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杨家坊市
千前世修炼的是天阶功法，配合魔骨资质，进阶奇快。
这部功法中有一篇炼体术法颇为奇特。
该法唤作《破穹术》，取力破苍穹之意。
当然，以千修炼一万多年的经验来看，力破苍穹确实有些名过其实了。
不过配合她所修之功法，却有极大的威力。
修士能够飞升到灵魔界，所修之功法必定不是俗物，千的功法又属其中佼佼者。
多数魔修的功法乃是集修炼魔气与淬炼肉身于一体，然而这部功法却有些特殊。
《破穹术》并非主修功法的一部分，乃是她从上古秘境中所得。
因着该术法与她当时的功法十分契合，才作为炼体所用。
这部功法不仅可为魔修所用，仙修同样可以修炼。
只不过仙修修炼的情况下，需要配合药浴淬体。
每一个小境界都需要三次药浴，修炼初期倒罢了，灵药也十分常见。
但是随着修为增加，《破穹术》所要求的灵药十分苛刻，便是她活了一万五千年，也有好些不曾见过。
千一直觉得，若有哪个仙修修炼了《破穹术》，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过眼下么，自己用来炼体却是正好。
倒也不是她想要打磨基础，实在是被那不靠谱的秘法给吓怕了。
这要是每一次进阶，禁制就要多一条缝，怕是没多久就能成为肉酱。
而肉身经过淬炼以后，自然能够减轻一分元神威压。
不管有用没用，先试试吧，等她专修魔道，就不必发愁药浴。
炼体与功法双修，然后修补禁制，就这么办！
千美滋滋地想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杨晃授课。
次月初十，族地练气修士进入休沐，个个都出宫游玩。
受杨千绮小姑娘热情邀请，千一早来到碧波桥处等候。
“千妹妹，还是你来得最早。”
杨九胖也就是杨迟钧远远冲她挥手，高声呼喊。
“九哥也去吗？”
“不止是我，还有五哥。”
杨迟玉也去？
千讶异，那人一副傲慢自大，眼高于顶的别扭样，竟也会同他们这些小屁孩一块儿上街。
因着另外二人还没出现，杨迟钧热情地拉着她，絮絮叨叨说起话来。
譬如族地同辈的修士，除却他们四人，还有三人领了任务外出。
此外，还有几位岁数相差颇大，或是留在天赐山当差，或是嫁去别的世家联姻。
说到天赐山，是杨家最重要的一处灵脉。位于此界中部，灵脉最多，资源最丰，被三大世家瓜分。
“咱们同辈中还有一位三哥，他可是单一金灵根，出生那日霞光漫天，仙乐当空呢。可惜我五岁就被送来族地，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三哥不和我们一块儿修炼吗？”
“三哥可是杨家最大的希望，由家主亲自教养。听我爹发来传讯符的意思，弱冠之前就能筑基呢。”
杨迟钧兴致勃勃地讲着，一脸盲目崇拜的傻样。
“既然天赐山的资源更加丰富，为何要将一部分族人留在这里呢？”千趁势提出疑问。
“这是族里的规矩，除了三哥，谁也不能例外。不过……”
“不过什么？”
杨迟钧左右张望，见附近无人靠近，传音道，“听我爹的意思，近些年族里势弱，一块灵地始终夺不下来。否则也不用将我们放在扶风城里，也算是保全一点血脉。”
千不以为然，对方若要斩草除根，躲在扶风城又能有何用。
“你还别不信，扶风城看着弱不禁风，其实暗藏乾坤。真到了山穷水尽那一步，也只有这里能护住一点骨血。这可是我当年离开天赐山的时候，我爹偷偷告诉我的。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啊。”杨迟钧说完，脸上带出几分后悔，显然是一时嘴快。
千抽了抽嘴角，乖巧地笑道，“九哥放心吧，我嘴巴最紧了，发誓不说。”
杨迟钧立即松了口气，一脸感激地点头。
傻孩子，她又没说心魔誓！
千想着杨家的族地，到底藏着什么乾坤？正打算再问几句，那二人却姗姗来迟。
“千，五哥说今日茶楼新来了说书先生，是从天赐山来的，可有意思了。”杨千绮一阵风似地冲过来，嘴里不带停歇地嚷嚷，“天赐山可是修仙圣地，比族地好玩多了。真羡慕三哥，从小在天赐山长大，哪里会同扶风城这般无趣。”
“别耽搁了，赶紧出宫吧，再迟就赶不上开场了。”杨迟钧一把打断她，兴致昂扬地走过碧波桥。
四人都没有带上随从，出行格外轻松利落。
杨家坊市规模不大，总共只有两条街道。
一条街上开着几家丹药铺，符铺，法衣法器铺等。
另一条街摆满了摊位，低阶灵植，修仙杂论，法器材料随处可见。街尾甚至开了一家杂货铺子，出售凡人所需的物品。
千问了杨迟钧才知道，族里为了照拂修士家属，特设这间小铺，出售一些凡人也能使用的灵药、护体法器等。
还别说，这家杂货铺的生意十分兴隆，铺子门口人来人往，喧哗热闹，大概是因为东西便宜。
修道万千，诸多孤寂，不乏当绝情爱之妄言。然而，真正能够飞升上界的不过寥寥数人。
为了那不及千万分之一的仙缘，断情绝爱，抛弃俗缘，未免显得不值。
许多修士，更愿意追随本心，侍奉家人。毕竟，凡人寿命不过数十载，与道途相比，许是一个闭关的时间罢了。
“街上的铺子都是族中产业，修士外出任务归来，也会在这里出售物品。不过，与内廷的易宝厅相比，质量仍有不及。当然，价格方面，多有商量。”，杨迟钧耐心解释。
杨迟玉好似十分嫌弃，轻甩衣袖，加快走向拐角的茶楼里，衣摆摇曳的鎏金碎光，惹来一片钦羡。
常意茶楼位于两条街道的相连拐角处，生意十分兴隆。
今日正好是阖宫休沐的日子，楼里坐满了练气修士，同外面街上一般，清一色的杨家子弟。
大概是族地的位置太偏远，大家也只能靠听书解闷。
第十六章 杨刺猬
杨迟玉刚一进门，立刻有凡人侍者迎上前来，殷勤地引着四人走上二楼雅座。
他们来的正巧，坐下不足半刻，那位传说中的说书人便闪亮登场。
此人练气七层的修为，年龄颇大，看着约有五十多岁，显然是寿元将近，进阶无望才会做起这样的生意。
老修士一开口，嗓音清亮，表情逗趣，引得满堂喝彩。
饶是他口中的故事十分离谱，照样能说得有模有样，有根有据。
不同的修道界，同一个说书人！
千略坐一会儿，念起今日的正经事来。
趁着三人入迷的当口，不轻不重地招呼一声，拐出门去。
方才来时，她已稍作观察，出了茶楼径直走进一家丹药铺。
管事抬眼见到来人衣襟处三叶金鳞，立即拱手迎道，“敢问姑娘有何需要？”
千开门见山，递过一张宣纸，“这些灵药可有出售？”
管事连忙接过，迅速浏览之后，连连点头，“不过是最常见的灵药，铺中都有存货。”
千松了口气，这些灵药虽然普通，但到底隔了太久，她还生怕出些意外。
“三份灵药，需要多少灵石？”
“总共二百四十块灵石，您是嫡系，自然能够享受优惠。老夫孙良，正是此间管事，便多给姑娘让价四十块，收您二百块灵石可好？”
千抬头看他，四十多岁的模样，眼神明亮，留着一撮山羊胡，笑容亲切。
族里的家伙，倒是一个比一个会做生意。
千也不讨厌，他愿卖好，接着便是。
“多谢孙管事，我这里还有两瓶丹药，烦请管事掌掌眼，能值几块灵石？”
她递出的正是药老所赠的那两瓶，抱着多少能卖几块灵石的心态脱手出去。
管事接过，心中纳闷为何地支的姑娘会有这么劣质的丹药，简直比一般的下品丹药还要差些，面上却不露分毫，“姑娘，下品养气丹二十块灵石，补灵丹二十五块灵石。您这里五粒一装，总共算作二百二十五块灵石可好？”
“可以，劳烦管事取药给我。”
抓药的过程十分迅速，千略等了一会儿，接过五十块灵石和三份灵药出了铺子。
眼下炼体三层之前的药浴已准备齐全，街上卖的东西很多，真正能够入眼的却没有几样。
更何况她袋中灵石有限，只在街尾的杂货铺中，用一块灵石换了五袋金豆，便直接回了茶楼。
“千，你方才去哪里了？刚才的故事好生有趣，你怎么不听呢？”杨千绮语带惋惜。
“我去外面换了些金豆，好给宫中两个凡人发放月例。”
“这有什么可急的，每年给上一袋金豆就好，你竟然浪费难得的休沐出去换这些东西。实在不行，我去管事那里要一些来不就行了。”杨千绮难以置信，她竟然为了两个凡人，专门跑去街上置换。
“我初来乍到自然不懂，以后就知道啦。”
“嗯！往后你有什么不懂，尽管来问我!”杨千绮拍拍胸口道。
小姑娘还挺热情！
“坊市里堆的都是些下品俗物，没得浪费时间。”杨迟玉放下茶杯，不阴不阳地出声讥讽。
千睨了他一眼，状似天真道，“五哥哥，坊市不好玩，你干嘛要出宫啊？”
杨迟玉一口气提不上来，涨红着脸，勃然怒道，“谁是你五哥哥？！”
千撇了撇嘴，“不叫五哥哥？那要叫什么？五叔叔吗？”
“你！”杨迟玉忍不住想要掸一掸衣袖，被这丫头一喊，身上总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死丫头，信不信我要你好看！”
千见他一脸怒气，正怀疑他会不会在茶楼里直接动手的时候，听到杨千绮小声说道，“五哥，她是十六妹妹，不是死丫头。”
小姑娘仗义啊！
杨迟玉的眼神陡然凌厉，射向嗫嚅出声的杨千绮。
“咳咳，五哥我错了。”
千，“……”
敢不敢再快一点？
呵……看来是该让你们知道一下魔君的能耐！
“五哥你别怪十一姐，都是我不好。”千眼神落寞，可怜兮兮地低下头，肩头开始抽动，又好似极力压制。
杨千绮顿时涌起一股愧疚，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向杨迟玉，“五哥，她就是小十六！你再欺负她，我就去告诉两位长老！”
“就是啊，五哥。十六妹妹也没做什么，你不要老是针对她。”顶着杨迟玉几乎喷火的目光，杨迟钧小声说道。
杨迟玉气得简直要升天，看看这个死丫头挤眉弄眼地挑衅自己，偏偏弟弟妹妹觉得她可怜。
更过分的是，他们竟然为了这个新来的丫头，指责自己！
要知道，十一和小九的修炼，几乎都是他这个哥哥监督指导的。
说是半个师父也不为过，如今竟然为了她和自己对着干！
如果不是一丝理智尚存，他几乎要放出威压，弄死这三个小的。
千以为，挑衅一事要知分寸，真将杨迟玉弄得失去理智就不好了。
虽说她无惧练气五层的威压警告，但这件事并不适合让人知道。
因此，她很是熟练地收起嘲笑和蔑视，低头饮茶。
杨迟玉心中憋着一股火气，自从这个丫头来到族地，快速引气入体之后，他便时时被祖父耳提面命。
训话内容多是杨千如何优异，他身为兄长如何能够贪玩懈怠。
天地良心，自己何时懈怠过？
自六岁修炼，十岁被送出天赐山，他便晓得光有资质远远不够，双灵根更不是天之骄子。
他需要比旁人多十倍的努力，才能骄傲地回到天赐山，他原本就该在地方。
这些年进阶速度一直稳中有快，心底潜藏的自卑与焦躁也渐渐消失。
可这丫头的出现就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打破了这些年的平静。
偏偏杨千绮和杨迟钧两个人，像是吃了迷药一般，天天念叨着十六妹妹。
什么十六妹妹？他可不会承认！
杨迟玉的心思，千自然不知。
她只晓得这位少年浑身是刺，卯足劲想要扎她一扎。
既如此，那就一根根拔掉好了！
暮色四合，坊市终归宁静。
半年后，青羡宫的竹林深处。
光幕之内，千盘膝而坐，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仿若被雾气裹身。
第十七章 练气二层
倏然，一阵灵气漩涡凭地卷起，打破竹林内的悠然静谧，方圆数里的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一个方向聚拢。
千双目紧闭，原先平静的面色逐渐泛白，汗水滑落肌肤，淌湿一片锦衣。
“噗…”
极其轻微的响声传入耳中，犹如天籁。
千暗自松口气，继续运转《焚殇诀》，巩固修为。
日光向西，直至晚霞初上，她才轻吐一口浊气，走出林外。
“恭喜姑娘。”苗小溪守在竹林外，再度感受千进阶时的灵气景象，心内大叹。
双灵根果然得天独厚，若是单灵根，不晓得该是什么样子？
苗小溪笑得真诚，眼神中未掺半分杂质，出奇的干净。
千对她的心情颇为复杂，魁梧的身体里藏着一颗柔软率真的心。
修道界中，如此心性的人已经几不可见。
为了争夺资源，杀人夺宝早已是修士间的生存法则。
这半年观察下来，此人率真的性子不似作假，倒真是稀奇得紧。
如此心性，千虽不以为然，但无法否认其顺眼程度远胜过那些个面慈心黑的家伙。
“你家姑娘被人嘲讽修炼废物，如今好不容易突破练气二层，你可得收着点高兴，省得在外面招来讽刺。”
族地里，有身份有能耐这般嘲讽千的自然只有杨迟玉。
半年来，二人明争暗斗，势如水火。
千因着炼体之故，修为迟迟没有突破，屡屡被他恶语攻击。
如今好不容易进阶，那副狗嘴里不知又要吐出什么利箭！
苗小溪嘴角下弯，气呼呼道，“五公子真是小气，成日与您作对，哪有半分当哥哥的样子。而且，您资质奇佳，他人定是嫉妒！”
千很满意她对杨迟玉的恶意，不过这资质嘛……
真是平庸！
天阶炼体功法，辅以地阶主修法术，堪堪半年才突破练气二层。
想她前世一身魔骨，仅仅五百年便飞升灵魔界。
哪里是这具身体能够相比的？
千这般嫌弃，全是因为上辈子资质太胜，修炼可说是顺风顺水。
相较之下，眼下的修为自然不值一提。
想到魔骨，一颗心顿时火热起来。
重生半年，金樽界的情况她已大致了解。
刚刚发现的时候震惊无比，久久不能回神。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随手一笔，竟留下这样大的机缘。
犹记得五千岁上下，她最爱四处游历。
那时又恰巧炼成破界珠，每每不讲规矩，兴致来时便强行破界，穿梭界道之中。
有一次，她无意进入一处凡人小界，晃荡一圈，觉得无聊至极。正欲离开之时，竟在贯穿南北的山脉一端发现佛修踪迹。
正所谓佛魔不两立，这关系可比仙魔冲突多了。
千自修魔以来，吃过不少佛修的苦头，当即琢磨着要给这些和尚们一点厉害瞧瞧。
不过，彼时她已是灵魔界修士，难为一群下界小辈实在有些不成体统。
思索良久，便想出一个膈应人的主意。
这群和尚所在的寺庙离山脉中那些小魔修的城池不远，似乎是防着魔修出来作怪。
也不知为何，这么个小小的寺庙，竟有四个出尘期的佛修，实力相当于元婴。
想来，这也是山脉中的魔修容忍三分的缘故。
毕竟魔修多为散沙，若没有巨大的利益相诱，实在懒得拧成一股绳去打打杀杀。
这一点，显然不如仙修。
但凡有点绣花针大小的矛盾，他们也能说出个祸害苍生的后果。打着正义的旗帜，实在是将防患于未然这一优良品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山脉两端，一魔一佛毗邻而居，相安无事。
互为震慑，互为砥砺。
天生魔骨于魔修来说，乃是致命的诱惑。
对佛修而言，却如九幽恶鬼，惶恐难眠。
千当即取出一截魔骨藏于寺庙附近，若有一朝被和尚发现，不知该如何恐慌。
光是想想小和尚惊慌失措地跑到大和尚面前哭喊，她便兴奋地笑出声来。
若是和尚没有察觉，被山中的魔修得了，也可在此界掀起一阵动荡，搅一搅那群和尚的佛心。
无论如何，也算是小辈的一桩机缘嘛！
虽不能苛求那小魔修如仙修那般磕头跪谢，但也算过了把高人的瘾，心中甚是愉悦。
自她心血来潮留下魔骨之后，已过了近万年，魔骨去向无从得知。
恼人的是，三千年前，此界地质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初那条横亘的山脉，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金黄漠河，且沙漠中环境恶劣，妖兽众多，即便是元婴修士也是有去无返，可谓杀机重重。
青羡真君不正是去漠河查探时失去下落，至今未归的么？
不过，山脉虽然消失，那群佛修的庙宇却没有被漠河吞噬，而是险险存于漠河之东。
大抵是平日烧的好香！
埋骨之处想来还在那里，想到这里，千激动不已。
谁能想到昔日随手为之，却给今日的自己留下这般大的机缘。
仙修讲的因果循环之论，果真有几分道理。
只可惜以她练气二层的修为，并不能长期外出，自然也没有机会逃出扶风城去。
即便能够出门，亦是寸步难行。
毕竟……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以练气修士的脚程，独自前往佛修地界，至少需要两年时间。
途中灵力损耗，丹药补给，以及防不胜防的杀人夺宝，都需要一大笔灵石来支撑。
光靠族里给的月例，还得等上好几年！
千叹了一声，暂时将此事抛在脑后。
明日便是十五，还是刺激刺激杨迟玉，找点乐子先吧。
每逢十五，千都会去经楼听课。偶尔，也在藏书阁了解金樽界的情况。
如此一来，倒和杨千绮杨迟钧二人混得越发熟悉。
倒不是千童心泛滥，喜爱与那群孩子厮混。而是传授炼器常识的杨晃，见识颇广，对于足不出户的她来说，正是良师！
回到主殿，千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椅上。
“茯苓呢？”
苗小溪面露疑惑，“早上还见过她，说是打理完花房庶务，便来竹林外守着。大抵是一人做事，动作慢了些。”
千撑着侧脸，叹了一声，还真是不乖呢……
第十八章 任务外出
千扶着木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近来，纪茯苓越发不安分了，仗着练气二层的修为处处压制苗小溪不说，甚至有越俎代庖之意。
其实青羡宫内没什么庶务，二人只需打理花房便好。在这宫里当差，虽没有嫡系的体面，但差事十分清闲。
偏偏有些人欲壑难填，看来是得找个机会敲打一番。
“等她回来，叫来见我。”
“是。”
夜空星光闪耀，似九天银河美艳绝伦。
千盘坐在卧房长榻，袅袅灵香焚于炉内，心中一片平静。
手心一柄半臂长的弯刀，色如墨，息如火，正是幽阳。
“中品法器，如今使来吃力的很呐。”
口中虽这般叹息，灵力却飞快地划破指尖，鲜红血液凝成一股细线流入黑色刀刃之中。
刹那间，心神仿佛感应到什么，初时不显，渐渐深刻起来。
千娇叱一声，幽阳刀凌空而起，立在身前。
刀身乍现红色灵光，热意扑面而来，席卷卧房。
千不觉得难受，反而如沐阳光，浑身暖洋洋的。
“幽阳，还挺热情的嘛。”她满意地轻笑一声，“且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幽阳刀似乎有些不忿，刀身转个不停。
千神色一正，灵力灌入刀身，顺着纹路一寸寸打入印记，直至刀吟声在脑中响起，方运功收回。
次日一早，千正在侧厅用膳。
纪茯苓姗姗来迟，“见过姑娘。”
千轻抬眼皮，低应一声，又往嘴里送入一口灵粥。
纪茯苓呆愣原地。
她突破了！
才半年，就因为是双灵根吗？
不……不止如此！
是养气丹！族里每个月都会下发三颗上品养气丹，自己作为黄支修士自然是没份的。
可她宁愿分给苗小溪，也不愿分给自己！
那个丑八怪有什么好，整日里一副蠢笨的模样，倒人胃口。
偏偏姑娘耳根子硬，任自己做小伏低也好，隐晦逼迫也好，都不肯松手。
若是自己有机会服用上品丹药，突破练气三层定然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纪茯苓的目光渐渐狠厉。
既然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了！
“铛。”是汤匙落在碗里的声音。
纪茯苓慌忙收回思绪，状似恭敬地等着千开口。
“后山的竹林空置无用，我看不如开辟一块荒田出来，也好种些灵植灵蔬，应宫里开支。”
纪茯苓微愣，面上为难道，“姑娘天资纵横，不晓得灵植一道。那后山的灵气虽然浓郁，但作灵田之用，却是不行的。即便花费大力开垦，后期的阵法设置也得花费一大笔灵石。”
这小妮子竟然还知道拿捏自己的软肋。
千暗暗称奇，面上一派天真，“那就将后山的竹子全挖了，换上梅树。我看昭阳宫的梅花开得极好，改明儿同三长老要些枝桠，你和苗小溪二人皆通木系法术。种活一片梅林，想来不在话下。”
纪茯苓面上一僵，耍人呢？那么大一片竹林，还不如火烧来得干净。
“对了，那些竹子长了千百年，也算是不错的炼器材料。你挖出来以后，不要随意丢弃，收集起来卖到坊市，多少能换几块灵石。咱们宫里什么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是……”，纪茯苓恨恨地咬牙应下，慢慢退了出去。
只待完成那件事，便辞去这里的差事！竹林什么的，留着你慢慢挖吧！
“唉……御下什么的好麻烦。”侧厅里一声浅浅的叹息。
重生后的第好几次，想念湟梁大总管……
吃完早膳，千带着苗小溪，往书山院走去。
清晨的灵气被薄雾缠绕，花茎小路朦胧不清。
昨日突破练气二层，目力清晰更胜从前，花叶上的脉络显得一清二楚。
“十六妹妹，你突破啦。”
刚走进屋内，便听杨迟钧一声高呼，引得众人齐齐围观。
“大半年时间，堪堪练气二层，真不知你要何时才能筑基。”
这杨刺猬一天不找茬就难受！
“五哥，你怎么这么说。”杨迟钧打抱不平。
“怎么？我哪里说错了？”
“五哥哥是在激励我吗？儿一定记在心里。”千朝他眨眨眼，梨涡浅笑。
她算是发现了，杨迟玉对自己深恶痛绝。每每唤他五哥哥，定能让他浑身难受。
杨迟玉抬手按住额前微跳的青筋，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
有这么一种人，你讨厌得要死，却没什么可憎恨的。
想要打落她一身气焰，却远不到杀人灭口的程度。
如果眼下没有其他人，他定要让这死丫头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杨千绮一把搭上她的手臂，拉近了坐下。
“千你突破的正是时候！”
“嗯？”
“我和九哥在事务堂接了任务外出，地方在温阳城，约莫五百里。五哥答应陪我们同去，偏偏昨日我爹来信，不日将至扶风城。他对我十分严厉，我得留在族里抓紧突破才行。”
“所以你想让我代你外出？”
“十六妹妹，我知道你刚刚突破，没什么斗法经验。但是族里的规矩，任务一旦接下，便不能退出。而且有五哥陪着，不会有危险的。”
“叫她干嘛，有我和九弟足已，以她的修为跟着也是添乱。”
千心中一动，做任务吗？
虽然不打算现在就溜之大吉，但是赚灵石的机会如何能放过？
“好！”
“真的吗？谢谢你，十六妹妹。”
“唤我千就好了，如今我们都是练气二层，叫名字岂不是更方便。”
“嗯！千，这次任务每人能分到三百块灵石。我那份自然都归你，五哥得四百，你没意见吧？”
“自然没有。”
修为高者得大头，修道界中例来如此。
“你们当我是死的吗？她若要去，就别想要我陪同！”
杨千绮拉住杨迟玉的手臂，撒娇道，“好五哥，你就去吧。九哥也才练气二层，你真的放心他们独自出门吗？”
杨迟玉气急反笑，想要问问是谁非要搭上那个死丫头。
刚要说话，又忽地顿住，嘴边露出一点恶意的笑容，“好吧，想去就去，外出危险，只要别后悔就行。”
千不在乎地挑眉，就不信他敢杀了自己。
第十九章 飞行风波
同族相残，乃是大忌。
杨迟玉性格虽然别扭，对杨家却十分维护，断不会做出失去理智的行为。
千以为，他多半是琢磨着给自己一点苦头。
且不管他如何打算，出发前的准备万万不可少。丹药、符都少不得，还是得抓紧准备。
课后，千带着苗小溪去了事务堂。
内廷事务堂位于书山院附近，负责族内月例发放、任务发布、人员调动以及灵物兑换等。
无论门派或家族，事务堂都是修士往来最为密集的地方。
鉴于扶风城中的坊市并不成气候，族内的修士更愿意在事务堂买卖丹药法器等。
千走进二楼易宝厅，一眼望去，这里的东西果然更加齐全，且品质上佳。
不过，眼下她没有多余的灵石可以挥霍，便快速地挑了几样付款。
金光符、烈焰符、遁地符算是压箱底的救命符。
符是制符师利用朱砂和兽皮等物，将法术完整封印于符纸之上的东西。修士斗法时，只需注入少量灵力，便可瞬间激发封印的法术，其威力完全不亚于法术本身。
因此，坊市中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千自然也会制符，虽称不上精通，三阶以下的符可谓是信手拈来。
不过制符需要符笔、朱砂、符纸，再辅以修为，眼下还是纸上谈兵而已。
至于黄龙膏，是上好的外伤灵药。补灵丹则是斗法时，修士用来补给灵力所需。
这两样东西，都是外出任务必不可少的。
哪怕价格再高，也得备在身边。
毕竟，死过一次的她，格外珍惜这一世的机会。
千收好丹药符，扔下三百多块灵石，快速离开易宝厅。
两日后，她一早往碧波桥走去。
不远处一片氤氲，杨迟玉身姿挺拔立在桥边，额前一缕碎发被风吹乱，俊秀得不似凡间儿郎。
千不由暗叹，即便这厮嘴毒狭隘，样貌却是一等一的好。
正感叹间，杨迟玉转过头来，讥讽道，“修为不高，起得倒早。”
千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不及五哥哥来得早。”
杨迟玉偏过脸不看她，心中盘算着，出了扶风城该怎么教训她。
千弯起一抹愉悦的笑容，完全没有半点担忧。
二人没有等得太久，杨迟钧匆匆赶来。
“五哥，十六妹妹，你们来得好早。”
“我也是刚到，五哥哥来得确实很早。”
杨迟玉背过身，冷声道，“走吧。”
半年时间，杨迟钧身量抽高不少，发现二人之间暗流涌动，悄悄拉住千传音。
“你和五哥怎么了？”
“没事啊。”
“你少蒙我，瞧他那浑身冷气外放的样子，定然是和你吵嘴了。这次咱们三人离宫，你可要小心一些。万一五哥真的欺负你，我可没辙啊。”
千仍是微眯着眼浅笑，“放心吧，我都晓得。”
杨迟钧点点头，提醒自己一路上都要警醒些，莫让二人吵起来。
出了扶风城，千本以为是徒步前往温阳城的，直到二人各自取出一张飞行符，才惊觉他们乃是实实在在的世家子弟。
出门靠走，也只有她这种半路嫡系。
她一筹莫展地看着二人，企图激起同族情谊。
杨迟玉总算舒心一笑，朗声道，“轻身术步行，至多三日也就到了。”
话落他纵身一跃，跨上幻化的纸鹤扬长而去。
千暗骂一声杨刺猬，转过头巴巴地看着杨迟钧。
好在这孩子热情大方，主动邀请道，“十六妹妹若是没有准备飞行符，不如和我同坐一骑。不过我灵力低微，大概是飞不快的。”
“飞那么快做什么，飞得稳才最打紧。”
杨迟钧乐呵呵地抛出符，待纸鹤幻化成型后，紧追着杨迟玉的方向飞去。
出城半日，郊外山林上空，一只白色纸鹤上下浮动，晃得座上二人惊叫不止。
“杨迟钧，控制灵力啊！”
圆润的少年气喘吁吁道，“灵力尽了，我真的撑不住了！”
千恨铁不成钢地哀叹一声，余光瞥见前方的纸鹤速度慢了下来，当即提醒道，“快喊你五哥啊！”
杨迟钧这才扯开嗓子大喊，“五哥，救命啊。”
岂料，杨迟玉听见呼喊，嘴边弯起一抹舒畅的笑意，忽地加快飞行速度，顷刻消失在二人视线之中。
“混蛋，小心眼！”千紧抓着杨迟钧的衣裳，怒气冲冲地骂道。
杨迟钧大汗淋漓，一声惊叫，笔直往下坠去。
耳边吹过急剧的风声，千闭上双眼，心中哀叹：这样的高度摔下去，非死即残。
早知杨迟钧这么没用，还不如走路呢，起码能保住性命！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身子被横空而来的手臂揽住，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整个人稳稳地坐在纸鹤上。
千睁开眼睛，来不及道谢，惊见杨迟钧下落速度之快远胜于她。
杨迟玉手心一翻，绿色藤条自袖中飞射出去，生生止住险些摔成肉泥的杨九胖。
“九弟，你该减重了。”杨迟玉落下纸鹤，看着缩成一团的杨九胖，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杨迟钧因灵力不支而煞白的脸色，顿时红得能滴出血来。
浓眉星目，可怜巴巴，羞愤难当。
千倒想安慰他两句，但见杨迟玉似笑非笑的模样，立时噤声。
唉……万没想到，竟然落得讨好杨刺猬的地步。
罢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一会儿还指望他带自己一程呢。
至于杨迟钧，死道友不死贫道！
话说回来，他这练气二层的灵力，水分也太足了些。
若是换做自己来驾驭纸鹤，至少还能撑上小半日。
就当做是他修炼懈怠的惩罚吧！
三人落下的地方刚好是一处平地，离温阳城约莫百里。树木稀疏，隔开五百米外的官道，恢复灵力倒也合适。
鉴于千灵力充沛，此刻正好由她护法。
俗世官道旁，对修士来说算得上十分安全。千百无聊赖，靠着树干想起这次出行的任务。
温阳城乃是东部一个小县城，据说并没有任何修士踏足。
当地的县令已经四十多岁，官风还算清廉，管辖之内少有人命官司，百姓衣食丰足。
就是这样安康的地界，两个月前却频频出现人口失踪案件。
失踪的人口都是未满十岁的幼童，县官原以为是外来的拐子，下令严加搜查城内可疑人士。
岂料一个多月过去，案件毫无进展，丢的孩子却越来越多，这才害怕起来。
幸亏这县官有门道，很快求上朝中大臣，继而上达俗世天听，将任务挂在杨家事务堂中。
第二十章 何方小鬼
清风拂过，年幼的女修靠在树下仿佛沉睡，忽地右耳一动，幽阳刀已破空而去。
火热的气息划开寂静，玄色刀身被红光包裹，呼啸着斩向百米外的矮丛。
“轰！”矮丛炸起一片火光，瞬间席卷周边树木，腾起浓浓烟雾。
千站在树下，目光幽冷。
魔修！
想不到在这俗世之境，竟有魔修出没，难不成与这次孩童失踪案有关？
若真是如此……
目光渐渐幽暗，深不见底。
矮丛炸开之后，地上空无一人，徒留零星火花燃烧四周树木。
杨迟玉二人一早收功，左右站在千身侧。
“人呢？”杨迟钧按捺不住，失声问道。
“哈哈哈……”刺耳尖利的笑声在林中回荡，阴森诡异。
杨迟玉虽有练气六层的修为，到底见识太少，此刻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杨迟钧则是一个哆嗦，大喊道，“何方小鬼？”
千转头瞪他，“青天白日哪来的鬼，顶多是个不入流的修士。”
“真的吗？那怎么冷飕飕的。”杨迟钧见她一脸淡定，忍不住靠近些。
杨迟玉很快冷静下来，“难不成是邪修？”
“邪修？会将人炼成傀尸的那种？”
“闭嘴！”难得千与杨迟玉这般异口同声。
“砰！”正前方的大树轰然倒地，惊起一地黑烟。
千再不迟疑，幽阳刀飞驰而去，火热的气息生生劈开那团黑雾。
几乎在她动手的同时，杨迟玉手心的利剑亦破空而去。
二人一左一右，将那片黑雾切得支离破碎，倒是十分默契。
“嗯！”只听一声闷哼，魔修的身形仍不可见，唯有黑雾散去之处留下一地热血。
千目光盯着右后侧，似乎有些犹豫。
她的眼神冰冷复杂，看得魔修一阵心惊。
练气二层罢了，难道还能看穿他的隐匿术不成？
绝不可能!
他却不知，这样的魔功隐匿在千眼中如同无形。
虽看不见身形，却能准确捕捉到身体在何处。
只是她有些犹豫，失踪案水落石出之前，是否该了结对方的性命。
依方才交手的情况来看，此人的实力一般。她与杨迟玉联手，有八成的胜算。
可是自从飞升灵魔界时，挨过那一百八十八道天雷，她行事便慈祥许多。
若这魔修并不是同她猜测的那般，也没必要拼命一搏。毕竟也可能老马失蹄，反被诛杀……
不过一瞬，千便做了决定。
她收起幽阳，看向二人，“似乎走了。”
杨迟钧长舒一口气，“到底什么人，不像是打劫啊。”
“此处离温阳城不远，说不定真有邪修作祟。”杨迟玉沉下目光，仔细查探林中痕迹。
千察觉魔修走远，便挥下禁制，恢复起灵力来。
幽阳刀属于中品法器，以她练气初期的修为，使来吃力得很。
不过两次就抽去了大半灵力，若是与人斗法，实在危险。这般看来，还需买一把趁手的下品法器。
等她完全恢复灵力，也不过半个时辰。
杨迟钧一脸惶恐地守在她身前，杨迟玉则背对着站立，一副心情沉重的模样。
“怎么了？”
“十六妹妹，你恢复了。刚刚五哥在林中找到一片碎布，似乎是刚才那人留下的，上面沾满了魔气。”
“是吗？”
“你不害怕吗？”
千皱了皱眉，“有什么可怕的，仙修是人，魔修也是人。方才我们与他交手，那人实力显然不高。”
“可是……”
“好了，九弟！你胆子未免太小。同是练气二层，你甚至比她年长两岁，怎么如此怕前怕后。”
杨迟钧这才闭上嘴巴，只是眼里还带着不安。
千上前两步，走近杨迟玉身旁。
“五哥哥在担心什么？”
杨迟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难得没有出言讽刺。
“我在想，若此次孩童失踪真与魔修有关，那些孩子怕是凶多吉少。”
千低下头，目光沉沉。
“未必吧，魔修与仙修一样，皆受天道制约，不可伤害凡人性命。”
“我曾听祖父说过，魔修并不像世人所传那般血腥残忍。可修道界中还有一种邪修，手段狠辣，便是凡人也不放过。”
“多想无益，我们还是先去温阳城吧。”
杨迟玉点头，取出一枚飞行符并一条短鞭给她。
“我见你身手不错，斗法灵活，比九弟强多了。只是眼下用的法器太过累赘，这云纹鞭乃是我祖父所赐。我用惯了长剑，眼下也没有其他法器，你且先拿着。待回了族地再还给我。”
杨迟玉愿意给她飞行符便算得上人性未泯，竟还大方借了法器给她，千顿时受宠若惊。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直白，杨迟玉有些恼羞成怒，“不要算了。”
“要要要！多谢五哥哥。”千一把夺过云纹鞭，笑嘻嘻地收进乾坤袋中。
杨迟玉背着身子离去，心里总是堵得慌。
他可不是突然看这丫头顺眼起来，只是眼下敌暗我明，内斗什么的只能暂放一边。
温阳城外列着六人守卫，仔细盘查出入的百姓。
千一行不打算节外生枝，向那领头的出示令牌后，很快被请入县官府邸内。
“温阳城县令周士杰见过三位仙师。”此人看着未满四十，身姿挺拔，双目清明，着一身红色官袍，很是威严正气。
“周大人不必多礼，我与族弟族妹接手此次人口失踪案件，还望周大人鼎力协助。”
“仙师放心，下官乃是本地父母官，协助案件本就是分内之事。”
“既如此，关于此次案件周大人可有什么看法？”
周士杰请三人落座，遣人奉上热茶之后，才细说起来。
“不瞒仙师，至昨日为止，本地失踪孩童已达四十七人。多数是本地人士，还有两个孩子是过路夜宿时所丢。这些孩子的年纪都在三岁至十岁之间，男童二十六人，女童二十一人。案件发生之后，下官命人严守城门，盘点往来人口。之后又将本地与附近的人牙行细细盘问，遗憾的是没有任何线索。”
“照周大人这么说，这件事倒不像是人做的。”
第二十一章 以身作饵
杨迟玉话音刚落，周士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无意冒犯仙师，但此人做事毫无痕迹，往来更是神出鬼没，下官以为……以为……”
“你以为是修士所为？”
周士杰不发一言，神情极度紧张。
“周大人起来吧，你猜得没错，这件事应该不是凡人所为。我们兄妹三人已和那人交过手，恐怕是个魔修。”
“魔修？”周士杰刚坐下身子，立即惊得站起身来。
瞧那副惊恐的模样，千险些以为他晓得魔修是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凡人总对妖魔心存畏惧，实属正常。
杨迟玉冷冷一眼，这才令他稍稍冷静下来。
“敢问仙师，那魔修道行如何？”
“哈哈，你这县官真是胆小。魔修不过是修炼诡异些，没什么可怕的。而且我们已经出手试探，对方实力一般，不足为惧。”
杨迟钧十分自信，一脸的轻视，几乎让人以为树林中那畏畏缩缩的杨九胖只是一场幻觉。
千感叹，杨九胖变脸之快，果真应了那句心宽体胖。
倒是这位县官有些奇怪，竟然当真接受了这番安慰，情绪也没有刚才那么激动。
她哪里晓得，周士杰见到三人时心中泛寒。
即便恩师来信说明修士法术通天，可派来的人里有两个孩子算怎么回事？
现在听了杨迟钧的话，才算稍稍放下心来。
“九弟不得狂妄，我们与魔修一击便退，谁强谁弱尚不可知。不过周大人无需多虑，此事我们自有办法。”
“如此有劳三位仙师，府中已备下酒水，不知仙师是否先去用膳？”
“不必，你遣人送到住处便可。”
“是，仙师这边请。”周士杰亲自将人到东边小院。
千回到房中，打开阵法，取出杨迟玉相借的法器。
云纹鞭属于火系法器，千使来正好合适。
通常来说，法器需由修士滴血认主后，方能如臂使指。
不过云纹鞭非她所有，之后要物归原主，便不适合血祭了。
前世她用过的法宝无数，刀剑扇鞭针印一类，斗法自然不会生疏。
彼时，湟梁对她的夸赞，除了博览群书外，也时时叹一句文武双全。
现在想来那厮多半是在嘲讽自己吧！
神识打入鞭身，待识海彻底炼化法器，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温阳城内，近日风平浪静，再无孩童失踪案来报。这本是好事，县官周士杰却日渐急切，一路往东院贵客处去了。
“寒舍简陋，三位仙师住得可还习惯？”
“灵气虽差些，城里的热闹倒十分有趣。想不到俗世里，还有那么多新奇的玩意儿。”杨迟钧舔着手里的糖人，很是稀罕地说道。
千微微别开眼，忍不住一阵嫌弃。
好歹也是练气二层的修士，看着和杨公村那些打鸟掏蛋的娃娃也没什么不同。
“周大人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杨迟玉声调淡漠地开口，身上自有一股修士的傲气。
“仙师威甚，自七日前温阳城中再无宵小作乱，想来是听说了什么消息。风平浪静本是好事，可先前丢失孩童的父母心急如焚，日日堵在县衙门口。下官能力不足，还请仙师相助啊。”
“周大人不知，那人隐匿之术了得。他若始终不现身，我们又如何去找？”
“就是，要么你丢个孩子给他，也好让我们追一追。”
“九哥此言有理，与其守株待兔，不如抛出诱饵，引他出来。”
周士杰神色大变，颤声道，“这……可……可哪有孩子愿意去的？”
这三位该不会是瞧上他那宝贝孙子了吧？
千几人居住多日，府中情况自是知晓。
尤其她和杨迟玉的神识，轻易便将整座府邸笼罩在内。
不过，看这县官的模样，是不肯让那孩子来做诱饵了。
杨迟玉颇不耐烦，连日待在灵气稀薄的俗世，修炼已落下不少。
当时真不该答应杨千绮的请求！
“周大人是不想破案了？”修士的威压散开，令周士杰匍匐贴地，胸腔如巨石碾压喘不上气。
“仙师息怒，下官……下官家中只有这一独苗。他若是出事，老母亲怕也活不成了。还望仙师开恩啊。”
倒是舐犊情深，杨迟玉并无伤人之意，悻悻收回，手指烦躁地敲打茶几。
“不如我去吧。”
“你？”杨迟玉眼前一亮，随即摇头，“你已练气，如何装作凡人？”
正为难时，杨迟钧忽道，“我有一物……”
日暮西山，晚风微凉。
温阳城的傍晚略显萧条，七八岁的小姑娘搭着半旧木板车停在城门外。
她一身粗布麻衣，脸色蜡黄，眼中忐忑不安。
“小姑娘，温阳城到了。最近城里不大太平，尤其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丢了好多，千万注意安全啊。”赶车的老伯已近天命，戴着草帽耐心叮嘱。
“谢谢秋伯，我只是进城投奔舅舅，不会乱跑的。”
“哎！那老头子就不进城了。”
“秋伯一路当心。”
目送板车走远，小姑娘才踌躇着走进城里。
温阳城的街道没什么变化，年年月月复如此。
小姑娘半打听着寻到一处小院外，鼓起勇气敲开大门。
“谁呀？”院门从里打开，走出一位二十来岁的妇人。
“你找谁？”
小姑娘一下子愣在原地，这里不是舅舅家吗？
“我找舅舅，他住在这里。”
妇人想了一下，恍然道，“你说的是蒋大元一家吧？他们搬走了，这院子半年前就卖给我们家了。”
“搬走了？婶婶你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吗？”小姑娘立刻急红眼。
妇人心软，为难道，“这我倒是不知，不过听牙行的人说，他们一家都搬离温阳城了。”
“这可怎么办？”小姑娘不知所措地喃喃，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唉，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一个人来寻亲，你爹娘呢？”
“我爹早就死了，半个月前我娘也死了。临走前她让我来投奔舅舅，这下我该怎么办啊？”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大哭起来。
“快别哭了，这样吧，今晚你先在我家里歇一宿，其他事等明天再想。”
最近城里丢了不少孩子，要是任她流落街头，指不定一会儿就被拐走了。
第二十二章 魔修现身
而且……看这姑娘虽然憔悴，五官倒是精致，留下来给大郎做个童养媳也是好的。
妇人一面盘算，一面将她领进屋子里。
她这心思，若是让千知晓，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两日前，在周士杰安排下，千以乡下孤女的身份，离村往温阳城投亲。
她一路经过四五个村子，又逛了大半个温阳城，就是为了引起魔修的注意。
布衣遮住手腕上的木镯，此物唤作欺目。
不仅能够隐匿修士气息，还可一定程度地变幻容貌。
那日在林中，她的真实面貌已经暴露，借用欺目镯正好能够稍作改变。
没想到杨九胖还有这样的宝贝，饶是杨迟玉也十分惊讶。
要知道欺目镯是件法宝，即便金丹修士也不过一两件傍身而已。
法宝与法器灵器不同，不限修士使用，依修为强弱可发出不同的威力
而这一类能够制造幻象的法宝，更是难寻。
不过杨迟钧这件宝贝，炼制时有些微瑕疵，只能骗骗金丹以下的修士。
即便如此，这样的法宝出现在练气修士手中，也十分惊人。
若不是前世见过太多宝贝，心底还有一丝顾忌，千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出手抢夺。
毕竟她是个魔修啊！
唉……杨九胖，看在你平日诸多照拂的份上，今次便不抢你的东西了。
“小姑娘，咱家就两间屋子，今天你就和我睡一屋吧。”
“好的，多谢婶子。”
妇人夫家姓王，是个木匠，家里还有个十三岁的儿子，在书院上学。
因着千身世可怜，再加上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夫妇二人便默许她留在家里。
千耐着性子等了一天一夜，连魔修的影子也没有见到，只能继续扮演孤女的身份。
说起来，以她万余年看遍世情的心态，伪装成什么样的人物都是信手拈来。
先前一路刺激杨刺猬不也很成功么？
眼下虽借着别人的地盘，心里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她这乔装打扮，做小伏低的日子，可都是为了温阳城的太平啊。
千有些得意地想着，这般堪比佛修的伟大功德，占你点地方，吃两口米饭又怎么了？
王家不知她的想法，只觉这姑娘好生懒怠，寄人篱下没有一丝不自在，更别说帮忙分担家务了。
不仅如此，白日里整天在城中四处瞎逛，说要打听舅舅的去处。
她不管不顾，不看人脸色的嚣张，令王娘子渐生不满。
可惜请佛容易送佛难，正当王娘子想要赶人的时候，王世瑜归家了。
王世瑜正是王家独子，长得还算周正，穿着青色布衣，有几分秀气。
母子二人关起门来说悄悄话，打开门后王娘子又热情起来。
千毫无兴趣，也不曾偷听，整日里望穿秋水，盼着魔修早点来掳人。
这一夜，千依旧同王娘子睡在一起。
夜里，锣过三巡。
屋内寂静无声，黑雾隐在黑夜中，悄无声息地漫入床帐，千指尖微动。
窗外乌云散去，月光照进床榻，只留王娘子一人轮廓。
颠簸的路上，千不耐。
该死的魔修，怎得连王世瑜也掳来了？是孩子不够么，这么大的年纪也抓来凑数？
姜生一路狂奔，肩上的麻袋好似无物，没有给他带来任何重量。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见四下无人，钻进一处隐蔽的山洞里。
“嗯。”王世瑜一声闷哼，缓缓睁开眼睛。
千也装作刚刚苏醒的样子。
“这……这是哪里？”王世瑜在麻袋里胡乱挣扎，失声喊叫。
“呲啦”，麻袋应声而裂，眼前骤亮。
这是一间人为开辟的山洞，划成左右两间石室。
左间关着几十个孩子，看上去在哇哇哭闹，耳边却听不见一点声响，显然是隔着禁制。
右间像是魔修修炼的地方，入目只有一堵石墙。
“你……你是何人，为什么抓我？”王世瑜的声音颤抖，强自镇定着对上魔修。
千假装害怕，躲在他身后，微微抬眼打量。
此子不似正经魔修，魔气中混着一股腐烂气息，洞内却没有枯骨残骸。
模样看着倒是端正，黑发束在脑后，暗色长袍一尘不染。
最可怕的是修为，练气八层！
千心里“咯噔”一声，托大了。
练气八层的修士，即便她和杨迟玉一起动手，也是凶多吉少啊。
只是她想不通，此人修为比杨迟玉还高出许多，那日为何不战而退呢？莫非当日在林中袭击他们的，另有其人？
饶是她活了许久，眼下也猜不出一二来。
魔气涌动，二人被推进左间石室。
嘈杂的哭声立刻响起。
“这是……”王世瑜坐在地上，面色惨白，显然吓得不轻。
“你们也被抓来了？”说话的男孩看着超过十岁，神情还算淡定。
“嗯，你被抓来多久了？”千趁机问道。
“一个月前，当时只有三个人。原来以为是人贩子，没想到是妖怪。”
“你不害怕吗？”男孩说得随意，惹来千好奇。
“刚开始很害怕，后来就不怕了，反正我家里也没人，死就死了。”
千看他一眼，这孩子倒是看得开。
“除了他，还有其他人来过吗？”
“没有，只有他每天过来给我们送吃的，有一次三天都没出现，差点被饿死。”男孩说着，脸上竟还有些不满。
“你不是不怕死吗？”
男孩瞪她一眼，“横竖是一死，饿死多划不来！”
千哈哈一笑，“小小年纪，还挺有想法。”
“我已经十一了，被那妖怪抓来充数的。你才七岁吧？”男孩怪异地看她一眼，自己不怕那是因为看开了，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我今年八岁。”
“你怎么也不害怕。”
“我家里人也死光了。”
“……”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王世瑜也冷静下来，凑近千身边说道，“千妹妹，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身为一个读书人，自然听说过鬼怪志异，方才他快速想了一遍，不管那妖怪要做什么，能保下命来就好。
保命之余，若是能博得千的好感，那就更好了。
长得这么精致的姑娘，他还是头一次见。
等她长大以后，怕是连员外家的小姐，也不及一半姿色，
眼下这种情况，自己这心思确实不太恰当，但说句好话能费什么功夫？
第二十三章 万血阵
千眨眨眼，这书生怎么突然胆大起来了？
“那就多谢了。”
她心里计算着杨迟玉二人赶到的时间，和斗法取胜的几率，怎么算都没有赢面。
作为一个理智的修士，她清楚知道修为之间的差距意味着什么。
而且那魔修手中也没有她非得不可的宝贝，实在犯不着为这群凡人豁出命去。
任务完成也不过三百块下品灵石，冒这么大的险不值得！
千在一片哭声中静坐，等来她作为阶下囚的第一顿饭。
魔修离去的时候，她余光瞥见那先前说话的男孩眼中，一闪而逝的羡慕。
“你羡慕什么？”
男孩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却不说话。
就在她以为，这孩子约莫是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又转回头来说道，“我羡慕他来去自如。”
“你说他是妖怪，自然有法力，难不成你也想做妖？”千揶揄道。
男孩冷笑一声，“只要能活着，不仰人鼻息，成妖成魔我都愿意，求之不得。”
王世瑜指着他怒道，“歪门邪道！”
千却笑出声来，“小哥哥说得在理，你叫什么名字？”
方才那话引来无数孩子侧目，或厌恶，或惊吓，唯有她一人面露赞赏。
男孩十分意外，“我叫莫安平。”
“莫安平……希望你真有成妖成魔的机会。”
若是机会允许，她倒不介意带这孩子一起出去，只因看着顺眼。
“千妹妹，你怎么也被他带坏了？过来坐到我身边。”王世瑜不满地说道。
千懒得听他说教，也不去门口取饭，靠着石壁假寐。
“你们三人出来。”尖利刺耳的声音突然出现，同林中那人一模一样。
千心中疑惑，既是同一人，为何那日表现得如此弱势。
魔修姜生指向最淡定的三人。
“不！”王世瑜立即挣扎反抗。
姜生冷笑，眼带不屑，卷起他们径直拖出石室。
千暗暗松了口气，能从禁制中出来便好。
出了石室，姜生卷着三人往中间的石壁甩去。
眼看就要撞上，身体忽然被一道黑色雾气笼住，再睁眼已是另一方天地。
这里是比刚才宽敞五倍有余的空间，沿着不规则的石壁燃起无数的火焰。
这些火焰被放置在一个个骷髅头骨内，阴森可怖。
借着火光，千一眼看见前方血池。
六边围成的血池腥味浓郁，血水在其中汨汨作响，几截零星可见的人骨浮浮沉沉。
血池中立着三根黑色石柱，整齐地露出一截小人高度，隐约可见晦暗生涩的暗纹雕刻其上。
王世瑜同莫安平吓得不轻，俱都半坐在地上。
累得千也和他们一样，极其害怕地双腿发软。
姜生却像进入极乐，眉目舒展，露出愉悦疯狂的神色。
他抛下三人，迫不及待地跳入池中。
平静的血水立刻沸腾起来，形成极速的漩涡围着他打转。
下一瞬，血水又凝成血蛇，吐着信子缠上了他的脖颈。
“啊！”
叫声似痛楚似愉悦，姜生双眸渐渐染上血色，面部皮肤底下好像有无数不安分的虫子游来游去。
随着血色渐浓，虫子越来越暴躁，将整张脸扭曲地恐怖狰狞，小片刻后才安静下来。
姜生整了整衣襟，面带笑意，像是享用了什么美味。
血水凝聚的血蛇散于无形，淅淅沥沥地落回池中。
他步伐缓慢地走向三人，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像是雷鸣一般落在他们心上。
王世瑜已经吓晕过去，莫安平也不复先前的镇定，半跪于地，面色惨白。
千双目圆睁，脸上的表情好像见鬼了一般。
“哟，你这女娃娃倒比他们还胆大。不过年纪太小，还是等我聚齐九十九个稚童，到时一起血祭效果更好。”
万血阵！
这是万年前邪修风靡的阵法，以万灵血液为食，可迅速打破瓶颈提升修为。
万灵血液包括仙修、魔修、儒修、佛修以及妖修的精血。
若能聚齐万滴精血，便可强行打破天地规则，飞升上界。
邪修与其他修士不同，即便修炼至一界巅峰，也无法飞升。盖因他们入得邪道，或多或少染过凡人鲜血，为天道所弃。
正因如此，万血阵飞升一事，令他们前所未有地疯狂起来。手段狠辣不挑食，行事毫无顾忌底线，没多久便挑起整个修道界的怒火。
犹记得那时，邪修人人喊打，各界着实混乱了一段时间。
后来万血阵被其余各道联手销毁，邪修隐匿四处，好似彻底消失一般。
想不到万年后的今天，这个练气魔修竟不知从何处得来这阵法，而且颇有效果的模样。
不过万血阵以灵物血液为引，最次也得是入道修士或者开始修行的妖兽才行。
他抓这么多凡人做什么？难不成是抓不到修士，搞点小菜先？
疑惑间，脚边的王世瑜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就被踹入血池。
千纠结着是否要出手相救，毕竟他落入魔窟也是无辜。
这纠结不过一瞬，却听王世瑜大声哀求，“大仙饶命啊！我…我已经十三了，没多大用处。”
“她……她才八岁！”
千后退半步，安分地站在原地。
都说书生凉薄，百无一用，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姜生邪笑，“莫担心，既然来了这里，不过是谁先谁后罢了。我保证她死得比你还要凄惨，怎么样啊？”
王世瑜吓得几乎晕厥，偏偏五脏六腑像被人掐住，疼痛无比。
作为博览群书的修士，千大概晓得邪修养阵的意思。
以生灵之祭，蕴养阵基。
祭品不会立刻死去，而是慢慢被抽干生气，枯槁死亡。
一时三刻，倒没有性命之忧。
算算时间，杨迟玉他们也该到了。
“轰！”一声巨响从石壁外传来，紧接着是嚎啕的哭声，惊慌伴着欣喜。
“该死！”姜生怒骂一声，闪了出去。
“杨迟玉还有点能耐，练气八层的禁制也能破开。唉，好想跑啊。”
千轻轻转动欺目镯，蜡黄的皮肤立刻转为雪白，五官微微变化，灵气逼人。
“想活命的就跟上来。”
第二十四章 断崖死斗
莫安平呆愣片刻，立刻从地上爬起，默不作声地跟在千身后。
原来她竟也是妖么？或许是……仙？
血池中，王世瑜连哭带喊，“等等我，带我一起走！”
千充耳不闻，不急不缓地走到出口。
“退后。”
莫安平连忙退到一边。
得亏这魔修防备心不重，石壁之上也不过简单的障眼法。
雪亮的刀光一闪而过，石壁消失露出一条通道。
“走吧。”
三人先后走出通道，入目一片狼藉。
千神识一扫，立刻锁定打斗的位置。
断崖之上，乌衣魔修笼着一身魔气，眼带不屑，五指成爪操控着一柄蛇头杖。
蛇头杖长约半人，顶端吐着丝丝云雾，墨中带灰，正是魔气入邪所致。伴随着阴冷吐雾的声响，蛇头杖带起混浊的魔光，几乎压住所有剑光。
剑光之外，杨迟玉面沉似水，紧抿的嘴唇泄露出此刻的吃力与不安。
他不过练气六层，凭着祖父亲自为他打磨的灵剑与中品防御法衣才苦撑至此。
实力相差之下，已使不出任何回天之术。
心一点点沉下，余光瞥见一抹灰色娇影飞奔过来。
他猛地抬头，大吼道，“快走！带着九弟一起走！”
千脚下一滞，杨刺猬这是……要自己扛上？
“不必管我！十六妹妹快走！这魔修厉害得很！”杨九胖努力撑着防御阵，显得十分吃力。
“……”话说他只是用阵盘护住身后的凡人吧，怎么好像顶替杨刺猬打了一轮似的力竭？
“唉……真是麻烦。”千推开身后二人，脚下疾点，挨着战局边缘落下。
云纹鞭挥舞，似一道虹光炸开，灵光脱身而去，唯剩游蹿的火花，“轰”的一声缠向姜生后背。
纵然那火灵气灼意森森，于练气八层的魔修而言却没什么威慑。
只见蛇头杖忽地转身，喷出一道魔气，立刻熄灭燃烧的火焰。
火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去，魔气却并未就此收手，顺着火焰袭来的方向杀了过去。
若不是千身法灵活，一击之后早已远远避出，此刻定是身死道消。
“原来是你！”姜生阴冷一笑，“既然来了，就全部留在这断崖吧，还有这些凡人，正好做了我的血肥！”
杨迟玉面色发紧，余光看了一眼杨迟钧，见他如临大敌地守着阵法。
至于防御阵内的凡人，早已面如土色，嚎啕大哭。
杨迟钧面带烦躁，改动阵盘隔去阵中响动。
千晶亮的眸子沉下来，似有暗流涌动。
她紧了紧手中的鞭子，鼻间仿佛闻到血腥的味道。
是杀意！
“嘭！”云纹鞭甩向地面，柔软的身子借势腾空而起，借着未散的反冲之力打向姜生腰际。
鞭风划过他的衣角，破开一个口子。
未待对方反应，人已在另一侧落下，长鞭更是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甩向他面部。
这般戏耍试探多次，每每让他还手不及。
千却似不知疲倦，招式毫无匠气且招招不废。
姜生大惊！
即便他不愿承认，不论法力，这女娃的斗法身手远在自己之上。
可惜，修为太低，注定一死。
蛇头杖弃杨迟玉而攻千，浓厚的魔气染黑二人之间的空地。
那魔气之中带有怨灵之怒，如泣如诉，直冲向千识海。
姜生笑容得意，邪灵虽未炼成，对付练气修士却是绰绰有余。
别说练气二层，便是大圆满也休想抵抗。
只可惜啊，邪灵的怨气太难收集，否则他也不必跟那小子缠斗如此之久。
至于这女娃，小小年纪如此嚣张，就让她尝尝怨灵之怒的滋味罢！
到时，她的不甘、绝望定然十分精彩。连着血肉尸骨，可是上好的血肥啊。
算来这凡俗之地，能有机会抓到三个仙修，可真是天道庇佑。
想到此次血阵将反哺的威能，姜生面上的笑意愈发狰狞。
千的识海一望无际，中央有一小片澄亮的云光，其余则被白雾遮挡。
怨声闯入识海，本能地冲着云光而去，只那片云光却似隔了万里，历经千辛也走不到头。
白雾不经意地挪动，哭泣的怨声立时像被掐住喉咙，转眼没了声息。
千面色如常，心底却止不住庆幸。
若不是自己识海已开，其间蕴含的力量远非下界修士能及，倒真要中了这魔修的阴招。
至于姜生，见她面不改色地立在原处，心里一点点诧异起来。
蛇头杖复又喷出一口浓雾，青灰色的邪气争先恐后地涌出，同时响起的还有铺天盖地的哭泣声。
哭声里带着浓浓的恐惧哀伤，便是稍远处的杨迟玉和杨迟钧都被感染，目中不由浮现戚色，满面涕零。
倒是那些凡人，因被护在防御阵中，躲过一击。
若非如此，此刻怕是多了一地死尸。
姜生面露诧异，以怨灵之怒来对付女娃本就是出于愤怒，这精纯的邪气用一点少一点。
没想到她毫无反应，难不成是有宝物防身？
要知道识海可是修士最脆弱的地方，一旦受伤极难修复。
能够护住识海的宝贝，整个修道界也没听过几样。
姜生双目顿时泛起贪婪的幽光，狠狠心催动全部邪气。
只可惜，他注定是要失望的。
怨声刚刚进入千的识海，就被白雾吞噬，这一次连冲向云光的机会都没有。
“噗……”姜生一声闷哼，口中直直喷出一道血线，未及落地就被吸入蛇头杖中。
那法器红光一闪，姜生面色十分惨白。
趁此机会，千一鞭甩出，灵光擦过对方的臂膀。
她早就看出这魔修有些不太对劲，方才生受三次识海攻击之后忽然明白过来。
那怨声不仅吞食死物的怨气，还得吸食宿主的精血。
难怪他练气八层的修为，先后两次交手却是畏首畏尾，竟是有这样的弱点，怕是上次林中就是负伤而来吧？
精血汇集修士修为，失一滴也得休养许久。
若是失得多了，连修为都有跌落的危险。
除了本命法宝，修士祭练法器虽会滴入血液使之更加契合，却不是精血。而这蛇头杖竟然会不断吞食主人精血，显然是件大凶之物。
若没有特殊的功法相克，寻常修士哪还有命修至筑基。
第二十五章 往事（1）
千心头大定，长鞭宛若游龙，灵光闪过，黑影在地上纵横交错。
“啪！”魔修的黑衣被划破。
到底是散修，连件像样的法衣都没有。
杨迟玉已经恢复过来，持剑从另一侧围攻。
二人修为虽低了一大截，此刻趁着姜生负伤，竟也打得他节节败退。
“嘭！”灵气与魔气相碰，一声巨响狠狠炸开，震得断崖微微颤动。
姜生退后出去，面容已十分狼狈，黑衣更是破烂不堪。
他抬手抹去嘴边的血液，眸中仿佛淬了毒液一般，抬手一道魔气打向杨迟钧。
“小心！”千大喊。
得亏杨九胖反应不慢，险险避开出去。
待他从地上滚爬起来，手里的一阶阵盘应声而碎。
“啊！”王世瑜被一条黑雾卷起，往姜生的方向飞去。
千紧抿嘴唇，是要用血肥么？
云纹鞭甩向黑雾，试图将其拦下，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哇！”断崖上尽是孩子的哭声。
眼见那魔修笑意狰狞，刺眼而熟悉，千的心里仿佛被点了一把火。
那火苗起初摇摇晃晃，明暗不定，一瞬蹿高，怒意席卷。
长鞭脱手而去，卷住魔修的左脚。
只见他微微一动，脱开束缚。
“铿~”
幽阳刀破空而去，伴随着咧咧风声，火一般的炙热刺向姜生面门。
王世瑜的脖子被用力掐住，双脚离地苦命挣扎，整张脸涨得通红。
姜生左手将他死死擒住，右手握着蛇头杖，打向飞来的短刃。
却见一阵红光在近前炸开，竟是贴着一张上品烈焰符。
灵符燃尽的时间算得精准，浓浓的火光于身前一尺处疯狂燃烧。
火热的气息狠狠压下姜生的魔息，一个呼吸的瞬间，千飞身穿过浓雾火光，手持刀柄，狠狠插入其丹田之内。
紧接着拔出刀身，挥断其左臂，一脚踹开王世瑜，幽阳刀再度刺入姜生眉心。
这串动作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令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哭声戛然而止，耳边只有风声吹过，断崖一下子安静下来。
千双手握着刀柄，血液从脸上一滴滴落下，思绪不由飘散。
早春的南下镇烟雨蒙蒙，青桐树上满是归来鸟燕，叽叽喳喳和着桥下流水，如诗如画。
镇上的青石路年久失修，送货郎推车经过，带起一串咔咔声。
早市结束之后，细雨散去，日光初霁。
孩子们跑到最高的老青桐树下，你追我赶地嬉闹着。
烟雨洗涤后的南下镇，立刻鲜活起来。
陈家囡囡刚满六岁，身姿有些圆润，追了陶家小子半天，累得直喘。
她停下脚步歇了两口，注意力却被青桐树那头的棚子吸引。
她看了看还在奔逃的小伙伴，毫不犹豫地往棚子走去。
“吴二娘，我要一碗杏仁茶。”
“哟，陈囡囡，又跑累了吧？赶紧坐下，二娘给你端茶喝。”
小女娃费力地爬上凳子，还不忘小心掩在大树后，躲开陶家小子搜寻的目光。
“咕嘟~”陈囡囡端起瓷碗大口喝着，“真好喝。”
吴二娘笑眯着眼，“二娘做的茶当然好喝，一会儿别玩儿太急，小心又从胃里返上来，难受得紧。”
陈囡囡乖巧地应了一声，转着眼珠子盘算起什么。
“一会儿爹爹该归家用午膳了，今儿是初一，求他给我买个糖人吧！”
想到铺子里昂贵精致的糖人，小女娃的心一下子火热起来。
呲溜跳下凳子，拍了个铜板跑远了去。
南下镇有七八座石桥，陈囡囡穿过大半个小镇，来到一家点心铺门口。
一根根造型精致的糖人裹着红色糖衣，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她咽了咽口水，往私塾的方向翘首盼着。
好慢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觉得糖衣快要融化的时候，那袭青衣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爹爹！”陈囡囡激动地跑上前去，仰头张开双臂。
青衣男子弯腰抱起她，宠溺一笑，“囡囡怎么跑到这里来玩？今日没在青桐树下捉迷藏吗？”
“囡囡来接爹爹下学。”小女娃撒娇着蹭了蹭男子的脸颊。
青衣男子哈哈大笑，点点她的鼻子，“囡囡是想让爹爹给你买什么？直接告诉爹爹吧，大不了待会儿回去被你阿娘埋怨一通。”
陈囡囡开心地咯咯大笑，眼睛里一闪一闪，好像洒满了光辉。
“爹爹真好，囡囡要糖人。”
“走，爹爹给你买。”
铺子里的伙计是个年轻人，看见青衣男子热情招呼道，“陈先生，您家的闺女可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了，您要再不来我可都要不忍心了。”
“哈哈，早知如此，我该晚些过来才是，也好让囡囡学会自力更生。”
“嗨，有您这样疼闺女的爹爹，囡囡哪还需要自力更生啊，这辈子都得是被人宠爱的。”
二人笑谈几句，陈囡囡终于得了她心心念念的糖人是所有糖人里最大的那个。
牵着爹爹的手，陈囡囡心满意足地归了家。
意料之内，阿娘埋怨了几句，便再度钻进了灶间里。
等着开饭的时间，陈囡囡坐在院子里，双手捧着晶亮的糖人闻了又闻，还是舍不得下嘴。
这糖人可贵了，如果不是爹爹疼爱，家里怎么可能会买。
又抬头望了眼远处的青桐树，想着陶家小子不知道归家了没有。
她决定了，吃饭之前得让小伙伴看一眼她的糖人！
陈囡囡瞧了眼屋内的爹爹和灶前的阿娘，偷摸着出了院门。
只是她不知道，这一眼竟成了永别，而她心心念念的糖人最后也没有吃上。
陈囡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阴冷潮湿的草垛上。
头顶是乌黑的石壁，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不停喊着“爹爹”。
难过的是，这一次她哭了很久，爹爹也没有来找她。
反而哭来了一个长相丑陋的男子。
这人头发稀疏，发色灰中带白，看着自己的眼神好生可怕。
“别哭了，你爹爹不会来的。”男子的声音不太好听，阴冷的很。
陈囡囡生气地喊道，“你骗人，爹爹最疼我了，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第二十六章 往事（2）
男子似乎心情很好，并不理会她的愤怒，仰天大笑道，“天生魔骨，往后你就跟着我吧。”
陈囡囡听不懂他说的话，心里期待着爹爹赶紧找到她，把这拐子送进官府。
不错，这个人一定是拐子！
可惜，她等了很久，爹爹都没有找来。
自那日离开南下镇，她便被扮作男孩模样，扎着道士头，四处游走。
市井街头，林中妖兽，乱葬岗上。
她从一开始的恐惧，焦虑，新奇变成如今的平静妥协。
潘路庆对她的变化很是满意，看管也松懈许多。
即便如此，她却不敢尝试逃走。
见过修士的手段之后，她深刻地意识到一件事。
凭一己之力想要离开潘路庆是绝不可能的。
陈囡囡跟着男子去了很多地方，慢慢长到十四岁。
八年时间里，她知道了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修士，他们飞天遁地，**无边。
而胁迫她的男子是个邪修，叫做潘路庆，不过是众多修士中最低阶的那类人。
据说他原本是个魔修，碍于资质低阶，无奈沦为邪修。
这些年他带着陈囡囡走遍魔修地界，就是为了打听魔骨换资一事。
天生魔骨若是修魔，进阶一日千里，可说是注定要飞升的。
潘路庆虽入了邪道，受天地法则限制无法飞升，可心中到底存着幻想。
可惜魔骨资质源于上古，流传下来的典籍甚少，换骨之法更是难觅。
再加上此事隐秘，无论他还是陈囡囡都不愿让第三人知晓，查探起来更如大海捞针。
陈囡囡倒是庆幸，若不是因此缘故，自己怕是早就成了潘路庆的手下亡魂。
就像现在，潘路庆放她一人在坊市中游荡，独自外出探查消息。
看似信任，实则身体里早被打下禁制，只要动念逃离，立刻就会被烈焰焚身。
幸好潘路庆每次外出，多少会给她一些灵石，也能让她在坊市内逛逛，日子显得不那么难熬。
散修虽过得清苦，但对筑基修士而言，几块灵石也算不得什么。
陈囡囡一介凡人，没有什么地方能去，顶多也是去茶楼听戏，感叹下自己的遭遇。
天生魔骨，若是自己能够修炼就好了。
可这样的念头只能压在心底，潘路庆是绝不允许她有的。
“速回。”腰间的木牌亮起，传出冰冷的声音。
陈囡囡深吸一口气，往租住的小院走去。
潘路庆坐在院子里等她，八年的时光，修士的容貌并没有什么变化。
见她回来，难得和颜悦色道，“今日也去茶楼了？”
“嗯。”
潘路庆笑道，“此次我去了钟鸣峰，打听到一些消息。”
陈囡囡浑身一震，指尖嵌进肉里却浑然不觉，她听到自己低低的声音，“如何？”
潘路庆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语气安慰，“你不必害怕，以后我不会杀你，而且还会教你修炼。”
“你说什么？”陈囡囡猛地上前，不敢置信地追问。
潘路庆指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魔骨换资一事是我想差了，以我的身体至多能炼化一小截，既然如此又何必取你性命。不如你拜我为师，往后我教你修炼如何。”
被长久的绝望压抑，陈囡囡甚至没有去细思他话里的漏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喊道，“徒儿拜见师父。”
潘路庆温和一笑，“起来吧，今日出发钟鸣峰，往后我们就在那里住下。”
陈囡囡兴奋异常，这八年的流浪与苦闷似乎一下子得到释放，即便这个人是当初将她拖入黑暗的仇人，也顾不得深思。
二人迅速退掉小院，赶到钟鸣峰时已是深夜。
“今日先在这里住下，你去睡上两个时辰，待日出之际开始修炼。”
“是。”
一路奔波，陈囡囡虽然累得不行，但一想到天亮后就能踏上修途便激动得夜不能寐。
至于是和潘路庆一样成为邪修，还是修魔，已经不重要了。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这般激动兴奋地辗转半夜，才算浅浅入眠。
同她一样激动的，还有潘路庆。
他望着不远的前方，云雾掩盖下那座钟形山峰若隐若现，眼中的狂热一下子点燃起来。
“魔骨啊魔骨，明日该是我的了。”
东边开始泛白的时候，潘路庆叫醒陈囡囡。
“走吧，上山。”
陈囡囡本就浅眠，立刻起身往山上走去。
此时天色尚早，四周仍是一片漆黑，脚下的山路沾上晨雾异常难走。
“师父，我们为什么不坐飞行法器啊？”
潘路庆声音冰冷，头也不回地说道，“徒步上山方显一片赤诚，抓紧赶路吧，定要在日出之前登上中间那座山峰。”
陈囡囡似懂非懂，只是他既这么说了，也由不得自己说不。
黑暗里很快响起声声喘息，陈囡囡咬紧牙关，想到自己登上钟鸣峰后便可脱离凡胎，心头便一阵迫切。
随着时间的流逝，四周渐渐明亮起来，钟鸣峰近在眼前。
潘路庆再也压抑不住激动，眼里一片狂热，他伸手捉住陈囡囡的手臂道，“徒儿走得太慢了，还是让为师带你上去吧。”
筑基修士的体力自然不是凡人可比，陈囡囡只见到眼前景色飞掠而过，抬眼见到潘路庆笑意狰狞。
心募得沉到井底。
说不清缘由，她全身汗毛倒竖，一颗心更是急剧地跳动起来。
“砰。”陈囡囡趔趄着站稳身子，抬眼细细打量着身前的石像。
这是一座鬼面人像，高七丈，宽十尺，稳坐于钟鸣峰山腰处。
石像浑身透着青黑，眼珠却似活的一般，腥红如血透着森寒。
便是陈囡囡已经见过不少鬼怪妖兽，此刻仍是被那目中的冷意刺得倒退几步。
潘路庆忽然跪下，虔诚出声道，“钟前辈，我已按照约定带她前来，还请前辈赐我换骨之术。”
换骨？
陈囡囡大骇，即便方才已有所觉，仍是惊得浑身颤抖。
安静的石像忽然出声，苍老诡异，“嗯，果然是天生魔骨，没想到啊。”
“是，还请前辈赐法。”潘路庆语气中满是迫切。
“急什么。”石像略有不悦，“世人皆知，我钟鸣最重诚信。你既给得起报酬，这就赐你换骨之术。”
第二十七章 往事（3）
陈囡囡害怕得惊退几步，想要逃离此处，却发现来时的山路已消失不见，四周都是陡峭的崖壁。
她没有求饶也没有质问潘路庆，只因这些举动都显得可笑而毫无意义。
也许是生命的最后之际，陈囡囡心里不断回想的只有南下镇的青桐树，以及那半旧小院中的爹娘。
想到后来，急速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另一边，潘路庆得了换骨之法，喜不自胜。
朝霞的红光打在半山腰上，给他笼上一层朦胧的暖光。
陈囡囡望向远处，满目平静，十四岁的少女已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
还是那样凄惨的死法。
她听见潘路庆得意的笑声，一步步靠近。
身子忽然不能动弹，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八年来已发生过无数次。
“徒儿，对不住了，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冷意瞬间袭满全身，陈囡囡虽不能动弹，骨子里却冷得发颤。
这种一动一静的矛盾大约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接下来的便是脱骨之痛。
那种痛苦像是有人从身体里面掰扯着骨头，将之与血肉分离。
陈囡囡恨不得昏死过去，偏偏神智无比清醒。
耳边吹过山腰的风声，潘路庆的笑声，还有漫长不停歇的骨痛之声。
在她觉得约莫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候，疼痛戛然而止。
一袭青衫自东边而来，初秋的朝阳在他身后跃起，日光太刺眼，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陈囡囡听见悠扬的玉笛声响，婉转动听，满身疼痛渐渐被抚平。
“邪修，好大的胆子，敢在我万魔岭作祟。”
潘路庆扑通跪在地上，嘴角溢出血丝，神情惶恐，“前辈手下留情，此女乃是天生魔骨，晚辈愿与前辈共享。”
刚刚缓过劲的陈囡囡不寒而栗，目光痛苦而绝望。
“哼！”来人衣袂未动，却令潘路庆再度负伤，口中鲜血止不住地流淌。
“本真人居万魔岭百年，杀人无数，这等小娃却不屑下手。”
陈囡囡的心一下子落回肚子里，不知为何那人明明背对着，她却没有理由地相信了。
“敢问前辈是何人？”潘路庆仍旧不死心，这世间哪有面对宝物不动心不起念的修士，不过藏得深浅罢了。
“君无涯。”
潘路庆一下子站起身来，喊道，“你……你是君无涯？”
来人淡定回道，“不错。”
“哈…哈哈。”潘路庆趔趄几步，神色复杂，嘴里胡乱说着，“竟然是君无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差一刻，一刻啊。”
说到后来，他又扑通跪倒在石像前，连声哀道，“钟前辈，求您救救我，救救我啊。”
石像纹丝未动，好似它只是座普通的石像。
“不必多言，到此为止吧。”君无涯说话毫无波澜，手中玉笛化剑飞刺出去，潘路庆挣扎几次便倒在地上。
陈囡囡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这个笼罩她八年的恶梦，突然间就碎了。
碎得那么轻易，无声无息，这就是法力吗？
还未等她平静下来，君无涯转过身，露出一副绝色姿容。
玉面凝肌，眉似剑锋，双目清明孤傲，挺立的鼻子下是一双薄唇。
君无涯勾唇一笑，令额边长发都风流几分。
好一个陌上如玉，郎艳独绝。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记得，我姓陈，家里人叫我囡囡。”
“你可想回家？”
陈囡囡犹豫了，她自然是想回家的，在跟着潘路庆的八年里，她每时每刻都想回家。
只是见过修道界的神奇，如今却不甘心了，况且自己还拥有如此逆天的资质。
“我想修魔。”
君无涯并不意外，“既如此，你便跟着我吧。”
陈囡囡眼前一亮，“真的吗？多谢前辈。”
君无涯微微笑道，“万魔岭门派众多，我乃魔元宗长老，修为金丹。以你的资质做个内门弟子绰绰有余，若是愿意就拜入我门下。”
陈囡囡有一瞬的犹豫，方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前一刻她喊着潘路庆师父，下一刻却险些丧命。
师徒之间，当真有义吗？
君无涯并不催促，只温和地看着她，浑不在意的模样。
陈囡囡瞧见一抹山风吹起他的碎发，青衫摇摆，相比记忆里南下镇的颜色更令人安心。
“徒儿拜见师父。”
“起来吧。”君无涯抬了抬手，陈囡囡被一股无形之力扶起。
“你既入我门下，便不可再唤乳名。修道者千山万水，只为一尝永生。者，鸿蒙之初，绝世神珠尔。往后你便唤作千吧。”
“千…多谢师父。”少女展颜一笑，天际大亮。
（不太孤独的分割线）
魔修身死，数十幼童平安归家，温阳城中一片喜气。
千一行借着初升旭日，灵气充盈地离城。
离开前，她将一本《入道经》赠与莫安平。
此书乃是道修通用的入道法诀，于杨氏来说，也不算家学外传。
至于莫安平有无灵根，能否修炼，都与她无关。
机缘一事，向来捉摸不定。
风清云静，符幻化的纸鹤栩栩如生，神识细查可见羽毛覆下的阴影。
出城后，千又蹭了杨迟玉一张飞行符。
许是对方还未从魔修的事情里回过神来，取出符时竟没有往日的冷嘲热讽。
千自然乐得清静，低空远飞，任初春的凉意扫过耳边碎发。
“千妹妹，原来你斗法这么厉害！难怪鲜少来书山院与我们厮混，竟是一个人躲起来修炼了。”
少了一人的重量，杨迟钧飞得甚是灵活。
千目视前方，并不想搭理他。
此次回去，她晓得自己必要给两位长老一番说辞才行，不过眼下却没有心情应付其他人。
断崖上，回忆忽然涌现，哀伤沉重，即使过了万年也令她怒痛于心。
此界离明央甚远，也不知故土是否变迁，那碑上的墨迹怕是早就干透了吧？
明央界是她出生的地方，亦是一处凡人小界，风景秀丽，是她与亲人生活过的地方，温馨甜蜜。
同时，也埋葬着她前世最恨之人。
一方惘然若失，另一方满腹狐疑。
杨迟玉所思所想，远比杨迟钧要深远。
第二十八章 归城
一个八岁的女娃，堪堪练气二层的修为，竟能杀了练气八层的魔修。
若非他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置信。
自家族里能够提供多少资源，他是清楚的。
千身上绝对没有足以护体的法宝。
杨公村是什么地方，更不可能给她什么帮助。
那魔修手段诡异，法器中喷吐的气息更是阴冷凄怨，直袭神魂。
可她……
莫非是派来的奸细？
也不该啊，十七叔亲自带回来的，不该有岔子才对。
一番琢磨，杨迟玉对待千的态度稍有变化，较之前虽客气许多，无形中又添几分疏离。
回程风平浪静，暮色未至，三人便赶回扶风城中。
管事堂内，千满足地收好三百灵石。
“魔修的乾坤袋，等我一一出售后，再将灵石分给你们。”
杨迟玉心高气傲，贪昧灵石的事情自然不屑。
千信他，“此行多谢五哥，两张飞行符从我那一份灵石中扣除，云纹鞭物归原主。”
杨迟玉默默接过。
“杨九胖，这是你的欺目镯。”
“你得叫我九哥！”少年圆润的脸蛋欺上两抹绯红。
千勾唇一笑，应着天边晚霞，格外灿烂。她转身挥了挥手，灵力微动，轻盈远去。
青羡宫的主殿，明珠和彩霞在庭前洒扫。
“姑娘回来了！”
“嗯，她们人呢？”
“小溪姑娘在花房当差，至于茯苓姑娘……我们并不晓得她的去向。”
“让小溪来正殿找我。”
“是。”二人匆匆跑开。
“姑娘，您可算回来了。”独属于少女的娇憨声音传入殿内，紧接着闪进一抹魁梧的身躯。
“听你的意思，倒像是等了我许久。”千轻笑，身子一歪，随意倒在贵妃椅上。
“可不是呢，这几天族里可热闹了！”
“嗯？何事？”
“天赐山来了一位真人，就是十一姑娘的父亲，听说是为了半年后的三金大比。”
“三金大比？那是什么？”
“姑娘年纪小不知道，咱们金樽界从漠河之变后，一直是裴杨陆三大世家并龙山寺四足鼎立。三金大比就是三大家族为分配神狐秘境名额所设，每隔五年在试金台比试，魁首获得的名额自然最多。”
“那龙山寺呢？”
“龙山寺不参与比试，每一次秘境开启，自然有二十个名额是落在他们头上。”
“这是为何？”
佛修一贯是与世无争的作态，却只不过是修炼的道法不同。他们修的是因果功德，对灵气外物依赖不如其他几道修士那般迫切。可真到了关键时刻，这些佛修动起手来，可不比仙魔手软。
“原因我不清楚，只不过神狐秘境的名额分配历来如此。除却佛修，另有十个名额是分给散修城的。至于三金大比向来只有裴杨陆三家参与。”
“散修势力如何？”
“听哥哥说，散修修炼困难，少有大成者。因此散修城的势力十分薄弱，就连正式些的名号也没有一个，仅仅是在天赐山中央占了一小块地盘。”
“这般说来，此界的散修倒和魔修差不多凄惨。”
苗小溪咧嘴一笑，“魔修岂能和仙修相比，散修再怎么弱势，也有三大家族给上几分方便。而魔修只能常年蜗居在黑水岭，连外出游历都格外低调呢。”
千扯了扯嘴角，饶是她心中再如何不平，也被魔道不争气的现实磨得没了脾气。
“这大比之事你了解多少？”
“按照以前的规矩，嫡系子弟除却练气三层以下的人，全部都需参赛。至于旁系子弟，则是先在族内参加小比，获胜后方有资格参与大比。”
“如此说来，那我倒可趁此机会离开扶风城了。”千低声自语。
“姑娘，你才练气二层，不能参加的。”苗小溪依旧耿直。
千瞥了她一眼，淡定回道，“半年后，我必是练气三层无疑。”
能够借着大比的东风离开，再没有更好的机会了，接下来就闭关修炼吧。
回宫第二日，昭阳宫传来符。
“所有嫡系子弟前往昭阳宫，商讨三金大比一事。”
千猜想今日怕是还要交待魔修之事，是以不敢放松，运起轻身术匆匆出门。
练气修士无法御器飞行，碧湖边早已泊着两艘小舟，接送族中子弟至对岸的宫殿。
千来的时候，并没有同行之人，孤身坐在舟尾，晃晃悠悠来到昭阳宫外。
宫门外守卫简单指引，便放她一人入内。
不紧不慢地踏入正殿，未想此时已坐了近二十人。
筑基分坐两侧，让出中间约莫一米宽的通道。至于练气修士，则散坐在他们身后。
“千妹妹，这里！”杨迟钧挥手喊道。
千瞥了一眼，先去同各位筑基修士见礼。
老实讲，除却杨意珊外，多数不过一面之交，如杨子恒和杨子衿这般，还有过短暂的接触。
至于其他人，很多只是在书山院授课时，粗粗见过一面。
所幸修士记忆一向久远，此时倒不算失礼。
千绕到后排，心中暗道，许多魔修之间也风靡见礼。但这般细致，乃至冗繁的规矩，便是仙修之间也少见。
杨家果然还是摈弃不掉俗世的皇家腔调吧。
心里吐槽的功夫，人已走到杨迟钧盘坐的角落里。
练气子弟中，她和杨迟钧、杨千绮的修为最弱，尚未突破练气三层，位置自然也在最末。
千倒是无所谓，温阳城之行后的她，巴不得低调一些才好。若是在离开杨氏之前，徒惹风波，那才是麻烦。
“千，九哥说你和五哥在温阳城杀了练气八层的魔修，是真的吗？”
刚一落座，杨千绮立刻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凑近了问道。
纵使她的声音不高，可在场哪个人不是耳聪目明。
话音刚落，立时有十几道视线在千和杨迟玉二人之间徘徊。
“可不是么！这一次差点就死在外面了，还好那魔修有伤在身，五哥斗法又着实厉害。否则可就真的回不来了。”千说着拍拍胸口，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
第二十九章 盘问
杨迟玉饱受探究与赞赏的视线，按捺不发，心中对她随口扯谎的能力表示惊叹。
难怪自己以前讨不到便宜，这么一个厚脸皮，扯大谎的丫头哪能轻易斗得过？
如今她斗法出众，日后怕是更要压自己一头了！
这般想着，心头十分憋屈，却又同从前的感觉不太一样。
“我跟你们说…”，杨迟钧正待将那日的斗法细细讲来。
千抢声道，“话说回来，九哥那日就地一滚的身姿也十分潇洒，完全看不出半点肥腻。”
“啊？哈哈，九哥怎么个滚法？”杨千绮和他一起长大，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挖掘对方的糗事，当即来了兴趣。
几位筑基修士撇开他们，纷纷看向杨迟玉，赞叹后生可畏。
正殿一阵嬉闹，直到三长老同另外两位气势不相上下的男修走进来，才立刻安静下来。
众人起身行礼。
今日昭阳宫内，共有筑基修士六人，练气修士十五人。
论起辈分来，都是千的叔伯兄姐，平日难得一见。
与三长老同来的则是大长老，杨迟玉的祖父。
另外一位是杨千绮的父亲杨子诚。
据杨千绮介绍，她爹在叔伯辈排行老二。
虽是三灵根资质，但心性极佳，稳稳当当修炼至金丹，算是那一辈的风云人物。
原本杨千绮她娘想要把女儿留在天赐山修炼，无奈杨子诚太过老实，对族里的规矩也认着死理，怎么也不肯松口。
这次来到扶风城，就是为了半年后的三金大比。
说起来，杨家嫡系一支颇为凋零。
譬如千这一辈，老大已经七十出头，修为仍停留在练气大圆满，此生筑基无望。
而其他人连面都没见过，过得十分低调。
当然，行三那位，绝对是个例外！
年纪不过十八，已是练气九层的修为，实实在在是杨家最有希望的子弟。
“今日叫大家过来所为何事，想必你们已经听说。”大长老作为一众修士里辈分最高的，出声开了个头，“子诚，你来和大家说说吧。”
“诸位乃是杨家嫡系一脉，关于三金大比想来不会陌生。其中有些人也曾参加过大比，往日胜负已经不重要，这一次比试族里十分看重。”
杨子诚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近些年裴氏坐大，陆氏猖狂，我杨家子弟在外行走屡屡受伏，处境十分艰难。若是此次三金大比能夺得魁首，定然能够挽回颓势，望诸位全力以赴。”
家族兴衰对族里长大的修士来说十分重要，在场之人皆是以家族兴盛为己任，当即十分动容。
“这些年族里在天赐山也算扎了根，只是这根埋得不够深，长成苍天大树还远远不够。此次大比也算是一个契机。当然，斗法无常，无论如何以性命为重，切不可意气行事。”
杨子诚长得颇为正直，又因着一身金丹气势，一番话说得十分有感染力。
“这次大比，三家各出练气修士六十人，筑基修士三十人。嫡系中凡是练气二层以上的子弟，除非有伤在身，否则不能以任何理由拒绝比试。大比胜出后，每人可领取一千贡献点，一件中品法器或灵器。排名靠前的，另有奖励。”
全场沸腾。
贡献点可比灵石有用多了，在场之人除开千，都是不缺灵石的主。
然而贡献点却只能通过做任务和对家族的贡献才能得到。
书山院的丹符器阵武经楼，都需要贡献点才能出入。
温阳城的任务，千只得了二十个贡献点，就是拓印一份普通的法术都不够，更别说那些珍藏的典籍。
“至于其他修士，还请大伯安排小比。”
大长老笑道，“子诚放心，外廷倒有几人实力不错。”
杨子诚又勉励一番，才算结束。
千准备随着众人退去，却被三长老传音叫住，“你先别走。”
偏厅里，三位金丹修士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饶是心里一把年纪，修为不足的现实也令她心里发虚。
好一会儿，杨子诚才道，“我听千绮提过你，她说你修炼很勤奋，资质也不错。”
千表现得十分惶恐，小心道，“不敢，小辈受之有愧。”
“温阳城之行，与魔修交手的细节，你能说一遍吗？”
在金丹修士面前说谎，显然是行不通的，但实话实说更加不行。
好在她混了万年，听闻过不少能人异事，稍微糊弄一下倒不是难事。
“那日五哥同魔修缠斗许久，我从旁协助，仍是伤不了魔修半分。后来那魔修使的法器中喷出一缕灰色气体，五哥同九哥离得远，看上去心神大怆的模样。我也中招了，眼前忽然看见杨公村发了瘟疫，家里的猪羊都死了。爹娘愁得要死，要将我卖给员外家当丫鬟，否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我心里虽然难过，但想想员外家的猪好像没生病，吃得也比家里好，心情就好了一点。没一会儿，杨公村就消失了。”
识海不比丹田，不能由他们随意检查，此话也不过混淆视听罢了。
“你胡言乱语什么？邪气直击神魂，岂是这么容易能摆脱的？”大长老不悦地说道。
脾气果然跟他孙子一样讨厌！
千一脸无辜，“可我真的觉得没那么难过啊，也不知五哥和九哥看见什么，哭得那么可怜。”
大长老一滞，自家孙子看见什么，他也不知道！
孩子不肯说，逼也逼不出来，话说现在的小辈都这么难沟通吗？
“哈哈，大伯，许是孩子还小，未然尘埃，心性乐观。因此沾上怨气，也不至于神魂颤栗。迟玉不是说了，怨气不足，攻击也只是一刹那而已。”杨子诚说得也不太确定，神魂攻击岂是这么容易抵挡的。
只是他们到底没有亲自和那魔修交手，为了这一点点莫须有的猜测，就要处置族中大有前途的孩子，实在是下不了手！
大长老又道，“哼！即便邪气威力不足，可你斗法极其厉害，我倒不知一个刚刚修炼的小娃，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生死关头若不竭尽全力拼死相斗，便只能成为魔修手下亡魂。千怕死，打斗全靠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