，像是一抹清泉淌入经脉。
虽然不见踪迹，却是真实地和自己融为一体。
千玥有些微怔，她只是试试而已，没想到真能在屠杀场中炼化。
她暗骂一声，差点被骆常青给骗了。
当然，她也实在没想到，这东西炼化起来如此方便，竟连闭关都不需要了。
意外发现之后，她立刻将剩下的赤焰花一股脑地吸入掌中。
眼看着数量不多，又不甘不愿地松了手。
罢了，毕竟还要指望着骆常青带她来屠杀场。
为了这一次甜头，得罪了那家伙，下回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千玥心下感叹着，同时不忘躲过飞来的攻击，再次冲入战局。
这条街没法退，没法躲。
即使杀人，修士手里的赤焰花也会消失，可她不杀也得杀！
第六百零九章 讨价还价
第一百零七天，屠杀场的石板街终于迎来日辉，朝阳一点点升起，而明暗相接的光线中，赤焰花蜂拥而出。
那一团团炙热的红花，仿佛有了魔力一般，生生叫活下来的修士们发狂。
筋疲力尽、狼狈不堪，却是双目痴狂。
纵使千玥曾淌过血海，见到这般飞蛾扑火的疯魔也忍不住心悸。
她暗暗退开一些，只躲不攻，希冀地瞧着东边红光。
终于，天下大白。
千玥拄着剑，吞下丹药，气喘吁吁地看着四周。
夜夜笙歌的楼阁已然消失，众人脚下只有一条光秃秃的石板路。
有几人悄悄打量起她，眸色复杂。
千玥镇定地收回目光，戒备却不凌厉。
毕竟是仅剩的返虚初期修士，坚持至今着实惹人注意了些。
她暗觉奇怪，怎么日光已出，自己还没有被传送出屠杀场外？
念头刚起，四周忽然多出无数道身影。
千玥下意识地防备，却发现街上躺了一地的修士。
狼狈不堪！
她悄悄注意起其他修士，表情并无意外，由此才放下心来。
身形高大的男修走到她身前，意味不明地说道，“本事不错。”
千玥轻笑了一句，“还行吧。”
骆常青挑了挑眉，“再过一刻钟，我们就能出去。你可以选择在这里炼化赤焰花。”
千玥勾起嘴角，听明白这家伙是在问她要说好的那份。
她抬眸打量了一番，眼神带了一分奚落，两份审视，对方却是波澜不惊。
啧……硬骨头啊。
“我晓得。”
千玥抬起手，扔出一只乾坤袋。
骆常青扫了一眼，倒也没说数量不足一半，很爽快地销掉二人间的契约。
他没有告诉她，屠杀场内的赤焰花一旦归于人手，便不得相互掠夺。
若是想要从别人手中多得一份，需得早早立下契约再进来。
而这契约的施展秘法，仅有少数人得知。
骆常青垂下眸，掩盖住眼底的遗憾。
此女实力之甚，恐怕再来一趟就能反压他一筹，真是可惜了……
他摇摇头，转身又去其他人那里收赤焰花。
千玥坐在原地，表情从一开始的淡定道扭曲。
什么玩意儿？
这传说中的魔门天才子弟，其实就是个靠卖屠杀场“门票”的二道贩子吧？！！
千玥表情有些复杂，更多的是羡慕。
同样都是暗部混过的弟子，为什么你就这么优秀？
能不能带带她啊？
一刻钟很快过去，四周空间扭曲过后，众人回到羡灵界中。
千玥惊喜得发现自己恢复到元婴后期修为，这速度简直快得吓人。
不过仔细想想，这原本就是她的修为，等到返虚初期之后，再要进阶便不会如此容易了。
她走在骆常青身边，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其他人，发现出来的修士人数比她想象得更多。
心下稍稍意外。
不是说那幻境中十分危险，鲜少有人能活着出来么？
可她粗略一扫，从海市蜃楼中出来的修士和进去时也差不了多少啊。
千玥到底还是松了口气，容易些总好过危险的。
屠杀场外是一片光秃秃的山岭，再没有特殊的地方了。
至于先前进入时的光幕，也早已消失不见。
骆常青身为二道贩子，同好几位修士都有交情。
不过此时众人都十分疲乏，赶着回去疗伤调养，故而也没有说什么话。
简单的寒暄两句后，他便带着千玥回到清水镇去。
为了少些麻烦，千玥仍旧以练气三层的修为示人。
她一贯是个识时务的，知晓骆常青能得到屠杀场开启的消息后，也不打算离开了。
骆常青闭关炼化赤焰花的药力，她却在骆府内过起平静又安逸的生活。
每每良心不安的时候，也会望着明月想念那只狐狸。
不过……出门去找什么的太麻烦了。
她相信阿学，肯定很快就能进入屠杀场中，届时自然会相遇的。
至于裴卓……以他的智商，怕是出不去了！
嗯，不重要！
五年后，骆常青出关。
彼时千玥正在院子里晒太阳，顺便驱赶那只飞天虎幼崽，侍者匆匆跑来传讯。
“千玥姑娘，家主有请。”
“哦。”
千玥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句，面上有些苦恼。
是不是天底下所有的小东西都一样烦人啊？
它就不能成熟一点，自己躲开人修的抓捕，回到秋叶山去见它老子娘吗？
若不是当初一时嘴快，许了那飞天虎放崽归山的承诺，早就把这东西给打发掉了！
唉，好人真是难做。
千玥抱怨归抱怨，到底不好再把这小东西赶出去，毕竟它自己还会爬回来的。
侍者有些畏惧也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位姑娘，你说你不要虎崽就不要好了，还不许别人捉回去。
这些年她一次次把飞天虎扔出去，好几回都被府中修士捡走，眼看着人家要结契了吧，又生生给抢回去。
实在是太没品了！
这五年来，骆府修士对她这种行为表示敢怒不敢言。
可偏偏她修为深不可测，远不是面上看起来的练气三层。
至少在骆家主之下，这府上没人能打得过她！
侍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再次催促道，“仙子，咱们这就走吧。”
千玥站起身，有气无力地说道，“行吧。”
二人穿过庭院，来到正厅。
骆常青难得换了身蓝衣，看起来比之前多了几分人情味。
千玥笑着说道，“骆师兄出关了。”
“坐吧。”虽则晓得对方的修为在他之上，骆常青这样的性子却没有几分畏惧，仍旧淡定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有屠杀场的消息了，师妹可要去啊？”
“这么快？你不是刚出关吗？”
“赶巧罢。”
千玥乖巧地笑了笑，表情无害至极，“我自然是要去的，只是同门一场，师兄能不能给我打个折啊？”
骆常青微微一笑，眉眼添了几分温和，“先前蒙你搭救过一次，三成吧。”
千玥肉疼地抽了抽嘴角，不要脸地喊道，“我手脚那般勤快，一成也差不多了啊。”
骆常青笑容一僵，眼中浮起些许恼怒。
他开三成就已经是退步了，上一回的赤焰花也没交够数量吧？！
还真当他不知道了？！
第六百一十章 相遇
骆常青咬牙切齿，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更是崩得死紧，“师妹可知道上一回你交上来的赤焰花数量几何啊？”
千玥叹了口气，遗憾地妥协，“那就三成吧。”
三日后，一黑一红两道遁光消失在清水镇上方。
千玥顺路把小崽子扔下，心无牵挂地追上骆常青。
早知道这么快就能恢复修为，当时她也不必来秋叶山抓捕虎崽。
不过她要是不来，自己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遇上骆常青。
这一回的屠杀场在湖水之畔。
众人除却抢夺赤焰花之外，还要提防手里的妖兽，又比从前更难几分。
四下黑夜，凉凉夏风。
昏暗的夜色中，厮杀声四起，那一方看似狭小却仿佛没有边缘的湖泊水浪翻飞。
即便如此，两艘巨大的画舫却像是穿梭斗法余波，与世隔绝般穿梭在灵光和水浪之中，半点都不受惊扰。
第四十九天的时候，夜幕褪去，天下大白。
骆常青先前突破出窍中期，此次并没有扑进画舫里去。
千玥懂事地孝敬上那一份赤焰花，再次红着眼嫉妒这个二道贩子。
因着这一回屠杀日太少，所得赤焰花也大大减了一半。
千玥从屠杀场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才堪堪恢复到化神后期。
归途。
“骆师兄，咱们来的这种地方，不止这一处吧？”
二人不在屠杀场中，言谈都要委婉规避一些。
“这也不好说。”骆常青沉声回道，“毕竟不能畅快地宣之于口，底下收集来的消息也不尽真实。”
千玥有些遗憾地点点头，“哦。”
“你很失望？”
“倒也不是……我在找人。”
骆常青了然，不冷不热地说道，“再等等吧，很快就有机会了。”
接下来，一路无话。
骆常青和千玥不同，他处于进阶阶段，每回从屠杀场出来都要闭关。
这段期间的消息，千玥不得不错过。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骆常青之间没有那么深的交情。
故而，也只能等。
所幸这一回，他两年便出关了。
熟悉的正厅内。
“千玥师妹的气运倒是不错。”
千玥不解地看着他。
你要是夸她能打好看，她都不会反驳。
说到气运，就有点虚伪了。
骆常青不晓得她心里的碎碎念，径自说道，“自你来到清水镇后，已经去过两回屠杀场，这样的机缘实是难得。”
千玥打诨似回话，“你们不也一起去的嘛。”
“可你来之前，我通常四五十年才能去一次，而且……”他顿了顿，嘴角勾起，“新的一轮又要开始了。”
千玥怔愣，这般说起来，自己的气运难道真的变好了？
扼运不是说他没什么大用吗？
难道抽一点油纸伞的气运，就能有这样的机遇吗？
千玥考虑要不要回去把扼运摇醒，把他活活抽死。
“这一轮……和之前都不一样。”
千玥追问，“如何不一样？”
骆常青笑而不语，手指向上指了指。
千玥无奈地收回好奇心，好吧，又是不能讲。
“下一回什么时候？”
“半个月后。”
“好。”
抵达屠杀场入口的那日，千玥才知道这一回的赤焰花争夺有何不同。
她也算是经历过两次屠杀的人，却也没见过这么多修士前来。
这一回的屠杀场开启，像是毫不遮掩，大大方方。
于是……
“玥儿！”
“大佬！”
“哟，来了！”
终于聚首。
慕言挤开激动到不行的裴卓，眸色深深，眼神眷恋地看着她。
“终于找到你了。”
“嗯！”千玥开心地点点头，看着两个“练气修士”，又替他们介绍起骆常青来。
“这位是骆常青，明珠界炼尸门弟子。”千玥简单介绍了一番。
裴卓自然是听过他的大名，尽管那会儿这位仁兄已经消失很多年。
至于慕言却是一无所知，他现在还没有获得记忆，明珠界的往事自然不晓得。
“骆师兄，这两位是我的好友。”
“裴卓。”
“慕言。”
骆常青极淡地笑了笑，冲二人点点头，“见过二位道友。”
虽说是练气修士，但一进入屠杀场内便截然不同了。
又与千玥相识，保不齐修为在他之上。
裴卓一贯是爱八卦的性子，即便身为“练气”，也没有磨灭掉那些对热闹的向往。
“骆道友，当年炼尸门一度传闻你陨落在外，多少修士叹息。没想到你还好好活着，又能在这里碰上，果真是缘分啊。”
骆常青笑容淡淡，说话却十分有度，“不过虚名罢了，能侥幸活下来，便是万幸。”
千玥知道他每次进入之前都要干什么，连忙打断二人，催促道，“骆师兄，你快去忙吧。”
每次进入屠杀场之前，他总要和其他修士交谈一番，好给“二道贩子”的生涯拓展商机。
今日难得遇到这么多修士，而且入口没有开启，真是好好交流的时候。
骆常青却笑出声来，“这回不用了。”
“啊？为什么？”
“这一回十分特殊，并没有人到我这里购买消息，便也少些麻烦，给他们留些清净吧。”
千玥一下子安静下来，抿抿唇，平静地问道，“所以这一回，你就骗了我一个人吗？”
“师妹，你不一样。”
我去你大爷的不一样！！！
敢情这一次谈下来的一成根本就是白送的，千玥气得肝疼！
灼热的温度扶上肩头，男子含着笑意问道，“玥儿，他是你师兄？”
千玥募地一愣，这么久没见，差点忘记这个“醋罐子”。
他最近没发病吧？
“额，此事说来话长。”千玥勉强收起怒气，“骆师兄乃是正经魔修，我曾在魔门待过一段日子。具体情况，我来日再同你细说吧。”
慕言眸色逐深，眉眼带笑，好似没有变化，“好。”
他们虽然没有入过屠杀场，但也肯定是挨过雷劈的，晓得这会儿不能多言。
又因着试炼开始在即，连一腔情思都无法倾诉。
慕言低下头，默默将心底的戾气压下。
骆常青似有所觉地看着二人，不知抱着什么心态，忽然道了一句，“师妹，你不喜欢温明华了？”
慕言，“……？？？”
戾气什么的通通滚上来！
千玥嘴角一抽，差点没被这句话呛死。
“呵。”有人在身后停下脚步，一声熟悉而又欠扁的嘲讽声响起。
第六百一十一章 屠杀境
千玥回过身，看见钟尧。
男修一袭华服，矜贵内敛，身形挺俊，眉眼细微处勾勒着熟悉的嘲讽。
嗯……现在的练气修士都很嚣张嘛。
“金乌~金乌~”
“金你妹的乌！”
钟尧面带嘲讽，视线在她身上微微停顿，随后与慕言“缠绵”在一起。
空气中隐隐迸发的火花，好似一对失散多年的道侣。
千玥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想要带着骆常青回到清水镇。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二道贩子”竟然当众拆她的台，这家伙什么时候如此多话了？！
一边是久别重逢的爱人，一边是危机性命的谎话。
千玥迅速选择圆谎！
“呵呵，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还没跟骆师兄介绍，这位是我的道侣——慕言。”
慕言这才收回目光，偏头看向骆常青。
几息后，又把视线落回千玥身上。
那灼热的温度，几乎把她返虚修士的肉身活活烫出一个窟窿来。
唉，幸好没有直接扑上来。
慕言当然不可能冲动行事，这些年他已经能够很好地收敛戾气，那些阴暗负面的想法积压在心底，轻易不会展露人前。
他晓得千玥或许发现了什么，只是一直在迁就他，这样便很好。
至于那什么温明华……
“师妹竟然已有道侣，那倒是我多言了。”骆常青微笑着出声，好像完全没有心怀恶意一般。
裴卓无聊地站在一边，这种大型修罗场他已经有点腻了，完全不感兴趣呢。
这些年吃够没修为的苦，他现在只想找早点进入那道门，然后把失去的修为都找回来。
如果千玥知道他此刻的想法，怕是要大呼安慰。
在场最不正经的一个人，竟然如此上进！
她先是冲骆常青点点头，稍稍打了个招呼，便把视线放到钟尧身上。
“没想到你也来了？”
二世祖皱着眉，拽得二五八万，“跟我姐来的。”
“钟觅前辈？你们一直在一起啊？”
她进来羡灵界的时候，可是孤零零落单的。
怎么别人运气就这么好呢？
“嗯，很早就遇上了。”钟尧闷闷地回道。
千玥并不在乎他态度冷淡，只笑着说道，“那代我向钟前辈问好。”
人家毕竟邀请过她和慕言做客，如今在这里碰上，多少是要客气一下的。
“钟前辈？”钟尧扯了扯嘴角，“你说的是哪位钟前辈？”
玛德，你这就不讲道理了！
千玥嘴角抽了抽，想到对方拥有乌秋府，在时间与空间两种法则的相助下，修为定然是突飞猛进的。
如此说来，钟尧和钟觅都算是她的前辈。
可是这样有意思么？
你丫有本事把她上辈子也算上啊？
她翻了个白眼，回过头，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只是这副熟稔的姿态落在旁人眼里，却是另外一种意思。
看，熟悉的“火花”又缠绵上了！
两个大男人虽然都心怀叵测，但也着实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彼此知道心里的黑暗就好，不会这么旁若无人地大眼瞪小眼。
只不过这会儿入口还没打开，他们又不能和千玥交流仙魔试炼场的真相，人一闲就……撑了！
“走了！”骆常青忽然喊了一声。
千玥眼前一亮，连忙招呼他们，“快跟上。”
慕言贴着她的肩头往前走，一边跟身后的男修说道，“钟道友就不用跟着我们了吧，令姐还在那边等你了。”
钟尧嘲讽地冷哼，“当我傻，她既然不是练气，肯定知道些什么。我干嘛舍近求远？”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斗鸡似地来到屠杀场入口。
裴卓迫不及待地拉上千玥，“我们赶紧走。”
千玥点点头，闪身进入屠杀场中。
白光过后，眼前不是青石板街，也不是什么明湖，更没有熟悉的夜幕。
脚下之境，天下大白，万里无云。
千玥愣了一下，立刻看向骆常青，“骆师兄，这里不是屠杀场？”
骆常青负手而立，望着暗黄干裂的大地说道，“是也不是。”
他回过头，继续道，“这一回的屠杀场同之前都不一样，能不能出去也得看你自己。”
羡灵界中偶尔会出现一些屠杀境，跟之前的天亮就能活下来不同。
秘境中设有重重关卡，赤焰花也是多到离谱。
不过想要离开这里，确实是全看运气。
“这么多年，我也是头一回来到屠杀境。过去在屠杀场中碰到过一位老修士，他曾跟我透露过些许。屠杀境中偶尔会出现变异的赤焰花，花型较大，如盛开的烟花。想要离开秘境，必须找到变异赤焰花才可以，否则就要无止境地留在屠杀境中。”
“赤焰花是什么？”裴卓好奇地插话。
千玥简单地给他们解释了一番，三人皆是好奇。
“如果是这样……”裴卓念叨了一句，亮眼放光地说道，“那不是正好吗？留在屠杀境的时间越久，咱们出去时的修为也就越高。”
千玥用看智障的眼神扫了过去，凉凉道，“你怕是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骆常青对另外三人的态度不冷也不热，大概是屠杀境中能活着出去的机会太小，就连“拉拢生意”这件事都没什么兴趣。
尽管那两个斗鸡的男修，修为都在自己之上。
“我会努力活下去的。”裴卓当了太久的小练气，这会儿着实有些激动。
慕言眉头轻皱，忽然想起什么，“若真是留数百上千年，即便能够活下来，只怕出去那一日也会死在雷劫之下。”
尽管他们不清楚赤焰花究竟是何方神物，但修为太过却也不是件好事。
假使在这里积攒够了此物，却也尽数炼化了，替离开屠杀尽时恐怕要经历数重雷劫。
这对于毫无准备的修士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千玥也是猛然一怔，忽然想到自己那鸡肋的阵盘。
这些年她并没有收集到各种属性的妖兽，自然也发挥不出太大的防御神威。
她抿了抿唇，随即又放心下来。
没事的，她可以把赤焰花带出去再闭关，反正别人也抢不走。
岂料，骆常青的一句话再次令她陷入困境。
第六百一十二章 解开契约
“屠杀境中的赤焰花应当可以相互抢夺，你们自己注意些。”
千玥，“……”
“这么久也不见一朵赤焰花，我们还是往前面走走看看。”
骆常青修为虽然不高，但在仙魔试炼场的经验却比其他人都要丰富，四人也没什么意见地跟上。
当然，另外三人完全就是死皮赖脸地蹭好处。
骆常青看在他们修为高深的份上也没有拒绝，只心里本能地戒备着。
至于千玥，在她被骆常青活活骗了一成赤焰花以后，根本就是拉帮结伙地占便宜。
一群人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其他修士也渐渐分散开来。
那边的钟觅投过来一个眼神，倒也没有要叫自己弟弟回去的意思，跟着其他人越走越远。
“前方有座高塔，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在裴卓的认知中，有塔就有希望。
这是修真剧中不变的定律。
其余四人虽然没有他这么脑残又直白的想法，却也不会错过那明显的建筑物。
于是，一群人又往高塔走去。
待他们来到塔下，已有许多修士等在外面。
千玥神色谨慎地观察了一圈，瞟了眼裴卓，一副“我当讲不当讲”的浮夸表情。
裴卓，“……有话直说。”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你看见高塔都没有心理阴影嘛？”
当初的仙人塔是白关了吗？
裴卓，“……”
神特么心理阴影，她要是不提，自己根本想不起来好吗？
到底谁才是阴影，你心里没点数吗？
正要出言奚落的时候，余光扫见有身影遁入塔中。
裴卓连忙改口，“有人进去了！我们要不要去？”
“去吧。”
到了眼下的地步，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退后。
五人立刻遁入高塔，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随后，微亮的烛光点起，熟悉的丝竹弦乐传入耳中。
凤火盾第一时间打开，千玥反手格开飞来的袭击，扑向那朵火焰红花。
“骆师兄，这就是你所说的不一样？”打斗的同时，她还不忘和骆常青搭话，“这屠杀境该不会由数个屠杀场堆成的吧？”
骆常青冷声回道，“我也不知。”
裴卓在边上插话，“若真是如此，灵力耗尽便可出塔调息，根本不必闯入海市蜃楼中。”
慕言没有离得太远，“只怕我们都出不去了。”
“难道非要等天亮再出去？”裴卓大喊，想了想又乐呵呵地道，“那也挺好的，总有休憩的机会。”
“只怕是再也出不去了。”慕言眸色深冷。
“慕言，你快闭上乌鸦嘴！”
钟尧鬼气四溢，没有跟他们搭话，却偏偏守在边上不走。
千玥一心厮杀的时候，忽然瞄到有人被抢夺到手的赤焰花，连着乾坤袋也被一起夺走。
这一幕，激起了不少人的贪心。
她皱了皱眉，稍稍靠近骆常青，商量似地说道，“骆师兄，赤焰花能被抢夺，我们之前定好的契约，能否稍加更改？”
骆常青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十朵赤焰花，你把契约销掉如何？”
骆常青默了默，刀尖凶狠地扎入男修丹田，嗤笑道，“你能不能要点脸？”
十朵赤焰花，她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千玥不爽地抽了抽嘴角，“这次屠杀境闹得这般大，根本不用买票入场，难道不是你先骗我的吗？”
“即使知道屠杀境的人再多，我要是不告诉你，你就一定能寻到这里来吗？”
千玥又收入一朵赤焰花，顺手将其纳入体内。
话倒是没有说错，先前的两回屠杀场也确实是托了骆常青的福。
可就这么被白白占了便宜，委实不大高兴呐。
“一百朵赤焰花，我们的契约作废。”
“一百朵？”这回轮到千玥愤怒，“你好不好意思啊？”
骆常青冷哼，“都是跟你学的。”
“二十！”
“一百！”
“二十五！”
“一百！”
二人一边厮杀，一边还价，最终定在五十朵。
千玥还是十分心疼，这里的赤焰花虽多，可是修士也十分狠辣。
五十朵赤焰花拱手相送，实在是舍不得的啊！
骆常青也觉得自己吃了大亏，脸色难看地说道，“师妹一会儿得了赤焰花，便先把我们的债清了可好？”
“哼！”千玥当然不同意，“还是等出去的时候再说吧！”
搞不好他半路就死了，那自己就不用还了啊！
骆常青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惜他们之间的契约有很大的漏洞，即使他想动点手脚，也必须等到离开屠杀境之后。
可要真的动手了，那个嬉皮笑脸的男修倒是不足为惧，另外两位看不出修为的才是大问题。
也不知道这两个男修什么眼光，居然看上这么一个没有下限的女人！！
他思虑很久，到底退了一步，“这样吧，四十五朵，你先把债清了。”
千玥眼前一亮，刚想得寸进尺，就听男修冷言道，“你可不要太过分！”
这咬牙切齿的语气，像是要把人活活咬死似的。
千玥撇了撇嘴角，“行吧。”
二人的谈话，自然也落入其他人耳中。
这熟悉的长街花巷，同千玥头一回进入屠杀场的夜景十分相似。
她信步厮杀，赤焰花一朵朵收入囊中。
不知何时，慕言走到她身边，传过来一只乾坤袋，“先拿去！”
千玥顿了一下，很快接过来。
她抬起头，怔愣又感动地说道，“谢谢……”
谢谢阿学。
慕言好笑地拍拍她的脑袋，回身隔开扑上来的修士。
“同我还这么客气。”
他们的动作太显眼，自然招来无数人眼红。
千玥迅速收敛情绪，神识一扫。
嗯，够了。
她把自己的赤焰花拿出来，冲到骆常青身边，“拿着。”
骆常青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一幕，神情意外，“这么快？”
“嗯！”千玥也不解释，“快些解契。”
骆常青收起乾坤袋，格开蜂拥而至的修士，艰难道，“等一下。”
人太多，想要分神也难。
正是这当口，另外三人不约而同地围过来，将见财起意的众人拦下。
骆常青诧异一瞬，这回没有拖延。
千玥感觉到契约的束缚消失，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她冲着钟尧和裴卓喊了一句，“多谢。”
长剑一挥，迅速闪至慕言身侧。
第六百一十三章 狼狈
“待会儿还你。”千玥如是说。
慕言沉冷的眸子一下子漆黑如墨，心底的戾气不受控制般浮了上来，往常压抑的情绪像是找到缺口，出口的话更是尖酸刻薄，“怎么？想和我划清界限？”
千玥怔愣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他煞气涌动，当下有些担忧。
可惜受了刺激的男人没完没了，像个怨夫似地冷言冷语起来，“还是看上别人了？当年一口一个夫君，如今到手就想移情别恋？”
千玥这才皱了下眉，十分理智地反思了一通，发觉自己对他的态度确实是有些冷淡。
不过她向来是分得清主次的人，屠杀境在前，平日那些浓情蜜意更是不好意思显露人前。
若是换做阿学，他必然是能理解的。
可惜这狐狸现在脑子不太清楚，身在屠杀境中又杀了这么多人，心底的偏执恶念恐是压不下去。
慕言在一旁又妒又怒，嗜血的狂躁不断翻涌，压根不晓得被他埋怨的道侣仍在冷静思考。
风刃刮过，溅起一片飞血。
心头的怒意带了点沧桑和绝望，他其实也是盼着她回嘴否认，可偏偏她一言不发。
忽地，后背有手温微烫，奇异的气息涌入经脉，在他体内刮起翻天覆地的动荡。
沉沉夜色中，血腥之外是熟悉的冷香。
慕言忽然觉得，先前的烦躁和戾气猛然安静下来。
漆黑的眸色一点点清晰，手温消失，他抿了抿唇，心里一片狼狈。
她确实是知道的。
关于他的阴暗和偏执，不知何时被引诱出来，强自按压在心底不发。甚至仗着这点毛病，肆无忌惮地逞凶占便宜。
慕言一直以为自己能控制地很好，他太过狡猾奸诈，从来不是个好人，所以病态一般利用着她的心软纵容。
直到今日，却被这厮杀的恶意挑拨出来，几欲成魔。
他头一回意识到，很多事情并非自己能轻易控制。
譬如掌握执念，譬如游走于魔念边缘。
渐渐清明的神思过后，强烈的羞愧感和负疚感几乎将他淹没。
这种不该有的情绪，对于慕言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像是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却又一语成谶。
他仿佛听到耳边自己对自己说的声音，“完了。”
“别闹。”清冷带点软绵尾调的声音响起。
慕言别开头，不让她看见自己眼底的狼狈，底气不足地“嗯”了一声。
千玥轻轻弯起嘴角，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她自己没有发觉，只是这一眼落在旁人眼中，却是罕见的温柔。
钟尧望着洒溅四周的血色，脾气越发暴躁起来。
整个夜色中，厮杀震震。
第四十九天的时候，裴卓实在撑不下去。
丹药的炼化跟不上灵力供给，偏那道塔门早已消失不见。
慕言说的没错，他们根本出不去。
唯一的希望，也就是等待天明了。
千玥皱了皱眉，到底将人护在身后，给了他一些喘息空间。
海市蜃楼或许没有那般危险，但能不去就不去吧。
况且裴卓只是力竭而已，倒比另外几个家伙杀红眼的情况要好得多。
千玥并不意外，裴卓的修为虽低，但心性一贯是好的。
没有被厮杀折腾了入魔，原是情理之中。
她分出眼神看向慕言，自一开始闹过别扭后，他便恢复了从前的冷静自持。
千玥暗暗松了口气，狐狸不发疯就好。
视线稍稍一偏，那厢的钟尧像是酷喜厮杀一般，一招一式皆不落空，亡魂无数。
千玥很快收回眼，在她看来，钟尧虽然气势强大了些，倒也维持着清醒。
她只要照顾好另外两只就行了。
至于骆常青，契约已解，他们是合作关系，没必要太过关心。
第七十六天，昏暗的夜色忽然褪去，露出天光。
夜幕下的海市蜃楼一瞬消失干净，只有挣扎着留下的修士各自分开，调息以待。
千玥等人自然也是，她没有数过这回收了多少赤焰花，反正到手的都顺势收入体内。
至于先前说还给慕言的话，也当做没有提起。
众人没有机会休息太久，新一轮的夜色漫开。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将会在无尽的厮杀中重复下去。
除非能够得到变异赤焰花……
年复一年。
每一轮的屠杀都在不同的夜色中出现，时间多半在一百日之内。
塔内修士可以趁着中间的交替时间稍事休息，入塔时的兴奋一点点磨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惫和绝望。
千玥退后几步，收起赤焰花，心境有些疲累。
无论是什么事情，日日重复，年年相同，总是格外磨灭心性。
她借着古佛舍利留下的余威，才能在这样无穷无尽的屠杀中保持清明，可心里总是疲累的。
倒是慕言，从一开始的受控后，心境始终平稳。
而那边的钟尧，从头到尾的暴躁，却也是明明白白，令千玥有些意外。
她微微叹了口气，不晓得裴卓如今情况如何。
自他跳入海市蜃楼中也有好些年了，是死是活也不清楚。
那一日杀招来得太快，没有人能帮他一把，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这条路。
第两百六十天，记不得是第几回屠杀，总之格外的漫长。
变异赤焰花忽然出现，她以一抵十，却终究奈何不了那高阶修士。
千玥无奈地放弃，正想步裴卓后尘，四周的黑暗一瞬褪去。
她有些泄气地坐在地上，艰难地喘了口气。
或许是屠杀没有止境，塔内修士达成一致，在黑白交替的期间绝不动手。
故而，总算留下一命。
慕言走过来蹲下，清冷微哑地出声，“拿去，好好休息。”
素白的手心下是他递过来的丹药，千玥晓得这大概是最后一份了。
她弯起嘴角，眸色温柔，“我还有，你自己拿着。”
男修不赞同地蹙起眉，“你骗不了我，快些服下。”
大概是怕她太倔，慕言叹了口气，“我是风灵根，调息本来就比你顺畅，你更加需要丹药。而且这么多人看着，你还要同我推辞吗？”
千玥注意到四周扫过来的视线，心中一动，将丹药吞下。
嗯，不能便宜别人。
第六百一十四章 海市蜃楼
丹药入体，经脉的破损逐渐修复，灵力运行也渐渐顺畅起来。
千玥的神通有治愈之能，若是换做平时，不必假于丹药也能恢复，可偏偏是在这样喘不过气的情况下，总是将人逼入绝境。
她很快睁开眼睛，视线落在慕言身上。
狐狸还在调息，他天赋虽然不错，但在没有丹药的情况下，却要比她更慢一步。
千玥眸色涌动，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将目光移开。
此时留在塔内的修士已然不多，她一眼扫去不过三四十人。
返虚是多数，但也仅限于后期和圆满。
她这样的初期是有些奇怪的。
千玥清冷地扫了一圈，钟尧和钟觅坐在一起，至于骆常青并没有坚持下来。
她抬起头，神情怔愣地望着天空，心里对这样单纯又粗暴的试炼感到绝望。
不过这负面的情绪也不过一刹，很快就又抛开出去。
那边的钟尧睁开眼，定定地望着她，似乎瞧见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晦暗，疲乏的心境有些烦躁。
钟觅拍拍他的肩，安慰之意十分明显。
那姑娘既然已有道侣，且是生死交托之人，该放就该放下。
她没有尝过情爱，惦记的滋味有多少浓烈更是不清楚，只是强行将弟弟召回身边，不愿教他行将踏错。
千玥收回视线，不再看天。
此刻的心情同所有人一样，忐忑又无力。
到了如今这一刻，即便是修炼无情道的修士也不想继续下去。
他们被关了数百年，变异赤焰花不过出现两次，生的希望太小。
可是夜幕一旦降临，对于修为的渴望和贪婪又逼得修士不得不提起灵宝，浴血奋战。
不过这一回，却是不太一样。
千玥直到出了高塔，见了外面的天光，还有些不可置信。
他们这是……出来了？
虽然依旧在屠杀境之中，但确实不用继续屠杀下去。
有人问，“接下来怎么办？”
分明是实力不凡的修士，却莫名地心生戚戚。
若想离开这里，就得取得变异赤焰花。
可一旦进入高塔中，便得重复那一轮又一轮的屠杀，谁晓得自己还能坚持几回呢？
头一回进去的时候，身上起码还有点丹药，现在怕都是穷得叮当响了。
“咱们先去别处看看吧。”慕言低下头，温柔地看着她。
“嗯。”
看着二人并肩离去，其他修士也忍不住往四处去寻。
整个屠杀境的范围不大，千玥和慕言转了大半个月，硬是将每一寸地都翻了个彻底，也没找出离开的苗子来。
那座塔，似乎是离开的唯一途径。
整顿三年，屠杀境中毫无变化。
大多数人选择在塔外休憩闭关，除却修为难进之外，倒也同清修没什么不一样。
千玥和慕言出门，麻木的心境调整过来，再次往高塔行去。
四百年后。
千玥闪身跃入海市蜃楼，再睁眼时，面前是一片黄沙。
她不晓得的是，在她消失在黑夜之后，有人纵身跟了上来。
连绵起伏的沙丘，燥热的空气，浑圆的红日贴着西边的楞线，将整片沙漠染成深红色。
这里的景色，像极了金沙地。
千玥有些愣神，她晓得这里是幻境，神思更是没有一点混沌。
可正是如此，才更加奇怪。
千玥抿了抿唇，快速往东边飞去。
数日之后，熟悉的城门出现在眼前。
那笔势千钧的三个字，高高刻在城门之上——无冕城。
这幻境……是想折腾什么？
心头的疑惑迅速闪过，千玥思索了一瞬，很快将修为隐匿，堪堪以筑基初期示人。
她头一回来到无冕城时，便是筑基初期修为。
千玥信步入城，顺着拥挤热闹的人潮来到擂台之下。
“老张，你也来参加绿洲行试炼啊？”
“可不是嘛？这五郎君作风荒唐，出手却比另外四人更加大方，我可是特意从外面赶回来的。”
高台之下，人头耸动的修士兴奋地讨论起来。
绿洲行？
千玥惊讶地眨眨眼，神识扫向高处，果然见到那唇红齿白又无耻荒唐的少年。
这一年的阿学仍是金丹中期，玉面瓷白，眸色漆黑，支着下巴看戏，表情变化丰富。
台上的女修没有通过试炼，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少年便恋恋不舍地对着元婴修士道，“这姑娘也是无意为之，要么让她通过吧？”
那修士面露难色，语气里颇有些急躁，“五郎君三思，筑基赛的规则本就宽松，万万不能随意破坏，否则名额可不够使。”
少年一脸不满，眼里全是不乐意。
那人又道，“五郎君三思，筑基赛的规则本就宽松，万万不能随意破坏，否则名额可不够使。郎君如此，让那些尚未上台比试的女修如何作想，岂不是觉得您行事不公。”
少年终于妥协，道了一声，“齐叔言之有理。”
谁也没有看见他眼底闪过的讥讽和冷意。
千玥忽然笑了一声，还是记忆中昏庸的样子啊。
许是视线太过灼热，昏君下意识地看了过来，愣怔一下，冲她轻佻一笑。
千玥抄着手臂，气质清冷又不羁，比之当初刻意的收敛更是引入注目。
轻柔娇媚，风流动人。
她弯了弯嘴角，忽然觉得这幻境还有些意思。
杀死令你执着的人，是破除幻境最快的方式。
可千玥在屠杀境中待得太久，此刻对血腥很有些厌恶。
恍惚间，麻木已久的道心微微松动。
她修的本就是真我道，幻境入梦，若无生机又为何不大梦一场。
红唇勾起，那娇艳如花的姑娘便去领了签子，轻松上台。
同当年一样，她轻易地通过。
千玥回头看了上方一眼，正好对上昏君的视线，恰恰抓住他眼中的沉思。
她忽而一笑，如山花浪漫。
梁庚学猛地收回视线，下一刻又觉得不太对劲。
自己何时需要逃避一个女修的调戏了，这不符合他的人设啊！
想到这里，他再次抬起头，刻意流露出几分轻佻戏虐，却只见那女修缓缓离去的背影。
婀娜动人。
该死，遇上对手了！
五郎君暗搓搓地磨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