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实战结束
一场目的是锻炼新兵实战的伏击战，打成了一场消耗战。
老兵们严格遵守着周大毛的方案，只是偶尔探头查看下鬼子的状况，安抚新兵的情绪，教导他们如何在弹雨纷飞的战场上保持基本的射击。
除了四川老兵之后，别的老兵并没有插手这场消耗战。
其实老兵们都很清楚，真到了战场上，平时训练的射击成绩能发挥出一成，那就是合格的士兵了，能发挥出三成，怎么也要是打了三四场大战以上的精兵。
想发挥出全部，那根本不可能，再不怕死的人，在战场上也会动作走形。
便衣队的汉奸们战斗力几乎为零，尤其是当他们拿着射程几十米的手枪时，对付百米左右的六连几乎造不成威胁。
一些人起初看到皇军冲了上来，士气还算高涨，听从命令试图往南阻击敌人，可没多久被机枪和步枪压制，在陆续死伤了两三个人之后，就索性躺在地上装死了。
现在战场的中心在道路两边的六连新兵和七个鬼子身上，周大毛是下了狠心，一定要让新兵们知道鬼子的真正实力。
七个鬼子人数不多，但是要是没有老兵的弹压和指导，手下的四十多人的新兵，是绝对打不过区区几个鬼子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打了不到十分钟，新兵的伤亡就达到了近十个，其中绝大多数阵亡，受伤的仅仅两人。
这还是新兵们有战壕的掩护，大部分仅仅露出个脑袋，这也造成了只要中弹，就几乎没了活路。
打到现在，新兵们的二十发子弹已经耗尽，甚至有几个稍微镇静点的，还从身旁的老兵那里要来了不少子弹。
而新兵们给鬼子造成的杀伤，仅仅只有一个半。
算上四川老兵的那个人头，鬼子不过是两死一伤。
这不仅仅是鬼子的枪法好的原因，还因为他们的战斗经验都比较丰富，这分明是一群老鬼子。
最关键的是，这伙鬼子在伤亡了三个人之后，竟然不再往土坡进攻，而是彼此掩护着向后面的马车撤退。
“连长，鬼子要跑！”
周大毛急忙转身趴在战壕上往下一看，果然一个鬼子背着那个受伤的鬼子往马车撤退。
一个鬼子已经扛着机枪后撤到五十米后，停下之后正向路南射击，另外三个鬼子在机枪响起之后，开始向后有序撤退。
便衣队的那群黑皮狗，在看到鬼子有撤退的迹象之后，猛地从地上爬起十多个人，像是从古墓里爬出来的僵尸，仓惶追随身后的鬼子而去。
原地留下的几个伤员，有两个人缘可能不错的，被别人架起也跟着撤退，而剩下的几个或是大声咒骂，或是苦苦哀求，可没人搭理，似乎只能留在原地等死。
周大毛知道新兵们已经失去了实战的机会了，他掏出信号枪往天上发了一颗红色信号弹，沉默的迫击炮轻重机枪突然咆哮了起来。
不再掩饰火力的六连，朝着正往马车位置撤退的鬼子猛烈开火，迫击炮弹那刺耳的尖啸声，吓得鬼子和便衣队大惊失色。
敌人竟然有火炮？
虽然是威力不大的迫击炮，可那依旧是炮。
鬼子军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起初他敢发起进攻，是因为他看到了敌人的技战术水平极差，制高点不安排重火力就算了，机枪掩护也是时断时续。
他认为这是敌人的弹药不足，可随即敌人似乎无休止的射击推翻了他的猜想，敌人的弹药分明十分充足。而且在损失这么大的情况下，依旧保持不溃。
在一个下士被一个突然冒出的敌人神出鬼没的两枪击毙后，他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一个老兵，射击水平竟然十分高超，这水平已经跟他们差不多了。
一支队伍，拥有这么好的枪手，他的战友不可能都这么差劲，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在伤亡了三名士兵之后，他果断下令掩护撤退，这个鬼子军曹已经感受到周围浓浓的恶意。
只是他没想到，敌人这种高超射击的枪手突然冒出这么多，而且最关键的是，敌人连迫击炮和重机枪都上了场。
后面的三辆马车有一辆被炮弹击中，连马带车彻底报销，而剩余的两辆马车由于马匹受到惊吓，已经带着马车翻倒在路边，而马匹依旧在那奋力挣扎，只是被翻车的木板车拖累，只能一点点地挪动。
便衣队的汉奸们在第一声尖啸声中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当爆炸在第一辆马车上响起的时候，还怀疑是地雷还是手榴弹。
他们接触的爆炸，只有这两样。
直到第二声尖啸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们才察觉出来不对劲。
“是炮！”
“快跑呀！”
这次是彻底没了秩序的逃跑，很多人不是跟着他们心目中所向无敌的皇军跑了，而是跑出大路，向着两侧的荒草地乱窜。
第三次爆炸结束后，六连的新兵们在老兵的带领下跃出战壕，向着逃窜的便衣队们展开了追击。
而马车不远处的鬼子，除了那个原先受伤的，其余都被打死炸烂。
……
半小时后，打扫完战场的六连，用缴获的两辆马车驮着物资和三个伤员往北边的大青山行去。
追击战中，有个便衣队开枪击中了一个追击的老兵，这导致与其相熟的几个老兵发了狠，追击了好几里地追上了开枪的便衣队，将那人点了天灯。
缴获的弹药很多，只是都是6.5毫米口径，只能运回团部，因为他们手里的都是7.92毫米的毛瑟弹。
鬼子的那挺机枪被炸废了，送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第一辆车的粮食洒落一地，只能看周围的村民有没有运气和耐心来收拾。
至于剩下的几乎被搜刮一空，甚至鬼子和汉奸们的尸体也被埋在了战壕里，为破坏了植被的土地供养肥料。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那群新兵，前半场作为主力的他们，终于见识到了战场的残酷，虽然剩下的还不到四十人，可这四十人大部分已经有了兵的样子，不再像以往那样毫无经验，虽然他们可能下次遇到更多的鬼子依旧溃散，可好歹打顺风仗还是能排上用场的。
不管怎么说，在连长周大毛看来，这次实战算是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尽管伤亡不小，可还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不同的训练
周大毛的训练完全是从实战出发，甚至是拿着新兵们的命在训练。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又带着六连连续出击了两次，新兵的数量由最开始的五十多人，降为了三十多人。
虽然后来陆陆续续又补充了十几个，勉强凑够了百人，不过后面的十几人，差不多完全当民壮在用，实际战斗人员保持在八十人出头。
与此同时，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独立团的其他连队也没有闲着，只是他们的训练与六连截然不同。
由于他们身处后方，补给比六连充足，实弹射击不需要顾忌，因此其余连队的新兵训练，完全是各种各样带着连队独特色彩的模式。
比如一连，随着轻伤员渐渐归队，注重机械化和火力投送是越来越明显。
卡车数量不足，想方设法给各人配上了自行车，而且还是五花八门的各种自行车。
比如二连，成天就是钻林子，挖战壕，射击训练强度不高，秉承着保命第一的原则，即使对新兵，要求的第一点就是每人必须戴钢盔。
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郭明志的五连了。
虽然郭明志没有从山羊那里取到经，但是山羊主动帮他训练手底下那群老兵，却是间接帮他树立了威信。
郭明志听从了山羊的建议，把整个五连分成了老兵组和新兵组。
化身为教官的山羊，就差把郭明志这位连长一起训了。
老兵组的训练量极大，跟着郭明志来的十几个西北军老兵，十分不适应这种训练方式，清早不吃饭就要跑十里地？
起初他们自然不乐意，可看着五连原先那帮老兵似乎习惯了这点，有些比较心思的他们带头跟上。
甚至他们还有闲心讽刺跟在他们后边的这群二球货。
可是跑了不到十分钟，他们喘得跟破风箱似的，被那群二球货甩在了后面。
等返回到出发点的时候，那群二球货已经在出发点喝着热粥啃着馒头，嘻嘻哈哈嘲笑他们了。
然后他们就没了早饭，因为马上就要进行下一步体能训练了。
上午体能，下午射击，晚上还要认字，半夜有可能紧急集合。
这哪里是享福？
这比村里的周扒皮还狠！
有没有人抗议？
自然是有的，可是他们的头郭明志不知为何站在了那头凶恶的山羊那边，帮着对方镇压他们。
吃够了苦头的他们不得不继续参加到轰轰烈烈的集训中。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后，渐渐适应了训练的他们，发现不仅仅是体能，射击成绩也大幅度提高。
原先偶尔能在一百五十米的距离上上靶，现在可以在二百米的距离上上靶三成，虽然都是胸靶，不过在没有瞄准镜的前提下，这已经十分不错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帮二球货开始慢慢接受了他们，原先十分明显的新旧分界线慢慢淡化，所有的老兵汇聚成了一个整体。
当然，对待那群训练轻松的新兵，他们依旧是欺负得死死的。
五连新兵的训练相比较起老兵来说，简直不要太轻松。
由于新兵们刚刚参军不久，身体状况比较差劲，甚至大部分新兵，在参军前还是个一天吃不上一顿的难民，山羊对新兵们的训练，主要还是纪律为主。
在老兵们跑五公里累得跟狗一样的时候，新兵们只需要集合好就可以了。
在老兵们蛙跳疾跑越障挖战壕的时候，新兵们只需要能分清左右，走路差不多能成一条直线就可以了。
在老兵们砰砰在射击场上不停浪费子弹的时候，新兵们只需要端着汉阳造练习好端枪姿势就可以了。
唯一相同的，可能就是晚上的识字学习，这是两组人都必须要参加的，谁都不能缺席，只不过依旧是分组学习罢了。
一个月的训练，老兵们每人消耗了六十发以上的子弹，而新兵们仅仅只打了十发。
这还是幸亏了山羊等人中途去‘募捐’了两拨的缘故，要不然这个弹药训练量还要减半。
尽管如此，五连的训练效果也十分显著，尤其是老兵们的战斗力，直接成指数级上涨，可能唯一的缺陷就是新兵们的实战经验。
这种与六连几乎截然相反的训练，具体哪一种更好，谁也说不准，可能唯一能衡量的，只能在战场上展现了。
……
岗村正南因为丢失了一部分军事物资，遭到了上级的斥责，好在他关系够硬，又跟武田合伙找了个替罪羊顶罪，才算险之又险地度过了这关。
不过虽然过了关，可他在上级眼里的能力却也遭到了质疑。
由于果军的大规模冬季攻势过于凶猛，尤其是五战区给他们造成的伤亡过大，岗村向司令部递交了一份集中优势兵力，彻底歼灭五战区果军的计划。
这里不得不说鬼子此时的状态。
战争已经进入第三个年头，鬼子的国内经济并没有多少好转，原本寄希望的和谈告吹，军费开支急剧扩大，出国创汇的女人已经负担不起，原先准备的建军计划彻底无法实施，不得不将大量的兵力派遣到中国战场。
要是没有这场冬季攻势，鬼子大本营是打算撤掉一半的军队，在中国战场上只驻守四十万兵力。
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冬季攻势，让鬼子大本营明白中国的军队虽然损失不少，却依旧有大规模战争的实力。
于是撤军计划被迫取消，仍旧保持原先差不多的兵力。
为了逼迫蒋总裁投降，进攻西南地区成了鬼子大本营目前最重要的目标。
岗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把自己的作战计划递交了上去，并且在计划中要求了大量的兵员和作战物资，甚至不惜让大本营协调宿敌海军，要求他们配合这次作战。
独立团原本是个微不足道的微弱力量，可是他几次战斗的疯狂和狠厉，让岗村心有余悸，作为计划的一部分，他要求派遣侦察机不停对阳县可能的军事目标侦查，尤其是敌人可能的重炮位置。
到了四月，鬼子的飞机起飞越来越频繁，战前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可冬季攻势下，五战区内所有部队的损失都十分大，尤其是老兵的损失，这并不是仅仅独立团一个团的现象，而是整个五战区所有参战部队，老兵的损失都极大。
第四百七十七章 归队
局势的紧张使训练的老兵们都感受到了，尤其是进入四月份之后，越来越强化的训练，让老兵们都明白战争的脚步越来越近。
刚休整了不到三个月，鬼子似乎又要来打他们了。
……
公鸡头和祥娃子背上自己的行囊，告别了住了两个半月的医院。
两人屁股后头跟着傻乐的傻墩，似乎早就受够了医院内消毒水的味道。
要说一直积极乐观的傻墩有什么改变，就是他的领章换成了黑杠一星，越过上等兵成为了一名下士，与祥娃子的军衔一样。
他依旧还是个士兵，连班长都没混上，不过他的军饷倒是提高了不少，一个月能领到十六块的法币和独立团特别补贴的一块大洋。
祥娃子看着傻乐的傻墩有些不爽，日常怼道：“好日子到头哩，你娃傻乐个锤子！”
傻墩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依旧傻呵呵回道：“医院里那味儿太熏人嘞，俺一直闻不惯。”
祥娃子依依不舍瞧了眼医院的方向，喃喃说道：“妹子莫咧，病号餐也莫咧，啥都莫咧……”
公鸡头回头催促身后十多米的祥娃子：“磨蹭啥？赶紧滴，还得赶十多里路撒！”
祥娃子赶紧追上，背后的饭盒叮当作响：“头儿，你晓得不？后勤滴几个龟儿子说又快要打仗咧。”
公鸡头闷头赶路，没理会祥娃子的话茬。
“头儿，你觉得那几个龟儿子说滴对头不对头？”
公鸡头瞥了眼祥娃子，没好气回道：“对不对头跟你有个锤子关系，上头让你打，你个龟儿子还敢不上？”
祥娃子愣愣想了想，觉得头儿说得很对，片刻之后一拍大腿：“劳资晓得咧，都特娘滴怨鬼子！”
走了近一小时，三人来到二连处于城外的营地，忽然发现营地里除了两个站岗的卫兵，营地内静悄悄一点声音没有。
“站住！证件！”
祥娃子瞧了眼一本正经的卫兵，刚想嚷嚷几句，被公鸡头一眼瞪了回去。
公鸡头递上盖着医院大印的证明信和士兵证递给对方：“我们似三排滴，伤愈归队。”
卫兵仔细看了看士兵证，再对着阳光看了看证明信上的大印，才认真向公鸡头敬礼。
“中士，你们三排的营房在西边那一排房子。”
公鸡头接过证件放进口袋：“这位兄弟，连里滴人咋一个都莫瞧见咧，都干啥子去咧？”
卫兵挠了挠头：“连长带着兄弟们去西山钻林子去嘞，院里现在就俺们几个人看家。”
祥娃子插嘴问道：“钻林子？连长脑阔进水咧？钻林子干啥子？”
公鸡头朝他猛踹了一脚：“龟儿子滴不会讲话就闭嘴，劳资迟早要被你害死！”
说完他从傻墩背后掏出一盒罐头递给卫兵：“来，这似鬼子那滴桃罐头，好吃滴紧。”
卫兵不算是个新兵，看公鸡头的中士军衔知道对方应该是个班长，就是没怎么见过，毕竟公鸡头参加二连的时候，没两天就被抽调去支援罗店了。
“嗨，这哪好意思。”说着不好意思，接手的速度确实不慢，放进岗亭里，反正左右无事，就招呼另外一个明显是新兵的卫兵看门，亲自领着公鸡头三人往他们的营房走去。
“前几天团座突然下了命令，让各连老兵加强训练，估摸着快打仗嘞，这都已经不算是秘密咧。对嘞，你们三个是哪个班滴？”
祥娃子抢道：“八班。”
卫兵指着靠北的那间屋说道：“那就是你们八班的窝，额，俺听说你们班出了个战斗英雄，一个人干死了一个鬼子大官，不会就是你吧？”
不怪卫兵误解，毕竟公鸡头瘦弱矮小，祥娃子虽然各自也不算高，还不到一米七，可他那块头大，让人一下子就觉得此人才是三人中最有本事的。
至于后头那个一直傻乐的傻墩，则被他直接无视。
祥娃子支支吾吾半天没敢应下，他怕应下后被自家人拆穿遭到耻笑。
卫兵却不放过：“俺还听说你们班有个叫周祥的，那个二半吊子还要抢自家兄弟的功劳，这种淫弄啥还不开了他？”
祥娃子一听心里大怒，一把攥起对方的衣领骂道：“放你马勒屁，你个傻儿从哪里听到滴？这明明似瞎几把乱扯，劳资日他个仙人板板！”
……
快到午饭的时候，张大头带着二连的士兵们回到了驻地。
不管是新兵还是老兵，一个个都累得气喘吁吁。
很多人的衣服都明白被树枝划破，甚至有的人索性连补丁都懒得补，反正快夏天了，到时候该换单衣了。
公鸡头三人赶到连部报到，张大头正在洗脸，看到公鸡头三人归队显得十分高兴。
虽然傻墩那小子被强行提升为下士，并不算什么老兵，可公鸡头和祥娃子，却是地地道道的老兵。
二连的老兵看似有七八十人，可大部分都是打了不过半年仗的伪老兵，作战经验仅仅是刚刚上手，正经打仗超过一年以上的，不到四十人，打了三年的，还不到十个人。
两人的加入虽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二连的战斗力，可好歹算得上骨干，前几个月也立了大功，战斗经验那真是没话说。
“你俩回来了，那就好办多了，正好团座下了老兵集训的命令，你俩帮着我好好操练下那些没打过几仗却眼高手低的生瓜蛋子，好好传授下经验，得让他们明白怎么保命。”
公鸡头递过去毛巾给张大头擦脸：“连长，我瞧见不少滴生面孔，都似新兵？”
张大头擦完脸把毛巾往架子上一搭：“招了一百来人的新兵，都是些恰不得饭的难民，身体差得很，根本没法子派上去打大仗。团座也是，抽了咱们一整个排给了一连那群狗日的，咱们二排就是小妈养的。”
“不似说要打仗了莫？这锅时候咋个还要抽调咱们？”
张大头叹了口气：“唉，你们下战场下得早，也算是运气好，一连差不多被拼光了，回来的连伤员算上，勉强凑够一个排，不调人一连就废了。”
公鸡头与祥娃子对视一眼，暗自庆幸在罗店就负了伤，要不然跟着一连南下，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第四百七十八章 弹药紧缺
下午的时候，祥娃子碰到了两个残疾老兵讲述防炮经验和射击时机。
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能活着下战场，已经是极为不容易了。
他也没了平时口吐芬芳的习惯，而是安静下来静静听两个老兵的经验之谈。
这些东西，都是在生死之间总结出来的，在祥娃子看来，多听听总没坏处，虽然他是个机枪手，另一个老兵讲述的两枪换地方对他并不好用。
另一边新兵的训练还在继续，傻墩成了新兵的教官，与另外两个老兵对新兵加大训练。
只是这小子没啥威信，新兵们也不怕他，还是祥娃子出场对着几个刺头新兵连踢带骂，才算没让这小子出丑。
“傻墩，你个瓜娃子现在似个老兵，瞧见劳资似咋个练兵滴嘛，不凑这群龟儿子，他们就不拿你当回事！”
傻墩愣愣点了点头，再转头对那群新兵的时候，依旧是啥了傻乐的。
……
老兵集训的命令是三月下旬达的，李景林这么做完全是逼不得已。
独立团现在的老兵数量，已经下降到十分危险的水平。
按照三年老兵的标准，团里现在勉强能凑到一百人，当然这不能算郭明志带来的那群战俘，因为这些人虽然一大半打过三年仗，可真实水平，能跟团里打了一年仗的原新沟新兵比也不一定强。
不是谁都跟像周大毛这样的一年老兵能比的。
当初收容站那群老兵已经大部分牺牲，少数伤残下来的，也无法再继续参加战斗，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后勤帮忙。
即便如此，李景林在被逼无奈之下，征召这群伤残军人到各个连队对所有士兵加强训练，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对已经打过几仗勉强成为老兵的士兵传授经验，强化训练。
想快速提高那群伪老兵的战斗力，这是李景林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这就不得不浪费大量的弹药，老兵集训不过半个月，团里的弹药储备就消耗了大半。
周小毛拿着一张纸来到瘦猴的办公室，放在办公桌上。
“处长，一连的弹药批条，这次是五千发。”
瘦猴把那张批条团成一团，往地上使劲一扔，气得骂道：“上次批了八千了，这才几天，还不到半个月，这又要五千，当我这是兵工厂造子弹呀！跟刘麻子说，谁批的找谁要去！”
周小毛小心看了眼那纸团，又看了看外面，没敢说话。
“哎呀，这是谁惹团里的大管家生气了，胆子长毛了是不？”
刘麻子迈步进了瘦猴的办公室，满脸笑嘻嘻的。
瘦猴身子一扭，把头转到一边，权当没看见。
刘麻子弯腰捡起那个纸团，在桌子上仔细捋平，用胳膊肘拐了下瘦猴。
“跟你说，老大可是签字了的，喏，你瞧瞧，大印都有。”
瘦猴一甩胳膊往另一边扭过身子：“那你找他要去，我这没有！”
刘麻子把批条放在桌子上，捅咕几下瘦猴：“喂，差不多点就行了，我这个少校营长都出面了，当着手下人也不知道给我留点面子。”
瘦猴气得站起身来，怒瞪着刘麻子：“给你留面子？库里多少弹药你心里没点逼数么，就那么点库存，再被你搜刮五千，鬼子来了咋办？”
刘麻子同仇敌忾应道：“对，都特娘的赖鬼子！要不是鬼子有发动进攻的迹象，哪至于浪费这么多弹药！”
瘦猴明白刘麻子的意思，进入四月以来，鬼子侦察机的侦查行动越来越频繁。甚至阳县都遭遇过鬼子的两次轰炸，一次在县城，一次在西北方向的黄集镇，虽然人员伤亡不大，可房屋损失极多。
一连因为驻守县城，还因为轰炸死伤了五六个人。
鬼子进攻的意图已经越来越明显了，最晚五月，鬼子的报复肯定就会到来，只是不知道规模有多大。
而现在团里的兵力却是并不充裕，尤其是老兵的占比，这还是算上打了一两场仗见过血的就算是老兵。
上头不给补充兵员，连弹药都只给补充了一小部分，唯一欣慰的是，机枪弹药不缺，可是步枪子弹却是缺得要命。
可机枪消耗起子弹来，那可是吓人的。
一场战斗消耗个一两个基数都算平常，打久点消耗个四五个基数都不奇怪。
7.92毫米的步枪弹和机枪弹都是尖头弹，倒是可以通用，可是总不能把机枪弹从帆布袋上拆下来吧？
李景林前段时间开会定下的注重老兵集训的事情，他也是参加过的，明白现在最快提升战斗力的办法，就是提高团里那群伪老兵的战斗力。
可是这急剧消耗的弹药，也太夸张了。
“麻子，人家五连六连我才批了三千发和五千发，那还是六连在外头，运输弹药不方便。可你这一下子又要了八千发……我就不明白了，老大是怎么想的，这也签？”
刘麻子叹了口气：“我那新来的四十多个解救出来的战俘老兵，你应该听说了吧？”
瘦猴嗤笑一声：“为了一顿饭就能打起来的‘老兵’，你这是多看不起老兵啊？”
“对，那群人上不了台面，可你不得不承认，人家跟鬼子可是交手了不少次。战斗力虽然不强，但是练好了，绝对不像那群新兵们那样，见到鬼子就尿了。”
瘦猴皱了皱眉头：“你申请这么多弹药是为了训练那帮人？”
刘麻子一拍大腿：“你是没瞧见那群人的射击水准，娘的，百米上靶一半的勉强够二十人，用的还是中正式。二百米就别提了，人家根本就没有二百米射击的概念，一百五十米人家都不乐意练。”
“那也用不了那么多啊？一天十发实弹也用不完啊？”
“啧，还有新兵和原先的老兵啊，新兵实弹我这还是隔着一天三发呢，上次批的五千前天就耗光了。”
瘦猴看了下桌上的批条，皱着眉头想了想：“给你五千，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就是老大亲自来，我也给不了，除非把我这后勤处长给撤了。”
刘麻子把桌子上的钢笔旋开，递到瘦猴手里：“成，你现在是大爷，都听你的，快签字吧。”
第四百七十九章 增援的大爷
弹药紧缺和人员紧缺现在成了独立团面临的最大困境，更别说油料和一些炮弹大口径机枪弹了。
这段时间里，李景林想过各种办法，贿赂、抢劫、黑市等等，可得到的补给依旧太少，对独立团的消耗根本是杯水车薪。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方文豪，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关系一直挂在长官部参谋处，却一直赖在独立团没走。
而与他同来的两个少校，在撤到阳县之后，就直接回了长官部。
前不久，也不知道他通过什么关系，帮独立团协调来数千发的12.7毫米子弹。
可是普通步枪弹和人员方面，他明确表示他也插不上手，根本就没什么办法。
不管怎么说，他的这一举动，算是让他与李景林的关系融洽了不少，而且两人脾气本来就差不多，只是同性相吸……呸，同性相斥的原理，让两人以往不是特别对付。
批给了一连八千发子弹的李景林，发愁地倚在靠背上，瞪着天花板发呆。
他又不傻，怎么不知道团里的弹药储备已经不多了，可是目前团里的战斗力，不抓紧时间提升，那团里面对的可能就是生死存亡的问题了。
年前打得鬼子这么痛，鬼子岂会轻饶了他？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响起，李景林动作不变，脑袋靠在靠北上毫无生气地说道：“进来吧。”
办公室的门打开，他眼睛往下瞟了瞟，看到是方文豪，抬手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方文豪也不在意，似乎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李景林的做派，在椅子上坐下。
“怎么，还在为弹药的事发愁？要我说你就是太能瞎折腾了，就是中央军有你现在的弹药储备也算是很高了，何况你还把那么多子弹都丢给士兵们实弹射击，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李景林脑袋往后仰了仰，没搭理对方。
在这个问题上，两人的观念根本就是无法达成一致，对方这个旧时代的军人，连给新兵实弹射击都不舍得，对给老兵加强训练更是认为多此一举。
这涉及到精兵路线还是壮丁路线。
在对方看来，常公说的‘人不分老幼，地不分南北，皆有守土抗战之责’这句话是真理，所有人都应该拿起武器，抵抗侵略的日军。
这完全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是街头混混的流氓做派。
在常公看来，中国有四万万人口，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把鬼子淹死，即使十分之一的人反抗，也应该打得过区区不足百万的日军。
没错，人家算的就是简单地加减法，我有一万人，你有一千人，我打你肯定容易，当我有一百万，你有十万人，这依旧简单。
什么组织力，战斗力，兵员素质，武器装备都完全没必要，用牙啃都啃赢了。
规模最大武器最好的中央军战绩，还不如一些地方军阀。
全民抗战有没有必要？
很有必要！
但是你不能让没怎么受过训练的壮丁，去跟武装到牙齿的鬼子拼命，那不是让人去送死吗？
都是爹妈生养的，好歹你得让新兵们补足一定的基本训练，再让他们上战场。
李景林虽然主要集训目标放在了老兵身上，可新兵们的训练并没有停，实弹训练压缩成每人每月十发子弹，也好歹让新兵们实际了解开枪的手感，不至于上了战场连开枪都不会。
方文豪见李景林没答话，把电报放在了桌子上。
“我哥发来的电报，这几天中央军的两个团会来阳县驻防，可能还有一个师会到方县南边的牛集镇附近布置防线。”
李景林眉毛一抖直起身来，拿起电报仔细看了看，拧着眉毛问道：“中央军会到前线？这是小道消息吧？”
不是他看不起中央军，而是大部分时候，五战区的中央军一直享受的是高规格待遇，就连长官部都调不动，能调动的只有伟大的常公。
方文豪脸色不善地一把抢过电报：“你爱信不信，反正这两天你肯定就会接到命令了。”
李景林对对方的生气视而不见，轻轻敲着桌子盘算起了利弊。
毫无疑问，长官部的人肯定也感受到了鬼子的渐渐逼近，这场战役肯定已经无法避免，只是不确定是什么时候。
阳县这里扼守桐柏山和三峰山等交通要道，阳县要是被突破，那后面的唐县方县直至南阴等地都将暴露在鬼子的兵锋之下。
而桐柏山区的果军根据地，则很容易受到鬼子的围困，那里可是驻扎了大批的桂军主力。
这接近两个师的增援，目的应该就是为了充实桐柏山北边的防御力量，好处显而易见，能极大缓解独立团的防御压力。
说实话，就凭独立团和川军师这俩损失惨重的难兄难弟，鬼子要是调集重兵突袭，李景林根本就没底气守得住。
毫无疑问，鬼子的再次袭击，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虎头蛇尾，说不定大量的战车飞机都会朝这里猛扑，不说多了，光是鬼子的一支支队（人数在三千到五千不等，配置重火力均衡），以现在独立团和川军师的能力就扛不住。
两支中央军的到来，能极大改善这点，这是李景林打了几次报告都没影的事情。
好在鬼子最近的异动，让长官部还是下了决心，不知道怎么让常某人答应了让自己的嫡系来到了前线。
好处这么多，李景林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不知道为何，一听到跟中央军配合，他心里百般不得劲。
那可是一群无数经验证明的猪队友啊，坑起自己人来，绝对是下死手的那种。
真的打起来，独立团有一千人，李景林绝对要把最少一半的人放在后面，不为别的，就为了不被友军坑。
一身的实力，能发挥出三成就算是对得起国家和人民了。
更不要说中央军来了之后，不知道要怎么霍霍阳县的百姓。
“狗日的，派两个川军师过来，也比派中央军那帮杂碎强啊，上头怎么想的，怎么把那群大爷派到我这了。”
第四百八十章 卖重炮
李景林是个标准的民族主义者，同样的，他也深知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的道理。
在中央军的大爷们看来，像独立团川军师这种，就是标准的异端。
并且从以往的战例来看，这帮大爷向来是对鬼子唯唯诺诺，对自己人则是重拳出击。
几乎所有的大型战役，都是在他们眼里的杂牌部队顶在前面延迟鬼子的进攻，等鬼子进攻力度下降，他们才会趁机看情势是撤退还是捞好处。
有战果那就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似乎整个国家没了他们就完全没了希望。
撤退……呸，战略转进则瞬间甩锅，没那群杂牌拖后腿，早就把青天白日旗插上富士山了。
总之大爷们双标玩得十分溜，赢了全靠我，输了全怪你。
当然，中央军也是分嫡系旁系的，像这两支被送到前线的部队，就明显不是嫡系。
即便如此，这两支部队也是常公亲自发的电报，长官部根本就命令不了这帮大爷兵。
不过李景林却从中看到了补充弹药的机会。
要说此时的果军有哪支部队补给情况最好，那自然是中央军。
别看五战区是桂军当家，但是补给上，说了算的还是中央系。
第二天得到正式通报的他，立马就招来瘦猴，商量起从中央军那里购买弹药的事情。
什么？
中央军不卖？
怎么可能！
要说别的部队对弹药补给这些看得较重，那是因为他们穷，看家的东西卖了，往后想补给都没机会。
可人家中央军完全不用担心这些，即使是旁系，是暂编师，补给上依旧是那些杂牌师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唯一的问题就是钱够不够。
“团里现在还有多少硬通货？”
李景林没提法币，是因为法币贬值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明显，虽然不像以后那样六十亿买一盒火柴，可物价已经上涨近十倍，有些地方已经上涨了几十倍，尤其是一些紧缺的物资，更是上涨夸张。
现在唯一保值点的，就只剩下贵金属了。
瘦猴是后勤的大管家，对团里资金的情况自然门清，他张口就道：“大黄鱼六根，小黄鱼二十七根，袁大头孙小头加一起差不多一万，还有两千多的半开。”
李景林吃惊问道：“怎么就剩这么点了？乐山的时候不是还有三四万吗？”
瘦猴翻了个白眼解释：“这还是这两个月的军饷特意减少了呢，原先中士的大洋补贴是四个，我特意减成了两个，法币现在越来越不当钱，只能多发几块钱的法币当安慰了。”
李景林咂摸下嘴巴：“那兄弟们没说什么吗？有没有背后里骂娘的？”
“凡事得有个比较，”瘦猴掰着指头数落，“兄弟们吃饭穿衣不花钱，就连鞋子一年也有个四双，其中有一双还是牛皮的，还有鬼子那缴获的杂七杂八，相比较于黄师长那，好了不知道多少，起码吃饱饭没问题。城里物价虽然越来越高，十几块钱能勉强让老婆孩子饿不死，加上咱们每月补贴的最少一个大洋，勉强能活吧，再说也没几个有老婆孩子的，九成都是些光棍。”
数落完之后，瘦猴认真看着李景林继续说道：“老大，这样下去可不成，按照现在的情况，三个月勉强够了，撑不到四个月的。”
李景林皱了皱眉毛，不死心地追问：“那美元日元这些呢，这些外币不是还有吗？”
瘦猴苦笑道：“老大，美元英镑就有个几百，日元大部分都被送进占领区抢购物资了，还有不少的军票，可那东西根本就是废纸，连沦陷区的百姓都不怎么认。”
李景林手抚额头，盘算着怎么办。
弹药肯定要用硬通货买，这毫无疑问。
中央军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给钱少了不可能把弹药卖给他，而且想打动那些人，没硬通货根本不行。
现在谁都知道法币贬值越来越快了，没人会收大量的法币砸在手里，今天收了，明天可能就贬值了不知多少，除了真金白银，或者是美元英镑，别的根本没用。
弹药对人家倒是好解决，随便报个遭遇战斗，就能把损耗报上去，而且转过天就能收到补充。
这个钱不能省，独立团目前缺的不是粮食，缺的是弹药，补充兵自然也缺，但是不会从中央军那里想办法，那可是些败坏军纪的辣鸡。
可自己的兄弟一样也要活下去，跟着他，都是用命在拼，尤其是这一年半，死的人太多，给的少了，会让他心里十分不安。
既然这样……
“团里还有多少粮食？”
瘦猴愣了下回道：“县里还有三十六万斤，小王乡山区那里还有不到八万斤。”
李景林阴着脸点了点头：“以后发饷补贴粮食，按照原先银元的价值补粮，但是一人一月最高不超过三十斤，其他的还是发法币。”
三十斤粮食不多，勉强一家人裹腹了，官兵们拿着粮食是去卖还是养家，都随他们。
在今后的日子里，好歹粮食可以当成保证金，算是另类的粮票。
至于为何不直接发行粮票，那是因为不仅仅是独立团没印刷的能力，还因为发行粮票容易落人口实，不如直接发粮食稳妥。
“五天后有个中央军的旅（两个团）会赶到县城，为了避免冲突，把粮食运出城外，就……就运到北边黑山口那。还有，抽出两根大黄鱼和二十根小黄鱼，再把半开全部用上，你想办法跟这人家的后勤打好关系，从他们那把弹药全补充上。”
瘦猴张了张嘴，最后无奈答应了下来。
他明白，现在团里最缺的是弹药，四连都已经全部换装日械了，可庞大的弹药消耗，依旧供应不过来，他现在必须想办法让弹药充裕起来。
谁知道李景林还没完：“105炮弹不多了吧？还有多少发？”
瘦猴内心隐隐感觉不妙，却依旧照实回答：“还有七发。”
李景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里仿佛在滴血：“让铁头把那两门克虏伯收拾好，明天亲自押送到老河口，我已经跟上面商量好了，换75毫米的炮弹三个基数。”
瘦猴一下子蹦了起来：“老大，你疯了么？那是105毫米重炮啊！”
第四百八十一章 鼓噪闹事
对李景林这个坚信口径即正义的伪军事爱好者来说，卖掉两门克虏伯重炮，无异于捅了他一刀还要在伤口上撒尿。
尤其是这两门重炮在历次战斗中，立下的赫赫战功简直不要太多。
有炮没跑是两个部队，而重炮则更是他说话底气的依仗。
李景林做出这么艰难的决定，不仅仅是上面给他的压力，最关键的是，105毫米炮弹长官部还有不少库存，但是就是死活不补充给他了。
没有炮弹的大炮就是一块废铁，而且还是十分容易拖累行军速度的废铁，李景林思来想去，只能用两门重炮，换取已有的75毫米炮弹，以及答应给他的一门75山炮。
两门重炮换一门山炮加一些炮弹，谁都知道不合算，可不合算也没办法，谁让他没炮弹呢？
这件事是方文豪帮忙居中联络的，原本那门山炮上面都不打算给，想用点子弹糊弄，是他咬死着必须换一门山炮才达成了这个交换。
在办公室里好不容易做通了瘦猴的工作，让对方去炮营找赵铁头去了。
……
石头提前半个月就出了院，按理来说，他上次在傅家甸战斗中被炮弹炸晕，内腑受伤，应该在医院多将养些日子，可他不是个闲得住的人。
反正胳膊腿没啥事，就是喘气难受，老是咳嗽，又没什么大问题，没等医生开出院证明，他就跑回了原部队。
这段日子各部队训练加强，城里城外经常能听到打枪的动静，他们炮营可没这待遇。
他是个半路出家的，操炮全凭经验，以前操纵的最好的火炮，就是福博斯七五山炮——虽然从没打过，可好歹搬运过。
炮营现在大部分的操炮手，都是有学问的学生娃，虽然他资格最老，可操炮手册上那些东西，他根本看不懂，因此至今为止，他操纵的最大口径，还是47毫米的那门战防炮。
现在团里的战防炮全没了，回来之后，他被安排到了迫击炮连，管理一个三门迫击炮组成的迫击炮排。
“石头老大，鬼子那舰炮真那么厉害吗？你铁定又在吹牛！”
四五个人围着石头坐成一圈，听着石头在那吹牛逼。
石头一听有人反对，一巴掌打向说话炮兵的帽檐。
“吹嫩娘个腿吹，你小子没见过，知道个屁！俺可跟你们说，虽然咱们这进不来鬼子的船，可以后要是碰见了，一定记着离远着点，那玩意儿一炮能打几十里，一炮下去……就那颗树，瞧见没，离那么远都能一炮给你震死！”
几个炮兵瞧了眼离着一百多米的小树，嘴上不说，心里根本不信。
另一个炮兵低声嘀咕了句：“再牛能牛得过克虏伯儿？”
在他们看来，营里最宝贝的那两门大炮管子，才是杀伤力最大的大炮。
像他们操纵的82毫米迫击炮，一炮下去也就能炸个十来米顶多二十米的范围，超过十米全靠破片杀伤，破片杀伤还少得可怜。
可那两门克虏伯重炮，一炮下去方圆三四十米都能炸死炸残，碰到倒霉的，七八十米以外被弹片砸到，也是妥妥没命。
“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你当那舰炮跟陆炮一个德行？当初在江阴那，俺就瞧见海军那大炮管子，比咱们这克虏伯还粗，估摸着少说也是150毫米的。”
那炮兵比量了一下，觉得不对，又扩大了点，愣愣问道：“有这么粗？娘咧，那炮弹得多重呀！一个人搬得动么？”
石头昂着头正要显摆下自己的见识，忽然看到前面重炮连那帮目中无人的狗东西正在那围着不知道嚷嚷什么，想了想起身拍拍屁股：“走，瞧瞧热闹去。”
来到吵闹的中心，就听到几个老相识正在那哭诉。
“营座，不能拉走啊，您要是不顺心，可以拿俺撒气，大爷跟二爷千万不能拉走呀！”
“娘的，跟劳资玩起这套是吧？你爱起不起！”
“营座你消消气。老孙你快起来，事情不都跟你讲清楚了么，你可是连长，撒什么泼！”
“猴爷，大爷跟二爷可没少为团里立功，不能过河拆桥呀！”
“老孙，团座也是迫不得已。”
“你们当劳资乐意把两门炮交上去？劳资也不乐意！可现在团里还剩多少炮弹，你们心里都清楚，用两门炮换一门山炮和三个基数的炮弹，亏是亏了点，可好歹咱们的炮还能打响！”
石头听到这里，有些明白了怎么回事，好像是团座要把两门克虏伯拉走？
平日里他自然喜欢看到重炮连吃挂落，可得知这两门重炮要被拉走，他也不同意了。
他军衔虽然不高，但是他可是团里第一个摆弄炮的，资格比赵铁头还要老。
他拨开众人，来到圈内，对着赵铁头直声问道：“营座，咋回事？俺怎么听着要把两门炮交上去？”
赵铁头看到是他，依旧摆着一副臭脸：“这事你少掺和，管好你的迫击炮去。”
石头这时候坚定站在往常的‘敌人’一边：“营座，咱们立了那么大的功，上头能几发炮弹都不舍得给？俺可是知道，老河口那可是有不少的105炮弹，上万发没有，上千发是肯定有的。”
瘦猴脸色阴沉，这点他比石头清楚得多，而且还知道已经有人提出把炮弹拆了，拆卸出来的弹炮壳和发射药重新加工成子弹。
躺在地上的重炮连连长老孙一咕噜爬起来，嚷嚷道：“老石头说得没错，不说别的，就说申城咱们打了近百发炮弹，鬼子的军火库都被炸了，这么大的功劳，凭啥不给咱补充炮弹！”
周围的炮兵们跟着鼓噪起来：“就是，凭啥不给！”
“够了！”瘦猴打断了众人的鼓噪，冷着脸说道，“上头怎么防着咱们，用劳资跟你们讲明白吗？”
别看瘦猴身材瘦削，可他掌管后勤以来，不贪不占，说话做事全凭公平二字，底下人没人不服气的。
众人被他这句话说得一怔，原先鼓噪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场面一度落针可闻。
第四百八十二章 乱象
阳县县城这几天人来人往，属于独立团的物资，大批大批地往桐柏山区运。
川军师的黄师长也接到了中央军增援的通知，却也跟着独立团干着一样的活，也把自己不多的物资往山上拉。
城内诡异的气氛越来越凝重，似乎不少人得知了中央军赶到的事情。
这些李景林都没有关注，他在忙着收拢部队，把原本撒出去的各连凝聚在一起，准备到桐柏山打游击。
……
可能是独立团名义上也属于中央军的缘故，姗姗来迟的这个旅没有难为独立团，交接的过程比较顺利。
与此同时，阳县县城的地痞流氓迎来了春天，随着中央军的进驻，整个县城一片鸡飞狗跳。
不过此时的中央军，还没像两年后那样过分，不会无缘无故杀百姓，也就是晚上偷摸抢点东西而已。
士兵们堕落腐化之快，原因有很多。
（别拿个例反驳我，前期的确军纪还算凑合，中后期这是普遍现象，尤其是中央军）。
有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军饷几乎没有。
本来物价上涨，通货膨胀速度加快，军饷却涨得极少，中高级军官因为这个原因，已经不满足于吃空饷，截留军饷越来越夸张。
一般的杂牌部队，长官截留的军饷最高也就是一半，毕竟也要让下面的几个低级军官也吃一点，到了士兵手里，好歹能有个两成左右。
而中央军不同，一般来说，在师一级军饷就扣去九成，剩下的一成才会分给下面的几个头头脑脑，到了士兵手里，几乎就一分都没了。
士兵领饷是极其罕见的事情，很多士兵到死都没领过一次饷，因此发生这种事情，有客观也有主观原因。
瘦猴此时就坐在一座酒楼的二楼，看着下面几个中央军士兵吃完混沌直接抬脚走人，摊主拽着其中一个士兵不放，被对方一脚踹倒在地。
“处座，俺下去教训教训那几个狗崽子。”
说话的卫兵算是半个本地人，看着下面恶意白吃的所谓‘同僚’心头火气，怒气冲冲建议道。
瘦猴瞪了眼对方，黑着脸骂道：“你当城里还在咱们手里握着？老实待着！”
一边的周小毛拉着说话的卫兵出门低声安慰，瘦猴暗叹口气转身继续往大街上看。
混沌摊已经被掀了，中年摊主被打倒在地，几个士兵已经骂骂咧咧远去。
瘦猴暗叹口气，他今天是来求人的，不可能为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与人家起冲突。
他抬手看了下手表，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心里有些不满。
不过是个两团制的丙等旅，还跟小爷玩起这套来了，惹急了小爷直接到北边找另一家做买卖去。
好歹北边那家是六团制的暂编师，东西铁定比你个孙子多多了。
“嗒嗒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惊得几个行人慌乱避让。
一个黄绿色军装的军官在酒楼前翻身下马，把马鞭扔给后面的卫兵，整了整领口，进了酒楼。
瘦猴揉了揉脸颊，笑容立马热情洋溢起来，赶到门口正好看到跟着小二上楼的军官。
他远远就拱手笑道：“哎呀，冯老哥，小弟可是等得您都快望穿秋水了。”
那军官哈哈一笑，一脸豪爽的摇头叹道：“特娘的，旅里出了点狗叼事耽搁了，你也知道，咱们干管家的，屁事就是特娘的多。”
瘦猴伸手一摆：“来来，快请进。店家，快点上菜，慢了小心我拆了你的破店。”
那军官指着瘦猴笑骂：“洪老弟你这也太霸道了，拆了这家店，我老冯今后上哪吃酒去。”
瘦猴轻打了下自己的嘴：“啧，让你管不住这破嘴。小毛，带我冯老哥的部下在下面吃好喝好。”
那军官搭着瘦猴的肩膀，说说笑笑进了包间。
“老弟你这嘴我老冯是服了，要是搁前朝，起码也是军机大臣家的门房。”
“我哪有那水平？真要有我早就不在军队里混了。”
“也是，娘的，最苦的就是咱们这群当兵的，脑袋别裤腰带上保家卫国，还特娘遭人骂。也不想想，要是没咱们在前线厮杀，哪有那群刁民的活路！”
“老哥说得在理，真是说出了我想说的。”
没多久小二就陆陆续续上了菜，两人边喝边吹牛，大部分时间，都是瘦猴恭维对方，逗得冯姓军官哈哈直乐。
冯姓军官叫冯远方，跟瘦猴一样，也是管军需的，是旅长的表亲，更是旅长的心腹。
此人外表豪爽，实则贪得无厌，整个旅近三千人，不管是军需还是军饷，发到下面的都寥寥无几。
吃喝得差不多了，冯远方觑了眼还在给他倒酒的瘦猴，笑眯眯说道：“洪老弟，再喝下去我老冯可就醉了，醉话我可是不认的。”
瘦猴顿了下，依旧给冯远方面前的酒盅倒满，自顾自一口闷掉自己酒盅里的酒，叹了口气说道：“唉，冯老哥，小洪我今天是有事求上门了。”
冯远方不接话茬，招呼着瘦猴道：“别光喝酒不吃菜，来，吃菜。”
瘦猴暗骂了一句，只好继续说道：“小弟所属这独立团，虽然说也属于中央军，可补给全在长官部那压着，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这不，我们刚打了一个大胜仗，上头没个表彰不说，还几乎断了我们的补给，我大哥急得要命，我这当兄弟的也是急在心里。”
冯远方慢慢嚼着猪耳朵，半响之后回道：“唉，洪老弟你这是找错门了，老哥我处境跟你差不了多少，别看我们是个旅，可弹药也没多少。我这也天天跟上面催，可上头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儿，哪里把咱们这些后娘养的放在眼里，别说弹药了，欠着我们都快半年的饷了。”
瘦猴从旁边的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布包的小包，轻轻放在对方面前。
“什么？欠了老哥半年的饷了？上头也太过分了，哪能这么对老哥，这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吗？老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只能表示点心意，权当给老哥买点好茶叶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交易
冯远方一瞧那布包的形状，眼睛一亮，不着痕迹地用袖子盖住，用指头拨开外面那层布，果然看到了一抹金色。
他神情大喜，却依旧虚伪地推辞道：“哎呀，这……这怎么好意思，哪能让老弟破费。”
嘴上这么说着，却用左臂撑着那金条动也不动，丝毫不嫌硌得慌。
“不过是点茶叶钱，小弟与冯老哥一见如故，这都是应该的。”
冯远方不傻，三根小黄鱼，这可不是笔小钱，在黑市上都能买到近两千发子弹了，人家送礼就送这么多，肯定不可能是想要那么点弹药。
他瞧了眼门口，探身小声说道：“老弟到底想要多少弹药？你说个数，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办了。”
瘦猴两根食指搭在一起，低声道：“十万发子弹，五十箱手榴弹，再加十箱82迫击炮炮弹。”
冯远方“嘶”的一声倒吸口凉气，心道这钱果然烫手，这特娘全旅全划拉出来，也凑不了这么多。
想了想他不舍地把金条推了推，摇头苦笑道：“老弟，你这买卖太大，我干不了。”
瘦猴摁住对方的手，轻声补充道：“事后还有同样的一份感谢老哥。”
冯远方一听这句话，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这可是六根金条啊，他表哥干了两年多团长半年的旅长，贪了这么多年，家底都不一定有十根，对方一下子就六根，这是逼着他收啊！
可是对方要求的数目也太大了，背后的势力又是出名的能打，他是绝对不敢吃干抹净不认账的。
“一半，还得分两批。还有，这点钱不够，最少还得再来三十根，这么大的事，上上下下都得打点。”
瘦猴盯着对方轻微摇头：“数目不能少，半个月内必须搞定。钱在老哥说得基础上，可以再加一千半开。”
看冯远方张了张嘴似乎要拒绝，瘦猴从皮包里又取出两根小黄鱼放在对方手上，轻轻补充道：“老哥人脉这么广，这点小事铁定不在话下。事成之后，按照现在的数目补给老哥。”
冯远方看着晃眼的那两根金条，眼睛已经彻底拔不出来，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呼喊。
十根！是十根金条！你这条命卖了都不值一半！
“成！劳资豁出去了！”
他四下寻摸一番，却发现瘦猴已经递过来一个小盒子，他二话不说，把五根金条放进盒子里，郑重放在腿上放好。
稍微平复下心情，他脑子急转盘算起来。
“半开再加五百，要是有七百大洋也成，对了，有没有美元，美元那玩意儿比大洋还硬挺，有二百就够了。”
瘦猴想了想，点了下头：“那就三十根加二百美元。小弟再私下做主送三十美元给老哥。”
冯远方是彻底服了，对方完全是拿金子要砸死他。
他端起面前的酒盅一口干掉，把酒盅重重往桌子上一顿。
“娘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劳资下半辈子，就靠这一次了！”
说完他起身夹着那小盒子冲瘦猴抱拳告辞：“老弟放心，这么大的买卖，老哥我可没那胆子私吞，且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是。”
瘦猴笑眯眯起身送对方出了包间门口，姿态依旧放得很低，嘴里不停说着麻烦冯老哥的话，直到对方走远，才转身回了包间。
“处座，那狗东西答应了吗？”周小毛紧跟一步进了包间追问。
瘦猴轻舒口气指了指桌上的饭菜：“打包带回去，好些没怎么动呢。”
……
新的城防司令部已经换了人，原先李景林的办公室，被一个微胖的中年人占据，此时正欣赏着新的办公坏境沾沾自喜。
此人的领章还是个上校，因为他的旅是两团制的丙等旅，属于那种刚扩编没多久的新旅。
他倚着靠背哼着小曲，脑袋轻晃左手轻拍着大腿打节拍，偶尔举起右手的高脚杯，抿一口城内大户送来的红酒。
“总算是熬出头了呀，这小日子过得真特娘舒坦！”
办公室的门打开，一颗脑袋伸了进来，上校眯着眼睛微睁扫了眼那脑袋的主人，没好气说道：“狗几把玩意儿，又背着劳资干啥去了？一中午不见人！”
那人侧身钻了进来，把门关紧，笑嘻嘻走到上校旁边。
“哥，我这不是怕你不方便么。”
“不方便你娘个腿！”
那人低声嘀咕道：“我娘不就是你二姑么……”
“哎呀，你个狗几把东西，还敢跟我顶嘴了是吧？”
那人急忙躲开呼向他脑袋的大手：“哎，咋又动手了呢！”
上校没好气用嘴巴努了努酒柜的方向：“自己倒去。”
那人没有动作，反而靠近上校轻声说道：“哥，我揽了个大买卖，超级大买卖。”
上校白了眼对方，指了指肩膀，那人急忙上前捏了起来。
“你个眼皮子浅的东西，几十块大洋在你眼里就是大买卖，你特娘知道啥叫大买卖么？”
上校不是别人，正是换防的中央军独立三十六旅刘兴洲，进门的是他的表弟冯远方。
冯远方拢手在刘兴洲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刘兴洲愣了下，把高脚杯往桌子上一顿，瞪着眼睛盯着对方。
“你特娘说得是真的？”
冯远方直点头：“千真万确！哥，这么大的事情，我哪敢胡扯。”
刘兴洲瞳孔时而紧缩，时而扩大，脸色阴晴不定。
冯远方一看就知道自家表哥打着什么主意。
“哥，这事赖不得，那独立团你又不是没听说过，你想想，咱们碰到鬼子一个大队，能顶几天？人家可是能干翻鬼子一个超编大队的狠角色！甚至我都听说，人家不仅有重炮，连那铁甲车都有。”
刘兴洲不甘心说道：“兴许那帮人没弹药了呢。”
“哎呦，我的哥，人家再缺弹药，也不缺干翻咱们的那点呀。就凭咱们手下那帮杂碎，老远瞧见对方就撒腿跑了，到时候就是打官司打到渝城，上头顶多训斥他们几句，毕竟人家功劳在那摆着呢。可咱们咋办？上头能再给咱们补充成一个旅？”
刘兴洲斜睨一眼自己的表弟，冷哼一声问道：“收了多少？”
冯远方伸出一根手指，看到刘兴洲眼睛一瞪，赶紧变成两根。
刘兴洲再瞪，冯远方苦着脸说道：“真就两根，事成之后可能还给两根。哥，这可是我养老的钱，你可不能都拿了去。”
“少特娘废话，一半。”刘兴洲咂摸下嘴，“十万弹药，还有手榴弹迫击炮弹，有点难办。一百五十美元不够，你跟他们说，再加一百。金条的话，你觉得能不能再加一点。”
“哥，一百五十美元不少了，至于金条，人家都开了三十根了，这是我好说歹说谈下来的，原本人家就打算花二十根的。”
刘兴洲摸了摸下巴跟着点了点头，他也知道三十根金条真的不少了，何况人家还加了一百五十美元呢？
算算打点上头的钱，再加上自己报点损失，应该勉强差不多，少说能给自己留下一小半。
“行，干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新交易
冬季攻势让五战区的大部分部队损失惨重，弹药的消耗更是十分巨大。
其实搬运到后方的工厂并没有多少，几个军工厂受限于技术，也就能造点枪械迫击炮这种轻型武器。
不过子弹等产能倒是还算凑合，常公对属于自己的中央军向来是优先补充。
刘兴洲的部队虽然只算是旁系，可补充弹药这块，起码比杂牌部队要好得多。
第二天冯远方在收到瘦猴的一半定金之后，就连夜赶往老河口请求补给。
赶到长官部之后，他啥都不管，就忙着办理这件事，忙得是脚不沾地。
至于自己部队缺乏的粮食和补给，他是一句都没提。
在金弹开路的攻势下，管后勤的长官们一路绿灯，很快就把程序走完了，连表面调查都懒得做。
没几天原本这批一个旅三个月的弹药补给，就被很快发放了下来。
还没到阳县，就在半路停下。
三岔路口上，瘦猴在派人检查完弹药之后，把剩下的一半钱交给了冯远方。
“冯老哥办事果然爽快，比原定时间还少了三天。”
冯远方捧着箱子挨个检查，偶尔咬几下金子，一脸的笑容满面。
“老弟托我办的事，我哪敢不用心，以后有麻烦尽管找我，老哥只要能帮上忙的，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瘦猴笑呵呵听着，从兜里掏出两封大洋，轻轻放在盒子上。
“我大哥听说冯老哥这段时间前前后后忙得脚不沾地，特意让小弟再奉上一笔辛苦费，有点少，老哥别见怪。”
冯远方摸着外表那红色的纸封，脸上笑开了花。
一封五十块，两封一百块，跟这个叫独立团的做生意就是爽快，怪不得人家有这么大的名气。
“这……这怎么好意思，都是自家兄弟，李团长这也太见外了！”
瘦猴心里鄙夷，脸上却丝毫没表现出来。
“冯老哥这话才是见外，既然是自家兄弟，那自然是有好处大家分了，今后还少不了要麻烦老哥的地方。”
冯远方眼睛一亮，却又随即黯淡下去。
“唉，这可是我们旅三个月的弹药给养，原本是我们旅到阳县后才补充的，这生意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做了。”
瘦猴瞧了下四周，靠近冯远方低声说道：“老哥，这生意可不仅仅只在这一点上。”
冯远方纳闷问道：“还有什么能做吗？”
“还可以卖人嘛！”
冯远方疑惑的看向一脸和蔼的瘦猴，有些没明白对方的话。
卖人？
卖啥人？
等等！
他喉咙有些发干，努力咽了口唾沫：“你是说……”
看到瘦猴点头，他竭尽全力做摇头的动作，可不知为何，怎么也摇不起来。
“这……这不行，我大哥……他……他不会同意的。”
瘦猴内心冷笑，嘴上却淡淡说道：“没事，小弟我就是随口一说，老哥随便一听就好。既然都清点完了，那小弟就告辞了。”
冯远方喉结不停滚动，看着上马的瘦猴，右手仿佛不听使唤，下意识伸手喊住了对方。
“洪老弟等下。”
这句话一出口，他大脑豁然开朗，人这辈子追求个什么？
他几步赶到瘦猴面前，伸手遮着刺眼的阳光，看了下四周没什么人，轻声问道：“老弟能给什么价位？”
瘦猴压低身子凑到对方耳边说道：“老实本分的一年老兵，十块大洋，两年的，二十五块，三年以上的，一个五十块！老哥，一定要没劣迹的，那种混日子的，我大哥可不付钱。这可是细水长流的买卖，只要质量没问题，大洋现结。”
冯远方呼吸粗重，这特娘的又是一条发财的路子。
可是……
“洪老弟，我那里这种人可不多，按照你的规格，有个一百人就不错了。”
瘦猴笑眯眯给对方支招：“冯老哥，我大哥又没说非要从您那买。”
冯远方愣了下，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咬了咬牙恶狠狠说道：“明白了，这生意我接了！”
等于瘦猴彻底告别，冯远方看着手下的一百多人的队伍，并没有立即下令行军。
他反而一个个看着士兵就像是看着一个个货物，心里衡量着哪个值钱，哪个不值钱。
可他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各个军官，哪里明白这些大头兵的真本事？
看来还是得找各个连排长打听这件事，只有他们才最清楚手底下哪个是真正值钱的。
至于把能打的都卖了，会让自家队伍战斗力下降，这关他屁事？
何况鬼子来了，提前撤退就是，想来自家大哥跟他是一样的想法。
好，就这么办！
过几天再去北边几个队伍去找找看，看有没有那种之前的‘货物’。
……
独立团一直以来顶着中央军的名头，干得却是杂牌军的活。
这让整个团颇为不合群，不熟悉的友军部队碰到，看到那身军装就远远绕道走。
桐柏山虽然不如太行山那样连绵广阔，却也不小。
在里面藏个十万八万部队，还是没问题的。
尤其是山中的野味多，士兵们都爱钻林子打野味改善伙食。
有时候甚至连三四百斤的大野猪都能打到。
独立团刚搬到桐柏山没多久，就因为打猎与相邻的一个桂军团接触上了。
可能是这支部队听说过他们的大名，对待独立团是警戒加有限接触，不像别的部队那样排斥得那么强烈。
只是这支部队说得大部分都是地方话，粤语、客家话、桂柳话（西南官话）等等很不容易让人理解，而团里会说这种话的人又特别少，交流起来十分困难。
而且因为长官部李司令是桂系老大，桂军在五战区的补给还算不错，也不需要怎么求着独立团。
独立团在桐柏山几乎进入了与世隔绝的状态，偶尔在林子里打猎碰到友军，也是远远打个招呼就各自避开。
独立团各连大部分都撤到了山上，只有六连还在与鬼子结合部那里，配合王天存的三营打游击。
搬到山上之后，越来越多的士兵打着训练射击的名义，跑进山里打野味。
一时间山里到处都是枪声，山里的各种动物算是彻底遭了秧。
第四百八十五章 新部署和无奈
其实早在上个月，果军就已经得知鬼子有大规模进攻的意图。
本月十号，常公电令五战区长官部，言外之意是要主动出击。
没错，在经过冬季攻势这么巨大的伤亡之后，常公兵法依旧认为应该主动出击。
此时欧洲战场的局势已经越来越紧张，虽然双方早已经宣战，只不过过去了半年多，还没打起来。
常公认为，鬼子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只要英法参战，作为盟友的果军，很可能就会复制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模式。
何况还有美帝的援助，英美向来就是一家。
不能说常公的看法完全错误，人家着眼的都是世界大局。
别问，问就是格局，问就是层次不同！
幸好长官部的李司令不傻，没有认为打仗大伙儿一哄而上就能搞定鬼子，总体上做得主要都是防御战略。
二十四号，独立团接到长官部的命令，要求阻敌于阳县外，不过这份命令被李景林当成了擦屁股纸。
回复的电报就一个字——兵员和物资补充。
开玩笑，啥都不给，还想让我像上次那样把兄弟们拼光？
要不是有点老本，子弹都解决不了，你这是把我当牛使呢？
好在第三天，新的命令就改成了伺机出击，打击鬼子的补给线，扰乱鬼子后方。
这份命令还像那么回事，起码主动权握在了自己手里。
不过根据情报，这次鬼子的进攻规模十分庞大，光是乐山那边进驻的鬼子，就已经有了近三千人，差不多三个大队的规模。
从申城那里聚集的鬼子，据说都已经达到了上万人，具体多少根本没法估算，很可能是一个主力师团。
面对鬼子如此规模的进攻，李景林果断怂了。
也不对，不能叫怂，说是从心好一些。
如果是半年前，他还有点底气挡一下乐山那边的进攻，当然，要是申城的鬼子增援，他肯定要是要带着兄弟们撤退。
而现在，手里能派上战场的士兵，算上新兵也就一千多人，这还是算上小王乡西山那王天存三百多人的三营。
要是抛去三营，他手头的兵力还不到一千，老兵的数目不到一半，这可是把打过两场仗的人都算成了老兵。
这么点力量，鬼子一个大队来了，都会很吃力。
因此他对自己的定位很简单，就是个在大山里出来的孩……出来的游击队。
为此他特意召开各连的连排长学习游击战精髓，这段日子几乎天天讲，就是让手下人抛去正面作战的思想，完全转变成恐怖分子。
化整为零，到处撒网，看到小股鬼子就地歼灭，碰到稍微多点的，可能费力的，坚决不许硬拼，必须摇人招呼更多的兄弟前来，继续就地歼灭。
鬼子的人数更多咋办？
废话，那已经不是咱们的任务了，交给友军解决就好。
什么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根本都不用详细解释，下面的人都明白。
李景林在会议上强调必须要发挥各连排长的主观能动性，又要各连排长谨慎接敌，以免落入敌人的圈套。
总之在下面人听来，团座的话是怎么说都有理，说的话那是一套一套的，搞得李景林气得最后总结到——只准占便宜，不准吃亏！
这句话一出口，下面的人秒懂。
……
冯远方最近的卖人生意做得不是太好，仅仅卖出去不到五十人，其中算钱的，只有三十二人，其中十五人退了回来，还有一个直接因为当逃兵被一枪毙了。
总的来说，这些人让他赚了五百多大洋，却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了。
当然，这五百多大洋没有全部落进他的口袋，一半多分给了别人，自己留在手里差不多正好二百五十快。
他的表哥刘兴洲并不知道此事，这件事是瞒着他干得。
本来像李景林要求的士兵，在独三十六旅里就不怎么合群，随便报个失踪就能遮掩过去。
只是随着鬼子的渐渐逼近，各营已经关上了营门禁止外出，卖兵的买卖做不下去了。
“唉，希望打完这场仗，能多抓点溃兵，到时候卖个几千人，起码就是几万大洋，要是运气好，可能上十万，这辈子可就彻底不用愁了。”
坐在后勤办公室的他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会儿写着美国，一会儿写着澳洲，偶尔还有几个英国的字样。
这几个都是他的目标移民地，十万大洋，在这些国家肯定可以好好生活了。
“报告！”
冯远方把本子一扣，脸立马就拉了下来。
“进来。”
进门的是1024团的一名连长，冷着脸敬礼之后把一张批条放在了桌子上。
“冯处长，这是我连申请的弹药补给，庞团长跟旅座都已经盖了章。”
冯远方拿都没拿批条，只是扫了眼上满的两个大印，就打着官腔说道：“老庞和旅座批的条子啊，先放在这吧，我这现在有点急事要处理，完事再给你办。”
那个连长神情恼怒，他又不是啥都不懂的新人，这明显拖延的招数他怎么看不出来？
他咬牙一字一顿说道：“冯处长，这可是旅座亲自批的条子！”
冯远方眼睛往上一抬，哼了一声：“呦呵，你这是拿旅座来压我是吧？”
说完他把桌上的电话往前一推：“有本事你打电话给旅座，让他亲自跟我说。”
小样的，让你卖几个兵死活不卖，就你那能卖的‘好货’多，让劳资活生生少赚了几百块大洋，不拿捏你拿捏谁？
那连长算是旅里打仗的行家，就是不太会做人，当然也可以说是过于坚持原则，因此当了两年多的连长，一直就没升过。
他也是个脾气暴躁人，受不得激，拿起电话就在冯远方吃惊的目光下拨通了电话。
“给我接旅座。”
“旅座，卑职卢志勇，您批的弹药冯处长说要等等再给。”
“是，我说了这是庞团长与您亲自批好的。”
“好，我这就把电话给他。”
冯远方恼怒地真想把面前的这个连长生吞活剥了，却只能强笑着接过电话。
“旅座！”
“是！我看到了。”
等了片刻之后，他扯着电话往后仰了仰，捂着电话轻声说道：“哥，您忘了那笔大买卖了？现在我这什么情况我上次不是跟您说过了吗？”
“这……最多给四分之一，多了我这就揭不开锅了。”
“哥，三分之一不能再多了，你这让别的部队知道了怎么办？”
“好吧，一半就一半，不过后面的你可不能这样了啊，还能一点家底都不留啊。”
“好，我把电话给他。”
说完之后，冯远方得意地将电话递给那个连长：“旅座让你听电话。”
连长从冯远方的露出的只字片语中，隐隐感觉到不妙。
果然接起电话后，就听到自己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他的连有一百三十号人，这次申请的弹药不过才一千发，平均每人手里还不到十发，即便算上连里的那点存货，一人也到不了十五发。
谁知道旅座竟然一下子砍了一半，这马上就要打大仗了，一人十发子弹都不够，这怎么打？
可他有什么办法，最后只能无奈应道：“是，卑职遵命！卑职愿为党国肝脑涂地！”
第四百八十六章 迷茫和异心
卢志勇是一个爱**官，自身持正，手下的士兵自然服他。
可以说，在整个独36旅，他的连是最不像中央军的。
而且他并不是红党成员，在政治上什么都不懂，唯一想做的，就是保家卫国。
这样的人手下的士兵大部分是最符合李景林要求的，这也是冯远方不满对方的关键所在。
冯远方卖兵可是赚了不少钱，只是贪得无厌的他，还想赚得更多。
他算过一笔账，要是连同卢志勇一起卖了，很可能到手有个两三千大洋，即便是分一半出去，到他手里也有个一千多，换成美元差不多有近三百了（此时已经不是民初，2.4大洋换不到一美元，金银比值近90，大约近5块大洋一美元）。
他不是没在他表哥面前进过卢志勇的谗言，可是这小子曾经救过他大哥的命，又是个极能打的，全旅说难听点，没一半也有三分之一的战绩出自此人之手。
这就有些难办了，冯远方只能想着法在军需上刁难对方，希冀对方识时务，早点让他卖了多赚点钱。
贼心不死的他，亲自给对方沏上一杯茶放在卢志勇面前，换上一脸的笑容对对方说：“志勇老弟，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其实在我看来，凭你的功劳，当个团长都绰绰有余，何必委屈自己呢？”
卢志勇看都没看那茶杯，黑着脸回道：“卑职不明白冯处长的意思。”
冯远方不可能从自己嘴里说出卖兵的事情，这件事一直都是下面的人办的，这是防着他表哥知道了，好把人推出去当替死鬼。
“志勇贤弟，当官呀，得学会和光同尘，我觉得艾奇峰艾连长这人就很会来事，你得多跟人家学学。”
卢志勇吃惊地瞪向冯远方：“我早该猜到了，姓艾的不可能有那么大胆子，原来你才是他的后台，你知不知道马上要打大仗了，你这样可是挖旅座的根！”
冯远方嘴角撇了撇，什么挖根，说得跟真事似的，而且就是真挖了又咋滴？关你屁事？
“卢上尉，注意你的身份，我是中校，你不过是个上尉，基本的上下级关系还用我跟你强调吗？还有，这年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后台不后台的，整个独36旅的后台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表哥刘兴洲！看在你救过我表哥的份上，这次我就不跟计较，还是那句话——要和光同尘。”
卢志勇咬牙一字一字蹦道：“你不如说是同——流——合——污！党国就是败在你这种王八蛋小人身上的！”
冯远方被气得太阳穴直突突，可又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气得朝外面大声吼道：“人都死绝了吗？”
一个中尉立马跑了进来：“处座！”
冯远方按住批条噌噌快速写上‘半付’的字眼，朝那中尉一甩。
“带他去提弹药！”
“是！卢连长请。”
冯远方抓起墨水瓶就砸向那个中尉：“请你吗个头！”
墨水瓶擦着中尉的耳边飞过，直接砸在了门框上，将门框都砸没了一小块。
那中尉吓了一跳，抱头鼠窜逃了出去。
只有卢志勇不为所动，上前捡起那张批条。
冯远方看着对方的样子竭力平复下心情：“回来！”
那中尉这才战战兢兢探出了个脑袋：“处，处座，卑职带他去提……”
“去大仓库提！听明白了吗？”
中尉了然，立正应道：“是！卑职明白！”
后勤里的道道可是太多了，就比方这武器弹药，是有三个仓库的。
大仓库，那都是些老掉牙的老套筒、破烂机枪，子弹也是些年久的，能打响就不错了，至于手榴弹，可能一拉马上就炸，也可能拉了之后永远不炸。
而小仓库则是有两个，一个是专门提供给黑市的，有关系的人可以来小仓库买武器弹药，只要是熟人介绍，就可以来。
投放黑市的武器弹药，自然要过得去，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关键是要安全，毕竟每把枪都是有枪号的，想办法把枪号去掉，就成了不在册的黑枪，可以随意买卖。
至于另一个小仓库，那就是嫡系可以用的了，那自然是最好的，只是枪号在册，发放要有记录。
像卢志勇领取的子弹，就是大仓库的。
好在那里原本是独立团的军用仓库，收拾得比较整洁，就是这枪看上去太老了点，甚至连鸟铳都放在了里面。
卢志勇知道领取的子弹肯定不会是好货，可他没办法，有总比没有的好。
他已经彻底得罪了冯远方，即使报到了旅座那里，没凭没据的，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虽然为人正直，却不是个傻子，只是他不愿意跟那群喝兵血的人同流合污。
国家都快亡了，这群人想的不是抵抗，而是竭尽全力捞钱，这如何不让他痛恨。
回去的路上，他看着前头那几个推着架子车运弹药的瘦弱士兵，一时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国家是怎么了？
他有些迷茫了……
……
回到连里，卢志勇看到十几个士兵围着一个垂头丧气的邻连士兵问东问西。
有人看到了他，低声说了一句，一群士兵急忙散开。
即便如此，还是有三两个士兵凑在一起，低声嘀咕着什么。
卢志勇皱了皱眉头，随手招呼离他最近的一个老兵过来。
“老赵头，过来。”
那个一口黄牙的老兵走到他面前，扫了眼一边正在卸车的几人，笑嘻嘻说道：“连长，回来了咧，看来弹药滴事情解决……不对呀，咋个就两箱子弹两箱手榴弹捏？”
卢志勇没回答老赵头的问题，反而问起了别的：“你们都聚在一连那个士兵那干什么，又想从人家那贪小便宜？”
老赵头瞧了眼那个低头数蚂蚁的士兵，讪笑回道：“莫有滴事，就是随便聊聊。”
“说！”
老赵头看连长的脸已经阴了下来，只好实话实说。
“卢娃娃，实话说了吧，额们不想在这个破地方混咧。额们想到西边滴那支队伍混，好歹能吃顿饱饭，即便第二天就死咧，那也能做个饱死鬼！额可有五年莫吃过一顿饱饭咧，吃饱是个啥滋味，额都快忘嘞。”
第四百八十七章 全连打包
卢志勇听到老赵头的回答，起初十分愤怒，以为对方这是想当逃兵。
这是他最不能原谅的，因为他当兵的时候，就是跟着老赵头学的打仗，后来他因为识字，慢慢顶了老赵头的班长，后来又成了老赵头的排长。前年夏天的时候，因为救过当时是团长的刘长洲，被提为警卫排排长，后来因为办事有些较真，被下放到原部队当了连长。
称为连长这近两年来，他曾经的兄弟有的死了，有的跑了，也有的跟他分道扬镳，剩下的熟人就那么十几个了。
就像那艾峰，原先可是他的兄弟，是他的左右手，更是他最为倚重的副手。
打仗也曾是个不要命的，曾经在一次肉搏中亲手砍下两个鬼子的脑袋。
最严重的的一次，从左肩到肚子右侧，被鬼子军刀一刀划过，差点就没活过来。
按理来说，艾峰算是一个英雄。
可就是这么一个英雄，堕落得速度之快，令卢志勇万分痛惜。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起初卢志勇好说歹说时时劝诫，可对方就是不听，还扬言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现在他依旧不懂，怎么连最坚定支持他的老赵头都想走了？
环视自家连队的士兵，其中竟然有很多老兄弟都不敢与他对视，纷纷躲避着他的目光。
他干涩地问道：“啥时候的事了？”
“莫多长时间，就这两天，额们也似从一连那俩怂娃那里听到滴，那俩怂娃前段时间溜号，额们还以为似当了逃兵，还商量着下次碰见就崩了他俩。前几天瞧见他俩回来，还纳闷咋个啥处分都莫有，打听之后才晓得他俩似被卖去西边山上滴那支叫……叫第八独立团的当大头兵。”
老赵头瞧了眼卢志勇的脸色，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到了地方就管饭，菜汤有莫有油星倒似无所谓，关键似管饱！就那个怂娃，就他那个怂样子一口气都能吃上两个馍，莫吃饱还有杂粮饼子，不掺麸皮的那种。”
似乎是幻想到不掺麸皮的杂粮饼子，老赵头喉咙不停蠕动，猛吞咽口水。
“额起初似不信滴，你娃了解额，额打了十多年仗咧，啥样滴队伍莫混过？头几年跟着冯大帅，唉，现在该叫冯副司令嘞，跟着他老人家偶尔能吃上几顿饱饭，那段日子过得真是美滴很。中原大战败了之后，额就只能过年过节才能混上顿饱饭咧。直到后来遇到你……卢娃子，额就想吃顿饱饭，这有错么？”
卢志勇咬牙说道：“没错！可老赵头，现在是全民抗战，大家都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伪军那吃得更好……可能吃得不如那样好，却偶尔也能吃顿饱饭。可咱们不能谁给口饭吃就听谁的啊，咱们可是中央军，得为了国家，为了民族打跑鬼子啊！”
老赵头缓缓摇了摇头：“卢娃子，西边那支队伍，人家也似打鬼子滴，而且额打听过咧，人家打得凶着哩，去年城里光是去埋尸滴，就埋了好几百个鬼子。额明白你滴意思，别人额不敢保证，额似绝对不会给鬼子当狗滴，额都四十多咧，莫几年好活，怎么能让人戳我脊梁骨呢？”
看卢志勇还想说话，老赵头央求道：“卢娃子，看在额这几年跟你出生入死滴情分上，就放额走吧，额不懂什么保家卫国那些空话，也认为那玩意儿假滴很，额就似想混口饭吃，能混上几顿饱饭，那就死都值了！放额走，成不？”
卢志勇看着老赵头那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面包含着乞求和希冀，又隐含着泪水，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还有哪几个？”
老赵头闻言低下了头，没敢对他对视。
卢志勇这才意识到出了大问题，他一把抓住老赵头的手臂，语气竟有些颤抖：“老赵头，告诉我，还有哪几个？”
老赵头轻轻摇了摇头。
卢志勇知道这摇头不是告诉他除了老赵头一人就没有了，他脸色煞白猛地倒退一步喃喃说道：“难道没有一个要留下来的吗？”
老赵头不忍打击他，安慰道：“卢娃子，你莫要生气，还是有些人留下来滴。”
卢志勇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脸色好歹有了点血色：“留下来的有一半吗？”
“差不多。”
老赵头没敢说走的全都是一年以上的老兵，因为人家那里有收人标准，第一条就是一年以上的老兵，光这一条，全连就刷下去近一半。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下午的时候，也不知道哪个蠢蛋把这件事告诉了卢志勇，卢志勇听到之后，当场昏厥了过去。
……
卢志勇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炕头有盏油灯，昏暗的灯光下，屋里看不到一个人影。
想起下午的事情，他蹭的一下就从床上下来，剧烈的动作让他一阵头晕目眩。
可能是听到他下床的动静，屋门被打开，老赵头与他的通讯兵进屋查看。
卢志勇晃了晃脑袋，喘着粗气问老赵头：“你们这是打算今晚就走吗？”
老赵头默默点了点头：“下半夜一路畅通，明暗哨会看不见额们，即使碰到巡逻队，额们手里也有紧急任务滴通行证。卢娃子，你别说看不明白这事儿，那证上有团部旅部滴大印，说是伪造滴，可饿这老眼还没到分不清真假滴时候！”
卢志勇明白老赵头的话，这是从上到下整个串通好的，甚至连可能碰到巡逻队的意外都相好了应对方案，他甚至都怀疑旅座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阻止？
不说这些多年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忍不忍得下心捅上去让他们挨枪子儿，即使真的阻止了，又有何用？
心都不在他这了，难道留着上战场背后打他黑枪吗？
想到这里，他咬牙下了狠心：“小刘，把我的装备拿来。老赵头，你去把全连的人喊醒，今晚我带着全连的人走。我倒要看那支队伍到底是真是假，要是假的，我还能带着你们回来，好歹我救过旅座的命。要是真的……大不了我把这条命还给旅座，也不枉我对他的忠心！”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不期而遇
最近独立团团部十分忙碌，为了保证各连队深入敌后弹药补充能跟上，几支先行部队拉着各种各样的补给，找不易被发现的山洞，把补给藏起来。
由于担心武器损耗，李景林把当初在王家集缴获的大量三八式步枪和九六式轻机枪都起了出来，分给了各连队，就是为了让他们枪支坏了之后，有趁手的武器继续战斗。
由于手中的6.5毫米子弹过多，李景林平均给每人发了近三十发6.5毫米子弹，要求三天内必须打完，就是为了让士兵们熟悉下三八式步枪的射击弹道。
平均一天要打十发，士兵们被突然的幸福感包围，成群结队钻进林子里。
出现一只野鸡野兔，最少有好几发子弹往这些可怜的动物身上招呼，要不是有纪律压着，当场可能都会因为野味的归属打起来。
祥娃子扛着一挺九六式机枪，前头是公鸡头，对方猫腰握着一支三八大盖，要是忽略掉对方头上的钢盔，妥妥一个鬼子的形象。
没办法，他们的军装早已破烂，加上眼色跟鬼子的军装有些相似，也就是料子不同而已。
傻墩这次没有抗弹药箱，而是也握着一支三八大盖，只是那傻乎乎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欠揍。
“你个瓜娃子，劳资跟你讲多少遍咧，不准枪口对着自己人！还有，你是想用刺刀戳劳资滴屁股吗？莫事你上刺刀干锤子！”
傻墩讷讷回道：“俺，俺木有上子弹，而且俺也木有对着你，也就是刚才转弯的时候对了你一下。”
祥娃子一巴掌就呼向傻墩的后脖子：“劳资管你有没有子弹，转不转弯，啥时候都不准把枪口对着自己人！你龟儿子不会把枪口对着地上？”
傻墩试了试，摇头示意给祥娃子看：“刺刀太长嘞，不好使。”
祥娃子气得朝自己钢盔上使劲锤了两下：“劳资是做了啥子孽，碰上你这么个瓜皮！”
傻墩看祥娃子的样子，眨巴眨巴蠢萌的眼睛表示不懂对方怎么突然自虐起来了。
“下刺刀！”
傻墩这才明白，傻傻应了一声，费尽才把刺刀卸下，往刺刀鞘里插了好几次才插回去。
“一点不好用，还不如用镐头呢。”
祥娃子无语望天，内心无数个妈卖批。
傻墩遵从了祥娃子的要求，枪口一直朝着地上，祥娃子几次想说点什么，最后想想还是无奈放弃了。
这傻子能听懂的命令，必须要简单一根线，说对着地面就永远对着地方，说对着鬼子，肯定就永远对着鬼子，绝对不能夹杂在一起复杂了。
公鸡头的身影已经快没了，祥娃子扛着机枪就往前面小跑，他得立即赶上去，一旦遇到像野猪那种大家伙，还是得靠他的机枪。
跑了没几步，前头的公鸡头忽然趴下仰躺朝他打手势。
祥娃子定睛一看，怎么是接敌的信号？
卧槽，不会这么倒霉吧？
劳资一共才带了三个弹匣，90发子弹而已！
他急忙摁着身后的傻墩趴下，在傻墩说话之前，就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别出声，有鬼子。”
他找到一颗直径半米多的大树，在旁边轻轻架上拐把子，抓起树上的落叶洒在机枪上，十分缓慢地拉动枪机，尽量让声音轻不可闻。
身后的傻墩忽然精神起来，撇到手中的那支三八大盖，反而抽出那把刺刀，握在手里瞪大着眼睛，注视着前面隐隐约约的林间小路。
今天他们是一个班出来狩猎，十三个人，公鸡头身边有四个，剩下的七个离他们较远，也不知道发现没发现鬼子。
要是鬼子提前发现了那七个人的踪迹，那就坏事了。
过了没多久，前面终于有人出现了，有树叶遮挡，隐隐约约能看到那抹黄的发黑的军装。
祥娃子眼睛一眯，左手把住枪托，右腮贴紧左手，准星瞄准了最先出现的几人。
在他看来，这应该是一支鬼子的侦查小分队，数目不会太多，可能是在林子里迷了路，转转悠悠跑到了这里。
他在等待公鸡头的命令，只要公鸡头那边枪一响，他就能保证头十五发子弹最少能命中四五个鬼子。
公鸡头的命令不知为何没有下达，而随着逐渐增加的鬼子数目，祥娃子额头渐渐渗出冷汗，手心湿得都快握不动枪托了。
这他妈不是鬼子的侦查小分队！现在的数目已经快有二十了，后面影影绰绰还不知道有多少。
日他个仙人板板，是哪道防线出了纰漏，竟然钻出这么多鬼子。
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只能祈求班里的另外七人也发现了这股鬼子，现在已经回去请求增援了。
就在他骂娘的时候，前面那伙鬼子突然趴了下来。
祥娃子瞪着眼睛就看傻墩，他第一个怀疑的目标就是傻墩这个蠢货又暴露了他们。
可是傻墩老老实实趴在那也只是瞪着他，丝毫没有别的动作。
狗日的，难道这伙鬼子是属狗的，人味儿都能闻出来？
难道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
“老赵头？”
老赵头依着一棵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竭力平稳下呼吸，对卢志勇轻轻摇了摇头。
卢志勇当机立断就让部队趴下警戒。
他相信老赵头的直觉，这老东西能在战场上活十多年，要是只凭运气，那他就要怀疑这老东西是不是搞了王母娘娘了。
老赵头突然没来由地有些悲凉，他感觉今天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完全是一股感觉。
他仿佛看到了天上的很多老兄弟，正在朝他招手。
“卢娃子，你那有馍没？额想吃个馍。”
卢志勇恼怒地瞪向老赵头：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的？
可随即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他看到老赵头竟然流下了两行浊泪。
“老赵头，现在是什么时候，算我求你了，别搞事成不？”
老赵头伸出袖子擦了擦眼泪，强笑着低声回道：“莫事，莫事，指挥你滴去，莫着了道！”
卢志勇小心观察了下前面，偶尔几只鸟叫，却让他心里越来越感到不对劲。
第四百九十章 人生三大错觉
李景林正在因为电台的分配发愁。
独立团的电台一共有六部，其中包括三部便携式小功率电台，两部大功率中型电台。
其中两部大功率电台布置在桐柏山团部和小王乡西山三营，这没什么问题，问题是三部便携式小功率电台的分配上。
其实独立团历次缴获的电台不少，可大部分都被鬼子在撤退前损毁，拼凑一番不过才拼凑出一部好用的。
元器件尤其是易损部分特别紧缺，向上级寻求解决那自然是没什么回音。
目前唯一确定的，就是特战队因为护送补给已经分配了一部。
其实独立团目前的电台数，在此时的果军里已经是极为夸张的了，很多师一级才会配备一部电台，甚至有些像几百几千人的杂牌师，连电台都没有。
可以说，李景林现在发愁的，算是极为幸福的烦恼。
“老大！”
李景林看到急匆匆满头大汗的瘦猴，心里一揪：“出啥事了？是不是补给队出问题了？”
瘦猴抹了把汗回道：“老大，不是补给队的问题，是……是冯远方那个狗日的，他一下子卖给咱们一整个连，一个完整编制的连！”
李景林一听乐了：“哎呀，这不是好事嘛。鬼子的命要是也能花钱买，我就天天带兄弟们抢鬼子钱去。”
“哎呀，不是……”
“难道是咱们钱不够了？”李景林摸着下巴试探问道，“要不问问姓冯的能不能赊账？”
话刚出口就自己摇头否决了这个办法：“不成，干这种买卖哪有赊账的……嗯，跟他说，我们团信誉保证，只要人数核对好了，三天之内钱立马送上。”
“唉，老是这样抢……募捐也不是个办法，都是被钱逼的啊。我马上就给海生发电报，让他在外边想办法募捐一下。猴子你也别发愁，等赶跑鬼子，大哥带你们去好好享受一下资本主义世界的腐朽生活。”
瘦猴几次张口都被李景林挡回去，最后索性啥都不说了，等自家老大什么时候说完他再开口。
“咦，你咋不说话呢？口渴了？”
瘦猴终于等到了说话的机会，赶紧摆手：“不是，老大我不渴。是这么回事，冯远方卖给咱们的一个连，是那种连带着军官完整指挥体系的一个连，枪跟子弹都带着呢。就刚才没多久，这帮人跟二连的一个班在东北方向的林子里遭遇，都已经交上火了……”
李景林果然脸色大变：“咱们的人伤亡情况怎么样？”
“老大，咱们的人没事，是对方死了五个，轻伤一个。”
李景林听到自己人没事，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哦，咱们的人没事就好。”
“现在的问题是，这么一支有组织的不明武装，咱们怎么处理？”
李景林猛地一拍桌子：“什么怎么处理？统统赶走！跟姓冯的说，劳资要的是兵，不是一帮大爷！娘的，把部队派到我这养，当劳资是傻逼？”
瘦猴点了下头：“好，我这就派人跟姓冯的说。不过老大，不从这里面挑一些人出来吗？”
李景林挥挥手：“一个不要，统统赶走。你脑袋也进水了么，全副武装的一个连，你怎么挑人？”
……
卢志勇带着兄弟们在一片空地上休息，不远处就是对他们严密戒备的友军部队，大约一个连的人数，拿着清一色的三八大盖，连重机枪和迫击炮都有。
他所带的二连唯一的重火力，就是两挺轻机枪，一挺捷克式，一挺启拉利轻机枪。
其中那挺启拉利，可是他当初从警卫排离任的时候，从里面带出来的。
他手中的二连能战绩这么耀眼，跟这两挺机枪有很大的关系。
当然，全旅有两挺机枪的连不止他一个。甚至艾峰的那个连，人家都有三挺轻机枪，可那是群怕死鬼，兵没有兵样，官没有官样，打起仗来除了脚底抹油没别的本事。
可监视他们的这群兵，完全不是怕死的模样，那股劲头是装不出来的。
要是不看钢盔的青天白日徽章，这明显就是一股鬼子。
可能是因为他们死了五个人，对方送来了不少的食物，一大筐馒头，两大筐杂粮饼子，还有两大盆野菜汤，里面能看到骨头和偶尔漂浮的白肉。
“连长，吃口东西吧，赵大叔已经走了，你甭太伤心了。”通讯员兼警卫员小刘端着一碗汤，筷子上插着两个大馒头。
卢志勇看着那两个大馒头心情复杂，这就是老东西念念不忘的白面馍，可惜他到死也没吃上一口。
“我没胃口。算了，汤给我，馒头给兄弟们吧。”
“不是连长，馒头还有好多，光喝汤哪顶饿？”
小刘看着已经接过碗已经喝上的连长，无奈之下只好把那两个馒头塞进了帆布包里，他打算等连长饿了的时候再给他。
卢志勇看着小刘的行为没说话，在那一边默默喝着汤，一边观看空地上的自家兄弟们。
他对自己带的兵还是很自豪的。
要是在独36旅的其他部队，有吃的早就一哄而上抢着吃了，只有他的部队，是一个个排队打饭的。
领到饭菜的士兵，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坐下狼吞虎咽，松软的馒头应该是刚做出没多久，甚至可能就是那帮监视他们的人的午饭。
已经有人几口吃完了馒头，放下没喝完的菜汤，嘴里塞得满满的，往杂粮饼子那里排队，他们还可以继续领吃的，只是菜汤就一碗。
卢志勇莫名有些悲伤，以往他没觉得有什么，因为他从没看到过这一幕。
以往他为了以身作则，一顿不过也是两个窝窝头，有时候还要分给别人一个，常年的挨饿下，估计肠子都已经饿细了。
“嗒嗒嗒……吁——”（解决更新的办法找到了。）
两个骑马的人从西南边小路飞奔过来，在那帮警戒的友军部队那里停下。
来的肯定是一位长官，因为那个在他面前满满优越感的同级军官，已经谄媚得亲自帮那人牵马。
卢志勇把碗放下，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他想知道对方为了把他留下，能给他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