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失敬
汐卿碾碎一道符，冷淡地说，“温良玉离开邱桑，往南边去了。”
女仙一路和不知名卧底交流，终于下达第一个指令，“追上他们。”
慢悠悠的飞舟忽然加速，如云中飞鹰迅捷穿梭。
千听着裴卓二人说起这一百年的经历。
“我们去了眉氏，但欢儿的身份特殊又尴尬，最后凭着血脉混了个不上不下的地位。”
“其实是我天生力大，族里才肯承认。但毕竟是凭空冒出来的人，并没有得到什么正经的传承。”
“只怪眉氏戒备心太重，欢儿也是没有办法。”
“不能这么说，是我自己不争气。”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这一百年的光阴虚度描绘得充满无奈又理直气壮。
“我都理解。”千深深地叹了口气。
二人一脸宽慰地看着她。
“就小孩儿那点炼器天赋，就是得了青眼，也没有机会出头的。”
眉奕欢表面笑嘻嘻，心里哭唧唧。
裴卓涨红一张脸，憋了又憋，忽然丧气道，“要不，咱们试试炼丹吧？重振眉氏也不是非得炼器不可。”
眉奕欢又中一箭，默默挪到一边，生无可恋地望着窗外。
面无表情的汐卿忽然神色一肃，沉声问道，“你们没有泄露来自后世的事情吧？”
裴卓被她的态度吓了一跳，忙道，“没有。”
见她眉头紧缩的模样，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哪敢说这些，万法界被妖修占据，改为万妖界，这样大的事情我们该怎么说，万一提前引起此界动乱，弄得腥风血雨，这些杀孽谁又担得起？”
汐卿面色稍缓，轻飘飘道，“你们做的很好，万一后世的事情被人得知，长达二十万年的时间和空间都会混乱。”
千认真解读了她话里的意思，一旦人修发现万法界的未来，必定会提前动手绞杀妖修。
这一举动，肯定会惊动二十万年后已经飞升的妖仙，到时候前仆后继的，不知凡几的仙人插手，整段历史长河都要改写。
“我能从后世回溯到这里，是因为受到性命威胁，得到了这个契机。别的仙人一旦遇到这种危险，反应也是一样的。”害怕三只菜鸟不懂事，汐卿不厌其烦地又解释了一遍。
“所以，我才会对这个时候的温良玉如此温柔，否则直接来硬的岂不是方便。”
“如果遇上的对手不是仙人呢？对方在后世并没有飞升仙界，杀了这种人会怎么样？”
汐卿淡淡地瞥了千一眼，冷漠道，“这种人，杀了便杀了。”
三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千眯了眯眼睛。
“修道界一向靠实力说话，若是对方连仙界都登不上去，在你们手中提前夭折，谁又能替他说话？”汐卿冷笑一声，“天道吗？”
千深吸一口气，心中一片清明冷淡。
无论什么时候，修士皆是强者为尊，哪怕是回溯的时光中，一旦实力够强，任谁也不敢轻易动你。
裴卓和眉奕欢更是如遭雷击，酥麻的感觉直击灵台，良久的沉默后，是坚定的清明。
三人先后同汐卿施了一礼，“多谢前辈指点。”
“不必。”声音依然淡淡，不带丝毫温度。
飞舟没几日就追上了温良玉一行，中途还接上那位神秘小卧底东颜。
百年未见，对方已是筑基圆满，年少的锐利稍减，气质添了几分柔和。
见到飞舟上的人，他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想是一早就知道了。
千就纳闷了，汐卿是怎么取得东颜信任的？
“师姐。”他笑着喊了一声。
“嗯。”汐卿冷淡地点点头，眼神似乎有几分温度。
“千前辈，裴真人，眉道友。”
千笑着点头，“多年不见，小道友修为进阶神速。”
“不敢担，前辈才是我辈楷模。”
“哼。”裴卓不知吃错什么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千纳闷地看着他，直到眉奕欢别扭地出声，才觉出点味道来。
“东颜道友。”
“嗯。”东颜直直地看着她，“近来可好？”
“挺好的。”小姑娘死死地低着头，尴尬得头都不好意思抬。
船舱内一时有些尴尬。
裴卓浑身戒备，脑门上几乎写着“警惕”二字。
千讶异地张着嘴，好一会儿才摸出一个果子，兴奋地咬了一口。
“咔擦。”嗯，真甜。
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是，高冷如汐卿，眼底疯狂闪过激动、八卦以及幸灾乐祸。
这要是那某某某知道东颜在这个时候对小姑娘动了心，府上不知该有多热闹。
那场面，想想就精彩。
汐卿觉得，理智上她应该阻止东颜，毕竟某某某的脾气不好，怕这事日后被人得知，小师弟会挨打。
然而……她丧失了理智。
这个时候的东颜还不知道，自己被师姐坑了一把大的，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家暴之中。
“咳咳。”千轻咳一声，到嘴边的话在裴卓的目光控诉中默默吞回，“额，东颜，你怎么确定她是你师姐啊？”
东颜移开视线，笑着道，“我们一起长大，很多事情只有彼此才知道。”
“小时候的事情？”千好奇。
东颜点点头，表情不能再正经。
“汐卿前辈飞升仙界后，竟然还记得师弟小时候的事情，看来二位之间的感情十分深厚。”裴卓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说了这样一句话。
汐卿嘲讽地勾起嘴角，“他在仙界的洞府就在我正对门，隔三差五蹭吃蹭喝的，那点小破事颠来倒去说个不停，我耳朵不长茧子就算幸运了。”
千一愣，“东颜道友也是后世的仙人？”
“嗯，你们要是不信，可以现在就把他弄死。”汐卿冷静地建议，“我估摸最多半天，他就能回溯到这里。”
千默了默，“我信。”
裴卓：虽然是轻敌，但还是……失敬了。
接下来的路程，裴卓收敛很多，但每次东颜试图和眉奕欢搭话的时候，他都有各种理由把姑娘叫走。
东颜：好气，想弄死自己！
千：有趣。
汐卿一脸冷漠，手里的留影石悄悄收起，然后换上一块空白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 这是什么魔鬼师姐
华丽龙舟上，一身白衣的男修倚在榻上，嘴角带笑地看着美人起舞。
在他身下，凤长乐半跪在榻前，表情依然温柔，暗暗捏紧的拳头却出卖了她的嫉妒。
为什么？走了一个汐卿，又来一个阿紫。
不过只是六阶猫妖，一股子狐媚气，竟然钻进了主人的被窝！
“良玉～”她嘟着嘴，软着身子伏在榻上，小脸可怜兮兮的，十分招人疼爱。
温良玉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正如落在所有女人身上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但陷入情爱的女子，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她为自己成功吸引男子的注意而自得。
正所谓，士之耽兮犹可脱，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喜欢温良玉的时间太久，凤长乐已经分不清楚，现在的心情是初见时不由自主地沦陷，亦或是一次次失望又重获希望后的不甘折磨。
她悄悄抬眼看了看阿紫，猫妖眼中依然是那双盈盈紫眸，表面看不出任何嫉妒不满。
也是，一只被契约的灵兽而已，满心满眼都只有虔诚，可正是这份虔诚让无往不利的凤长乐无处挑拨。
她看得出来，温良玉对阿紫的真心十分受用。
这种契约带来的真心，令他格外安心和满意。
可修道界中又不是仅有一种契约。
凤长乐得意地想了想，提出酝酿已久的主意，“良玉，我们结契吧。”
“结契？”男子侧头露出一丝迷茫。
“嗯，同心契呀。”凤长乐抓着他的手臂，娇声道，“至于双修大典，全凭你的意思可好？”
一直以来，对女人有求必应的温良玉陷入沉默，好一会儿他才温柔地笑了声，“长乐，不是我不愿意。”
男子的表情格外诚恳，“可是我的仇家太多，你要是同我结契，肯定会遭受很多危险。若是他们利用你来牵制我，到时候我连救你性命都做不到。”
凤长乐满心欢喜地提出结契，却换来男子毫不犹豫地否决，即便她在这段感情里再卑微，此时也忍不住动怒。
“你根本就是舍不下其他女人吧？”她放开男子的手臂，语气微微颤抖，“好，我以后再也不会纠缠你。”
说完，凤长乐跑出龙舟，自行御器离开。
“主人，怎么办啊？”阿紫停下舞步，一脸担忧地看着温良玉。
“唉…”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脑袋道，“长乐太任性了，根本不知道修道界有多危险。”
“主人你别说了，阿紫都懂，阿紫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猫妖体贴地上前，把头埋进男人的怀里。
“还好有你。”温良玉感叹了一声，将人带上床榻。
莺歌燕语，一室旖旎。
一日后，龙舟在一片荒郊落下，入目是满山的野柿子，青黄交加，果香清淡。
温良玉收起古筝，弯腰搀扶凤长乐，关切地询问，“没事吧？”
凤长乐别扭地推开他的手，赌气道，“我不用你管。”
温良玉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前方和小山差不多高的妖兽尸身，低声哄她，“别生气了，外面太危险，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我在不在，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凤长乐心里难过，这都一天一夜了才追上来，也不知他在后面和猫妖做了什么。
“区别很大，你不在，我魂不守舍的，一天都打不起精神。”
“真的吗？”听到这句话，凤长乐心里的疼痛稍缓，眼睫挂着泪珠，要掉不掉。
“当然是真的。”温良玉捧起她的脸，低头去吻，动作极其温柔。
一旁的阿紫默默移开眼睛，主仆神念相通间，那一点点的醋意和羡慕，强烈地取悦了温良玉。
不远处的飞舟，一群人欣赏着水镜中的画面，无力吐槽。
良久之后，裴卓嫌恶地啐了一声，“这什么渣男，老子一个男人都看不下去了。”
东颜，“无品无德，幸好我不是这样的人。”
说着，神情自然地看向眉奕欢。
裴卓黑着一张脸，把小媳妇藏在身后。
千砸舌，“竟然还有狗血剧情是不下饭的。”
眉奕欢，“嗯，太恶心了，反胃。”
冷漠的汐卿摆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架势，撇撇嘴道，“切，没节操的事情温良玉干多了。我这里还有各个版本的留影石，你们想看吗？”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齐刷刷摇头。
裴卓拒绝，“不用了，我怕三观碎成渣。”
眉奕欢惊恐，“千万不要，不想多看种马男一眼。”
千遗憾，“万一看了以后，从此失去八卦的兴趣，岂不是得不偿失？”
东颜沉默腹诽：这到底是什么魔鬼师姐？
“好吧。”汐卿似乎有些遗憾，“留影石这种东西，仙界盛产，加之温良玉臭名远扬，基本上三个仙人里，至少有一个见识过他的……嗯……音容笑貌。”
众人，“……”
音容笑貌是这么用的吗？
汐卿勾着嘴角，眼神恶劣，“没事，这个词很快就能用上了。”
杀温良玉之心，甚深啊……
“他们进山了，我们也下去吧。”汐卿广袖一挥，水镜凭空消失，“待会儿见面肯定有冲突，你们小心行事。尤其是你，温良玉怕是对你心怀杀意。”
千扯了扯嘴角，灵力一动，当即换了副样子。
“咳咳咳。”裴卓疯狂咳嗽，指着千道，“梁真君招你惹你了，你要让他的脸顶着一身女装！”
千斜了他一眼，进去里舱换了身男装，束好发冠出来。
长身玉立，目如朗星。
“哇，原来梁真君长这副样子。”眉奕欢惊讶道，“师父，我觉得真君比种马男好看多了。”
“孺子可教。”千满意地点点头。
东颜和裴卓同时扯了扯嘴角，一副不爽又不敢表现的模样。
汐卿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点点头道，“不错，几乎没有破绽。”
作为上界仙人，自然能够识破千的伪装，然而温良玉却不一定有这个本事。
退一万步说，若是在鲛绡的伪装下，对方还能看破她的身份，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至于鲛绡暴露人前一事，千倒是不怎么担心。
毕竟，汐卿是实实在在的仙人，还不会贪她这点东西。
“走！”
第三百四十七章 舍身取义
“这片柿子林竟然有八阶石犀兽守护，林中必有古怪。”温良玉伸手摘下一颗青黄的野柿子，端详一会儿后说道，“只是最普通的凡种，竟连果子都沾了灵气，此处多半有什么宝物。”
凤长乐两颊潮红渐渐散去，目光清明地看着林中深处，“看来是机缘凑巧，我们进去看看吧？”
“好！”温良玉温柔一笑，随手抛开柿子，“今日若有什么机缘，全数赠予长乐，只当我向你赔罪可好？”
“油嘴滑舌。”凤长乐嗔看了他一眼。
二人打情骂俏，带着身后的阿紫往林中走去。
他们走后不久，另一群人落在柿子林外，地上还有打斗的痕迹。
“咱们就这么跟上去，会不会被发现啊？”裴卓望着一行人离去的方向说道。
“迟早要被发现的，无碍。”汐卿目光冷淡，红衣墨发，作下界时的打扮。
其余人点点头，跟着她一起往前走。
温良玉牵着凤长乐，脚下忽然一顿，侧头往斜后方扫去。
“怎么了？”
他皱了皱眉，“有人来了。”
凤长乐一惊，转身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不一会儿，以汐卿为首的五人出现在视线中。
“卿儿？”温良玉欢喜地喊道，右手放开凤长乐往回快走两步，“你不是闭关了吗？是不是特意来追我的？”
汐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冷淡，缄默不语。
温良玉倒也不尴尬，自顾自地笑开，“还在生气呢？那日长乐不是故意的，况且你也伤过她一回，就当扯平了好不好？”
语气之温柔，让看过水镜的几人齐齐变色。
太不要脸了！
“我来找机缘。”汐卿终于开口。
“那么巧。”温良玉神色不变，没有露出半点不满，“此处有些古怪，不如我们一块儿走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凤长乐不悦地沉下脸。
汐卿看向千，直接拒绝温良玉的请求，“不必了，前辈，我们走吧。”
温良玉这才把目光放在千身上，元婴初期的男修，相貌出众，比之自己也不差，看起来和汐卿关系不错。
他压下心里那点不悦，笑意不达眼底，“敢问这位前辈如何称呼？”
“梁庚学，道友就是温良玉？”千负手笑道。
“正是，有劳梁前辈照顾卿儿一路，接下来的路程，就不劳烦你了。”温良玉直接替汐卿作主，顿时引得数人不悦。
唯独千哈哈一笑，“素闻温道友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打趣似地看向汐卿，“既然是你的熟人，干脆就一起同行吧。”
汐卿看了看她，又扫了眼温良玉，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千笑眯眯地看向温良玉，眼神揶揄。
连汐卿都不介意，温良玉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况且在他心里，有元婴同行也造不成任何威胁，该是他的还是他的。
“那就好，咱们走吧。”温良玉自觉地走到汐卿身边，和千一左一右把她围在中间。
凤长乐沉下嘴角，快速走在温良玉的另一边。
什么闭关，还不是巴巴地追上来？
追上来不算，竟然还带着一位元婴男修，汐卿，你好厉害的手段。
至于其他人，则默默地跟在四人身后，阿紫稍稍往旁边靠了靠，看起来有些孤独。
然而，色迷心窍的温良玉，此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裴卓三人凑在一起，眼神交流，火花四射。
汐卿，不愧是前辈，这是舍身取义啊！
一群人穿过柿子林，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汐卿停下脚步，面带疑惑地扫视着四周。
正是这时，温良玉微微一笑，凑近汐卿耳边，“跟我来。”
汐卿别开脑袋，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温良玉不愧是天道的宠儿，带着众人扒开两棵凑在一起的柿子树，抬手打出一道灵力，地面微微震动，轰隆巨响后，眼前出现一扇紧闭的石门。
发现大家都用惊叹的眼神看着他，温良玉露出谦逊的笑容，“方才路过这一处的时候，在下就有所察觉，后来在各个方位查看过，才真正确定下来。”
言外之意，他不仅运气好，还是个阵道高手。
千三人组都不擅阵法，能蹭着温良玉的光辉也很开心，半点都没有被这种才能碾压的自卑，反而真诚地露出些许敬意来。
这种敬意在他一连破了七道关卡后达到顶峰，如果这个时候，他没有向汐卿献殷勤的话，三人还是稍稍尊敬他的。
“卿儿，待会儿可能有危险，你务必离我近一些，我才好保护你。”
“不必。”汐卿拒绝得果断干脆。
“卿儿，你一定要同我这样生分吗？”温良玉难过地说道。
“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汐卿问出困扰她二十万年的问题。
“卿儿不记得了吗？”温良玉微微讶异，目光一下子变得温柔，“当年我落魄的时候，差点被一群散修打死，是你出手救了我。而且你还给我丹药疗伤，鼓励我。如果没有你，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温良玉。”
他这番话没有半点虚假，事实上他就是在那次重伤痊愈后，忽然得到天命轮盘，开启顺风顺水的人生。
此刻的汐卿却万分后悔，当年年纪小不懂事，怎么什么人都救。
都怪这双不听话的手啊！
她是不知道温良玉的逆天法宝，还和自己有几分关系，若是知晓这一点，恐怕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二十万年的时光太长，汐卿其实不太记得那个时候和温良玉相处的感觉，隐隐记得那会儿他还是个有些自卑的小修士。
她作为前辈，又是名门弟子，仗义出手，再正常不过。
后来的事情走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受她控制，心境陷入挣扎的混乱中，很久很久。
如今想来，当年救下温良玉的事情，就像一场梦。
突然开始的噩梦……
“轰隆。”最后一道石门打开，众人沿着阶梯一路往下，此时已处于地底深处，各自掏出一颗照明石，借着微光打量四周的情况。
地底的气息有些沉闷，湿润中带着腥气，不太好闻。
忽然，头顶大亮，古旧的石宫面貌一览无余，同时密密麻麻的寸丁泥人持剑攻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励志凤凰
“铮～”温良玉翻袖舞动，焦色古筝伏在手下，拨弦鸣音，碗大的圆刃一圈圈飞向泥人，断头切腹，满地残肢。
同时左手背在身后，虚虚护住至今还在闹别扭的汐卿，一攻一守，闲适潇洒。
凤长乐见到这一幕，心头妒火大起，百丈绫展开，勾住十几个泥人，眼神恶狠狠地闪过，反手往汐卿背后摔去。
一动不动的汐卿嘴角勾笑，眼神嘲弄，手中握着一把素色团扇，青芒大亮，泥人碎成齑粉。
温良玉回首不悦地看向凤长乐，见她眼眶泛红，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心下一软，无奈叹了口气。
他心虚地瞥了一眼汐卿，生怕她不喜，却见对方毫无所动，注意力尽数落在小白脸身上。
小白脸千手持玉骨鞭，身法灵动，鞭风猎猎，脆响的鞭打声落下，轰碎一地泥人。
墨紫色衣摆翻飞，眼神坚毅明亮，很是赏心悦目。
温良玉眼神渐深，不悦地皱了皱眉。
裴卓折扇飞转，弧形火花如浪花荡开，护着眉奕欢，击散围攻的泥人。
另一头，东颜持剑舞动，剑气纵横，与眉奕欢的西凉剑偶有互通，威力倍增，看得裴卓很是不爽。
好在，一行人的实力强大，数千泥人很快销毁，堆在地上，使得脚下泥土都厚上一层。
阿紫收起猫爪，乖巧地站回温良玉身后。
千收起玉骨鞭，这才打量起石宫来。
这里到处都是黄泥，素面朝天的黄土墙，高高耸立的泥柱子，以及柱子上绘着的模糊画像。
许是年月过久，泥柱斑驳，画像已失完整，仔细端详过后，也只能挑出一些零碎的线索。
其中最醒目的，乃是“凤凰”二字。
千暗暗奇怪，按照汐卿的推测，这里的机缘应该是息壤，怎么又和凤凰扯上关系了？
她这边纳闷不解，温良玉却眼前一亮，原以为是个小机缘而已，没想到会和上古神兽扯上关系。
一旁的凤长乐也是暗自高兴，之前温良玉说过，要把这里的机缘送给她，如果真是有关神兽的，那……
她余光扫到汐卿，眼神一暗，不行，得先把这个意外铲除。
石宫很深，几人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于是一起往里走去。
一路都是泥色装点，千倒是有些确信下来，不管凤凰是什么意思，但息壤多半是真的。
几人来到石宫深处，只见正对的一面墙壁上，嵌着一把泥土浇灌的座椅，一边的扶手已经折断，看起来很有些年头。
千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温良玉，忽见他面上一喜，似乎发现了什么，快速往座椅的方向走去。
她眼神一紧，正待先他一步，抢占机缘，空气中忽然涌出一大波泥人。
与之前的寸丁小人不同，这些泥人个个都有成年男子高大，修为是整整齐齐的金丹初期，满满近百人，看起来像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而温良玉也被一道土灵力打回来，石宫内立刻陷入混乱。
古筝琴音流动，剑气纵横，鞭风猎猎，五色灵芒充斥着一方空间。
泥人数量太多，使得原先空旷的地面，变得拥挤不堪。
东颜和眉奕欢尚未结丹，裴卓一边与七八个泥人打斗，一边护着眉奕欢很是狼狈。
一道墨色长鞭破开成团的泥人，鞭风扫过，三人所站的地方立刻清出一块空地。
温良玉不甘其后，水克土，古筝一收，双手掐诀，水龙咆哮而出。
满室泥人立刻和着水流，变得稀稀嗒嗒，瘫在地上沦成烂泥。
他抬眼看向千，眼神挑衅，看得千目瞪口呆。
种马男怕不是有毛病？
原本干燥的地面变得泥泞不堪，众人也不在意，视线不约而同地锁住上方座椅。
只见座椅底下露出一道缝隙，微弱的白光从缝隙中流出，随着泥人倒下，白光越来越盛，最后凝成一道光柱飞出。
同时神秘的气息涤荡而出，扫过整间地宫，悠远神秘、清冷霸道的力量瞬间袭上所有人心头。
千呼吸一热，这是……传承？
众人皆是眼前一亮，恨不得成为那个被传承选中的人。
温良玉眼里冒出喜色，神念驱动天命轮盘，那道光柱像是有了意识，直接朝他的方向打来。
传承正要选定的时候，石宫内忽然响起两道惨叫。
温良玉本能地回头去看，却见凤长乐出手偷袭汐卿，反被对方压制的情形。
也就是这短暂的出神，一道墨紫色衣角从脑后闪过，光柱笼罩的身影一闪而逝，白光连带着座椅整个消失。
“该死。”男修脸色黑得跟炭一样，身上的杀意不自觉地往外冒。
凤长乐浑身一抖，害怕地停下百丈绫。
另一头，千被光柱笼罩，眼前景致变换，四周都是黑暗，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快速坠落。
朦朦胧胧间，一幕又一幕的画面在她眼前铺展开来。
玺州古道，远山叠翠。
青翠绿林中，一座古朴寺庙坐落其中。
布衣和尚抄着扫把耐心地清理落叶，清俊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和庄重，仿佛在做一件普度众生的大事。
忽然，一只黑漆漆的雏鸟从天而降，掉在他的面前。
和尚讶异地抬头，看见几步外的银杏树，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小黑鸟倒在地上，努力睁开一只眼睛，从细缝里窥见和尚的表情，气得一口老血梗上心头，彻底晕了过去。
小爷是渡劫失败，从天上掉下来的，你这破落寺的破落银杏树，有什么资格给小爷垫脚？
凤凰非梧桐不栖，没听说过吗？
没错，黑鸟其实是一只凤凰，虽然打出生开始，他的神力就极其微弱，凤凰真火也没什么威力，甚至得到了一个“点灯”的外号。
不过十几万的修炼，他凭着自己的努力，修成了上仙，不再是凤凰一族的耻辱。
昔日的“点灯”，现在能够燃尽晚霞，焚烧万物。
甚至它还勇于尝试渡神，试图进入神族的世界，虽然结果失败了，但至少勇气可嘉。
逆风翻盘的励志凤凰，不能接受任何有意或无意的轻视。
不过，这会儿它渡劫失败，一点仙力都没有，只能由着和尚照顾一阵子。
虞决定忍他几天，等伤好了就把这个和尚用凤凰真火烤熟，再撒一把银杏果作调味，一定很解气！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世间无佛
和尚见到黑鸟的第一反应，是怜悯。
万物平等，鸟兽亦是生灵。
他满怀慈悲地宣了一声法号，双手合十，“尘归尘，土归土。小僧这就为你超度下葬，并且诵经百日，望你来世脱离畜牲道，做个凡人，一世安康。”
于是，他蹲下身子，双手温柔地捧起黑鸟，却发现它胸口起伏得厉害，当即吃惊地瞪大眼睛。
小黑鸟没死？
他笑着感叹，“果然蝼蚁都会偷生，万物生灵的坚毅超乎想象。是小僧狭隘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发现手里的小黑鸟抖得更厉害了。
山间小寺没有什么良药，幸好和尚懂得一些药理，他把黑鸟放在背篓里，用自己的衣服垫着，带着它一起翻山越岭。
凤凰既是神兽，又位列上仙，渡劫的伤势需要仙药才能痊愈。
他偷偷打开体内乾坤，窝在背篓里，蹭着傻和尚的布衣，心安理得地疗伤。
令人恼火的是，和尚怕他饿死，总是一日三餐地喂他水和食物。
果子就算了，他将就着咽下去，可是虫子什么的就真的过分了。
虞抵死不从，和尚发现他的喜好后，还真诚地向他道了个歉，并且认为他也是只不吃荤的好黑鸟。
凤凰，“……”你大爷。
山间一个月，和尚找到了药材，细心地替他上药，看着黑鸟一天天地恢复身体，笑得一脸慈悲。
虞每每见到这样的微笑，都忍不住浑身一颤。
这个人间的小和尚，一天天地把佛祖挂在嘴边，每晚都和佛祖汇报诵经心得，傻得跟个二愣子似地。
他根本就不知道，佛家也是杀生的，佛修抢起资源来也不比其他修士手软。
真正的佛，其实生活在屠杀的世界，根本没有他心中信仰的那么圣洁。
虞渡劫失败，正是心情不好又闲得发慌的时候，于是他决定做一件好事，让小和尚看清佛的真面目。
于是，玺州古庙的和尚无念，忽然进入另一方世界。
他看见凡人中有修士，野兽中有妖修，而和尚也会杀生抢夺，所谓的佛力来得甚至不那么光彩。
十年之后，游历各界归来的无念，安静盘坐于大殿之中。
他垂眸捻珠，低声吟诵，庄严宝相的表情一如从前。
虞慵懒地靠在大殿门口，嘲弄着说道，“还不肯还俗呢？我说你怎么这么拧？”
他继续游说，“你信奉的佛祖根本不存在，不如早些还俗下山。念在你昔年救过我一场，我可保你九世富贵，人间极乐，如何啊？”
和尚停了一下，背对他，语气波澜不惊，“施主乃是上古神兽，救命之恩并不存在，十年过去了，施主早些回去吧。”
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怎么就这么倔，死要面子活受罪啊？什么佛不佛的，你都看见了，成佛之路一样手染鲜血，自私自利，为什么还要待在这破庙里？”
诵经声继续响起，无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虞沉着脸坐在门口，他觉得这和尚实在是太拧了，自己都放下架子，主动要帮他过上好日子。
可他偏偏不识趣？
和尚有什么好当的，而且没有灵根，连佛修都做不了。
虞甚至想过给他强种灵根，虽然飞升什么的没有希望，但好歹也能过过佛修的瘾。
无念不是最喜欢佛祖了吗？怎么连这都不答应。
从那以后，虞经常上山骚扰和尚，有时候给他带点荤菜酒类，有时候送个俊俏姑娘，却从没见他多看过一眼。
他暗暗想，原来当和尚也有上瘾的。
这种寡淡无味的人生究竟有什么滋味啊，幸好凡人的性命短暂。
等等，万一他这臭毛病带到下辈子怎么办？
热心的凤凰当时就着急了，下定决心要拯救无念的迷途。
他这回学聪明了，不再丢酒菜女人，而是丢一些受伤的小动物给他。
和尚不是懂医理，心肠好吗？就让他沉迷医道好了！
事情也确实如凤凰预料的那样，无念捡到寺庙门口的獐子梅花鹿，没有差别地对待救治每一个生命。
如此一来，他对着佛像的时间大大缩短，只有早晚两次会诵经念佛。
大部分时候，他都捧着虞丢给他的医书。
毕竟，每一位掉进寺庙的伤患，都是经过凤凰严格把关的。
伤势越艰难复杂越好，但是快死的那种不行，虞怕和尚治不好的情况下，念上三个月往生咒，那就适得其反了。
这样的改变，他本来很满意，直到有一日，在前往寺庙的路上，捡到一只小魔物。
魔物原身大概是只鹿，不知哪里沾惹的邪肆魔气，再加上一心想不开，分分钟就要彻底沦陷的样子。
那一刹，虞忽然很想知道和尚对待魔的态度。
他既然信佛，那面对即将沦为魔物的存在又会是什么反应。
毕竟魔物与魔修不同，它没有理智，只知道屠杀。
虞毕竟是上仙，把女魔带去给无念之前，提前下了禁制，只要这东西沾了血，就会立即暴毙。
然而，和尚到底是和尚。
他满怀悲悯地看着女魔，见她满脸黑气弥漫，痛苦呻吟的模样，脱口就是一番开导。
虞从旁看见，那女魔似乎更加想不开，气得想要挠死和尚的憋屈样，忽然笑出声来。
他觉得这样的和尚其实很好，引人向善，无惧修罗。
于是，他把女魔锁在一间屋子里，告诉无念她现在想不开，很可能万劫不复。
无念当即揽下开导女魔的任务。
可惜，命运弄人。
虞万万没想到，女魔竟然是某位魔将的爱人，意外受害，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当时魔将追来的时候，无念正在女魔房间门口，端坐着问她今日心情如何，要不要听一段大慈大悲金刚咒。
魔将当场气得发狂，只以为爱人受到什么变态的虐待，出手就想要无念的性命。
幸好，凤凰在无念身上留过禁制，上仙的法力震荡，直接把魔将弹出玺州城。
魔将一开始还想过是不是误会，毕竟和尚只是个凡人，等被仙力弹开的时候，便彻底确信对方是伤害爱人的凶手。
加之女魔被上仙法力困住，无法跟他离开，心头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烧。
第三百五十章 凤凰成神
彼时，虞去了外界看望好友，和尚孤立无援。
无念发现解释不清楚后，只宣了声佛号，准备慷慨赴死。
可惜，那魔将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加之几次带不走爱人，竟然直接毁了包括玺州在内的几座城池，令万千生灵遭难。
无念怒不可遏，他哭哭哀求魔将，哀求女魔再等一等，可惜没有人听他的话。
整个玺州沦为地狱，血腥遍布，断头残肢。
魔将立在山门，狞笑着说，“他一日不回来，这场屠杀便一日不会停止。”
无念紧闭双眼，默默诵经，嘴里的哀求再也没有出口，毫无血色的唇瓣干涩皲裂。
苍生罹难，魔族猖獗。
小僧一生向佛，奈何佛不在人间。
何为？何为？
吟诵声不断加快，似他心中纷乱的念头，渐渐不成调子。
“臭和尚。”魔将狂妄大喊，“城外有一千凡人，明日午时之前，那劳什子凤凰要是不归，本将就让这玺州最后的生灵灰飞烟灭。”
无念猛地瞪大眼睛，颤声道，“不可！”
“好好想想，如何留住他们的性命。”魔将留下这样一句话，大摇大摆地离开。
那个时候，魔将还不知道虞的身份，听和尚说了几句，便以为是哪路落单的小凤凰，不惜屠杀凡人，也要取神兽的内丹。
无念也不知道，魔将要杀的一千凡人，其实只是说说而已。
没有等到凤凰出现，他是不会轻易启阵的。
以凡人鲜血为引，集万人怨念，布下困仙阵，便是上仙来了，也要被制住一时三刻。
这点时间，足够魔将成事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固执的小和尚竟然打破清规戒律，说了生平第一句谎话。
城门外，天色乌压压的黑，空旷的城墙下魔气翻涌。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被当做畜牲一样关在笼子里，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惊惧和绝望。
的确，凡人如何与魔对抗呢？
无念看着天空，凤凰一直没有回来。
可是午时近了……
他闭了闭眼，冷静地宣了一声佛号，“小僧知道如何联系仙人。”
“嗯？”魔将意外地看向他，语气不悦，“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他轻哼一声，厚重的威压涌出，本就形销骨立的僧人更是不稳地跪在地上。
膝盖砸到石板，发出疼痛的脆响。
无念毫不在意，等威压撤去后，神色平淡地说，“只要我一死，他就会回来。所以，你杀了我，再等一等。”
说实在的，和尚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信，但用他的性命，为城外百姓多争取一日生机，便值得。
倒是魔将忽然被他点通，凤凰既然在和尚身上下过禁制，必然能感应到上一次的攻击。
对方一直不出现，不知是因为不在意，还是对那道禁制太自信。
可和尚要是死了呢？他真的还能继续无动于衷下去吗？
魔将弄不明白凤凰的心思，但和尚的提议，显然也是个办法。
他嘴角上翘，讥讽一笑，威压毫不留情地放出，跟前面的警告之意完全不同。
发现和尚死了的时候，虞刚刚大醉一场，满心愉悦地卧倒在梧桐树下。
忽然睁开眼睛，眼里再没有半点醉意。
他匆忙赶回玺州，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沉痛。
和尚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事？
难道是有人攻破了他留下的禁制，是那只女魔？
虞胡思乱想，飞到玺州城外。
一眼看见城墙上嚣张跋扈的魔将，当即怒火攻心。
“什么乱七八糟的蝼蚁，竟然敢动本仙的人！”
城墙下，一边是疾苦苍生，一边是气息全无的和尚。
亲眼见到和尚的尸身，先前感受到的难过悲痛更强烈了十倍。
魔将乍见凤凰，也是一怔。
原以为是只不懂世事，溜出门的小兽，修为差距不会太大，却没想到是位实打实的上仙，看气势还很不好惹。
魔将有一瞬间的后悔。
不过困仙阵随时都能启动，死仇也已经结下，如今已是没有退路了。
他心念一动，汹涌魔气从空旷的地面涌出，笼中凡人立刻痛苦出声。
风卷动魔气，在一片哀嚎中，困仙阵渐渐升起。
虞惊怒异常，难怪这蝼蚁要对和尚下手，竟是打着自己的主意。
也不知是什么肮脏地界爬上来的，竟然谁的主意都敢打。
虞冷笑一声，凤凰真火落向未成的阵法。
神兽仙品真火，烧掉未成形的阵法不过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可余光扫到和尚的时候，火势忽然一顿，耳边的哭声更响了。
作为上仙，他对凡人并没有多少慈悲之心。
其实仙魔两界的人，受过最后一道飞升雷劫后，杀害凡人这一条规矩，便已经作废了。
虽然绝大多数情况，仙魔并不会对凡人出手，可慈悲却是没有的。
若是换作从前，虞绝不会顾虑这些凡人一下，可偏偏和尚的尸身就躺在笼子不远处，像是浓重的讽刺，刺得他不知所措。
也就是这么一个晃神，困仙阵大成。
魔将露出癫狂的喜色，“哈哈，成了，真的成了！”
他一边大笑，一边朝凤凰飞去，企图利用困仙阵压制，挖出他的内丹。
然而，上仙的实力远非区区魔将能敌，即使身在阵中，魔将也奈何不了他。
最后，阵毁，魔亡，连带着那女魔也被虞掐死。
一切结束之后，虞扶着和尚的尸身坐在城墙上，望着宛如修罗的人间。
“你看看。”语气轻飘飘地，好似和尚还在，“早些随了我的愿，去享那人间富贵该多好。”
“现在可好，平白没了性命。”
“信了一辈子佛，也没见哪座佛来渡你。”
“恼死了吧？看着这么多人死在面前？”
虞自言自语，耳边没了从前的诵经声，忽然觉得世间寂静得可怕。
他看着笼中那些生不如死的凡人，笑了笑，“佛不来帮你，我帮你吧。”
神兽凤凰，上仙之身，逆天改命，天道降罚。
耳畔似有靡靡之音，稚子言，“佛在我心里。”
苍茫天际，最后一道天火降下，打在小黑鸟的身上。
无边雷火散去，小黑鸟从高高的苍穹笔直坠下，四周似有神秘古朴的气息涌动。
一声苍凉的调子悠远而来，深蓝色的暗光笼罩着坠落的黑鸟，模糊了躯体，忽地一冲而上，华丽的羽翼展开，凤翔九天。
虞，凤凰一族，历苍生劫，终归神界。
第三百五十一章 他心中的是神
“神界……”女子脆生生的轻响，又似沉浸在先前的画面中未及醒转，语气里带着些神思恍惚的迷惘。
眼前景致一转，天地重归暗色。
千缓缓回神，心头似有惊涛拍浪，一潮高过一潮，极度的兴奋从脚底直接蹿上脑门，全身又酥又麻，整个人激动得开始颤抖。
传言中的神界，竟然真的存在！
倏地，头顶落下一道亮光，四周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她慢慢落下身子，平稳着地，虔诚地望着上方神龛。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神情由讶异转向恍然，不过两息。
神龛之下，哪容人间修士作伪。
拂开下摆，双膝跪倒在米色蒲团上，恭敬叩首，言语恳切，“晚辈千，幸入上神庙宇之内，瞻仰神姿，感念于心。”
叩拜之后，她依然跪于蒲团，神色收敛地打量着神庙。
庙宇空间很小，黄壁红柱，梁上垂下半旧幡布，看起来像是人间最普通的一座小庙。
千抬眼看向上方，半人高的红木台上，唯置一方神龛，取代金身佛像，成为此间神庙供奉的对象。
虽然……大概也无人来此供奉。
“是否觉得眼熟？”头顶忽然响起男子的声音，清亮如泉水，带着点耳熟。
千身姿一正，直挺挺地跪立，低眉恭敬地想要回话时，才反应过来对方问了什么。
眼熟？
哦，对了！
她这一惊一乍的迟钝，便错过了回话的最佳时机。
男子没有显出真身，自顾自地说道，“这里曾是无念做早课的地方。”
“那个地方本来有一尊金身佛像，他走以后，本神便扔了出去。”尽管千看不见他，也知道对方指的是哪个位置。
“没有灵智的摆件，受再多香火也是无益，放着只是平白占了位置。”男子自言自语，语气淡淡，并没有要人回应的意思。
千便跪着，乖乖听他说话，很快确认下他的身份。
虞，那只成神的凤凰。
“你可知仙界仙人无数，为何成神之人寥寥无几？”
千愣了愣，神庙内安静无声，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她。
“晚辈不知。”她心里其实是有一些猜测，但思来想去总觉得太过表面，干脆闭嘴不说。
“我乃凤凰之身，生来半仙，在仙界修炼三十万年，历劫四次，修成金身，位列上仙。”虞恢复到自言自语的状态，“再想进一步，唯有跨入神界。”
“可四方仙界中，上仙之数过百，能入神界者，已有百万年未曾听说。最近一个，还是仙魔大战中，以死殉苍生的邙麒。”
他轻笑了声，其中带着点讥讽的味道，“邙麒以死殉苍生，飞升神界。而我，以神兽血肉逆天改命，竟也阴差阳错地成功渡劫，一朝成神。”
千听得稀里糊涂，又见虞沉默着不说话，便大胆出声，“上神的意思是，想要成神，便得行天下大善之举？”
虞笑了笑，“只知其表。”
千更加好奇，对方却打住不说，“我曾以为，无念是因我遭难，故以一己之身，全他毕身所念。到头来才知晓，原来他才是我的劫难。”
“是无念引动苍生劫，亦或是苍生劫创造了无念，渐渐地我也搞不清了。”
千心里咯噔一下，原来那迷蒙中所见的过往，竟只是他飞升上神所臆造的一场梦吗？
“因为此事，飞升神界后，我终日恍惚，想要寻一个答案。最终按捺不住心中渴求，下界回到玺州城。彼时那场魔将屠城的灾难方过百年，城里的凡人却对此一无所知，我才明了，无念终究只是一场梦罢了。”
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的疑惑得以解答，淤积多年的闷气却像散不干净，总是留着点遗憾。后来我四处游历，有幸拜见一位隐世上神，方才弄清一二。”
说到这里，虞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令千不由正色。
“神界不比仙界，幸存至今的神族，多是天地初开时所化。远古以来，天地经过数次大战，为此殉葬的神族不少，留下寥寥数人，隐于九重神域。”
虞叹了口气，“四方仙界都以进入神界为傲，却不知神域寂寥，岁月寡淡，反不如仙界有滋有味。好些上神因为受不了寂寞，自愿重入轮回，行一遭红尘苦难，或是神隐天地，无战乱不出。”
“那上神们为何不住到仙界去？”千震惊地询问。
一直以来她只知实力为尊，想做什么都得靠修为说话，却从没想过实力的巅峰，竟然是万般寂寥。
“代价太大。”虞只道这一句，又自顾自地说起来，“当时那位上神告诉我，我飞升神界的过程太容易，连献祭的初衷都不够大气，所以神位不稳，惶惶不可终日。”
千不说话了，她算是发现了，这位上神根本没有要指点她的意思，一开始就是想要讲完他自己的故事，于是乖巧地听着，一句话都不插。
“如我这样半吊子飞升上来的，无法长期处于九重神压之下。思来想去，为了稳固神身，只得隐于下界之中。”他笑了笑，“毕竟神域的日子虽然寡淡，但我成神时日不久，暂时还没有重来一遭的打算。”
“离开神域之后，我本该去天极无人之境静养。但中途改了主意，直接奔到人界玺州来。”
虞语音上扬，“这也算是我飞升神界之后，做的最任性的一个举动。”
“当时我想着，天道予我飞升，却又道我资格不够。既然如此，我便混迹凡间，瞧一瞧这苍生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于是，我在玺州定居。辟庙宇，传信徒，时日渐久，竟然品出几分无念的执着来。”
他顿了顿，带着几分笑意，“说来有些好笑，我一只阴差阳错飞升神界的凤凰，竟然能品出臆造之人的一生所向。”
神庙之中，又是久久的沉默，久到打定主意不插话的千都耐不住性子来。
所幸，虞又说话了，“他说，佛在心中。可我却觉得，他心中的不是佛，是神。”
第三百五十二章 拜师虞洺
“唯有神族，才是世间信仰，凌于万物之上。于神界眼中，人、妖、魔、仙、佛皆是一样的。三千界的繁华属于他们，唯有至高无上的信仰和责任属于神界，这也是为什么神的力量超乎一切。”
虞淡淡地说道，“神族甘受九重寂寥，固守一隅不出，只为平天地安稳所在。这样的大义，我一只好勇的凤凰如何能懂？”
“所以，才会神身不稳啊。”
虞终于说完，千却震撼得不能回神。
作为曾经飞升过魔界的人，一直以为神仅仅凌驾于仙之上，却不知神域之下，万物皆是它的子民。
更不知，在一路腥风血雨、尸骨累累的仙界巅峰，再往上，却是陡然不同的天地。
这样的大善，伪实震撼了她。
却是这个时候，虞笑着问了她一句，“若你有的选择，你是愿意成仙，还是成神？”
千呼吸一滞，喉头紧了紧，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惟愿长留仙界。”
“哈哈！”虞高声大笑，似被她的诚实取悦，再开口，声线仍有些起伏，“你倒是老实！”
千略感汗颜，“晚辈只是有自知之明罢了。”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但你能认清自己，抗拒成神的诱惑，已经实属不易。”虞道，“叫你进来，自然也不是讲故事听的。我在人间逗留的时间已久，不日就要回到神域。”
千心头一喜，立刻又按捺住，做出一副恭敬乖巧的模样。
“我在下界数万年，传承无数，却始终没有找到真正满意的弟子。此次你们能误打误转，进入神庙境内，也算是缘分。”他顿了顿，又道，“原本照我的意思，选中的是你同行的一位男修。”
千咯噔一下，暗道这种马男的天命轮盘也太过强大，都这种时候了，还能动摇虞的心意。
“唉，罢了。”虞叹了口气，“此子气运虽强，心性却不怎么定，关键时候，竟然能被两个女子影响。”
千心里已经开始热烈鼓掌，汐卿干得好，凤长乐干得漂亮。
担忧自己说太多，反而会影响虞的观感，她默默地维持着一张乖巧脸。
“我一生收徒无数，真正的传承却仅你一人。日后我回归神域，也不知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虞说着显出身形，“你便在此行拜师礼，往后能否荣升仙界，端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千方向一转，望着眼前素服长发的男子，正正经经行了一个大礼。
“徒儿千，拜见师尊。”
虞精致近乎妖孽的脸，难得露出几分慈祥，笑着道，“也不知你从前有没有师门，此物乃是为师赠于你的见面礼。”
千想了想君无涯的下场，满脸真诚地说道，“不曾拜过师门。”
大喜日子，不要想那些扫兴的事情。
虞递过来一支赤红发金的翎羽，尖锐的羽翅还泛着精光，千托在手心，还能感受到浓郁的神息。
“神族凤凰翎羽，世间仅此一支。”
千愣神，讶异地张着嘴，好一会儿才道，“多谢师尊。”
叩拜的时候，微微红了眼眶。
前世今生两次拜师，却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一次亲密无间，却是阴谋血腥来退场。
一次突兀冷淡，却穷半生家传来爱护。
如果新认的师尊知晓，他这个真传弟子，其实是二十万年后的修士，不知道会是什么糟心体验。
一心想着她早点飞升，却发现对方根本不存在这个时间里。
太伤师徒感情了！
千想了想，还是不要告诉他！
虞笑着道，“接下来我传你功法，神兽与人修到底不同，这数万年来，我已把功法推改一遍，你照着修炼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虞说到“应该”两个字的时候，有轻微的心虚。
千眨了眨眼，师尊可是神族，虽然处境尴尬了些，但确实是上神无疑，怎么可能心虚？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于是，师徒二人，一个真敢传，一个真敢接，欢欢喜喜地完成了功法传承。
千揉了揉轻微发涨的太阳穴，感激道，“多谢师尊。”
虞摆摆手，心情很好的样子，“不必，我修改这份功法万年，能在回神界之前找到后人，亦是欢喜。”
他满意地打量着千，“虽不知你之前发生过何事，但你神魂强大，经脉骨骼皆强于他人，先前倒是为师眼拙了。”
主要是外面那小子浑身放光似的，闪得他心里痒痒的，所以才会忽略千。
不过这种事情就不用告诉小徒弟了，女孩子多半是容易吃醋的。
虞的小心思，千不知道，她看着时间不早，十分坦诚地道出心中所求，“敢问师尊，这附近是不是藏着息壤？”
虞一愣，倒也没多想，指着上方神龛道，“那里面倒有一块，却也没什么大用，哪里能同为师的翎羽相比。”
千惊喜地看着神龛，知晓师尊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师尊所赐，自然是世间独好。只是徒儿寻息壤已久，有大用的。”
她想了想，又把生花界的事情坦然相告。
虽说之前从人鱼姬那里得到活界之法，但虞毕竟是上神，说不定有哪里漏下的细节呢。
“废界成活？”虞惊讶地看着小徒弟，满脸笑意，“此举乃是大善，儿真是出乎为师意料。”
千大方一笑，“师尊谬赞，徒儿走的真我道，在生花界生活数年，自然不能放着举界生灵不顾。”
“嗯。”虞赞同地点点头，“天道法则，自有它的道理，生花界本该消亡，却因你生出一丝变数。你若真能复活此界，可比为师那小打小闹的苍生劫厉害的多。”
千一听此言，面上的笑意僵住，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想成仙。”
“哈哈。”虞大笑着道，“你怕什么？上仙历神界，首要是飞升上神的信念。你若这点信念都没有，谈何渡神？”
“是徒儿狭隘了。”千尴尬地挠了挠耳朵。
“无碍的。”成不成神，都是个人选择。
况且飞升神界，可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虞这样的轻巧，实在是天道打了瞌睡。
可即便这样，也被“后遗症”折磨得够呛。
小徒儿没有野心，其实也是件好事。
第三百五十三章 温良玉败走
“废界成活只是第一步，一界生灵孕养，万物繁衍才是重中之重。”虞凌空一抓，神龛中飞出一团褐色泥土。
他把息壤装进玉盒里，转手递给千，继续道，“万物生长自有其规律，新的一界开始更需要岁月滋养。你需谨记，一切遵循天道，切莫拔苗助长，否则终究难以长久。”
千接过玉盒，认真道，“师尊教诲，弟子铭记于心。”
“嗯。”虞点点头，“时间也不早了，我如今神身已然稳固，不能滞留下界太久。我们师徒二人，许是再难相见，唯望你仙路坦荡，莫求一时得利。”
千伏下身子，正色道，“弟子谨记，师尊保重。”
“甚好。”虞留下最后一句话，身形渐渐消失，连着一点气息都散得干净。
千站起身，空间忽然一阵动荡，眼前一黑，身子被外力拉扯。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从地底飞出，重新落在石宫大殿。
彼时，凤长乐奄奄一息，倒在血泊里，眼神执着地望着温良玉，满脸委屈和伤痛。
千第一反应，这是被汐卿打的。
毕竟当时是凤长乐偷袭汐卿，被反杀也是很正常的事。
奇怪的是，温良玉怎么没有怜香惜玉呢？
千不知道的是，若是之前，温良玉肯定会护着凤长乐，哪怕她几次对汐卿下手，依旧忍不住心软。
可偏偏这一次，她误了自己的机缘，损了他的利益，心里的不满和怒火就压不住了。
“大佬！”
“师父！”
裴卓和眉奕欢蜗居在角落里，面带喜色地看着她。
温良玉转头看去，顿时神色一沉，“是你？”
千暗道不好，方才出来的突然，忘记重新作伪装了。
她挠了挠耳朵，颇为镇定道，“是我。”
温良玉怒不可遏，灵台似有一道雷电闪过，又惊又痛地看向汐卿。
“卿儿，你……”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神情却忽然僵住。
这满目黄泥的地宫里，哪还有汐卿的影子，那方张扬而立、神色冷淡的人，不是天灵山秘境中一道惊雷带来的女子吗？
他微微一怔，霎时想通了前因后果。
该死的女修，竟然敢假扮他的卿儿，还伙同他人，一起来抢夺自己的机缘。
可憎，可恶，可恨！！
温良玉顿时怒火中烧，强烈的杀意涌上心头。
他翻手抚琴，修长的手指拨弄琴弦，同时神魂浸入天命轮盘中，抱着一股必杀之意。
其余人神色一正，纷纷抽出灵器法宝抵御。
千唤出流朱剑，巨大的火龙盘旋着身子，横卧在二人之间，艰难抵挡着音波攻击。
她绷紧嘴角，感受到更胜往昔的巨大压力，不由暗叹：天命轮盘果真是个好东西。
这一场元婴和金丹之战，千毫无优势，全身灵力像被外物轻巧压住，任你如何变化招数，都没有任何意义。
那厢汐卿眸光一转，袖中一枚飞箭射中凤长乐的丹田，原本奄奄一息的女修彻底没了生机。
温良玉双目瞪圆，大喝一声，“长乐！”
自己见死不救是一回事，可被人杀死又是另一回事。
温良玉怒火更甚，灵力不要钱似地灌入天命轮盘，那股子诡异的压制感更甚，几人拼尽全力却难以反击。
千抵御艰难，却见汐卿身形一转，直接攻向阿紫。
作为温良玉的契约灵兽，若是阿紫身死，主人也要受到牵连。
其他人立刻反应过来，同时朝阿紫出手。
温良玉暗骂一声，连忙把她护在身后。
不过这一回，众人的攻击更加果决利落，竟然也有不小的威力。
许是寡不敌众，亦或是气势回涨，阿紫没撑过片刻，就化出原形倒在地上。
“阿紫！”温良玉似是十分悲痛，大喊一声，眼底竟有泪花闪动。
千暗暗称奇，没想到如此滥情的男子，竟然还会为一个女人哀痛哭泣。
这般比较起来，那头孤零零躺着的凤长乐，委实凄惨了些。
灵兽身死，温良玉难免受到波及，然而他们签订的只是主仆契约，这种影响十分微弱。
温良玉的攻势一如既往。
千咬咬牙，左手捏住一张符宝，准备制造混乱，伺机逃跑。
却是此时，温良玉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缓缓收起天命轮盘的压制，冷然道，“今日之辱，来日必然奉还。”
话落，他翩然离去。
众人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裴卓最先出声。
“猜不透。”千摇摇头。
汐卿沉默地望着出口，忽然笑道，“原来如此。”
“啊？”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我猜息壤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机缘。”汐卿似有深意地扫了眼千，后者撑着一脸疑问，视线毫不回避，表现坦坦荡荡。
没错，息壤确实是很大的机缘，再没有更大的了！
“方才打斗时，天命轮盘的压制忽然减弱，多半是跟他错失机缘有关。”汐卿移开视线，冷静地分析道。
千悄悄松了口气，擦了擦手心的冷汗。
“上一次天灵山秘境中，你捡走玉灵芝后，我与他交手，也曾出现过这种情况。不过，那日的感觉不太明显，所以刚又试了一遍。”
“这就是你故意不出手的理由？”东颜气道。
“嗯。”汐卿随意轻哼了一声。
不要脸，东颜暗暗道。
“哼。”汐卿似乎有所察觉，瞪了他一眼道，“今日你出现在这里，怕是也要被他仇视了。”
她笑了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看来要比你之前活得更加艰辛。”
东颜，“……”
“也有可能是他主动收手，并非是天命轮盘之故啊。”裴卓猜测道。
汐卿冷笑，“温良玉这样的伪君子，今日遭此大辱，若非法宝有差，怎会轻易收手？”
“更何况”她有理有据地补充道，“算上天灵山那一次，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机缘被夺。依他心胸狭窄的性子，怕是想把你们生吞剥皮。”
裴卓、眉奕欢以及东颜，视线齐刷刷地看向千。
千黑着一张脸。
好吧，温良玉大抵是想将她生吞活剥，拆皮去骨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汐卿的贼船
提起两次机缘，千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按照原定的事件发展，师尊应是收了温良玉为徒，授他凤凰翎羽。
可如此以来，她手中的这一支又是怎么回事？
凭空多出来的？
千想不通，于是虚心请教，“前辈，你说我在这个时间里抢走他的机缘，那后世的仙界中，温良玉会无故失掉这些东西吗？”
“自然会。”提到这个问题，汐卿正了正脸色，“首先第一件，玉灵芝。这种东西只是多几年灵气，一般用来增加修为而已。不论原本的温良玉得到它，是自用还是赠送，都已经使用掉了。当时得来的那一丁点修为，根本比水花还不如。”
“至于第二件息壤，属于五行至宝，三千界中极少出现。若是此物仍在温良玉手中，自然是不好办的。”她顿了顿，翘着嘴角道，“可谁叫他怜香惜玉，把息壤送给了一位仙子呢？那位女仙素来大大咧咧，个性迷糊，息壤凭空消失，也只能怪她自己不小心。”
“也就是说，如果息壤还在温良玉手中，此时他就会发现东西不见了？”汐卿心里一紧，绷着身子问道。
“不错。”汐卿随意地点点头，又特意解释道，“你且放心，叫你去拿的机缘，皆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会引来他的注意。”
千只觉耳边一声“轰隆”巨响，整个人被雷电劈中似的。
息壤是没什么问题，关键是凤凰翎羽啊！
此物现在在她手中，依照温良玉那个诡异的实力，多半会猜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届时他们在下界所做的一切，都会暴露……
千忽然觉得有点虚……
仙界的温良玉，能同仙帝相提并论且行事没有下限的温良玉。
师尊，你为何要收那种人做弟子啊？！
千心中哀嚎，一时想着赶紧回到后世躲一躲，但仔细一想，温良玉有逆天法宝在手，只怕躲到哪里都没有用。
这可真是悲从中来啊！
要么到时候，她厚着脸皮喊一声“师兄”好了。
毕竟能在同一个时间段，在彼此不见面的情况下，拜入同一位神尊门下，怎么说也是孽缘啊。
就不用赶尽杀绝了吧？！
千神思恍惚，直到被眉奕欢拉了一把。
“师父，你想什么呢？”小姑娘眨巴着杏子眼，满脸担忧。
“额，没事。”千摆摆手，强行冷静下来。
不管如何，先不能在汐卿面前露怯，毕竟对方也是位仙人，也有可能会心生贪念。
“哦，那汐卿前辈说，多留我们一阵子，您怎么看？”
“多留一阵子？”她疑惑道。
发现对方明显走神了一遭，汐卿无奈地解释，“眼下我们和温良玉彻底撕破脸，他肯定会想尽办法报复。不过话说回来，他即便偃旗息鼓，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汐卿直言道，“他在下界的机缘，能毁掉的全力毁掉，实在不能沾手的便罢了。总要找个机会，给他埋下致命的祸根才行。”
“我知道你们不想掺和，但前两次的事件，已经足够他把三位当做死敌。”汐卿顿了顿，“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回到后世。”
三人神色有异，却听汐卿笑了笑，略带嘲讽，“你们不必遮掩，掉入回溯时空之中，却毫不慌乱，足见你们有回去的办法，我对此没什么兴趣。”
三人面色一僵，憋了一口气，继续保持沉默。
“但是，如果你们肯留下来，助我成事”汐卿目光缓缓扫过三人，认真道，“我可以许给各位无价之宝。”
汐卿的性子太直，甚至连什么宝物都不带搞神秘的。
“裴卓，你是医修。事成之后，我许你一本仙界奉为至宝的医书。”
“嘶~”裴卓呼吸一热，两眼放光。
“眉奕欢，你是眉氏后人。后世的万妖界传承尽失了吧？我把眉氏所有的传承取来给你如何？”
眉奕欢涨红着一张脸，眼里写满渴望。
“至于你”汐卿看向她，眉头稍皱，“我还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怪只怪，之前的一百年她都困在天灵山内，导致汐卿对她的了解不足。
千扬起一抹真诚的笑容，嗓音清脆，“谈什么好处报酬，既然前辈需要我们帮忙，晚辈自当全力以赴。至于东西，有没有都不重要。”
裴卓和眉奕欢乍听此言，跟见鬼一样看着她。
乖乖隆滴东，大佬/师父这是中邪了？
汐卿亦是一愣，此女什么时候晓得无私奉献了？
千面上挂着笑脸，心里哭成一条河。
她也不想的，可是凤凰翎羽在手，没准温良玉很快就要追过来了。
两个死对头凑在一起，她活下来的机会应该挺大的吧？
为了活命，汐卿的贼船她不想上也得上啊！
“嗯。”纳闷归纳闷，汐卿很痛快地点头，“你想要什么再说吧，还有接下来的机缘，到时候看着分配，我和东颜都不会要。”
莫名其妙被剥夺分赃机会的东颜，“……”
他想要啊，机缘谁不想要？
又是玉灵芝，又是息壤的，不要是傻子！
汐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东西若是在你身上，就跟我拿了没两样，是嫌温良玉来得不够勤快吗？”
三人：总觉得汐卿在说什么故事，可是他们听不明白，而且不好意思问。
东颜：好想反驳，但总感觉会被打。
“好了，接下来我们先去龙都，在那里等温良玉过来。”
“神兽龙族之国？”千问道。
“嗯，后世的万妖界，应当没有真正的龙了。”汐卿淡淡道，“这个时间段，倒是有血脉极高的龙族后人，你们可以开开眼见。”
“种马男该不会又和龙族搞在一起吧？”
汐卿面上浮现几丝复杂的神情，“多半是这样。”
“裴卓体内有龙族血脉，这一点我也是听一位仙子说的。”汐卿着重“仙子”二字，“不过不知什么原因，血脉激发并不成功，没有获得神兽之力。这也算是他得到天命轮盘后，摔得最惨的一次。”
“你该不会是想抢他的龙族血脉吧？”裴卓吓到。
“不是我，是你！”汐卿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
第三百五十五章 颉炀的身份
“不不不！”裴卓吓得连连后退，哀怨道，“前辈莫不是故意的，神兽血脉之类，必然是存于温良玉体内。我们这般行事，小心打草惊蛇啊。”
“你且放心。”汐卿勾起嘴角，眸中似有恶意涌动。
她广袖一甩，将众人卷上飞舟，“据我所知，他体内的龙族血脉已经沉睡。你现在横插一脚，他未必能够发现。”
裴卓摔在飞舟甲板上，痛呼一声，“未必？那也就是说，还是有被发现的可能？”
“自然。”汐卿点点头，“要杀温良玉，本就十分艰难。更何况，回溯时空中变数颇多，我们只能尽量小心。”
“……”裴卓忽然扒住船板，哭喊道，“放我下去，我要出去！大佬，你快救我啊！”
千保持微笑，一脸淡定。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现在的我自身难保。
好长一段时间，温良玉始终没有追上门来，千才稍稍放下心来。
难道师尊并没有给他凤凰翎羽？
可为何又送给了自己？
想不通的问题，千直接抛到一边。
一行人御舟飞往龙都，半途被一群无量门弟子拦住。
“颉炀？”汐卿立在舟头，眼里顿时涌上笑意。
众人惊住，汐卿素来眼高于顶、冷淡孤僻，怎么忽然笑得如此……温婉？
千立刻想到二人的关系，目前来说当是水火不容的紧张，可依照汐卿的反应来看，日后许是握手言和了。
可惜现在的颉炀依旧处于不看好汐卿的阶段，加之女子伪装过后，看起来不过是位寻常女修。
颉炀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面色不太好看。
“千前辈。”他转而看向千，十分镇定地说道，“前辈失踪百年，未想再见已是元婴。”
这副不惊不怪的模样，倒像是一早便知了此事。
千心中讶异，面上莞尔，“侥幸而已。”
颉炀一礼后，看向裴卓，“裴长老，家师有请。”
“史云真君？”
“正是。”颉炀此行带了三位弟子，正是当年前往天灵山时，一路同行的几人。
文嘉儿依然喜爱黏着颉炀，挨着他左手边，脆生生道，“裴长老快些吧，莫让师父久等。”
千蹙着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妥。
当年颉炀要他们交出土灵参的时候，也是用的史云真君的名头，怎么今日还来？
“五十年前，我已辞去客卿长老一职，还请颉炀道友回去转告真君，日后有空再去门中拜访。”裴卓委婉地拒绝。
无量门弟子绷着嘴角，神情不悦地看着他，却又没有什么实际的动作。
千忽然笑道，“诸位有话直说吧，不必在此绕什么弯子。凭你们几人，定然是带不走裴卓的。”
颉炀轻叹，身上的疏离冷意稍减，他抱拳拱了拱手，“千前辈，我们是为凤师妹之死而来的。”
千几人顿时了然，不怪他们猜不透，而是许久没有落地，并不晓得外面传着什么风言风语。
“温良玉扬言，你们几人杀死凤师妹和阿紫，誓要几位性命，为她们报仇雪恨。”颉炀道出缘由，“我们几人虽与凤师妹分道扬镳，但她到底是我同门师妹，所以……”
“所以你想如何？”汐卿冷笑，语气中含着嘲弄，目光轻蔑地扫过他和文嘉儿。
千一愣，汐卿虽然孤傲，但也不是疯子，这样尖锐的态度倒是有些稀奇。
颉炀皱起眉头，表情很不好看。
文嘉儿立时怒道，“休要对我师兄不敬！外面皆传，凤师姐死于一位容貌普通的女修手中，果然如此！”
她说的哪般果然，在场之人心知肚明。
千一行皆知真相，若说汐卿的容貌，自然也是殊色惑人，只是眼下为了保护小汐卿，终日躲在遮掩之下，难窥真颜。
如今却因为这份不得已，被下界之人嘲讽，也算憋屈。
几人暗暗抖了抖，只觉这文嘉儿胆色忒足，竟敢当着面地诋毁仙人，也不知汐卿的性子要怎么教训她才解气。
千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眼中流露出几分同情。
颉炀惊讶地看着对面几人的神色，还未想明白什么，文嘉儿已被一道灵光打中，不知飞往哪里去。
“师妹！”他大呼一声，顿时拔剑迎上女修。
“我怎么觉得，师姐今日特别小气啊。”东颜凑近了，轻声说道。
仙人的八卦，千不太敢说。
她安静地欣赏颉炀单方面被打压的惨状，至于另外两位弟子，早就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
直到片刻后，颉炀奄奄一息的摔在地上，连着胸口的起伏都不甚明显，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汐卿和颉炀，即便到了后来，也不可能握手言和。
不然，颉炀不会轻易被打死！
几人从飞舟里走出来，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裴卓轻咳一声道，“其实颉炀为人还可以，要么留他一命吧，以他的心胸，不会满世界跑来报仇的。”
汐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又低头看向颉炀，“竟敢对我出手，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千扯了扯嘴角，神识扫过地上的男修，不意外地发现，颉炀伤势极重，随时可能殒命。
这就是传说的教训？拿命教训的那种吗？
可怜的颉炀，既然没打算真把他们怎么样，又何必巴巴跑上来说一通。
这下可好，遇见不讲理的人，平白丢了性命吧？
千感叹他死得委屈，想着等汐卿出完气之后，让裴卓好好看看，能不能吊回一条命。
无奈汐卿这口气实在不容易散，她抱着双臂，气呼呼地盯着颉炀，不知是不是想看出一朵花来。
正待几人觉得时间太久，再不劝一劝，颉炀就要枉死的时候，四周一阵风起，天空大暗。
短暂的黑暗过后，一道惊雷落下，地上又多出一位仙君。
仙君出现时满身冷意，杀气腾腾，待看清眼前之人，忽而神色一变，温柔浅笑，“夫人！”
“夫人？”众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什么情况？
汐卿和颉炀不是握手言和，而是喜结连理？！！
第三百五十六章 我想他
包括东颜在内的四人，皆是一副想要尖叫着讨论呐喊又不敢，只好生生憋着的扭曲神情。
颉炀却十分自在地扫了一圈，看见倒地不起的自己，了然地笑笑。
“这小子惹你生气了？”他走到小颉炀身边，不客气地踢了一脚，讨好地笑道，“夫人莫要生气，他还不懂事呢。”
汐卿轻哼一声，余光扫见四人涨红的脸，闪光的眼睛，稍稍不自在起来。
“你回去吧。”她别过头，干巴巴地说道。
咦，这就要走？
别啊，仙君，留下来一起弄死温良玉啊。
四人心中一阵沸腾，眼神露骨地扒住两位仙人不放。
“来都来了，不急这一时三刻。”颉炀一向冷淡严肃的脸，像是吃错药一样，笑容温暖堪比春光，“好久不见夫人，为夫想念的很。”
“咳咳。”汐卿连忙转过身，不去看背后四人，态度不如之前那般硬气，“还是回去吧，如今你修为受损，又强行回溯，怕是要掉阶了。”
“有何关系。”颉炀搂着她的腰身，轻声道，“仙道寂寥，日复一日也难耐的很。能同你回头走一遭，为夫很是快活。”
四人：麻烦冷静一下，他们还在场呢。
二人果然冷静下来，扬手就把他们甩回飞舟上。
千巴巴地抠着白色光壁，开玩笑的，他们可以在场啊！
下一刻，一道蓝色身影猛地甩进来，她来不及抱怨，立刻接住小颉炀的身子，高声呼唤裴卓。
“快来看看，千万别耽误了救治的时间。”
仙君看着不在意，为博汐卿一笑，甚至还踢了他一脚，但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恐怕也不是他们能够担待的。
裴卓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颤抖地取出金针。
玛德，片子还没结束，就要救死扶伤，能不能不这么刺激？
好一会儿，汐卿和颉炀才回到飞舟，二脸潮红，也不知做了些什么。
裴卓行针结束，再一次感叹女人的心狠手辣。
“确定没事的话，就把他丢到隔壁船舱里吧，不要放在这里碍眼。”大概是汐卿多看了小颉炀两眼，仙君拉着一张脸说道。
裴卓，“……”
原来这世上真有一种人，嫉妒起来连自己的醋都吃。
安置好伤重的颉炀，四人默契地坐成一排，目光闪亮地看着两位仙人
可惜的是，大概是在外面亲热够了，这会儿二人很是守礼。
就连颉炀也只是拉着汐卿的手不放，没有继续往腰上试探。
千很是失望，其他三人也很是失望。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还是莫要停滞太久，于你仙体不利。”
“我再陪你一刻，马上就回去好不好？”
“嗯。”
“若是实在艰难，就早些回仙界，别再管温良玉如何了。”颉炀摩挲着汐卿的手指，温声劝道，“反正他迟早要进入神界，到时候天高水远，四方仙界又能重获安宁。”
“你就这么确定他能飞升神界？”汐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颉炀无奈地笑道，“我虽然极其厌恶那人，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气运乃是世间独有。若说四方仙界中有谁能成功渡神，恐怕是非他莫属。毕竟温良玉的机缘，从未叫人失望过。”
“可我还是想试一试，为了打开回溯通道，你已耗费一半仙力，我怎能轻言放弃。”
“好吧……”颉炀语气纵容，“你想做，便去做。”
一刻钟很快过去，颉炀抬手看了看愈发苍白的肤色，遗憾道，“看来真的久留不得……”
汐卿素来孤高的眉眼耷拉下来，染上些许伤感和愧疚，“夫君，珍重。”
“夫人若是想我，尽管再把隔壁的小子打一顿。”
“我才没有……”
颉炀深情地看着她，渐渐低下头来。
吃瓜四人顿觉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小气劲哦！
颉炀走后，飞舟里的气氛很是沉重了一阵子。
最后千实在忍耐不住，出声问道，“前辈，温良玉想要成神吗？”
汐卿瞥她一眼，点点头，“自然，仙界诸人，谁又不想飞升神界。神族握有比肩天地的力量，凌驾于万物苍生之上。”
想到师尊告诉自己的那番话，千暗暗感叹，看来仙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不过，温良玉飞升神界，太难了吧。
神族代表责任和信仰，不仅仅是力量这么简单，哪个成神也轮不到温良玉啊。
千不屑地想了一会儿，又开始默默担心。
其实也不一定，毕竟有天命轮盘那么个不讲道理又糟心霸道的存在，温良玉还真有可能飞升。
如果他飞升神界，岂不是可以和师尊碰面？
她烦躁地挠了挠耳朵，这究竟是什么糟心情节？
“师姐，听你们刚才的话，回溯一事，其实很是艰难吗？”东颜一直以为，回溯就是仙人察觉到曾经某个时段的自己即将陨落，穿越时光回到过去，可听二人的对话又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汐卿目光落在他身上，解释道，“回溯时光，首先需要通晓时间法则，其次要以仙人之身，灌入大量仙力，方能打开通道。”
“所以你能回溯至此，其实是颉炀为你打开了通道？”
“不错，我穿梭于现成的通道并不需要多少仙力，但他却不同，伤上加伤，无法在此久留。”
“那你还出手那么重？”裴卓喊道。
这究竟是什么心狠手辣的女人啊？还好欢儿很温柔！
汐卿瞪了他一眼，闭上眼不说话。
良久之后，她忽然吐出三个字，“我想他。”
千愣住，难以置信孤傲如汐卿，竟然会同寻常女子一般，说出这样温软的情话。
她小心地看着汐卿的表情，对方依然是那副冷淡的神色，却莫名地散发出一股温婉的气质。
就连“我想他”三个字，也说得理直气壮、堂堂正正，完全不似颉炀在时半遮半掩的娇羞，好像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一刻，千忽然想起梁庚学的脸。
认真算一算，他们分别也有百来年了，忽然……很是想念呢。
几乎是同时，她就理解了汐卿的做法。
想念，确实是种磨人的情绪。
它在你心里又抓又挠，又疼又痒，难耐到坐立难安，却又不甘舍下。
第三百五十七章 送走愣头青
颉炀伤势颇重，足足休养半月方才苏醒。
汐卿不想带着他一起冒险，干脆在途中扎营休憩。
期间，颉炀的两位师弟曾壮着胆子寻上门来，被汐卿一个冷眼吓退离开。
原以为他们就这么走了，却不想二人在十里之外，扎了两顶法帐，师兄弟情意很是实在。
颉炀醒来的时候，东颜和千恰巧去了附近打妖兽，准备晚膳开开荤，仅剩裴卓和眉奕欢二人留在船舱内。
他从隔壁舱走出来，扶着主舱的门柱，表情十分复杂。
“颉炀道友，你醒了？”裴卓抬头看着他。
颉炀施礼道，“多谢裴道友相救。”
“别客气！再怎么说，在下也是医修啊，救死扶伤都是应该的。”裴卓一边客套，一边眼神示意他看看汐卿。
汐卿依然是那副老僧入定的坐姿，眼皮都未曾掀开，语气凉凉道，“你两位师弟在十里外扎营，带着他们赶紧离开。”
颉炀绷紧下颚线，眼神锐利地盯着她，口气不善地说，“在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但今日之仇，来日必要同道友好好清算。”
“呵。”汐卿冷笑着睁开眼，脸上带着四分不屑，五分挑衅，还有一分复杂的怀念。
差点忘了，他年少时，还是这么一个愣头青的死性子。
颉炀看着她冷笑，心里很是不悦，眉头几乎皱成一个“川”字。
裴卓立刻就不敢说话了，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告辞。”颉炀对着裴卓一拱手，跳出飞舟。
飞舟内，汐卿冷冷地盯着裴卓，神情不善。
裴卓：不是，你们吵架，关我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外面忽然有强大的气息靠近。
裴卓原以为是千回来了，乐呵呵地想着晚上吃辣锅还是烤肉，不妨一道怒吼在飞舟外响起。
“出来！”
裴卓和眉奕欢面面相觑，肃着脸从主舱里出去。
汐卿不急不缓地起身，目中一片了然。
去而复返的颉炀站在地上，神情怒不可遏，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战战兢兢的筑基弟子。
“颉炀道友，你这是何意？”裴卓有些生气，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呢？
你不能仗着有媳妇宠，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死啊！
知不知道仙人之身的你，已经承受不起第二次回溯了！
“裴道友。”颉炀见到他怒气稍敛，扬声问道，“那女子呢？”
汐卿刚好走出来，冷淡地看着他道，“找我？”
“文师妹是不是你杀的？”颉炀怒气冲冲地责问。
“不是我。”汐卿忽地笑起来，抄着双臂漫不经心地回道。
“不是你还会是谁？”在颉炀眼里，对方就是个不讲道理的女修，师妹忽然消失不见，肯定是她下的手。
“你自己咯。”
“胡说八道！”颉炀沉着脸，眼神凶狠地盯着她。
一旁的裴卓和眉奕欢瞬间弄懂来龙去脉，这不就是仙君颉炀为平夫人醋意，辣手摧师妹的故事吗？
这么说来，那文嘉儿岂不是炮灰？
“你爱信不信。”汐卿玩着手指，满不在意地说道。
哼，当时要杀人的是你，现在要找麻烦的又是你。
我到底是瞎了什么眼，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愣头青？
实则，那文嘉儿后来在他们之间制造过许多误会，就连凤长乐也被她陷害过数次，只是这会儿的颉炀并不知道，一心以为那只是他活泼可爱的小师妹而已。
汐卿想起这些糟心的事情，心情就不受控制地烦躁起来。
裴卓眼看着汐卿的脸色越来越黑，忍不住圆场道，“颉炀道友听我一句，你那位文师妹确实不是前……钱道友杀的，这一点我能够保证。”
忽然化名“钱道友”的汐卿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别开脑袋。
啧啧……嘴上说不在意，其实心里也怕对方误会吧！
裴卓善解人意地继续调和，“况且钱道友的实力，你最是清楚的。若真是杀了文嘉儿，又怎么可能遮遮掩掩，毕竟她根本不怕你啊。”
真话总是刺耳，颉炀冷静下来想了想，道理确实是没错，但就是莫名地不爽。
“可文师妹自那日之后，就不见了。”
“谁知道她怎么没的，少挡在我的飞舟前面。”汐卿没好气地瞪他，转身进入主舱。
裴卓悄悄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文嘉儿真不是她杀的，你别再惹她生气了，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颉炀心里已经信了，瞥了眼飞舟，轻轻叹了口气，“裴道友，你后来有没有见过我师妹？”
“不曾见过。”裴卓一口道，“修士修行哪有天天黏在一起的，说不定你师妹因祸得福，去了什么秘境宝地也不一定。你只是她的师兄，就别这么挂念了。”
颉炀皱了皱眉，对这个说法将信将疑，忽然认真询问，“那你们怎么天天黏在一起？”
裴卓扯了扯嘴角，咽下到嘴边的脏话。
仙君年少时，就是这么一副德行吗？
汐卿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大抵是看出对方脸色不豫，颉炀识趣地告辞，“裴道友，之前的事多有得罪，本是为了寻那位钱女修的麻烦，到底冒犯了你。”
“无事，毕竟也曾是半个同门，不必如此客气。”
“多谢。”颉炀面色缓和，“还有这次蒙道友相救，小小心意，万望收下。”
裴卓接过他递过来的乾坤袋，倒是没有推辞，笑吟吟道，“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甚好。”颉炀展颜一笑，“告辞。”
“道友慢走。”
裴卓猛地松了口气，带着眉奕欢回到飞舟上。
汐卿堵在门口，理直气壮地伸出一只手，冷冷道，“乾坤袋。”
裴卓扯了扯嘴角，糟心地发现，修仙界到处都是不讲道理的女修。
千是一个，汐卿也是一个，还是欢儿乖巧又听话。
“给。”
汐卿神识探入其中，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愣头青并没有给出什么不该给的东西，这才把乾坤袋抛了回去。
裴卓没有脾气地收起乾坤袋，等着千从外面回来。
夜晚，一行人围着烤了好几只妖兽，等到黎明初上，飞舟再次远行。
第三百五十八章 谁去选夫郎
龙都的风景，多由富丽堂皇的宫殿和宏伟明亮的广场组成。
国都西趾城街道宽敞，修道之风张扬外放。
城中茶馆酒肆，俱是论道、交友的高声阔谈。
千一行人坐在热闹的茶馆内，听着台上说书人表情生动地讲述奇闻异事。
故事结尾，他话音一转，分外高昂，惊堂木“啪”得落下，顿时吸引所有茶客的注意。
“诸位道友可知，龙族帝姬龙逦邈即将公开招纳夫郎一事？”
“公开招纳？此事可是真的？”有人大声反问。
千等人亦是神色一正，他们定居龙都已有三年，却毫无进展，就连温良玉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忽然听闻龙族帝姬一事，不由好奇地看向圆台。
“千真万确。”说书人微微一笑，神秘兮兮道，“不瞒诸位，在下有一友人在帝姬宫中当差，招纳夫郎一事已经定下，不日就会发布公告。在场若有青年才俊，尽可前去一试啊。”
“谁愿意做劳什子夫郎啊？”有男修不屑地喊道，“我大好男儿要什么女子没有，为何要同一堆男人一起，做小伺候一个女子？”
“！道友此言差矣。”另一茶客大笑着打断他，“帝姬血脉贵不可言，乃是龙族最有希望觉醒神兽之力，化身为龙的女子。在下听闻帝姬貌若天仙，倾城动人，能和这样的女子一起修道，岂不是人间一大美事？”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共侍一女什么的，虽有些折损英雄气概，但也要看对象是谁。何况修道界没有那么多男盛女弱的观念，大多是从心而择，好则聚厌则散。
且不提龙逦邈的身份，光是她那份胜似开花牡丹的美艳，就足以吸引众男修前赴后继。
当然，庄重清高的世族公子哥不在此列。
帝姬的夫郎们，多不会是身份贵重的男修。
“你们谁爱去谁去，反正小爷不稀罕。”先前那位男修不悦地嚷嚷一句，在吵闹的人群中恼怒离去。
汐卿收回目光，看着几人道，“龙逦邈要招夫郎，想必是到了发/情的年纪。”
“噗……”眉奕欢被她的话一呛，猛地碰出一口茶水。
“咳咳……”
“欢儿，没事吧？”裴卓轻拍她的背，同样有些羞郝地问道。
眉奕欢摆摆手，止住咳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汐卿看她一眼，又看了看满脸好奇的千一眼，继续道，“妖修与人修不同，尤其是龙逦邈这种原身为蛟，又承了一丝神兽血脉的。在修成龙身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遇到发/情期，这个时候就需要夫郎随侍。这么看来，温良玉也快出现了。”
她不经意地转头，惊讶地发现千面上神情一变，竟然没有露出那种兴奋又八卦的模样，而是皱着眉头，眼神痛苦地问道，“如果人修得了神兽血脉，也会发/情吗？”
汐卿虽觉得她有些奇怪，仍是点点头，“当然，在修成神兽之身以前，必然会碰到发/情期的。”
话音落下，千还算缓和的表情，瞬间黑了下去。
她的阿学，这会儿不会已经发情了吧？！
光是想想，就想剥下一整张狐狸皮呢。
汐卿不解，裴卓和眉奕欢却知道原因。
“大佬，真君当是自律的人，你莫要想太多了。”
自律的人，不一定是自律的狐啊。
“师父，才一百多年，真君肯定还没长大呢。”
嗯……这句话听起来还有几分道理。
千心里舒服了一点，刻意忽略狐狸谷中可能有的变化。
“那我们是要阻止温良玉参选帝姬夫郎吗？”东颜询问道。
“不错，温良玉的龙族血脉，大抵就是此时得到的，那最有可能的对象就是龙逦邈了。”
依照温良玉的习性来看，从女人身上得机缘的可能性确实是最大的，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大抵？最有可能？”东颜疑惑，“师姐，你究竟知道多少啊？”
汐卿默了默，“我只能根据仙界的一些风流传闻来推测，机缘肯定是凡俗界取得的无疑，但真正是什么时候，什么方式，也不太清楚。”
众人默然，好一会儿，东颜才道，“所以，你之前那么信誓旦旦，其实就是过来碰运气的？”
难怪她一早就拖了几人过来长住西趾城，定居以后却漫无目的，实际上压根就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
“也不能这么说，龙都国主年事已高，终身困于蛟形，唯有膝下一女龙逦邈，天分颇佳，极有可能化蛟为龙。再加上温良玉的种马行为，这机缘十有**便是从龙逦邈身上而来的。”汐卿耐心解释，“之前我便推测过此事，故想让裴卓前去参选，取代温良玉的位置。”
“噗……”裴卓喷出一口茶水，狼狈地擦了擦嘴角，喊道，“我？夫郎？万万不行！”
“为何不行？”汐卿冷着脸道。
裴卓目光转向眉奕欢，其间深意不言而喻。
眉奕欢害羞地红着脸，别扭地移开眼。
汐卿皱着眉头，“你若不去，便没人能去了。”
“还有东颜啊！”他立刻把锅甩到东颜身上，心中暗自得意，自己这是一举两得啊。
“他不行！”
“为什么？”
汐卿想了想仙界那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母老虎，第一次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要不我去吧？”沉默吃瓜的千，忽然大义凛然道。
“你？”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她，随即纷纷摇头，“以美色侍人你会吗？”
哟呵！
千立时不服气了，想当初她在信阁当探子的时候，端得风流倜傥，多情少年。
论手段，论品味，都比温良玉清新脱俗得多。
若是对方没有天命轮盘那种东西，谁能俘获帝姬的芳心还不一定呢！
裴卓十分动容地看向千，“大佬，我知道你想挽救我和欢儿之间的感情。但是讲真的，帝姬发/情的时候，你要怎么办？”
千端起茶杯，沉默地喝了一口。
别问她，她没有经验。
汐卿忽然转了转眸子，若有所思道，“其实也不是不行”
“啊？”众人抬头看她，满脸写着“你疯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选夫开始
“若是真到了侍寝之时，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床榻之事，多的是你们不知道的手段。”汐卿端着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心里住着一位老司机的裴卓很不服气，别的不提，你们一群古人要和他争辩谁在这方面的经验最丰富，是看不起他电脑里的几个盘吗？
“咳咳。”他虚咳两声，顶着四人的视线，款款而谈道，“要说替代的办法肯定是有的，但不管怎么说，女子永远是女子，不能实际地解决帝姬发/情一事。若是龙体因此生岔，那该如何是好啊？”
还能长出幻肢咋滴？
众人尚不知他内心已经污成一条河，只微微发怔后，被躁得说不出话来。
唯二镇定的千和汐卿，一人拧眉沉思，一人哑口无言。
好一会儿，汐卿才道，“我的意思是，可以用药物把帝姬困在梦里，制造一些幻觉。至于后果，顶多是发/情期没完没了而已，总不可能只传她一人侍寝吧？”
“万一本公子椒房独宠呢？”千抱着双臂，颇为自信地说道。
众人看她一眼，“要点脸吧！”
“耽误之急是拦住温良玉，独宠一事根本不是你该考虑的。”汐卿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美梦。
千扯了扯嘴角，心里陡然被激起一股胜负欲。
这些人，越看不起她，她就要做得越好。
这股子劲儿，一直维持到选夫郎那日，她在帝姬身边看到那抹白衣身影为止。
“不是说拦住了吗？”千面无表情地看向四人，满眼都是责备。
四人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上方温柔似水、谦谦如玉的男子。
正中央的艳丽宫装女子，双目含情地望着他，二人时不时地窃窃私语、耳鬓厮磨，像是感情极好。
“竟是被他骗了！”汐卿咬牙切齿地说道。
原是昨日四人悄悄离城，留下千一人在住处，准备参选夫郎一事。
他们确实碰到了温良玉，大抵是为龙逦邈而来，身边难得没有其他女修。
双方一见面就掐架，有汐卿不遗余力的攻击，方才突破金丹圆满，实力与仙界时不可同日而语的温良玉，很快败下阵来。
汐卿只想把他赶出西趾城，并没有将其重伤的意思，双方速战速决，没多久就分开了。
可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居然会在龙宫里见到他，且和帝姬感情甚笃的样子。
所谓龙宫，并非真正的龙族宫殿。
龙都境内，已没有真正的龙族存在，但龙氏一族的子弟，多少承了一脉龙血。
据闻，龙氏先祖曾是上古青龙，代代传承下来，曾和人、蛟通婚，血脉渐渐稀薄。
但在龙都，龙氏的地位依然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五人意外震惊的时候，上方温良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来。
千暗自庆幸，还好她现在已经站到候选区域，才没有和他们绑死在一起。
而且上次梁庚学的容貌已经露过面，她这一次顶着的是湟梁的脸。
风流深情，潇洒肆意。
原本是想扮作杨迟清的，三哥的容貌亦是一等一的出众，风光霁月、君子如玉，但想着用他这张脸去勾引龙逦邈，心里莫名地有些发虚。
杨三哥，是真正的端方君子呀，还是不要拿来瞎玩了。
遂她今日一袭紫衣，折扇轻展，墨发披肩，做足了风流姿态。
至于备选的东颜和裴卓，在温良玉的目光下，开开心心地提前收手。
原本，在汐卿的坚持下，他们二人也是要参选的。
毕竟选夫郎这种事，也要考虑气运，万一千落选，他们有再多的顾虑，也得暂且顶上。
谁晓得会碰上温良玉在场，这会儿再去凑热闹，岂不是白白送死。
遂二人展颜一笑，把机会留给千。
至于那劳什子神兽血脉，等到时候再说吧。
汐卿一知半解的，谁知道真实情况是哪般，实在不行，让别人占了便宜也可以，只要不是温良玉就好。
帝姬招纳夫郎的动静很大，老国君难得出面，坐在正中间的座椅上。
龙逦邈和相熟的人打了会儿招呼，领着温良玉在国君左下首坐下。
温良玉的位置在龙逦邈右后方，算是帝姬亲信，短短时日，足见其本事不小。
而国君的右下首，同样坐着一位美貌的女子，亦是七阶修为，梳着妇人的发髻。
她身后坐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一身浅黄缀白丝的锦缎，容貌与国君有五分相似。
千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等着龙宫的人宣布选夫开始。
“第一关，容貌体态。”一位慈眉善目的男修从国君身后走出，站到候选人群上方，一通和气的开场白后，道出选夫郎的第一个要求。
龙逦邈作为帝姬，虽然夫郎的身份不是很高，但外貌不可太差，毕竟是要在床榻边侍奉的。
候选男修们十人一批，从后面走到正前方的帝姬身前，供她和国君挑剔。
千不是分在第一批，但她对湟梁的长相很有自信，毕竟是骗过那么多女修芳心的人。
“落。”
“落。”
一连淘汰了七人，众男修心中都有些紧张。
他们大部分都是散修，自愿进宫侍奉帝姬，心思不可能单纯。
千无聊之下，四处张望，意外看见一位熟人。
其实也算不得熟人，只是几日前在茶馆见过他一面，当时那说书人道出招纳夫郎一事后，对方表现得十分抗拒，没想到今日他也会过来。
呵，男人！
千暗暗唾弃，听到前面龙逦邈喊了一个“留”字，立时望了过去。
男修亦是妖修，八阶修为，穿着一身青衣，长相十分清俊雅致。
此刻，他眉目温和地望着龙逦邈，眼里似有神情。
千挑了挑眉，还是位气质出尘的男子呢。
她顺势去看龙逦邈的反应，发现这位帝姬竟然有些许动容、愧疚和欣喜，总之复杂的很。
正是这时，斜后方的温良玉掩袖咳了一声，龙逦邈顿时回神，敛去所有的情绪。
男修怅然若失地低下头，顺着负责人的指示，到一旁候着。
啧……看起来像是有故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