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互不待见的见面
“这帮人吃饭竟然没有争抢？”瘦猴把马鞭和缰绳交给警卫员，与张大头边走边说。
张大头实话实说：“猴爷，这帮人纪律还算不错，行军吃饭都颇有章法。说实话，真的是一点也不像那些狗日的中央军。”
瘦猴脸色一黑，瞪向张大头：“嘛呀？你当你是哪个序列的？”
张大头理所当然回答：“咱们不是独立团吗？”
瘦猴张张嘴想骂却骂不出口，仔细想想这孙贼说得也对，他们是独立团，不是什么狗日的中央军。
倒不是所有中央军都是狗日的，不过大部分是狗日的，那就骂得没错！
俗话说一颗老鼠屎坏了满锅，而中央军这个锅里，几乎全是老鼠屎，洁白的米粒过少，在一群老鼠屎的遮掩下，都快看不见了。
“嘴巴积点德，要骂也要背地里骂，别当人面。”
张大头嘿嘿笑道：“猴爷，放心吧，老张我晓得。不过这么一大帮子人，还带着武器，怎么分啊？先说好了，我的连最多收十几个，多了可就不好处理了。”
瘦猴斜睨他一眼：“你小子还挑肥拣瘦起来了，还最多收十几个，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团座有令，把这帮人遣送回去，不准留在咱们的地盘！”
张大头愣愣停下脚步，吃惊问道：“啥？一个不收？”
说完他几步跟上，在一旁劝谏起来：“猴爷，不能一个都不要呀，这不是寒了人家的心么？人家大老远跑来，好歹收下几个吧？”
瘦猴烦躁地摆摆手：“这事是老大定下的，谁说都没用，我都挨训了呢，有本事你找他老人家说去。”
听到团座已经下令，张大头嘴巴蠕动几下，最后叹了口气，只好跟上瘦猴。
两人往站着的卢志勇走去，双方互相彼此打量着，还没到近前，瘦猴就笑眯眯地朝对方拱了拱手，卢志勇则腰身一挺向瘦猴敬礼。
“长官。”
“哎呀，老弟远道而来辛苦啦。”
卢志勇：这个尖嘴猴腮的竟然是个少校？这独立团是没人了吗？
瘦猴：娘的，跟劳资装英雄是吧？
第一次见面两人就彼此互不待见，性格上是格格不入。
“长官……”
“老弟……”
“长官请说。”
“老弟先说吧。”
张大头在一边看着两人虚情假意地客套，暗暗翻了个白眼。
卢志勇懒得跟这个尖嘴猴腮的少校客套了，径直说道：“这位长官，卑职是个粗人，既然长官让我先说，那卑职就打开天窗明说了。”
“不知道贵部能给我的兄弟什么待遇，军饷给几成，每位士兵的三餐标准是多少，弹药补给能否及时，战死兄弟的抚恤……这个就算了，就上面几条给我个答复吧。至于卑职的个人待遇，卑职无所谓，给不给都随便，卑职对这个没要求。只要饿不死，能让卑职带着我的兄弟上战场杀鬼子就行。”
瘦猴愣了，你小子这自我感觉是得多好，老大说得是真没错，这帮人真以为自己是大爷了？
他脸上虚假的笑容渐渐消失，也懒得继续掩饰了。
“这位……”
张大头在一旁急忙补充：“卢志勇卢上尉。”
瘦猴施施然点了下头，露出甲方爸爸的嘴脸：“卢上尉，首先我要对你说声抱歉，你说的那几条，我们一条也没考虑，更不会有什么答复。”
看到对方不可置信的表情，瘦猴心里冷笑。
小样的，是不是分不清大小王了？你当这里是谁的地盘？
“关于你们行军误入我方防区这件事，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都是友军。但是吃过这顿饭之后，我们团座要求你们即刻启程赶回原驻地，以免引起双方高层不必要的误解。还有，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我们团座会赠送给你们二百斤粮食，权当你们这一路的伙食。”
二百斤粮食不多，正常吃，够一百多人的部队吃两天了，要是再省点，三四天都可以。
在李景林看来，这差旅费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
但是这却是完全出乎卢志勇的意料，对方竟然不收编他们？
他皱着眉头开口道：“这位长官，据我说知我们旅可是有不少人跑到你们团……”
没想到瘦猴脸色一冷，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胡说！什么你们旅的人跑到我们团，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张连长，你知道这件事吗？”
张大头的大脑袋快速摇晃：“报告，我部从没见过独36旅的士兵！”
瘦猴双手一摊：“你看，卢上尉，我们根本没见过你们旅的士兵，估计是以讹传讹，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好好调查下再说这件事吧。”
卢志勇脸色难看，对方明显睁眼说瞎话，就他侧前方五十多米的位置，就有两个原先他们旅的老兵，其中一个原先还是个班长，竟然说没有？
“长官，我并不是来调查这件事的，而且这件事根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我来是怕兄弟们上当受骗，才跟着一起过来的。要是你们真像被放回去的几个人说的那样，我也不热心让我的兄弟们再跟着我忍饥挨饿，我会自己回去跟旅座请罪，是活是剐任罚。要是传言有误，那我必须要带着我的兄弟们回去。现在我就想问一句，那些回去的人说的是真是假？”
张大头眼睛一瞪就想开口说话，被瘦猴冷冷一扫闭上了嘴。
瘦猴表面上团里的人都觉得他是靠溜须拍马上位的，可他们也不想想，光靠溜须拍马，能把全团的后勤打理得井井有条吗？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只是他的一方面，他最拿手的是相人。
这个卢志勇的，似乎是个将才？
他重新打量了一下卢志勇，似笑非笑问道：“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卢志勇表情严肃：“要是真的，希望长官留下我的兄弟们。若是卑职哪里得罪了长官，甘愿受罚，只求给我留条命，让我回旅里。若是假的……那卑职现在就带着我的兄弟们回返，今天的事情，我也不会往外吐一个字！”
瘦猴点点头，又摇摇头，神情肃然回答：“那我可以郑重告诉你，是真的。但是我们不会留下你们的人，你们依旧要返回你们的驻地。关于这点，很抱歉，我老大的意志不容违抗。”
第四百九十二章 内斗
阳县县城驻军司令部。
刘兴洲正对着站立在他面前的冯远方破口大骂。
“你特娘的背着劳资干出这么大的事儿，整个连的人都被你逼走了，你是把劳资当刘阿斗了吗？”
冯远方捂着发红的脸辩解道：“哥，这事跟我没关系，怎么能赖在我头上。”
说完他故意轻声嘀咕：“谁是自己人这还看不明白，除了我，谁真心跟你站一块？那赵子龙效忠的可是刘备，又不是刘阿斗。”
刘兴洲气得正端着茶杯喝茶，闻言举起茶杯就要往对方头上扔。
冯远方也不躲避，反而梗着脖子说道：“有本事你就打死你弟，省得我天天为你操心那么多！”
刘兴洲举了两次茶杯，最后重重顿在桌子上。
“劳资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非得看人家不顺眼，人家可是救过劳资的命！”
冯远方阴测测回答：“救你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人心这玩意儿可是最琢磨不透的，除了这血缘关系，这年头谁还靠得住？还有哥你也不想想，他立了那么多功劳，你一直没提拔他，他能不怀恨在心吗？”
刘兴洲脸色有些不自然，瞪着冯远方骂道：“那还不都赖你！”
赖我？
冯远方暗暗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你看那小子太有能耐了，担心他以后骑到你头上，你会这么听我的？
真要是你坚持提拔他，谁能拦得住？
那么多功劳，能靠我一张嘴就全部说没了？
还不是因为你心里本来就忌惮！
“是，赖我，我是看他小子不顺眼，可是哥，你想想我都是为了什么？哪次我想往家里弄点钱，不都是那小子坏事的？原本咱们家搬到渝城那里花销就大，还得上上下下打点到位。没钱你让我舅舅舅妈住哪儿？没钱你这旅长啥时候能当上？你要非说是凭着那点功劳，就当我啥都没说。”
刘兴洲脸色有些阴沉，再说话的时候，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重了。
“志勇脑袋是不够活泛，可他是旅里唯一能打的，没了他，靠你个屁事不懂的去打仗？”
冯远方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刘兴洲低声说道：“哥，你现在已经对他十分依赖了，这才是他越来越跋扈的根源。昨天那小子领弹药的时候，可是扬言要向上边反应补给的问题。可咱们已经领了三个月的补给了，你说我要是不想办法把他赶走，事情捅上去，那……”
刘兴洲脸色已经变得阴晴不定。
领取的武器弹药可都是全卖给了临近的那个独立团，赚的钱前几天才刚往渝城家里送，自家表弟不过才收了两根小黄鱼。
现在渝城那里的物价奇高不说，想找个住的地方都不容易，没路子的能住上窝棚就算不错了。
何况他还要上下打点，没钱这位置怎么可能坐得住？
他对卢志勇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
从内心里说，他是十分佩服卢志勇的勇气的。此人一心为国，打起仗来不要命不说，还每次都能打到鬼子的痛处。
几次战斗他的旅战绩能看得过去，全凭此人的功劳。
可同样的，此人越是能打，却同时越显得他无能。
他岂能不知道全旅的人背后是怎么说他的？
至于常挂嘴边的救命之恩，都这么久了，那感情早就淡了，而且他也自认为没有对不起对方。
恰恰相反，他总是拿着救命之恩说事，让手下人都认为他是个报恩的人。
好歹把人家从一个排长提拔为连长，要是没他的破格提拔，人家怎么可能打出这么多过得去的战绩。
光是他亲自掏钱奖励对方的大洋，就有上百个了。
“上面已经发来两封电报了，鬼子近期有大举进攻的可能，要我们严加戒备，做好防御。没了此人，这阳县哪里能守得住？”
冯远方不以为然回答：“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总不能没了他卢屠夫，咱就非得吃那混毛猪吧？老庞手底下那艾峰，可也是个能打的。而且真要是鬼子来势汹汹，上面总不会非逼着咱们硬拼，后面可还有西北军呢，那些人死光之前，老头子能舍得咱们损失过大？”
刘兴洲沉默良久，半响之后瞪了冯远方一眼：“你小子倒是有理了！一整个连没了，上头问起来，我怎么交代？”
冯远方摊开手不以为然回道：“这有啥不能交代的，这种事情很罕见么？去年咱们南边的那个师，奉命到春城，经过川省之后，九千多人剩了不到四千，上头不一样啥都没说嘛？”
“你要是念着那小子曾经救过你，不愿意给他弄个逃兵的名头，大不了就报个失踪，就说他巡逻时遭遇鬼子，所部被击溃，本人失踪下落不明。”
刘兴洲半响长叹口气，一脸的悲天悯人：“唉，也只能如此了！志勇再怎么对不起我，可我不能对不起他，就当还了他当初救我一命的恩情吧。”
……
冯远方出了门之后，就看到两个手下在那探头探脑。
“处座，旅座没为难你吧？”
冯远方斜睨一眼说话的手下：“咋的，你希望我哥教训我一顿？”
那手下看着冯远方左脸的巴掌印，急忙摇头：“卑职哪敢？卑职完全是担心处座。”
冯远方轻哼一声，再说话时脸色阴沉得可怕。
“给那边发电报，就说交易继续！多出的那些不合格的人，不准退回来，宁死都毙了，也不准一个跑回来！价钱可以减一些，我就要求一点，姓卢的必须死！”
说着他忽然又咬牙切齿地骂道：“劳资宁肯这趟一分钱不赚，也要弄死姓卢的！”
另一个手下举过来一封电报期期艾艾回道：“处，处座，那边已经来电报了。”
冯远方楞了一下，接过电报边看边说：“这么快……”
可眨眼间他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
“什么意思？对方是不想继续做这生意了？怎么一个不收？”
头一个说话的手下试探着说道：“处座，会不会是因为姓卢的那个连是整个连去的，那边不好接受，这才拒绝了这次交易？毕竟人家买人可是为了增强实力，可不是为了养闲人的。”
冯远方猛地把电报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回复他们，这批货他们必须收，不收下次就一个也没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收编
瘦猴与卢志勇的交谈并没有瞒着任何人，当瘦猴提出要所有人返回原驻地的时候，卢志勇的部下差点炸窝。
刚享受到一顿可以无节制吃饭的午餐，这就突然要赶他们走了？
“啥意思？三连的胜子不就在那吗？咋个就不收俺们了捏？”
“是因为连里够不上老兵的人吗？那好歹够资格的人收下来呀！”
“凭啥不收额们咧，额们又不比别的人差！”
闹哄哄的人群被卢志勇平日的威仪压了下来：“都嚷嚷什么！嫌丢人丢得不够吗？”
“这位长官，若是因为我是这支部队的军事主官，影响了你们的收编，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留下，你们的收编不会受到影响。”
“你想多了，我们要真是想收编你们，”瘦猴指了指不远处的饭菜，“就凭那个，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卢志勇有些语塞。
的确，能吃饱饭已经是所有部队最大的奢望了。
“你内心一定是在想，你的部下如此能打，为什么我们不收你们是吧？”
瘦猴环视一眼周围有些气愤的友军士兵，轻微摇了摇头：“能打的人很多，我们见过不少，甚至在某些地方见过比你们更能打的部队。但是你们普遍都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你们能打是个人的，不是团队的，我们要的是能严格遵守纪律的团队，而不是成百上千个由所谓的英雄组成的散沙。”
卢志勇愣住了，仿佛一下子豁然开朗。
“长官，能不能给我的部下一个平等的机会？”
瘦猴惊讶地看了眼对方：“平等？你这是从哪里听到的词？”
卢志勇张口就答：“人生而平等，这不是世界共识吗？”
瘦猴被逗笑了：“哈哈，看你的年龄应该快三十了吧？多大的人了，还相信那些骗人的话？”
他擦了擦眼角，似乎笑出了泪：“人从来就不是平等的，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不平等了。既然生下来就不是平等的，为何要给你们平等的机会？”
卢志勇感觉三观受到了侮辱，皱着眉头发问：“人怎么能是不平等的呢？我上学的时候，老师就教过我，人生来就是自由的，在权利方面更是一律平等。怎么到了长官嘴里，就是不平等了？”
瘦猴微笑着摇摇头：“用我老大的话说，除非有一天，所有的人都是一模一样，且完全不由人类孕育，这才可能在先天达成平等。至于以后，由于分工不同而造成的话语权不同，这种平等也会很快消失。因此自始至终，人类就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只是由于社会的发展，让这种高低贵贱不再容易固化了而已。”
看卢志勇还想跟他辩解，瘦猴虚按一下结束了这个有关平等的话题。
“这个问题，还是等你今后有机会跟我老大探讨吧。现在，我只能告诉你们，在吃完这顿午饭之后……”
后面忽然有自行车车轮碰撞土路的声音响起，瘦猴回头一看，发现是好久不怎么露面的许大勇。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许大勇把自行车往旁边一方，嘴里骂骂咧咧说道：“妈了个巴子，这玩意儿骑久了比骑马还硌腚！老大说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不用你管了。”
瘦猴有些懵逼：“什么情况？怎么就不用我管了？”
“老大让你赶紧回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妈了个巴子，我正在后头忙着呢，被他抓了差，非要我过来处理这件事。你就是这支部队的长官？”
后一句话却是对卢志勇说的。
卢志勇只好敬礼答道：“是的，长官，卑职卢志勇，是1024团一营二连连长。”
许大勇摆了摆手：“我这大老粗，不管那些虚的。你过来，我有些事问你。”
……
时间退回一小时前，瘦猴刚走不到十分钟，李景林就接到了冯远方的电报。
看着上面的要去，李景林一下子就抓到了矛盾的关键。
似乎这支部队在独36旅很不受待见？
中央军部队的德行，随着他知道得越多，就越寒心。
突然冒出个格格不入的部队，要么是辣鸡得没法看，连那些民团都不如，要么就是打得太厉害，让同部队的人没法交代。
从电报内容上看，后一种的可能性最大。
于是他索性来到电讯室跟对方就这个问题聊了起来。
虽然无法即时通讯，还需要密码本译电，可好歹比来回跑报口信快多了。
“冯处长的来电已经获悉，但是对这么多人冒然下黑手，李某无法对内外交代，一旦泄露出去，说不定上头就要拿李某的脑袋给天下人交代了。”
对方似乎也在电台前等着他的消息，不到三分钟，回电就来了。
“李团长放心，此事你知我知，而且真要是透露出去，我冯某人一样吃不了兜着走。而且为了表示诚意，‘货物’可以五折交易，两千大洋如何？”
李景林嗤笑一声：“两千大洋，你特么怎么不去抢？回电！拒查，这批货物达到一等的，仅仅三人，二等不到十人，其余大部分都不合格，寥寥十几个三等货物，也不过刚达标，冯处长是不是对这批货过于自信了。而且还有那么多不合格的，难道还要李某人白养着他们？这费用怎么算？”
另一头的冯远方看着电文气得牙痒痒：“姓李的这不是趁火打劫么，这生意今后还做不做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那支部队的老兵数目到底多少，只是知道老兵的比例是全旅最高的，当初他哥可是任由姓卢的在全团挑选人。
过来近十分钟，李景林才终于接到了对方的回电：“李团长想给多少看着办。我就要求一点，鲈鱼离开水，就该蒸了吃，若是李团长能做到，今后的货物我不仅尽心办，还一律八折优惠！”
李景林摸摸下巴点点头，心里大概有数了。
能让一个贪财的人这么忌恨，那肯定是过于耿直，不肯与对方同流合污。
“回复他，这次虽然出了内鬼，但是交易照旧。钱款我一分不少，不足一千二百大洋，我给他算一千二，明天老地方收钱。”
第四百九十四章 战前紧急训练
卢志勇其实一直对刘兴洲是存有幻想的。
他认为他曾经救的旅长，一直对他十分信任，即使真的犯了错误，应该也不至于真的要了他的命。
在看到冯远方要他命的那封电报之后，他也认定这是冯远方的私人行为，旅座是不可能这么待他的。
许大勇脾气暴躁，说话有些直来直去，强令对方留下来协助他掌控部队。
在稳定好新部队的情绪之后，当晚就派他去向李景林汇报。
谁也不知道李景林最后跟他谈了什么，回来的时候，卢志勇似乎默默接受了现状。
第二天随他一同过来的，还有几辆马车，上面堆满了大量的武器装备，以及装具给养等等。
这是李景林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因为局势已经越来越紧张，对新八连的整编工作，不得不暂时如此。
同时为了保证这支部队的战斗力，他没有对这支队伍进行组织架构上的改变，而是完全依照原军官管理。
唯一的监督人，就只有许大勇。
目前团里能全权代表他的，也就只有许大勇了。
第二天一早，许大勇仅仅带着一个警卫，就正式开始了这支部队的整编工作。
第一步并不是换武器，而是对每个人的装具进行换装。
水壶、饭盒、刺刀鞘、武装带、干粮袋、子弹带、军靴等等，甚至连鞋垫袜子都每人配发了两双。
至于军装则暂时没换，这支部队的军装跟独立团差不多，只是稍微有些破旧。
换完装具的新八连，从外表看去，焕然一新。
不少士兵彼此摆弄着对方的各种零件，时不时弄出声响。
“狗日的，俺第一次碰见连吃饭的家伙都用铝的，还有这牛皮鞋真特娘舒服，今后碰见鬼子再也不用担心扎脚跑不动了。”
“你个瓜皮，有这样滴好东西还想着跑路！”
“你懂个屁，劳资说的是追着鬼子跑！”
卢志勇在上面看着军装虽破却给人别样感觉的老兄弟们，喉结微动，对一旁的许大勇说道：“参谋长，接下来是不是改换新枪了？”
他是亲自带着补给队过来的，知道随他过来的，还有一大批的武器和弹药。
光是三八式步枪，就有五十支。
同时他发现这支部队的日械装备过于泛滥，领来的五十支三八式步枪，都是没开封的十成新。
难道这支部队打劫了鬼子的军火库？
“武器不着急换，你的人你最了解，把枪法好的挑出来，我得亲眼看到什么水平才会针对性配武器。”
三八式步枪并不是独立团的制式武器，因为弹药问题，加上今后担心的局势变化，因此一直坚持的是用7.92毫米枪弹。
这批新武器，只有三十支中正式步枪，其余的都是汉阳造。
汉阳造的射程和精度都十分差劲，但是好歹与中正式步枪子弹通用。
打仗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子弹不通用，因此原则上说，独立团的主要装备还是汉阳造，几乎占了全团的大半。
卢志勇以为这位参谋长是想检验自己部队的射击水平，就把手底下最优秀的人都挑了出来。
许大勇命令部队转进到靶场，对着一百米，一百五十米，二百米的固定靶进行射击，每人十发子弹，前三发可以试射，三发之后就要正式看成绩。
一个多小时后，许大勇眉头有些微皱，这批挑选出来的老兵，射击成绩达标的，仅仅只有不到十人。
当然，这个达标是按照独立团的自定标准设定的，不是所有部队都有独立团这样每个月几十发子弹的射击训练。
“成绩最好的前三十名，去领七九步枪，后面的，都换装汉阳造吧。嗯，原有七九步枪的，就不用换了。”
卢志勇的部队好歹是中央军序列，本身就有十多支中正式步枪。
卢志勇有些不理解，那五十支三八式步枪呢？
许大勇紧接着就解开了他的疑惑。
“队列体能这类，我们现在没太多时间强化，而且我看你的队伍这方面也还凑合。接下来，每班熟悉鬼子的三八大盖，每人要求二十发实弹，两天内必须熟悉这款步枪的性能，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卢志勇有些吃惊，他知道这次补给的弹药不少，只是完全没想到补充的六五子弹竟然几乎大半是用来训练的？
“许参谋长，二十发实弹太多了，我的兵我了解，不需要那么多子弹。”
许大勇侧头瞧了卢志勇一眼，轻哼一声：“二十发实弹已经很少了，想熟悉一款新枪，没一百发根本就是扯犊子，你就按照我说的办就好。”
说完之后，他在对方开口前，堵住了对方的话。
“让你干啥就干啥，别那么多废话。六五子弹团里多的是，尽管用，这是为了今后可能在战斗中消耗完本身的弹药，不得不用鬼子的弹药进行补充。”
卢志勇隐隐感觉到似乎这支部队的战斗方式要发生改变？
要知道他答应留下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新上级对他部队的弹药补给，比以往多出了不知道多少倍。
每个单兵的携弹量，为标准的六十发。
这在以往是几乎是不可能想到的，即使在独36旅，打仗最需要他们的时候，每个人有个二十发子弹，就已经可以让他们认为能撑下去好久了。
六十发子弹，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没想到在这个新东家，竟然轻易就实现了。
可是这么多的携弹量，为何还担心消耗完无法补充呢？还要求他们尽快熟悉鬼子的三八式步枪。
三八大盖毁伤再小，射程精度都摆在那，比汉阳造可是要好多了。
他的部队里也是有七八支这种枪的，能用这种枪的还是老兵，可在这些人眼里，三八大盖竟然不是什么好的武器。
思来想去还是没猜透实际缘由的他，也懒得去深究这其中的问题，还是按照许大勇的命令，让部下按照新方式重新训练。
有时候许大勇发现有的士兵偷着藏子弹，上去就是两脚，并且严令所有人不得私藏弹药，所有的训练子弹必须打光。
训练场上一时间枪声四起，三八式步枪那特有的尖锐声此起彼伏，中间只偶尔夹杂着中正式和汉阳造校枪的声音。
第四百九十五章 开战
新八连的整编工作还在进行的时候，独立团的其余部队已经开始离开驻地，向乐山申城方向隐蔽行军。
在靠近大圣山的桐柏山区独立团团部，除新八连外，只留下郭明志的五连和仓促组建的新七连。
就连炮营，也大部分被拆分，只留下不易运动的四门七五山炮，以及十分少量的迫击炮。
大量的迫击炮被分配给了各连队，以补充他们的火力。
此时的独立团，是外重内轻，主力部队以及全部转移到了外线。
原先一直与独立团配合有加的川军师，撤到了后面的唐县，在二线边修整边配合当地驻军巩固第二道防线。
……
5月1号凌晨，日下部在踌躇满志。
在他的身边，有一个中佐和一个少佐，跟他一样都是大队长。
可他的站位，却是在两人中间。
不仅仅是贵族身份的原因，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是这次出击部队的临时指挥官。
也就是说从军事上，他拥有对身边两人的节制权。
为了保证这次突袭的最大效果，他通过舅舅的关系，申请调配了大正十一年式平射炮小队（两门37毫米平射炮），明治四十一年式山炮两个小队（4门75毫米山炮），加上原本三个大队本来就有的大队炮小队（每个小队两门九二步兵炮），这次他炮兵的火力将十分充足。
不仅如此，他舅舅岗村正南为了能让他在这次军事行动中获得军功，亲自向司令部为他争取到两辆九七式战车以及十辆九五式轻战车。
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他还可以申请航空支援，因为这次整个华中派遣军调配的飞机非常多，甚至连海军第2联合航空队都被要求必须配合。
有这么强大的兵力以及火力支援，日下部决心要一雪前耻，将上次遭受的屈辱，狠狠报复回去。
已经转为另一个大队大队长的野间勇太，在一旁轻声说道：“日下君，千叶君，时间到了，该按照计划进攻了。”
千叶优志看向日下部，眼神深处有着深深的不满。
毕竟按照军阶，这场战斗应该由他来指挥，可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竟然交给了面前这个粗鲁的家伙。
“日下君该下命令了。”
日下部扬了扬脑袋，拔出军刀往前一指。
“进攻！”
天不过刚露出一点点鱼肚白，早已经准备完毕的鬼子炮兵，向着远处的独36旅1023团展开了炮击。
……
阳县独立团的人员几乎全员撤离，留下的只有赵亮等几个代表，负责与县府沟通军需物资等事宜。
原本城内的一些帮派，以为独立团大部分撤走，终于可以翻身做主人，起初对独立团留下的联络处，时不时进行挑衅。
起初赵亮因为城内没了本部力量，不得不忍气吞声，严令部下不得与当地势力发生冲突。
可没多久，新来的驻军军需冯处长，就派了一个班免费供他们驱使。
跳腾了没几天的帮派，才过了没几天的安生日子，就被重新打回了原形。
风统的大部人都撤回了山里，那里的反谍工作也是需要加强的，城内目前只留下赵亮带领的区区五六个人。
少年齐志泽上午采购完食物，又去买了点盐和酱油，才慢悠悠往回走。
现在他们这个联络处在阳县县城并没有什么大事，最近这段时间，干得唯一的事情就是给新驻军独36旅送钱。
光是从他们手里送到那个冯处长的大洋，就有近两千大洋。
其中前天的那笔交易最大，一下子就送过去一千两百大洋，着实让送钱的他们吓了一大跳。
得益于这些不菲的大洋，姓冯的那个表面好爽的中校，对他们态度十分和蔼，派来的一个班，完全就是纯粹的下人，不仅帮着警戒，连联络处的各种杂活，主要都是他们干。
只是这段日子城内的百姓们被这帮兵匪霍霍得不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市面就十分萧条，连菜贩子都十分稀少。
好在最近几天鬼子似乎有进攻的迹象，城内的大部分士兵都被派到了前沿阵地，夜里偷鸡摸狗甚至明抢的事情才少了许多。
刚从苏记杂货铺顺道买了包烟的他，刚出大门没几步，突然看到城东守城的士兵不知为何乱了起来。
一些溃兵就近闯进街旁的店铺内大肆抢掠，见到值钱的东西抢上就往西城门跑。
他心中一惊，急忙拉住一个士兵急声问道：“兄弟，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士兵一扯袖子刚要骂娘，可能是看到了他齐志泽身上的军装，不耐烦回道：“鬼子打过来嘞，已经拿下了小杏山。”
齐志泽下意识说道：“小杏山那不是有一个团吗？而且城东三十里，不是还有北龙山阵地吗？”
那个士兵抱着两匹花布就往西跑，留给了他一句话。
“俺们就是北龙山阵地上的。”
店内跑出来的店铺老板哭天抢地，连声骂着那几个士兵的祖宗十八代，可齐志泽已经顾不得安慰他了。
他扔下萝卜就奔向联络处，等到了大门口，原先一直为他们站岗的那个班，已经没了人影。
“孔哥，见着亮哥了没？”
老孔正在屋里到处收拾东西，看到他之后指着西屋催他：“在西屋，你快去，他正急着找你呢。”
齐志泽急忙跑向西屋，就看到赵亮将很多资料往火盆里扔着烧，看到他进来，赶紧安排道：“你回来得正好，后院有匹马，你现在赶紧骑上赶回团部，将阳县即将失守的消息告诉科长和团座。这件事至关重要，我怕姓冯的根本不会通知团座。”
“那你们呢？”
赵亮将一个帆布包塞到他手里：“我们随后就赶上，你现在立即赶回去！”
齐志泽低头看了眼帆布包，抬头瞪大眼睛说道：“可鬼子马上就……”
“我们的事情你别操心，你的任务就是把消息和这些资料带回去。对了，拿上你的配枪，立即出发，从南门走，那里应该好走一些。”
赵亮说完看齐志泽还想说话，瞪眼打断了对方：“这是命令！”
齐志泽紧抿着嘴唇庄重敬礼：“是！”
第四百九十六章 友军溃败
李景林上午的时候就接到了鬼子进攻的消息，只是具体战况如何，他还不了解，刘麻子发来的电报只有寥寥几个字。
‘小杏山遭受鬼子猛烈炮击，具体战况不明。’
得知鬼子进攻消息的他，并没有显得过于惊讶和慌乱。
自从去年夏天的随枣会战铩羽而归之后，加上冬季攻势的打击，鬼子在五战区周边的兵力已经越来越高，这种态势绝对不正常。
这么小的一块地方，占据着鬼子近六分之一的兵力，怎么也不可能坚持太久，这场大战的爆发早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内。
只是他没想到，最先开打的地方，竟然是阳县这边。
不过李景林也没有特别在意，在他看来，独36旅即使再差劲，配合当地的民团守个三五天应该问题不大。
起码人家武器装备还算精良，连迫击炮都有七八门，至于炮弹多少，这个就不是他关心的了。
再说后面不是还有中央军的一个师嘛，后面唐县那边还有一个军和川军师，真要是独36旅有些扛不住，援军随时可以顶上来支援。
反正他的任务是伺机破坏敌人的后勤补给线，延迟敌人的进攻速度，主动权在自己手里，这种大规模正面作战，独立团已经没法掺和了。
“给麻子发电，让他火速前往预定位置，不要抵近观察战斗结果，更不要参与进‘友军’的战斗中，别到时候被当成炮灰，被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
不知不觉间，他越来越具有山头主义和军阀做派了。
只是过了中午，靠近阳县县城那边传来的消息越来越不对劲。
有人说鬼子已经攻占了县城，有人说驻军已经跑了，也有人说驻军在城内顽强抵抗，小道消息满天飞。
李景林皱着眉头听着部下汇报上来的消息，越琢磨越觉得蹊跷。
北龙山那边怎么没人提呢？
那边好歹是阳县近郊最主要的制高点，即使无法展开太多的部队，有一个营在那顶着，鬼子怎么也打不到阳县县城里去。
难道鬼子放弃了后路？或者是进攻的鬼子部队规模达到了一个师团，分兵数个大队团团围住了方圆十几里的北龙山？
不可能！
前者的概率太低了，鬼子又不傻，难道主动求着被包围？
后者的概率也不高，申城随县那边的鬼子主力肯定是主攻蔡阳，再怎么迂回包抄，也不能在十几万平方公里的地方包围果军主力。别说几万鬼子了，十几万都不够，除非像二战后期的苏联那样，上百万的部队才有可能做到。
唯一的解释就是谣言了，他从没考虑独36旅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就放弃阵地开始了逃亡。
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常公再包庇，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不处置……吧？
“老大，出大事了！”二小急匆匆领着个满头大汗的齐志泽闯进屋子焦急说道。
李景林心里咯噔一下，一丝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怎么回事？快说！”
齐志泽嘴唇因为脱水而黏住，摘下腰侧的帆布包艰难说道：“团座，小杏山阵地已经丢了，北龙山的驻军得到消息，守都没守就跑了，我离开县城的时候，县城还没丢，不过已经没力量守了。”
李景林大惊失色，惊讶反问：“怎么可能！那可是两个团，加上旅直属部队，三千多人，即使不算地利，硬挡上个三五天总没问题呀！”
他话音刚落，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想到了最没想到的结果。
独36旅根本就没抵抗，否则小杏山不可能丢得那么快。
“老大，肯定是中央军那帮王八盖子滴冒得……”
李景林烦躁地止住了二小的咒骂，摆手让两人出去。
他要仔细考虑下接下来的方略，事情的变化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原本做得一切预案，并不包括阳县被一日而下的情况。
我去年买了个表！
怪不得所有人都不乐意跟大部分中央军配合，真他妈连猪队友都不如！
拿着最好的装备，享受最优厚的待遇，干得却是最不是人干的事！
就连五战区亲儿子待遇的桂军，都不如中央军待遇好。
别的部队的补给都是长官部拨付，只有中央军算得上是专款专用，物资单独配给。
打起仗来却连受尽白眼的川军都比不上。
心中骂娘无数次的李景林，一个人在仓促建好的小屋里无能狂怒，问候着中央军所有人的女性亲属。
直到发泄得差不多之后，他才拄着桌子眼睛直盯着那个帆布包。
冷静！
首先得把这个情况迅速通报长官部。
可以预见，独36旅连他都没通报，更别说长官部了。
说不定那刘兴洲跟冯远方正商量着怎么隐瞒此次大败，甚至可能连电台都丢了。
其次就是必须立马调整独立团的部署，将原本防守东南方向的五连和七连调回来，立即面向东北方向构筑工事，防范阳县的鬼子趁势南下。
至于南边的防线，只能寄希望于大林店的友军能给力点，好歹桂军能打的名声还在那，肯定不会像中央军那样直接窜稀。
最后，鬼子突然从北边开始率先进攻，应该是想切断果军主力北移窜出外线的打算，避免上次随枣会战的局面。
这样的话，最好就是立即准备带领团部撤退。
向西北方向撤往唐县棘阳？还是想办法绕道向北，撤往鹰城？
不好办，这两种方式都不太好。
团里的主力都向南向东进入了鬼子的防区，团部不可能撤离太远，而且现在仓促收拢部队已经来不及了。
思来想去，还是得藏在桐柏山区这里，不过得找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
“二小！”
李景林看到二小进门，语速极快地下达着命令。
“立即派人通知五连和七连，让他们火速赶往八连的位置，配合八连就地组建防线。命令炮营运动到猫眼岗那，向北设置炮击诸元。最后告诉厚厚，他让带着后勤的所有人收拾东西向南撤退，暂且撤到主石顶，再看情况往田王寨那撤退。”
说完他走向电讯班那，他要亲自口述给长官部的电报。
第四百九十七章 融洽的交流
冯远方带着军需处的一些官兵早已经把值钱的东西搬上了马车，跟着他表哥刘兴洲往北边的牛集镇撤退。
至于原本属于独36旅的军粮以及大部分物资，都扔在了阳县县城里。
毕竟刘兴洲混得再差，手底下好歹养了上百个忠心点的部下，尤其是他的警卫连，装备最好，待遇最高，不仅全饷，拿的还是双份，在独36旅里，算是独一份。
艾峰也幸运地跟上了刘兴洲，这支四百多人的部队，是附近唯一成建制的部队。
跟在这支部队后面的，还有一群拖家带口的难民，排成了长长的一列，麻木地跟着部队往北逃难。
刘兴洲此时也十分火大，他也完全没料到防线坚持了不到一小时，就被鬼子轻易突破。
这还没算上炮火准备的半个小时。
“娘的，这可咋办，这他娘怎么也交代不过去！”
冯远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瞧了眼后面无精打采的士兵，有些忧虑地说道：“哥，现在该担心的是能不能顺利转进，老庞那个胆小的，肯定不会遵守命令留在城里挡住鬼子。”
刘兴洲有些恼怒地瞪了眼对方：“还不都怪你，下面人子弹都没多少，怎么跟鬼子打？”
冯远方叫起了撞天屈：“哥，这事儿怎么能怪我，不说咱们赚了多少，就说鬼子连铁甲车都派上了好几辆，咱们又没有战防炮，怎么可能挡得住？”
“何况艾峰也说了，鬼子这次进攻的部队快上万了，没有一个师团最少也有一个旅团，就凭咱们这点人，即使人手子弹无限，也挡不住这么多鬼子呀！”
刘兴洲脸色阴沉，他也完全没想到鬼子竟然把突破重点放在他这里，而且上来就全力以赴。
“大港那不是有两个师吗？鬼子为啥不打他们，反而挑着咱们打？”
冯远方眼珠一转，一下子就想到了借口。
“哥，这肯定是明港那边的西北军故意放开了口子，这完全就是这群地方部队的阴谋诡计，妄图打击咱们中央军的力量。待会儿等到了牛集，咱们先把这个消息报给渝城，然后再报告给五战区。”
刘兴洲明白表弟的意思，却依旧有些狐疑问道：“这样能行么？”
“哥，不管行不行，都要这么说，不是也要载在他们头上！”冯远方咬死了说道。
冯远方轻微点头，不管怎么说，这次大败必须要找个理由，要不然跟上面没法交代。
强调鬼子的军力强大这一客观原因，同时再把战败的责任，推给那帮本来就不怎么受待见的西北军，就说对方有意不救援。这样涉及到政治斗争，应该能容易过关。
“兄弟们，加把劲，晚上赶到目的地，到了地方咱们就安全了！”
下面的一帮士兵依旧有些无精打采，加上搬运的大部分东西，行进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刘兴洲想了想，只要继续加码。
“到了地方，每人赏三块大洋，有肉汤，有细粮。拖累行军速度的，一律扔在后头，等着挨鬼子的刺刀！”
软硬兼施之下，队伍的速度终于加快了一些，士兵们强打精神，步伐加快顺着大路行军。
……
新组建的八连已经进入了原先二连构筑好的工事内，在他们到达这里的第二天，二连就突然接到命令离开了这里。
因为他们刚进行整编，并没有进行游击战的特别培训，适合他们的还是阵地战。
只是他们步炮协同很差劲，几乎是第一次听说鬼子进攻时，首先要呼叫炮火支援，在确定无法提供炮火支援的时候，才要想办法按照以往的方式，等鬼子靠近射程之后，进行反击。
同时，他们连还匹配了一挺重机枪，是较新的民二十四式，加上加强给他们的一挺捷克式，连里的自动火力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傍晚的时候，另一支部队也赶到了，据说是五连的，连长是个少校，叫郭明志，比较少见。
新组建的七连还没赶到，许大勇叫上卢志勇喝郭明志，开始了防线的划分。
底下的人起初好奇地互相观望，虽然军装颜色很像，但是彼此并不熟悉，面生得很，彼此都十分戒备。
“兄弟借个火？”羊倌递给八连的一个士兵一根烟，冷不丁询问对面的一个老兵。
那个老兵原本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一时间愣在那儿，片刻之后回过味来，接过羊倌的烟使劲点头。
“要得，要得。”
说着那个老兵从破烂的口袋里取出皱巴巴的火柴，擦了好几下才点着，火焰瞬间点燃，赶紧双手拢着防止吹灭给羊倌点上。
等羊倌轻点了下他的手之后，再往回给自己点的时候，那火柴已经熄灭了。
羊倌把点燃的香烟递给对方，那个老兵取下夹在耳朵上的烟卷，给自己点上。
两人各自叼上自己的烟卷，深吸了一口烟，吸进肺里，接着同时长长吐出一口烟气。
气氛顿时和缓起来。
“兄弟，听你口音是四川人咧？”
“对头，你似关中滴？劳资年轻滴时候去过关中，你们那好耍滴地方多着咧。”
“莫你们那富裕，民国二十二年，额去巴中贩盐，差点就被你们那滴人给弄死咧。”
“哈哈，你个龟儿子还敢往我们那贩盐，你晓不晓得额们那私盐多滴很，都是我们往你们那个地方贩盐。”
随着两人的闲扯，五连与八连的士兵们也纷纷凑到了一起，有的以军龄划分，有的是家乡划分，彼此分享着自己的好东西。
总体来说，五连的人因为是老部队，待遇要高得多，身上总有一些闲钱买小玩意儿。
八连的士兵们虽然比较穷，但是爱自己造一些小东西，彼此凑在一块儿交流着碰到趣事。
有的时候口音听不懂，也不在意，鸡同鸭讲也聊得起劲。
尤其是几个客家人，说的话几乎没人听得懂，不过大伙儿都勾肩搭背吹嘘彼此的战绩，仿佛要不是那群蹩脚军官瞎指挥，此时都已经打到东京活捉鬼子天皇了。
中间许大勇三人出了指挥部看了下外面吵吵嚷嚷的人群，发现没有打架的迹象，就继续回去分配防线的问题。
第四百九十八章 再起波澜
太阳落山前，被命令在县城抵抗的庞团长，早在鬼子出现之前就甩开部队跑了，城内的守军抵抗微弱，鬼子只是象征性开了几炮，就轻易占据了阳县。
被打散的独36旅官兵仓惶乱跑，有的往西南方向的桐柏山逃窜，碰到了正在挖掘工事的独立团。
对付这些已经打没了魂的溃兵，许大勇是没想着收留的。
这不同于当初在双沟的时候，这些溃兵刚刚遭遇鬼子的猛烈进攻，根本没时间调整心态，而真正有血性的，大部分都死在了战场上。
最后还是卢志勇劝他收留了这些人，因为阳县的骤然失守，让桐柏山失去了屏障，需要收容这群溃兵加强力量。
溃兵涌入的不多，大部分不是死在了路上，就是慌不择路跑到了别的地方，有的可能已经脱下军装钻进百姓家里。
至于最后一种能不能活下来，比较难。
毕竟这些人在阳县没干什么好事，八成也是被推出去枪毙的结局。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这时候所谓的民族大义，老百姓们并不会承认，他们只会想起前段时间这群大兵们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善恶就是如此简单。
……
钻入桐柏山的溃兵们脱离了险境，稍微平复好慌乱的心情，彼此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大部分溃兵还是按照平日的习惯，以连排为单位凑到一块。
虽然刚入五月，可早晨晚上还是有些冷的，加上逃亡了一路，很多人肚子里早就饥肠辘辘。
好在收留他们的独立团没有特别过分，晚饭的时候也给他们送来了食物。
虽然食物不太好，每人只有两个窝窝头，连个咸菜都没有，可大部分溃兵并不计较。
能活着就算不错了。
可凡是就怕对比，看守他们的同僚并没有避着他们，领取了自己的食物，就待在原地吃起了自己的饭菜。
没错，人家不仅有饭，还有菜。
远远溃兵们就闻到了菜汤的香味，而且有鼻子灵的，还能从中分辨出有野猪肉。
吃的主食也是馒头陪着杂粮饼子，比他们仅有的窝窝头强很多。
可是没人敢对此表达不满，逃亡的路上，大部分人都把枪支丢了，没了武器的他们，心里毫无底气，其中一小部分人认为人家能收留自己，已经很顾念同袍感情了。
当然，大部分人心里还是不舒服的，毕竟自己是中央军，往日的高高在上还没有一下子转过弯来，只是目前迫于形势，不得不承认现状。
一位少校营长周围聚集着几位军官，手中的晚饭跟普通士兵一样，也是两个窝窝头，而且还是那种明显掺了不少麸皮的窝窝头。
一个少尉不知道从哪给他弄来一碗汤，应该是不远处的人喝剩下的，汤底偶尔能看到一点碎菜叶，好在表层能看到一些油星。
少校强忍着喝了口已经有些发凉的汤，入口一股腥膻味，胃里一阵翻涌，恼怒地摔掉木碗，气得大吼。
“狗日的，这不是明显欺负劳资吗？”
骂完之后，他起身对着身后的溃兵们喊道：“兄弟们，咱们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全怪某些人见死不救，要是他们及时增援，咱们怎么可能一天就把县城给丢了！”
下面的溃兵们有些骚动。
其实大部分溃兵心里清楚，这场败仗跟救援不救援根本没什么关系，前头败得太快，北龙山那连抵抗都没抵抗，就直接撒腿跑了。
友军真的增援来了，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不过人潜意识里，就会认同对自己有利的解释，不管这个解释合理还是不合理。
偶尔几个有点良心的士兵，在底下嘀咕两句公道话，却被旁边的人恶狠狠瞪了回去。
渐渐地，场面越来越躁动，大部分溃兵都认同了那位长官的话。
“咱们是打了败仗，可咱们依旧是英雄，兄弟们，你们说死去的那些多兄弟，看到咱们现在这个样子，他们能甘心吗？”
“不甘心！”
“不甘心！凭什么！”
渐渐溃兵们的喊声越来越大，看管他们的八连士兵看到这一幕，急忙放下手中的饭菜，端起武器警戒地看着这群溃兵。
有人觉得事态可能要扩大，小跑着去前线指挥部报告。
“既然咱们是英雄，那咱们就得有英雄该有的待遇，凭什么咱们只能啃窝窝头！咱们也得吃馒头！也得吃肉！”
“长官说得对，咱们拼了命，就应该拿到咱们应得的！”
“长官你下命令吧！”
那位少校扫了眼有些紧张的八连士兵，自信对方不敢真的开枪，大手一挥：“兄弟们，跟我去要个说法，咱们不能这么当王八！”
“要说法！”
“要说法！”
大部分溃兵扔掉了手里的窝窝头，聚在一块往警戒线缓缓移动。
对方有一些是他们熟悉的同僚，前不久还跟他们在一起混过，甚至有的人当初就是巡逻队的，亲自放走了这群人。
少校看着举着枪对着他们的那群士兵，有意落后了两人，他虽然笃定对方不敢真的杀人，接下来还要靠他们抵挡鬼子，可一旦哪个人枪走了火，那死得可就太冤了。
果然，当溃兵们慢慢靠近那群士兵的时候，对方只敢大声吓唬他们，要他们后退，否则开枪。
只是随着距离越来越短，那群士兵们依旧没有开枪的迹象，这让大部分溃兵心里胆气越来越壮。
而原本他们聚集的地方，只有寥寥十几个人留在原地，没跟着他们参与这场争取自身权益的集会。
“退后！最后警告一次，退后！不退后我可要下令开枪了！”
“马洪涛，劳资认识你，你倒是开枪给劳资看看！”
“马德，要不是你们提前逃跑，我们怎么可能挡不住，都赖你们这群怕死的孬种！”
“你们胡说，你们挡不住，赖我们什么事！”
“你们可是团里最能打的，武器也是最好的，你们要是还在……”
“哒哒哒……哒哒！”
民二十四式重机枪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两方人的争吵。
一串子弹在两方中间的空地上扫过，溅起的泥土停止了溃兵们的前进。
第四百九十九章 处置
许大勇在双方即将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制止了对方的暴动。
他脸色十分阴沉，本来他就是东北军出身，对中央军就不怎么感冒，加上丢了东北之后，平日里没少遭受中央军的压迫，对这些人更是没有好脸色。
晚饭的分配，就是他做主要求的。
即使是老兵极少的七连，都有馒头和菜汤，给这群溃兵只有一人两个窝窝头，还是带着不少麸皮的。
歧视，虽然不道德，却是这个时代十分常见的现象。
他冷眼看着这群溃兵们刚要骂娘，没想到对方人群里竟然先闹了起来。
“兄弟们别怕，对方不敢真的杀人，杀伤同僚可是重罪，真出了事，我亲自到渝城告他们去！”
溃兵们闻言似乎感受到了力量，心想着自己要求的并不过分，只是想跟那些人吃一样的饭菜。
和尚摸得，贫道为何摸不得？
两个溃兵自认为是好汉，越过众人迎了上去，大有风萧萧兮的味道。
“有本事就开枪打死劳资，劳资面对鬼子的飞机大炮都没怂过，还怕你们这点小场面？”
后面的很多溃兵闻言不禁叫起了好，一些人跃跃欲试，似乎也想加入进去。
可惜‘好汉’们搞错了对象，操纵机枪的是许大勇，他连燕子丹是谁都不知道。
十三太保里，除了死去的大个儿，也就他敢毫不顾忌地开枪杀人了。
他没有跟这群溃兵们解释，直接就双手握住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十几颗机枪弹出膛钻入了两位‘好汉’的身上，打得两人浑身抖动，等枪声结束，两人才噗通倒地。
叫好声戛然而止。
“妈了个巴子，还有哪位好汉？！”
“咋滴，哑巴了？不能挺能耐的么？劳资看看你们这群只会逃跑的杂碎，到底有没有胆子顶着劳资的机枪冲，真有这胆子，劳资天天给你们烧纸钱！”
溃兵们面面相觑，不是说对方不敢开枪吗？
那位少校咽了口唾沫，没想到今天遇到了狠角色，说杀人就杀人了，这又不是在战场，这人胆子够大的。
许大勇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刚才谁特娘挑事的，给劳资站出来……怎么，就嘴皮子那点能耐，到了真章就特娘怂了？”
溃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指认，又觉得不地道，不指认，又怕那狠人不放过他们。
“哒哒哒……”
许大勇靠近那群溃兵的边缘又扫了一梭子，其中最近的一颗打中了其中一人的脚面，毕竟又不是站队列，不可能那么整齐。
被打中的那人捂着叫惨叫，许大勇浑然不顾。
“不出来，劳资就拿着你们当炮灰去消耗鬼子的炮弹，相信我，劳资绝对干得出来！”
少校几位军官脸色一变，因为所有溃兵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们。
“原来是几个当官的杂碎，都给劳资出来！咋滴，想让劳资动粗？”
少校等人无奈，只能灰头土脸出了人群，有两个军阶小点的不想出去，却被溃兵们悄悄推了出来。
许大勇恶狠狠盯着几个军官，大手一挥：“绑了！战前聚众闹事，意图引起哗变，推到工事前面毙了！”
少校吃惊地看向许大勇，他一直都坚信对方是不敢对他怎么样的，不说他的背景，好歹自己是个少校，已经是中级军官了，对方怎么敢就这样枪毙他？
“你没权利枪毙我！”
几个八连士兵犹豫地看看那个少校，又看看许大勇。
许大勇眼睛一瞪：“妈了个巴子，劳资说话不好使？你们特娘想跟这群杂碎一样？吃的谁的饭不知道吗？”
士兵们闻言深吸口气，纷纷上前去绑人，却不料那位少校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撒腿就往西北方向跑。
士兵们正要去追，不料许大勇直接操纵机枪将那少校的后背打成了筛子，等两个士兵跑到前去，就发现那个少校已经没气了。
这下几个溃兵军官是吓傻了，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发誓都是那个少校蛊惑的他们，他们可是对独立团忠心耿耿。
许大勇原本是不想放过这些人的，最后还是卢志勇觉得震慑的效果已经有了，这群溃兵肯定不敢再闹事了，才让许大勇放了这几个军官。
……
桐柏山并不止独立团一支部队，还有西北军桂军等数支武装。
鬼子这次进攻的规模十分大，是自武汉会战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
桐柏山南麓的大林店是桂军面临申城方向的主要防御阵地，背靠大山，地形优势明显。
即便如此，鬼子依旧派出了大量兵力，以一支旅团配从下游抽调组成的一个支队，向桐柏上方向进攻。
明港方向，西北军的两个师也遭遇鬼子的进攻，由于这里地势比较平缓，鬼子用一个战车联队打头，在傍晚前正式突破了果军阵地。
也就是说，这场战役第一天的时候，整个棘阳以北的防线，几乎被鬼子轻易突破。
几支部队不得不被迫后撤，鬼子北线取得极大的进展。
独立团的几支敌后部队已经潜伏到鬼子的控制区，只是战场纷乱，偶尔碰到打散的部队，传来的消息真真假假，一时辨别不清楚。
……
刘麻子带着一连驻扎在一处山洞里，前面不到十五里，就是一条往西的公路。
一下午的时间，侦查部队数着最少有几十辆卡车和数不清的马车往西前进，连绵十几里的道路，都是鬼子的身影。
这种情况，即使是独立团全部主力出动，都不一定能讨得好。
前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鬼子，他现在手上不到二百人，不可能去拿鸡蛋碰石头。
“营座，听说南边也有好几千的鬼子，根本就没咱们能下得去口的地方。干脆他们去掏他老窝去吧？”
刘麻子缩在山洞口沉闷地抽着烟，额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保险点，看看情况再说。你特娘怎么知道鬼子老窝的人就少，而且你也不看看咱们什么装备，你还当大炮就在咱们屁股后头跟着？”
没有正经的火炮，攻坚几乎不可能，别说他手上这点人了，就是再多十倍，都不一定能啃得动有城墙作依托的小股鬼子。
第五百章 遇敌
周大毛已经躲在山里三天了，同时他与王天存和团部都失去了联系。
山下的道路几乎被完全封闭，甚至他们碰到了鬼子的搜索队，好在及时发现，躲避了过去。
贞利赌坊的老板这段时间只送了三个消息。
第一个是合作打劫了一家商旅，同样这也让对方知道了他们的实力。
有迫击炮的果军，人数肯定不止这么点，山里可能还有更多。
周大毛对这个误会欣然接受，同时还从对方手里买到了不少好东西，尤其是粮食。
第二个消息的时候，已经临近月底，告诉了他们一伙鬼子伪军的清乡行动。
这次不是联合作战，周大毛鉴于鬼子人数较多，并没有留手，让老兵们全力进攻，配合机枪迫击炮，击毙了十几个鬼子，以及俘虏了四五十个伪军。
第三次就是上个月29号那天，对方突然传来消息，这段时间他们要返回县城，什么都不做。
同时隐晦提醒他们，城里多了很多日本兵，几千人的规模，接下来很可能要有一场大战。
果然，1号那天大批大批的鬼子就从山下的公路经过，蜿蜒的队列让侦查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赵六蹲在他旁边，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并没有点燃，只是一遍遍闻着味道。
后面几个衣衫不整的老兵羡慕地看着前头的赵六，却没有一个上前讨要一根。
周大毛轻咳一声：“六子……”
赵六眼皮没抬就开口拒绝：“别打主意，说啥都白搭，上一根才抽了多久。”
周大毛发泄般命令道：“时间到了，该你去替岗了！”
赵六无所谓地起身拍了拍屁股，根本不在意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哼着小调往山那边走去。
鬼子的封锁太突然，虽然粮食不缺，可是烟却是彻底没了来源。
独立团的人大部分都是老烟枪，在后方的时候，香烟还有团部供应，等到了前线，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鬼子这次似乎并不是扫荡，搜山规模不大，除了在交通节点驻扎了不少兵力，其余大部分都往西面涌去。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偶尔的鬼子搜索队往山这边搜寻，也不知道是打击土匪，还是确认这边有他们的存在，担心破坏后勤补给线。
“连长，鬼子这次出动规模这么大，啥时候能退啊？”
周大毛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去？要不你下山问问鬼子他们什么时候撤？”
几个老兵化身为战略分析家，一个个头头是道的在那分析鬼子这次的进攻规模有多大，是准备占据还是只是打击本战区主力部队就撤退。
这一幕跟后世的键盘侠们差不多，就是缺了点上帝视角。
周大毛没有参与进去，他考虑的没有那么多，他只是想着团座前段时间传给他的命令，伺机打击鬼子的有生力量，要是能截断鬼子的补给线，那就更好，不过却要他们量力而行。
现在这种情况，山下二三百个鬼子，怎么打击？
不被鬼子抓到尾巴歼灭就算不错了。
暂时想不到破局方法的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怎么办。
过了段时间，一个奔跑的人影从山头跑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正在树荫下休息的六连战士们，全都站了起来，目光投向跑来的赵六。
……
鬼子中尉拄着军刀看着对面的山顶，接过身旁士兵递来的水壶，轻轻摇了摇，扭开壶盖小口抿了口，就递了回去。
虽然不是暑夏，可白天依旧天气炎热，搜索了一上午的士兵们，水壶里的水已经消耗大半。
而在这山区里，根本就找不到补充水源的地方。
他们是后卫部队，负责的主要是后勤补给线的安全，并没有多少立功的机会。
这一路上，他们也碰到了一些民兵游击队，有一些不怕死的竟然妄图袭击他们，都被他们轻易击溃，光是死在他们手里的支那人，就不下一百人。
只是这些战绩根本无法报上去，都是些拿着梭镖大刀的民兵组织，手里有枪的不到十几个，这种简单的屠杀，根本就提不起少尉本人的兴致。
愚蠢的支那人竟然一直妄图反抗帝国的统治，真不明白他们哪里来的勇气。
前天收到一支搜索队的消息，山中似乎聚集着大量的反抗武装，甚至看到了他们训练的操场，他这才主动请缨，想在这难得的机会中，寻找那么一丝可能的功劳。
他现在心中不停祈祷，千万不要是支那土匪那群不堪一击的货色，这样的话，他的中队长职位不知何时能扶正。
这次他带着手下的两个小队，参与搜山任务。
已经走了一上午，却一丝看不到半个人的影子。
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鬼子中尉顺势看了下手表，已经一点半了，两点前要是还搜索不到那支不明武装，就必须要撤退了。
他不可能在这里浪费大量的时间，毕竟山下的交通线，才是最重要的。
咦？
那是什么？
鬼子中尉紧走几步赶到一旁的草丛里，捡起一个烟头仔细看了看，慢慢的，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烟头稀疏的烟丝，证明这根香烟刚抽没多久，要不然不可能这样完整。
他抽掉手套，摸了摸烧焦的位置，虽然没了温度，却轻轻一搓就搓下了烟灰。
敌人距离他不远！
“停止休息，立即对周围展开搜索！”
……
“很多鬼子？你确定？”
赵六喘气回道：“这时候，我能拿这个开玩笑嘛？就在咱们后面的那座小山，不到一里地，少说一百个了！”
周大毛脸色难看，没想到鬼子搜到这么深了。
“连长，打吧，一百来个鬼子，咱们啃得动！”
“对头，咱们对这里可熟悉滴很，怕他个锤子！”
附近的几个老兵纷纷请战，闷在这鸟不拉屎的山里，都已经快憋出病来了。
他们毕竟不是游击队，思想中惯性想得还是阵地战，这种思想并不是一下子就能改变过来。
周大毛掏出怀表咔哒一声打开看了下时间，重新合上揣了回去。
“不打。收拾东西往北边跑！”
第五百零一章 长跑比赛
鬼子中尉终于抓住了那支不明武装的尾巴，根据前头报告的消息，那很可能是一支正规军。
判断的依旧很简单，对方的军装比较整齐。
鬼子中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兴奋地跳了起来，在山里竟然藏着一支正规军，看来天照大神是听到了他的祈祷，平白让这份功劳落入了自己的手中。
而且前头士兵报来的消息称，敌人数量并不多，还不到百人，而且已经向北逃窜。
这一趟自作主张搜山，果然不虚此行！
不过该有的小心他不会扔掉，为了防止敌人埋伏，他将部队拆分成两段，每个小队为基本单元，分头向敌人追去。
……
周大毛在后头给士兵们打着气，偶尔看下后面已经展露出来的鬼子。
他们已经跑了六七里地，可身后的鬼子丝毫没有放过的意思。
鬼子这是要跟他们比赛跑？
不过说实话，鬼子的体力的确不错，六连虽然因为身处交界处，得到的补给并不是特别多，可基本的粮食供应还算跟得上。
后来打通了黑市的渠道，加上时不时能打些野味补充营养，士兵们的体力普遍很高。
可即便如此，跟鬼子的距离一直没有拉开，甚至还有缩短的架势。
周大毛心里骂娘：这特娘是跟劳资耗上了？
他没有让部队留下打埋伏，是因为担心周围有别的鬼子队伍，要是听到枪声包抄过来，那整个六连就危险了。
即便鬼子没有支援，就凭这一百多个鬼子，以六连目前的情况，打起来也是伤亡惨重，甚至稍有不慎，就可能全部交代在这里。
“兄弟们加把劲，到了前头山梁上，咱们歇一会儿。”
爬山可不是走平路，体力消耗十分快，跑了不到五公里，士兵们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看了眼前面似乎距离不远的山梁，大伙儿拄着枪喘粗气。
望山跑死马！
回头看看身后两里多外的鬼子，士兵们只能彼此鼓劲继续往山上跑。
……
鬼子中尉接过部下的水壶，这次不再客气，咕咚咕咚喝下一大口。
“该死的支那人，体力什么时候有这么好了。”
别看身高上，他们普遍不如敌人，可体力上，他们是十分自信的。
充足的营养让大部分人体力充沛，肌肉发达，以往在追击上，无一不是他们占据上风。
可这次，那群敌人竟然不怎么逊色于他们。
气恼的部下有些在距离千米外，就朝着那群敌人开枪，试图阻止敌人的逃跑。
可惜虽然三八式步枪的有效射程十分优秀，可在这么远的距离上，也只能是全靠信仰。
浪费了上百发子弹，可敌人依旧跟被撵的兔子一样，奋力撒欢地跑着，丝毫没有人中弹受伤的迹象。
少尉小队长大口喘着气，浑身的热汗湿透了军装，军帽下边浸湿成了褐色。
“中尉，这样下去士兵们即使追上，也没了力气开枪了。”
鬼子中尉早就不顾军纪解开了军纪扣，眼中只有远处步伐已经缓下来的那支支那部队。
“我们累，敌人更累，你要相信帝国士兵的忍耐力，他们都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士兵！追击！”
于是追击继续，前头近百个黄绿色军装拼命逃跑，后头一百多个土黄色军装奋力直追。
……
赵六仰躺在杂草中，周围的士兵们跟他一样横七竖八躺下，有水的喝水，没水的等别人喝完再借。
好在他们知道水源在哪，也有水桶接水，逃跑前水壶的水大半都是满的，而原本的水桶，已经被踹翻，没留一滴水给鬼子。
周大毛观察着鬼子的动静，发现鬼子在他们翻越山梁后，也停了下来，正在原地修整。
娘的，要是克虏伯儿在，管你们队形多散，几炮下去，一个个全得去见阎王。
他还不知道克虏伯儿已经被卖给了上面。
“连长，鬼子似乎在准备进攻了。”
周大毛看着两团鬼子并没有靠拢，反而继续分成两股，应该是打着包抄的主意。
他回头看了眼后面扛着迫击炮的五人小组，扬声问道：“还有几颗炮弹？”
“还剩了四发。”
周大毛有些急了：“怎么就剩了这么点？上次不是还有十七发吗？”
挂着测距的炮兵苦着脸解释：“连长，上次张庄那打鬼子，可是你要我们全力阻断鬼子聚拢的。”
“那特娘也不用十三发啊！”
“门头沟那还用了两发呢。”
周大毛蠕动下嘴巴，把想骂娘的话吞了回去。
四发炮弹，这点火力根本对鬼子造成不了多大的伤亡。
赵六已经点上了一根烟，狠狠抽了两口，递给了一旁的战友。
接着他又点了一根，递给了周大毛。
他指了指下面正在分配弹药的鬼子，对周大毛说：“连长，打不打，怎么打，你得赶紧下命令了。”
周大毛接过烟抽了一口，递给眼巴巴看着他的老兵。
“打个屁！往西北边跑，咱们带着鬼子绕圈子。”
几个正抽烟的老兵闻言使劲咳嗽。
“咳咳咳，啥？还要跑？”
周大毛已经站起了身，没好气骂道：“你不跑就留下给鬼子挡枪子！”
“……”
……
鬼子中尉正在跟两个小队长商量进攻的计划。
士兵们的疲惫他知道，他本人都累得胃里难受，此时即使有生鱼片和寿司摆在他面前，他都没有一点胃口。
不过这都不是重要的，战功就在面前，要是能歼灭这股敌人，不仅是他中队长的职位能扶正，甚至还能凭此功劳晋升。
至于敌人的人数跟己方差不多相当，这根本不是问题。
没有埋伏的情况下，面对面战斗，他对部下的战斗力十分有信心。
“中尉，你看！”
“？？？”
鬼子中尉顺着部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山梁上的敌人正顺着山梁往西北边继续开始了逃亡。
八嘎！
该死的支那人！
难道除了逃跑，一点对抗皇军的勇气都没有吗？
懦夫！胆小鬼！
鬼子中尉气得牙根直痒痒，可已经追到这里了，让他放弃根本不可能。
正在彼此分发弹药的士兵们，很多还没做完，就不得不中止，继续开始了追击的步伐。
第五百零二章 冠军是谁？
越往北树木越少，裸露的黄土被一只只践踏的脚溅起淡淡的黄色土雾，经过的六连战士传过土尘，让沾在脸上的灰尘顺着汗水流下，一个个成了大花脸。
入队较晚的新兵在长途跋涉中，体力差距还是显露了出来。
跟破风箱似的喘着粗气，很让人怀疑下一刻能不能续上下一口气。
他们已经停下了休息，后面的鬼子跟他们一样，也在千多米外停下了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喘粗气。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路上两支武装追追停停。
起初鬼子还想趁机进攻一下，六连则在原地休息了三四分钟后，积蓄起仅存的力气，向着靠近他们的鬼子开枪。
枪法极差，开了三轮枪，唯一的战果就是让鬼子不得不趴下跟着休息。
趁着开枪的时间稍微休息会儿，六连就会继续踏上逃亡的‘征程’。
这种方式持续了两轮，接下来鬼子就学精了，六连停下休息，他们也跟着停下休息，双方的长跑比赛像是一种体力和意志力的比拼，枪法战术拼刺技术等根本丝毫没有较量的机会。
“莫要，莫要挨劳资，劳资现在都想把这破枪给扔咧！”四川老兵依着一个战友，浑身像面条似的软弱无力。
被依着的那个河北老兵拄着枪骂道：“滚，滚你个蛋，你特娘后背黏糊糊的，离劳资远点！”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毫无动作，似乎连抬起手推背后的人的力气都没了。
赵六跟一条死狗一样索性躺在了地上，不顾身下小石子硌人的难受，只想趁着这难得的休息时间，好好恢复下体力。
他的军装已经脏得没法看，仿佛想学着松林里的野猪，在军装上滚上一层厚厚土垢组成的硬壳，借此阻挡子弹。
所有人都没了往日里的形态，所谓的军容早就不知道扔到了哪里。
几个水壶里还有水的士兵，将水壶递给身边的战友。
每个人都只是抿一小口，让那一小口水停留在嘴里，享受着片刻清凉带来的舒畅，然后才会分几次将那一小口水分批吞咽，湿润着快要冒火的喉咙。
偶尔停留在嘴边的水滴，也只是不舍得舔一下嘴唇，让嘴唇看起来不是那么干燥。
已经没人有力气骂后面的鬼子了，鬼子的锲而不舍让所有人有苦难言，所有人都在抓进时间休息。
……
鬼子的状况不比六连强多少，甚至更为恶劣。
早就断水的他们，全凭一股意志力在强撑。
脱水已经是他们面临的最大敌人。
鬼子中尉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前方的敌人就像是翻盘的希望，在支撑着他继续投注。
部下已经不止一次在劝诫他放弃了，可战功的诱惑，让他拼命对部下鼓劲，只要追上去，就可以轻易一个个戳死狼狈得像狗一样的敌人。
帝国士兵的意志力是无限强大的，他不停地对部下暗示，他们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士兵，凭着对天皇陛下的忠诚，就可以获得无限的力量。
可惜这种鼓励，随着时间的拉长，效果越来越弱，很多士兵已经在脸上显现出那种不以为然了。
鬼子中尉的理性告诉他，部下已经处于失控的边缘，连他这位长官都处于缺水状态了，士兵们的情况可想而知。
不能再追了，再追下去，到了晚上，自己将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
可前面敌人那狼狈的样子，又让他感情上十分接受不了。
战功就在眼前，岂能轻易放弃！
天赐不予，反受其咎。
他脑海中莫名想起了中国人的这句成语。
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快五点了，距离天黑已经不到两个小时了。
两个少尉小队长看到他的动作，张了张嘴，继而无奈闭上，似乎已经放弃了劝诫的打算。
鬼子中尉心下凛然，再看看周围一双双饱含着猜忌的目光，他猛然醒悟。
“休息十分钟……”
鬼子中尉环视一眼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士兵：“撤退！”
撤退的命令一下，士兵们愣了下，继而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凝重的气氛消散一空，甚至已经有鬼子情不自禁喊出了“板载”的欢呼。
……
周大毛看着西斜的太阳，狠狠咬了咬牙。
鬼子要是太阳落山前继续追击，那就找个地方狠狠给鬼子来一下，宁肯消耗宝贵的子弹，也要跟鬼子拉开距离，以便趁着黑夜……
“连长，你看，鬼子撤了！”
周大毛急忙举着望远镜看去，果然发现鬼子已经乱糟糟向来路撤退。
六连的战士们顿时欢呼一片，不少人扯着沙哑的嗓子，向撤退的鬼子污言秽语。
“连长，鬼子已经没力气了，你看那队形，已经慌乱得不成样子了，干脆咱们追上去咬他一块肉下来。”
“错，被追咗下昼，一早受够喇！”
周大毛看着一副要痛打落水狗样子的士兵们，点点头，又摇摇头。
“追是要追的，不过不是现在追。”
旁边的老兵纳闷问道：“这个为啥子？”
周大毛眺望着妄图想引诱他们追击的鬼子，扯动下嘴角回道：“从这里到山下，鬼子天亮也到不了，他们肯定要找个地方休息。这里的水源地咱们清楚，可鬼子不清楚，他们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双石泉那里了。”
几个老兵眼睛一亮。
“连长你是说在双石泉那埋伏鬼子？”
“这个法子好，无名谷就在西边三里地，咱们吃饱喝足，正好抄道去弄死这帮杂碎！”
赵六隐隐感觉周大毛的计划不是这样，好奇地看向对方说道：“老大，你应该想在一棵松那埋伏吧？双石泉那可没有好的埋伏地点。”
周大毛嘿嘿一笑算是默认，扯动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大手一挥。
“兄弟们，走，咱们先到无名谷那休息半小时，等吃饱喝足了，就去告诉鬼子这片山里谁特娘才是老虎！”
六连的战士们欢呼一声，再也没理那群假装撤退的鬼子，大摇大摆翻过了山梁，彻底没了踪影。
鬼子中尉在看到这一幕之后，无奈下令士兵们重整队形，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印象中的水源地撤离。
第五百零三章 深夜伏击
鬼子士兵们垂头丧气，鬼子中尉却是几乎被气炸了肺。
好不容易抓到的大鱼跑了，这让他如何不恼怒？
升官发财的机会就这么从手中溜走了！
回去后，一定要向上级汇报山中藏有大量的不明武装，确切发现的就有一支成建制的支那正规军中队。
这边的据点，唯一兵力规模尚可的，只有自己这个中队。
到时候要向上面要求军事打击的命令，将两支后勤小队归拢到作战序列中，再带上一些便衣队和伪军，对山里的这支不明番号的胆小鬼军队，来一次彻底的毁灭性打击。
只要抓到一个，他就要亲自看下对方的头颅！
天色已黑，缺水的鬼子们走路越来越蹒跚，好在温度已降，加上再走一段山路，就会发现水源，这才支撑着鬼子们用临时点起的火把，向着希望前行。
深夜中举着火把，无疑是敌人们最好的靶子。
只是在鬼子们看来，那群胆小鬼在他们‘仓惶’撤退的时候都没有追击，肯定已经是彻底被吓破了胆，要不然这一路之上不会连个骚扰都没有。
大部分鬼子们都饥肠辘辘，没人吃得下东西，干渴已经让他们彻底没了胃口。
很多人已经幻想起用缴获的支那大缸洗澡的场景，甚至有人提议明天要找个村子，好好享受一下热水澡。
山中行军，最容易迷失方向，失去标识物。
鬼子中尉在副官展开的地图里，配合着指南针，回想了下刚才遇到的标识物，默默估算了一下。
“方向没错，前面不到三公里，就是标识的水源地。跟士兵们通报一下，再走半个小时，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鬼子中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一片漆黑，瞳孔缩小，继续补充道：“让士兵们小心，不要放松警惕，预防敌人趁夜袭营。必要的防御措施必须做好，小队长分队长要安排好执勤。”
虽然眼看着敌人远离了他们，可该有的警惕他并没有放松。
……
六连士兵们早已经吃饱喝足，甚至还额外多休息了半个小时。
一整个下午的逃亡，很多战士们早已经精疲力尽，即使经过食水的补充，加上半小时的休息，大部分还是觉得浑身肌肉酸痛。
不过体力已经恢复大半的他们，已经被鬼子的状况好了太多。
此时的他们就趴在一处算不上山的丘陵上，光秃秃的山上，有一颗老松树。
这个地方没有名字，是六连战士们自己给取得——一棵松。
后面不到四里地，就是附近二十多里地唯一的水源地双石泉，那里是一片开阔地，并没有十分适合打埋伏的地点。
一棵松虽然坡度平缓，地利也并不险要，可这里已经是周围最好的埋伏地点了。
鬼子想去后面的双石泉，这里不算必经之路，可却是最便捷距离最短的经过地点。
周大毛相信，没了水的鬼子，肯定不会绕路，真要是饶了，大不了这仗就不打了。
鬼子没有让周大毛失望，当几个火把出现在远处的时候，所有战士们兴奋地摩拳擦掌。
被追了一下午的鸟气，终于可以发泄一下了！
不管是六连原先的老兵，还是新加入的粤军班，亦或者是才打了两场小规模战斗的新兵们，都被下午鬼子锲而不舍的追击，搞得心头直冒火。
他们是骄傲的六连，没有一连强大的自动火力，没有二连精准的射击水准，没有三连动不动就嗷嗷叫上前拼刺刀的疯狂，但是他们自认为自己一点不差，因为死在他们手里的鬼子，依旧不少。
团里裁撤过七连八连九连等等，可每次到了他们这里，就不得不停止。
为什么？
凭的就是手中的战绩，即使只有一个人活下来，那也是全能六连！
包括刚加入一个多月的粤军班，都不由自主融入了六连的这种氛围里。
“咔嚓，咔嚓……”
枪栓拉动的声音此起彼伏，没人担心自己会手抖走火，就是新兵们，也已经快速成长了起来。
让他们成长的，不是别的，是一次次死亡中，得到的教训。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五十多个新兵生下来不到三十个。
这也是周大毛敢在黑夜中阻击鬼子的底气。
“通知炮组，五轮枪之后，再打照明弹，两个都给打了，错开时间。”
“前头的鬼子放过，等大队鬼子到了山脚下之后，才准开枪。”
“让三排护好重机枪和迫击炮阵地，鬼子要是反攻，任何时候都不准反冲锋，就给我钉在重机枪阵地上！”
三排的人数最少，只有二十人两个班，周大毛没想彻底吃下这股鬼子，只打算狠狠咬下鬼子的一块肉，争取让一半鬼子留在这里。
……
鬼子们又渴又累，眼冒金星，三十多里山路，他们走了五个多小时。
中间走走停停，所有人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得知前面三公里就是水源地，所有的鬼子身上重新充满了力量，向着记忆中他们取水的地方加速前进。
小队长分队长起初还要士兵们加强戒备，可看着士兵们加快的步伐，平日里的威严似乎没了作用。
甚至在他们内心里，也跟士兵们一样急切。
队列已经凌乱，没人顾得原本还稍微有些建制的队列，所有人都想赶紧能到前面喝上水。
原本两列的火把，已经十分散乱，在前头负责搜索的鬼子，几乎聚成了一团，后头的鬼子也在加快步伐，向着前头的鬼子追赶。
鬼子中尉两次要求部下按照建制行军，可所有的士兵似乎都忽视了他的严令，这让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得到了极大的挑衅。
身旁的中队部少尉，隐晦提醒了他此时危险不大，不能再让士兵们失去希望了。
鬼子中尉眺望下四周的漆黑，只好安慰自己，即使真的遇到了袭击，只要火把一灭，敌人就不会讨得了好。
何况他们一路走了这么远，敌人也不可能追到他们前面埋伏。
“砰！砰！砰……”
“哒哒哒……”
“轰！”
一连串的枪声爆炸声骤然响起，只听到跑在最前面的鬼子，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惨叫。
第五百零四章 胜利和转移
周大毛原本的命令是等鬼子前队走过，再向中间的鬼子发起进攻。
由于他们赶到这里的时候时间紧急，根本没有时间挖掘掩体。
埋伏的地点也并不特别好，左侧射界有一部分被下面的一处小土丘抵挡，只要鬼子跑到那里，伏击的效果就会大大削弱。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土丘那埋设了几颗土制地雷，杀伤效果十分十分有限。
而且按照常理，鬼子的前队搜索人员，都不会很多，一般来说，两个小队的鬼子，前面搜索的不会超过十个人。
可是在看到鬼子前队聚集的大量鬼子兵后，他发觉实际情况并不是如此。
可能是因为口渴的原因，前队的鬼子已经超过了三十人，甚至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不仅如此，鬼子的队形还十分散乱，几乎聚在了一起，毫无组织和警惕可言。
于是在看到这一现象后，他来不及下达命令，率先就带领着周围的士兵对前队的鬼子展开了袭击。
临时改变作战计划，让一部分士兵有些不知所措，火力的持续不是特别连贯，尤其是迫击炮，在鬼子散开后，才来得及开炮，杀伤效果并不是特别理想。
好在鬼子由于慌乱，并没有即使熄灭火把，在火光的照耀下，六连的射击目标比较清晰，可以放心地进行射击。
鬼子终于反击了，在四五轮枪之后，一部分鬼子习惯性寻找起了掩体，向着枪口火焰的地方摸黑射击。
鬼子中尉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就趴在了地上，周围的大部分鬼子，也是如此。
看到东边山顶上时不时冒起的火光，鬼子中尉气得差点咬碎了钢牙。
八嘎！这群懦弱的支那人，竟然毫无武士道精神，只会趁皇军疲惫的时候偷袭！
“灭掉火把！掷弹筒发射照明弹！机枪掩护！所有人寻找掩体反击！”
他的命令没有丝毫的问题，是一位军官在此刻最合适的应对方案，可惜他忽视了士兵们的状态。
只要是人，就会有极限，连续跋涉了十几个小时，干渴脱水早就让鬼子们浑身乏力，眼神恍惚。
听到枪声立即卧倒，已经是鬼子们极其有素质的体现了。
几个仓促去灭火把的人，被轻重机枪和各式步枪重点照顾，虽然最终还是灭掉了火把，可付出的却是数个鬼子生命的代价。
鬼子掷弹兵刚找出照明弹，突然“嗵”的一声，一道尖锐的声音冲上天空，紧接着一道白惨惨的白光照耀着整个大地。
枪声再次急促了起来，鬼子中尉只感觉敌人的那挺重机枪，在向着他这边延展射击，甚至在照明弹的白光下，看到地面打出一道道土雾，其中有两道射中了他前面二十多米的一个军曹。
几个小队长和分队长正在慌乱地向部下下命令，可因为之前混乱的行军，组织架构几乎被破坏，有的军曹曹长少尉小队长竟然聚在一起，而他们身边的士兵甚至不到五个。
相反，前头的三四十个士兵，竟然聚在一起十分慌乱地盲目射击，不仅暴露了位置，反击效果还几乎没有。
最令他痛恨的是，他看到了七八个士兵跑向了前面，那里有一处射击盲区，那几个士兵并没有反击的迹象，反而向着前面的水源地继续狂奔。
这群懦夫！等战斗结束，我一定要狠狠……
“轰！”
有一个士兵踩中了地雷，旁边的士兵毫无大碍，就是连猜中地雷的士兵，也只是抱着腿在那惨叫。
前头还有陷阱？
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了！
身为在场的最高指挥官，他必须要当机立断为部队下达准确的命令！
敌人有迫击炮，兵力也不弱，还占据着有利地形，要是这样拼下去，今天晚上很可能就会遭遇重大挫折。
至于夜间视野的影响——敌人已经打出了第二发照明弹了！
“停止射击！往前面那处土坡撤退！”
得到准确指令的鬼子们，下意识听从了长官的命令，纷纷停止射击，按照长官的命令，集体仓促着向土坡处快速弓腰跑去。
有伤兵在原地求救，可没人搭理他们。
有的人原地倒下，也没人顾得去查看。
这个时候，停下就是死亡，甚至比死亡更可怕，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有同情心。
终于，大部分鬼子跑向了那处射击盲区，伴随着两声地雷的爆炸，所有能跑动的鬼子，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
“连长，鬼子跑进王八壳后面了，怎么办？”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两侧埋伏鬼子，可是另一侧根本没有地利，而且六连的兵力本来就不多，一旦分散，很容易被鬼子各个击破。
这也是周大毛最无奈的地方——兵力不足。
“得了便宜别卖乖，一二排跟我‘礼’送鬼子出境，三排留下别让底下的鬼子跑了。”
这一夜，六连像一群巡回在草原的髭狗，咬在鬼子屁股后头，时不时追上打几排枪。
鬼子中尉在部下补充好水之后，也数次想反包围这群跟在屁股后头的髭狗。
可由于双方战斗力相差不大，加上黑夜的掩护，彼此并没有占着多少便宜。
就这样打打停停，直到东边出现了鱼肚白……
鬼子中尉紧紧咬着嘴唇，右手攥着的军刀刀柄指节发白，遥望着两公里外默默看着他们的敌人，脑海中将刚才望远镜看到的那个脑袋硕大的人影，深深印进了脑海里。
那个可恶的混蛋一定在笑！
等着，下次我再来，一定会带领更多的部队，一定会做好更充分的准备！
“回营！”
……
赵六远远向远处的鬼子比了个中指，接着笑嘻嘻看着旁边灰头土脸的周大毛。
“连长，这次咱们可是把鬼子打惨了，少说留下了近一个小队的鬼子，是不是该换地方了？”
周大毛默默注视着已经零零落落翻过山头的鬼子，掏出手表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六点了。
“三营把鬼子伤兵们都解决了？”
“嗯，就十几个，都没怎么费尽。”
“带兄弟们到下一个存粮点，把粮食起出来，找个机会越过公路，咱们到王天存那边去。”
已经五六天没接到团部的指令了，他一直不清楚团部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失去联系，这让他内心里十分没底。
第五百零五章 特战队出击
山羊终于跟队长重新汇合在了一起，这是半年多内他们再次汇聚在一起执行任务。
特战队自从成熟之后，越来越倾向于小组作战。
这种几乎全队出动的情况，及其罕见。
也就是团部那里，还留守了一个小组，作为紧急情况的后备力量。
在护送一些物资进入可能的储藏地方之后，后勤部队就已经回返。
而他们特战队则继续深入敌后，将侦查到的情况，通过便携电台，详细汇报给团部。
他们已经出来快十天了，在鬼子进攻前，就早已经出发。
可能是受上次毁掉燃油库的事件影响，鬼子盘查地十分严格，两名队员扮鬼子试图蒙混过关，差点被逮住。
鬼子也学精了，看到两个疑似间谍，并没有当场抓获，反而想以此根据线索摸到他们的老巢。
也幸亏两个队员机灵，在其中一个队员自我牺牲往相反方向逃跑之后，另一个队员将这条消息报告给了海生。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很简单，鬼子后方的兵力已经十分十分空虚。
像申城，在大部队分别向阳县和桐柏进攻之后，城内的守军仅仅两个野战小队和一个宪兵中队，一共两百多人。
而乐山县城这种，仅仅只有一个小队配属少部分的伪军。
根据这一点，海生就判断出，这次鬼子进攻的规模要远远超过以往。
整个后勤线，仅有几个重要的中转地点，有小规模的兵力驻守。
此时要是三战区和九战区积极策应，不需要太多兵力，分别用两个集团军大兵压境，那鬼子就要面临顾此失彼的境地。
当然，这种战略是上面考虑的大事，他一个小小的少校，考虑的是如何在敌人后方捣乱，最好能打击到敌人的后勤，给几支友军通报情况，找机会迟滞鬼子的补给。
“队长，已经仔细侦查过了，蒋庄、阎村的鬼子据点都没了鬼子驻扎。甚至童家镇那里也就六个鬼子躲在原先的镇公所里，这几天连露面都不露面，吃饭都是让黄狗子送。”
海生从地图上找出三个据点，继续问道：“周山镇呢？那里应该鬼子不少吧？”
侦查队员点点头：“那里有二十多个鬼子，差不多两个分队，算是方圆二十里最大的一处鬼子据点了。对了，还有劣绅马家的六十多个护院，人枪不少，据说鬼子还送了马家一挺机枪。”
海生根据比例尺比划了一下跟申城的距离，眯了眯眼睛。
申城的戒备比较森严，听幸存的那个兄弟说，追他们的时候，卡车就有两辆，这说明鬼子想依靠机动性弥补兵力的缺乏。
不过鬼子兵力再缺乏，以特战队目前的能力，根本奈何不得。
即便是加上距离他们不远的三连四连，由于缺乏攻坚手段，也根本啃不下。
除非是有大炮，可大炮运输不便，就算是从山里运出来，鬼子只要抽出部队回援，那么被大炮拖累的他们，只能被鬼子围住歼灭在原地。
不过袭击城市，并不在他们的作战计划里。
“罗县那里的鬼子还是一个小队吧？”
侦查队员想了想，有些不大准的回道：“三天前是这样，现在不清楚鬼子有没有增援。”
山羊似乎读懂了队长的意思：“队长，你是想佯攻袭击罗县，等调离申城鬼子的援兵之后，趁机拿下那三个据点？”
海生笑了笑，轻拍了几下山羊的肩膀：“你小子右手没了，也不是没好处，这脑袋瓜子倒是灵活了不少。”
山羊傻呵呵笑了笑，他丝毫不认为队长是拿他的缺陷开玩笑，反而觉得队长并没有因为他没了右手而让他躲在后面。
他依然有种被重视的感觉。
自从训练五连之后，他又继续去眼镜的三连训练了十几天，接下来由于时间不够，回归特战队跟着队长出任务。
这让他心里彻底放下右手残疾的自卑，反而在短距离射击上，表现出了跟原先一样的水准。
天才在哪一方面都容易崭露头角！
也正是因为如此，队长还是把他召回了队里，把他当成一个全能型人才。
队长不在的时候，他就接替队长指挥，队长需要他指挥各个狙击小组，他就为各个狙击小组指挥狙击目标，队长需要他负责突击，他就带领突击组抵近进攻。
前段时间在一次遭遇鬼子巡逻队的时候，他亲自带着大狗等人，只付出一个队员受伤的代价，就全歼了八个鬼子。
“俺怎么也算是老人了，都进队这么久嘞，再蠢也学会咋打仗了。”
海生摇摇头：“咱们可不是打仗，按照团座的话说，咱们这是特种作战。还有，这会不会，可不是时间久不久就能搞明白的，还得靠天分。”
他对一边的大狗努努嘴：“就像这位，你觉得他那样子打一辈子仗能学会怎么打吗？”
大狗左右看看，确定是自己之后，立马不满的嚷嚷起来。
“队长，你咋有事没事就拿我做比较呀，你咋不拿……不拿小七那小子比较，他还不如我嘞。”
猎手翻了个白眼骂道：“跟谁比不好，非得跟新人娃娃比，真是丢死个人！”
大狗理直气壮反驳：“咋滴，新人就不能比了？队长说了，咱们队里就没新人老人的区别！”
海生歪头看了眼大狗，拇指倒指着自己：“那我收回你刚才那句话，今后得分新人老人。”
大狗脸色憋得通红，气恼地嘟囔道：“你是队长，你说什么都有道理。”
旁边的人哈哈大笑，这可是难得能见到大狗吃瘪的时候，队里能让这熊吃瘪的，除了山羊也就是队长了。
等众人笑得差不多了，海生学着李景林的样子撑着下巴仔细分析了一下作战计划，觉得没有什么纰漏，就正式开始下达起命令。
“山羊，还是你带队，唔，带着虎头和书生的小组吧，在罗县外面闹得声势大点，不要怕浪费弹药，争取短时间内把鬼子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山羊重重点头：“是！”
“其余的人，在后面山洞里补充好弹药，咱们先从童家镇开始，挨个把鬼子的据点全部拔了，要是到了阎村那，周山镇那要是鬼子有动静，咱们就暂时放弃，只拔了童家镇和蒋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