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撤去职务
“……那时我命若悬丝,被她背回客房悉心照料,瞒着同宗前辈不吭一声,费心寻买附有【敛气】和【锁灵】属性的灵棺,搜遍杨花坞才买了一副,她裹着我当即逃离客房。
其后的神风谷中,三个月间不曾有过舍我而去的念想,尽心筹办结丹事宜,直到巍泱街结丹成功,苦苦追寻守候,实令我心难安。
如今跟来槐山,救命之恩在前,守护之恩在后,大恩难报,只为结交道侣,我又忆起多年前你筑基时的承诺,便想求个结谊的可能,不知你……”
藏风山万人灵场间,二人并行走到崖前,望着山外仍旧大雪飘扬的平原,一时双双静默。
钟紫言将他和鞠葵的相遇与情谊如实说出来,只是想问孟蛙一个心意。
但是这种事,其实对于一位女儿家来说,很痛心,也很尴尬。
试想你中意了半生的男人突然有一天跑来你面前说,他想娶你,但同时还得娶另外一个人,该喜还是该悲?
不管理由多么正当,作为一个女人,嫉妒和忿忿不平总会有,可转念思量自己,其实骨子里对于两人之间的感情一直是自卑歉疚的,因为那不可改变的命运遭遇,自己的身子并非清白身。
“你若是不愿意,我便想法子以其他方式来回报她。”
这是钟紫言给孟蛙的极大权力,本来以他这种负担,没什么资格谈情说爱,自结出丹论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这一生,一定是一条不归路。
“我……愿意。”这是孟蛙给的答案,她给出答案的速度超出了钟紫言的想象。
钟紫言颔首点头,沉吟良久:“苦了你了,日后,我亦不会再娶一人,鞠葵他日若发现相爱并非如她所想,也由她自离自散。”
“钟大哥无需承诺,小蛙爱你,不求回报。”孟蛙毕竟已经不再是青春少女,她如今已有六十一岁,能想通的东西早已想通。
钟紫言伸手将她拦在怀里,望着山外风雪平静眨动眼睛,“将来,咱们会遇到诸般困苦,现下承诺你诸般好处,也只是现下这一刻存在那颗心。但还是许你一句:
有我活一日,便护你一日。”
孟蛙脖颈弯弯,倚靠在钟紫言的肩膀上,虽然今时与梦想中的关系有所差距,但终归是近了一大步。
良久后,她主动道:“见见她去?”
钟紫言颔首裹挟着她化作清风直向南飞,不过两个多时辰,人已经出现在了断水崖赤龙殿外,路过大庭院,向篱笆小院去,很快就见到那个白衣惹火的姑娘。
孟蛙一入眼,便知道鞠葵这个年纪的姑娘正是对男子杀伤力极大的时候,观其身形,凹凸异常协调过人,面貌虽然还显秀气,但美意胜自己何止一筹,纤手素踝,仙女一般。
鞠葵也望见了孟蛙,眼神大亮,“这就是你说的孟姐姐?”
钟紫言点头介绍,孟蛙抢先道:“妹妹生的真是貌美,我已听钟大哥讲诉了你的真挚。”
对于孟蛙来讲,这事其实挺尴尬的,但她见鞠葵好像完全没什么局促,又不免心生些许嫉妒怨恨,莫名心道:‘你这小狐狸精真大胆。’
明心术暗自用起来,观察其内心变化,竟然没有丝毫恶意,孟蛙眼眸瞪大,天下还有这样的人。
钟紫言从没有处理过女儿家的事情,他早年被司徒可儿和司徒宓的关系折腾怕了,当下生怕二女见面互相掐斗,不过此时明面上看来,倒是没想象中那么争锋相对。
“这事说来也对不起你们,但我躯壳就一具,分不成两份,只能委屈两位,钟紫言今生有幸得两位亲睐,实乃前世修来的福报,难还恩情。”
钟紫言只一个劲儿执礼抱歉,他受小时候那些儒门经义毒害极深,如今对儿女之事,实在心怀敬畏,再不敢说什么过份言语。
孟蛙自能体谅钟紫言,“钟大哥,剩下的事,我和鞠葵妹妹来谈,你自去忙。”
“嗯?”钟紫言莫名疑惑。
鞠葵也不傻,眼珠一转,点头赞同:“对对对,你便忙去,你的‘意思’本姑娘已经再明白不过,现在该我和孟姐姐谈‘意思’哩。”
自结丹之前钟紫言含糊与她说了‘有意思’,这一段时间,鞠葵时不时就拿‘意思’来论事,乐此不疲,好像发现了人与人之间隐藏的晦意宝藏。
二女推着钟紫言离开,他也不好再多停留,便道:“也好,女儿家总是有话聊呢,我且回宗门与人商议商议,婚事定在二月二,你们看合意否,若另有打算,咱们都好商量。”
身影一闪而逝,留下孟蛙眼睛眯成月牙盯着鞠葵,鞠葵也不怯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女儿家心细,婚后的事,现下该谈及的都得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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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黄龙殿中,钟紫言坐在主位上听着简雍汇报。
“核算完上月库房账目,另添掌门你此次携来的十万三阶,当下宗门灵石共计:七十四万两百三阶灵石。
这个数目是刨除门人弟子每月俸禄、灵田灵种耗材、炼丹炼器耗材、鬼市耗材、阵法耗材等所有固定消耗的实账。
去年的时候,商富海和老魏要扩大营生,一家找门里借了两万三阶、一家借了三万,我估摸着,今年应该还不上。
这事要怪在晋地,往年很多晋地散修跑来咱们槐山买东西,自今年初春,他们忽然间像是受了某种召唤,一股脑都折返回去,好长时间没个音讯,老商原本预测的收益落空,头发都愁白了。”
钟紫言皱眉问:“我自东返回时,未曾留意晋地变化,黑龙殿有什么讯息?”
“余香前年筑基没成,去年又鼓着劲儿去筑基,今年二月终于成了,黑龙殿那段时间的宗务运转不灵,外界的消息,咱们根本不知道。
就在上个月,我去问正觉老和尚,据他家菩提在晋地传来的讯息,说是魔灾再次暴乱,泜水宗贴出悬赏令,广发灵石征集各地散修组建军阵,我才恍然大悟,那时候咱们槐山盟军也正在御魔城殊死抵抗,姜师弟因此负伤,修养了三个月才恢复伤势。足见泜水宗压力之大!”
钟紫言起身颔首,来到殿门口负手望着殿外,“亏得司徒业当年兴建御魔城,不然这整个槐山早成了魔蜮,依我看,此事短时间平灭不得。
三十多年来,几乎历年都有魔物自南疆席卷,那泜水宗两千多年的元婴宗派尽然一直都未能根治,这事必然超出了元婴修士的力量。”
简雍拿出一卷灰色灵册,“好消息是,咱家发展从未懈怠,光算今年在藏风平原开发的小灵地,便有十一处,远超往年。
除藏风山一座三阶灵地,断水崖、落魄峰两处二阶灵地,如今咱家有六十四处一阶小灵地,晶矿洞也有七处,再加把劲儿,超过云河宗不成问题。”
“后晋弟子情况呢?”钟紫言问。
这是赤龙门的弱项,简雍尴尬道:“自三十二年前算,到现在共有四十八名,去年运气不好,只接引了两人,一年不如一年,这招收的规矩是不是得改改?”
钟紫言脸色难看,这个数字真的远低于他的预期,如今稍一掐指计算,就能算出来,自家内门徒众连一百二十人都不足,把筑基同门算上,也不过一百五十余人,余下的全是外门和附属散户,前景堪忧。
“那十家人中,可有人愿意送来幼年孩子?”
简雍悲观摇头:“都不是省油的灯,只想着壮大自家,历年年节,只为与咱家小儿辈交交朋友,没一个真心实意愿意输送幼子,前年常运提议停止对他们家小儿辈传授课业术法,被我摁了两年,此时还得你来做主。”
钟紫言叹了口气,沉吟良久,道:“还是得教,此乃传道授业,同学恩情格外珍贵,能多教一些算一些,此事根本还在无量封召碑,咱家凡人资源稀缺,若再不东返争夺,恐怕有损扩展。”
“我倒是以为,那些外门弟子可以放宽条件入选,他们资质虽然普遍低劣,但其中不乏刻苦之人,日日熬风历雪,为的就是一个名额,贪狼殿的好些客卿对此颇有异议。”简雍说出了担忧之处。
钟紫言早想过这件事,“我大婚后,明年你着手召开一次筛选,术法、心性、忠诚、三识,缺一不可。”
“好。”简雍应下吩咐,又将各类小宗务汇报出来,二人一直谈到深夜。
钟紫言离开黄龙殿后,一路来到灵堂里,三十丈长宽的灵堂清幽无声,身披墨绿衣袍的姜玉洲显得肃杀冷冽,他静静盯着堂间两口棺材,出神发愣。
听着脚步声,姜玉洲转身一看,见是多年未见真容的自家掌门师弟,如今其人结丹而成,自己该改口唤前辈呢。
“掌门师叔!”姜玉洲眼中似有同门亲情,又不免多了一丝生分。
钟紫言叹息一声,“俗礼就免了罢,这几日心念着你,生怕出个什么乱子,届时我得多心痛?”
一句话反问出来,两人的关系便又回到当年并肩作战的时候,姜玉洲心里暖洋洋的。
情谊归情谊,一看到棺材中那两句尸体,钟紫言便痛心疾首,“当年教你莫参合他家的事,你不听令,看看今时,大通和韩师姐老来迟暮,还落不着好下场。”
姜玉洲亦自恨自怒,剑眉凝重皱起,“那司徒飞剑,总有一日我必亲手抽扒了他筋骨,教他跪在咱家灵堂叩头百日,忏悔罪孽。”
“活了近八十年,还是这般争勇斗狠,你实该静心自省,早日结丹谋划东返大计才是正道。
明日起,暂时将贪狼殿主事权益交给常运,好好陪陪真莹吧。”
犯了错,总得承担责任,钟紫言毕竟是当掌门的,各类情谊都得分清楚。
姜玉洲苦脸不甘:“师弟,不是,掌门!我……”
“此事无需商议,你何日结丹,何日再掌贪狼殿。”钟紫言不给他留任何情面。
第448章 相濡以沫
上午的时候,断水崖弟子洞府间,已有七十六岁的颜真莹正在她生活了五十多年的洞府门前端坐,如今的她花白发色、容颜渐老,虽然保养的仍然强过绝大多数同龄人,到底是老了。
眼角的鱼尾纹遮也遮不住,脸面还是得画些妆容,练气八层的修为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进步,眼看着再不筑基就没时间了。
但她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不到练气圆满本就成功率低,随着年龄增长,心里也越来越慌,更觉得一旦去闭关,势必九死一生,那自己可就完完全全失去了儿子和丈夫。
一道墨绿道袍的身影自远处平静走来,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作为妻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宽声安慰,笑脸相迎:“回来了?掌门怎么说?”
“唉,贪狼殿主的职务被撤了,我也算落了个清闲。”姜玉洲愁眉接受了颜真莹的挽手,二人相携走入洞府。
小桌上备了灵食酒菜,一家三口只有姜玉洲是筑基修士,另外两人也不能天天尽吃辟谷丹,所以三五个月必然有一场小聚,凝结亲情。
“那小子呢?”姜玉洲褪去外袍,坐在小桌上拿起灵壶灌了一大口酒,酒水自黑色短须间滴落桌面,倒映出他不太开心的中年面容。
“明儿很快就来,这孩子就是贪玩了些。”颜真莹言语亲和柔顺,替自家男人收拾好衣袍,站在姜玉洲身后为他捏着肩膀。
姜玉洲抬手将颜真莹拉在座位上,示意她动筷开吃,并将一片九色灵菜根夹送起来,边说着:“修炼了这么多年,还在练气七层卡着,也不知他每天磨蹭什么,招猫逗狗,耀武扬威,不学无术!”
人在烦心的时候,如果正巧有同样糟心的事儿撞在头上,很多时候都会把不满扩大在这件事情上,就例如当下,姜明的修炼进度在姜玉洲眼里简直慢如老龟,每次想起来,都如鲠在喉。
想他姜玉洲自小勤学苦练,历来备受同辈和后辈追崇,怎的轮到儿子身上就没气运了呢。
谁都知道,姜明在赤龙门基本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同辈中的魏长生、魏晋、常自在、鲁鳞蛟等等,人家一个个全靠着自己的本事做出大功绩,唯独姜明一事无成,修为也毫不突出,两灵根的资质硬是混成了三代弟子中垫底的存在。
心里正恼火着,洞府外一个面白无须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喊道:“娘,我回来了。”
颜真莹一听,疾步前去迎接,开门口小声道:“你爹在里面。”
姜明霎时变得规规矩矩,整理了青蓝色衣衫,将散乱的发丝紧束头冠,眼神看了看母亲,颜真莹颔首后,他才步入洞府:
“爹,我回来了。”
“嗯,坐下吃饭。”姜玉洲平静皱眉,看着桌前和自己七分相像的儿子,除了卖相继承了他的优点,其他方面一盖不成器。
一家三口默不作声吃了良久,姜玉洲喝罢灵酒,见母子二人都已吃完,问向姜明:“近日都在做些什么?”
姜明自小被姜玉洲训怕了,活到现在,每次一受问,总得局促回应:
“前两日帮苏猎师兄跑腿传信,昨日忙完去通乐坊赌赢一把飞剑。”
“又去赌坊?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人生光阴短暂,若不刻苦修炼,早晚也是黄土一抔,一把飞剑能比得了一日根基铸造?”姜玉洲当即雷霆大怒,剑眉凝重训斥。
姜明打了一个哆嗦,赶紧跪在地上,嘀咕呢喃:“好久没有去玩,三澈他们强拉硬拽,我总得散散心啊。”
颜真莹赶紧小脚轻轻踢了姜明的屁股,示意他说错了话,姜明唯诺喊着:“爹,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姜玉洲气不打一处来,立在洞府间闷胸喘气,“你这混帐,修了三十多年的道,连赌性都戒不去,还敢将理由怨在他人身上!
你看看同辈其他孩子,苏猎、魏晋、魏音、苏宁、鳞蛟,哪一个不比你有出息,就连那最顽劣的鲁巡,亦将拳法练的炉火纯青,偏偏只有你,连练气期都没突破!”
姜明从一开始缩头缩脚,到最后直腰平静听训,颜真莹看这架势不对,赶忙劝着自家男人:“你说两句就行啦,我儿又不是傻子,哪有当爹的这么训斥子女,明儿已经长大了,自己得做自己的主。”
姜玉洲许是心里积压了愤气,转头连颜真莹也一并呵训:“他之所以成了今天这幅模样,全是你一手娇惯出来的,知道简师兄和陶师弟怎么评价他么?
此子骄纵难驯,还需多加磨砺!
我姜玉洲的儿子,年过凡人四十不惑,被同门师兄弟如此评说,你教我这脸面往哪里搁……”
正要继续往下训说,场间突然一声冷语问出:“我怎么了?”
姜玉洲愣神转头,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手指颤抖:“你,你这逆子!”
颜真莹连忙抱住儿子,悲伤劝说:“儿啊,你可不能顶撞你爹,他今日被掌门撤了职务,心头正烦着……”
“那就能拿我们母子撒气?”姜明怒目死盯姜玉洲,继续质问:
“这么多年,你有抽出多一些时间指点我么?每天都是宗务宗务宗务,教给鳞蛟师兄的术法都比教我的多!
我好赌怎么了?娘的修为上不去,俸禄和资源越来越少,你管过没有?
十多年来,我没见你给娘买过一件首饰,天天在落魄峰呆着修炼什么破剑阵,现在倒好,被掌门师叔撤了职务,冲我们母子撒气,你配做父亲么?”
啪。
清脆的巴掌响彻洞府,颜真莹泪水掉了出来,趴在儿子身上扶起他红肿的脸,“明儿,跟你爹认个错,别再说了。”
姜玉洲颤抖指着姜明:“逆子,逆子,你这逆子,胆敢顶撞于我。”
自从姜明长大以后,这是姜玉洲最没留情面的一次掌掴,他此时心乱如麻,怒火狂烧,恨不得把这逆子一掌拍死。
颜真莹跪趴护在姜明身前,两手摊着呜呜大哭:“住手,你们父子都一把年纪,怎的每次见了还这么结仇,我老婆子快要死了,能不能留点念想?留点念想好不好?算我求你们了。”
姜明听着自己母亲哭泣,打了一个激灵压下逆反怒气,将她扶起坐在椅上,“娘,你莫哭,是儿错了,儿子不成器,让您费心了。”
见得此景,姜玉洲踉跄往后倒退,摇头呢喃:“不应该,我这一生,不应该会遇到这种局面……”
年轻的时候,他幻想着将来儿子与他一道能修成大剑仙,可三十多年度过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这种局面。
洞府内寂静良久,姜明见母亲止住了哭声,冷眼看了一眼姜玉洲,甩袖离开洞府。
留下他们老夫老妻同坐在椅上,颜真莹由于近年修为进晋缓慢,愈发自卑,倚靠在自家男人肩上:
“夫君,我快撑不住了,身体一天天软弱无力,精神每况愈下,心里那道坎怎么也过不去,不敢去筑基,不敢迈进那扇门。”
姜玉洲神魂颤抖,悲凉之色浮现面上,他早已知道,自己立誓要携手到老的爱侣,多半是度不过那一关了,这是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可终究还是来了。
“莹儿,莫怕,你可以的!”
作为丈夫,作为男人,作为她最崇爱的人,姜玉洲没法给她一个无能的背影,只能极力鼓励、振奋,不管结局如何,他得将她的心撑起来。
“还记得咱们初来槐山,掌门派我们去上和城做事,我被人欺负,你毫不犹豫挺身而出,只那一刻,我便爱上了你……一晃眼,五十五年过去了,你仍旧那般俊美,我已经迟暮苍发,好生无奈。”
颜真莹眼眶中的泪珠滚落,她好不甘,好不舍,可老天不让她筑基,她没有办法。
“你我正当壮年,总是说这些煞风景的话,来,且睡一睡,都是那臭小子打搅了你我的好时光!”姜玉洲起身一把将她抱在榻上。
颜真莹眸子明亮,擦拭了泪珠,望着自家男人坐在榻前捂着她的手。
“睡一睡,醒了以后,我便助你修炼,早日突破关卡。”姜玉洲温和微笑。
颜真莹点头道:“你莫怪明儿,他自有压力,如今已经由不得我们管教,一家人本来和和气气,当下你既不再管理贪狼殿的事务,正好抽时间教教他。”
姜玉洲沉吟片刻,自省叹气:“也好,东返大计即将启动,我正该趁着这段时间潜心修炼,他日才能为门里出一份力。”
哄着自家老妻儿慢慢入睡,姜玉洲脑海里回响刚才姜明那番反问,洞府内,他一人度步来去,眉头先是紧皱,而后慢慢舒缓,再回神时,小半个时辰已经过去。
榻上安睡的人儿呢喃梦话:“玉洲,我真怕明儿步谢玄后尘……”
姜玉洲走近查看,见颜真莹依然熟睡,鬓角的白发遮掩不住全都漏了出来,他苦涩叹息,心间既烦躁又无力。
人终究还得自己帮自己,别人再努力,也救助有限,相濡以沫四十余年,将来真有一日天人永隔,他无法想象自己会有多崩溃。
“不会的,一定有办法。”
第449章 放低姿态
沙大通和韩琴的丧事并没有大摆仪仗,一来他们的身份不合规矩,二来他们的死因在外人眼里是个谜团,赤龙门没必要把这件事放大。
实际上,这仇当下只能压下去,毕竟姜玉洲杀了云河宗好几位筑基,要是计算损失,自家没什么冤枉。
司徒业老爷子大丧典礼七日过后,赤龙门就放出了广邀槐山修真界众家话事人参加婚礼的令帖,覆盖之广前所未有,几乎但凡是个人物,都有请帖。
这消息一传出,云河宗第一个响应,现任宗主司徒礼亲自放出话来,届时一定会给钟掌门挑选千年灵物庆贺,意思很明了,两家的关系好着呢,外人不用费尽心机碎嘴皮。
十二月中旬,正午时,钟紫言来到鹰眼草台山门外,和善对着二十来岁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知客弟子执礼:
“小道友恭禀,贫道赤龙门钟紫言,今次有喜事想邀拓跋道兄观礼喝酒,可否劳你前去通禀一声?”
面前这孩子估摸超不过二十五岁,练气六层的修为,撞着胆子哆嗦弯腰:“你你你,稍等,我这就去。”
槐山大多人都知道,赤龙门和鹰眼草台不和,其中纠结时隔已久,真要讲起来,一句两句说不清。
鹰眼草台是旁门势力,也就是没有道门正统封召,既然是散户,招收弟子的条件也极其宽松,有人诚心愿意拜进来,基本都能谋个身份。
年轻人不知道鹰眼草台为什么和赤龙门素来不对付,但仅知道两家不对付其实已经够了,当下仇人家的金丹老祖出现在自家山门前,他一个小小的练气弟子,不被吓尿裤子已经很显胆量,佯装回头走了一段路,撒腿就往山上跑,约莫是怕钟紫言来寻仇拿他打牙祭。
消失了不足一炷香,那小子挺着胸膛走下山,手势一打:“钟掌门请。”
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振奋,刚才还怕的要死的模样,此时一副我修为低我骄傲的表情,深怕钟紫言瞧出来他没底气。
“呵呵,多谢。”钟紫言温和一笑,随他一步步走上山。
鹰眼草台这块灵地品相极好,大部分区域的灵气质量都能达到二阶上品或者极品,甚至钟紫言怀疑有某一个小区域可能有三阶层次的灵气,不然没法解释拓跋南天一直能呆在这里。
这家门户早年脱胎于牛魔谷,管理混乱,内部嘈杂,强者虽多,若不是有谋士出计,估计不会发展成今日的规模,其中佼佼者,还数蝙蝠子和聂清。
山丘不算高,理事大殿就在道路尽头,前面领路的知客指了指大殿正门,示意钟紫言自己走进去。
殿匾上写着‘牛魔殿’,能看出来拓跋南天仍旧没有放弃当年牛魔谷的情谊,这是钟紫言尤其佩服他的一点,类似这种有实力的散修,大可一人占山为王,根本没必要开设什么道场,招收一堆门徒费力教导。
可拓跋南天硬是坚持了这么多年,足以说明此人重情重义且志向辽阔。
走近殿里,只拓跋南天一人坐在虎皮椅上,他身材魁梧高壮,论数槐山,恐怕只有自家门里的宗不二比他高一些,即便是坐着,也能让人感受到一股蛮荒牛神的凶悍厚重气魄。
钟紫言尤记得当年第一次见这人是在小剑山下,他领着牛魔谷一帮凶恶之徒驾驭黑翅鹏鸟飞来,那是钟紫言平生第一次见到可怖而霸气无匹的桀骜笑脸,烙印极深。
如今再仔细看望,虎皮椅上的身影早已隐藏了桀骜锋锐,取而代之的是厚重如山的压抑气息,就像一头半睁着眼皮的猛虎在扫视山林。
“小弟不请自来,叨扰道兄了。”钟紫言执礼微笑。
“你有何事?”拓跋南天紫黑发色狂乱中带着齐整散在背后,直奔主题。
钟紫言也不扭捏,拿出婚宴请帖,灵气托浮飞递过去,“小弟婚宴将在来年二月举办,欲邀请道兄前去吃酒,不知可否?”
拓跋南天接过灵帖,看了看,冷声道:“没兴趣。”
钟紫言本是想将早已准备好的言语说出来,见对方目中凶光冷冽,叹了口气,“也罢,私人场面,够不着道兄亲自出席。”
他沉吟片刻,又道:“今次还有一时,欲和道兄谈谈。”
“说。”
钟紫言点头道:“前几个月有人谣传我宗门当年暗杀了玉狞子,这事实在是误会,道兄切莫相信,万事都得讲究个真凭实据,若是小弟下令做了此事,天打雷劈金丹破裂亦不为过。”
殿内寂静片刻,拓跋南天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钟紫言好生发糗,这人多年以来都是一根筋,认定的事情还真不容易劝服,他只能点到为止:“仅此而已,只是想着莫要因为此事伤了两家和气。”
遍观槐山众家门户,所有话事人都好说话,只有鹰眼草台极其记仇,要说当年赤龙门把他擒押去御魔城做事是技不如人,那玉狞子的事,实实在在就是耍黑手,以拓跋南天的脾性,一旦知道事情真相,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钟紫言叹了口气,不打算再拉下脸来聊谈,许多事当下没法做好,只能一步步化解。这世上杀人容易救人难,当掌门难就难在‘救人’。
执礼告辞后,转身要走时,身后拓跋南天浑亮音色质问:“那事,你真没做?”
钟紫言眼睛一亮,像只偷了米的老鼠,内心窃喜表面肃穆,转身回应:“我何至于教人去暗杀玉狞子,大可明晃晃斗过,你家那时候能拦得住我?”
拓跋南天皱眉盯着钟紫言,良久道:“他日我若寻了证据,不管你赤龙门多强盛,也势必要搅的你家鸡犬不宁。”
“当然可以,道兄尽管去查!”钟紫言正色诚恳开口。
他之所以能这么坦然,主要还是因为事情不是自己干的,姜玉洲和司徒十七做事干净,若是有证据,面前这人早已经按耐不住,这么多年没动手,不是证据不足还能是什么。
这种事,将来即便被确认,自己这个当掌门的也得咬死不是自己干的,同时还得护持姜玉洲,尽力帮助他早日结丹。
眼下槐山需要团结,拓跋南天这种强人,能拉拢一时是一时。
“好,便暂时信你。”拓跋南天起身立于钟紫言面前,凝着重眉看了良久,“你结丹后,气息竟然查探不出,要我参加婚宴亦无不可,切磋一番如何?”
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钟紫言讪讪笑了笑,“小弟新晋金丹,实力低微,道兄已然跨入三层,切磋起来有所不公罢?”
拓跋南天冷笑道:“你家当年对我可算公平?”
“这……”钟紫言缩了缩衣袖,“寒冬腊月,弄坏了此地建设,也不太好赶工修缮,不如来年……”
“你当年筑基境界骑着一头畜生羞辱于我,今番结丹,是不是根本瞧我不起?”拓跋南天冷眼对视。
话说到这份儿上,钟紫言哪能再推辞,但他又实在不愿意轻易暴露手段,想来想去,又想到牧野马林苍蛇宫时的法子,便笑道:
“不如这样,你我以灵力对轰一次,赌个输赢,谁退步多,谁便供给对方一万二阶灵石,道兄以为如何?”
拓跋南天眯眼凝目,“好。”
二人出了大殿,来到鹰眼草台广阔的斗灵场,东西对立三十丈,拓跋南天露出深白牙齿冷笑,一言不发运转体内灵力。
钟紫言眼睁睁望着其背后两头巨大虚影浮现,一头紫光玄阳魔牛,一头黑光黑鳞角蝰,二者同样散着金丹气势,牛哞和蛇鸣刺耳惊响,直震得识海内熟睡的小鲸儿烦躁摇尾巴。
钟紫言刚刚结丹不久,本命物还没有修缓过来,此时心头一片苦涩,只能卯足气力将力量汇聚在拳掌间,当对方轮着黑紫光拳轰来之际,他赶忙驱动金丹封印之力,青色白光拳风对攻而去。
二人交集片刻,周旁斗灵场阵法瞬间破碎,灵压横扫诸多建筑,钟紫言只感觉自己异于常人三四十倍的灵力都拼不过对方,口中鲜甜碰触,直被轰出十多步,踉跄瘫坐地上吞了一颗灵丹。
拓跋南天退后三步,惊诧瞪目:“你这身力量!”
钟紫言苦笑摇头,“道兄神力,小弟甘拜下风,灵石不日送来。”
拓跋南天眼中精光闪过,随后等钟紫言调息好身子,二人再回大殿,此时殿中已经多了一位筑基修士,其人面貌俊美,气质沉静,白牛道服穿在身上像极了三军对阵时,主帅身边的阴恻谋士。
“聂清见过钟前辈!”
钟紫言见了他,只是微笑点头颔首,这可是门中布置在拓跋南天身边多年的暗子,绝对不能暴露丝毫。
聂清给两位金丹亲手倒了茶水,老老实实候在拓跋南天身后。
“钟掌门能接我全力一击而不负伤,果真是亿万人难比的绝世英才!”拓跋南天平静放下茶杯。
“哪里哪里,是道兄手下留情的缘故,小弟这点儿力量,不够您看。”钟紫言咳嗽了一声,连连摆手。
拓跋南天冷道:“切磋既毕,茶也喝了,今日便不多留,来日我亲自登门拜访,你我再论大道。”
钟紫言识趣起身,临走前看了一言聂清,离开殿去。
人走以后,聂清问:“师父,他实力如何?”
拓跋南天脸色难看,“此人隐藏了实力,连本命物都不曾用,受我三神合力之击仅仅退了十多步,何其狡猾。
当年只以为他良善信义,此时再看,一肚子鬼心思,教人捉摸不透,要撼动赤龙门,难啊。”
第450章 天道无情
早年间钟紫言没结丹之前,外人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就像是天生生在王侯世家的子弟,心底里自有正气压仓。
今次走了一遭鹰眼草台,被人家评点行事不正,举止低三下四,他心里都有数。
这世上的人,多的是各类刚直不阿、趋炎附势、忠义堂堂之辈,人们太在意外表,却忽略了人性。
这种事,钟紫言早已经想得清清楚楚,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活成别人以为的样子的,作为一家门派的掌门人,可以仁义永存也可以翻脸无情,可以德高望重也可以打入市井,一切只为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正如陶方隐所说:无善无恶心之体,知善知恶是良知。有善有恶意之动,为善去恶是格物。不拘于圣人之言,不屑于世间名利,方能见人之所未见,及人之所未及。
在鹰眼草台低三下四一次,只是为了缓和两家关系,今日他能拉下脸面装傻称小,日后他也能峥嵘怒目强言霸道,只看时势需要他怎么做。
回到藏风山已经是下午,他自各殿拿了一些玉简灵册匆匆走回自己洞府,闭门核算。
回来十多日,一直忙着没空,把鹰眼草台的关系缓和下来,便算真正能清闲几天,而这几天正是要规整琢磨门派发展的时候。
小几上摆着好几卷玉简灵册,上面记录的都是如今宗门弟子详细信息,从年龄、本命物、灵根、修为、擅长术法、灵宠等等,都或多或少有提及。
翻开当头那卷赤红色玉简,一个个弟子姓名排列开来,钟紫言一一扫过,时而停顿沉默,时而皱眉愁苦。
门中金丹力量算上烛云一共三位,这上面是没有记录的,谁还敢拿着灵册跑来他这个当掌门的面前问东问西。
核算筑基修士,五殿所有人员都有划录在册,算上客卿,一共是四十一人。
对比下来,自然是贪狼殿的筑基修士最多,内门有姜玉洲、常自在、鲁鳞蛟、常运等人,外门有赵充、罗定春、贾诩、朱玉子、齐鹕、骆云子等人,合计二十四人,各个实力了得,手段不凡。
其次便是黄龙殿下的同门,以简雍为首,内门有孟蛙、苏猎、苏宁、陶寒亭、苗芙、常乐等人,外门有鲍威和鼓桥东,再加上客卿商富海共计九人,在商事一道专研皆深,谙熟运营之计。
余下三殿的筑基实力自然不算多,真武殿不收外门弟子,内门筑基者仅有杜兰、宗不二、孔雀三人,这三人治军严整,宗门历年审查从未出过纰漏,手下更教出魏音这种靠练气九层实力压得住筑基修士的英才,后继无忧。
天枢殿是钟紫言亲自管理的殿堂,宗务基本是自己一个人干,忙的时候分摊给简雍一点儿,真要算完完全全属于天枢殿的筑基修士,只有唐林一人,他负责教育后辈,如今长大顶梁的第三代人无一不是由他带出来的,当下他正在培育第四代弟子。
天枢殿由于分工职责特殊,原本也容不下太多掌权者,每年多半时候都是唐林把其他殿堂的同门佼佼者邀请来给后辈传道授法,调度很平凡。
至于最后的黑龙殿,核心筑基一共有四人,内门余香和周娥,客卿章溴和范无鸠,另外贪狼殿的某些筑基也兼着黑龙殿的职务,例如姜玉洲和常自在时常会成为暗子替黑龙殿做事。
刨除五殿筑基,光算练气子弟,拢共不足一百二十位,一大半都是没过三十岁的小孩子,还有一小半上了年岁,眼看着筑基堪忧,大都没了长生的念想,唯有最开始的一批门人:苟有为、陈胜年、颜真莹、周洪、岳栖凤和秋月几人还在坚持着。
对于老人,钟紫言绝对不会时时催促他们奋发努力,都知道是灵根资质问题,一直催除了平添压力,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这个当掌门也不愿意干那种令弟子同门寒心的举措,真有放弃长生念想的人,门里绝对会给良好的晚年保障,在这一点来讲,很多没有安全感的弟子总是想着攒养老财物,其实没有多大必要。
但人这个东西,一辈子也很难相信除自己以外的人,钟紫言能做的就是时常走动,安抚劝慰,能给一点温暖是一点,总不能人家年轻的时候为宗门拼死拼活赚灵石,老了以后连个晚年生活都保证不了,那样有违赤龙门创派本心。
除了筑基修士和内外门练气弟子,其余附庸和外事散修则较为庞大,单单贪狼殿就有八百余众,黄龙殿三百余人,黑龙殿一百多,不算掮客拢共都有一千两百余。
这些人挤破脑袋想要搏个外门弟子名额,可惜三十多年来少有人能成功,能维系着这些人不散场,多半靠的还是灵石和传功法门,当然,这里面也有赤龙门尖端战力彪悍的缘故。
钟紫言很清楚,目前自家这么大摊面全靠有狠人压着,若不是有姜玉洲和常自在这等凶悍同门,聚拢上千人几十年效力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唉,如履薄冰。”
叹了口气,收了这一卷灵册玉简,钟紫言静静发愣。
他知道,自家不可能一直好运下去,这么些年来二代和三代弟子筑基之人众多,这都是有气运加持着,可万一将来运数有变,后继乏力的问题立刻会暴露出来,到时候若是他和陶方隐这种金丹老祖级人物陨落,宗门很有可能被人鸠占鹊巢。
由此思索,东返之事势在必行,一旦将清灵山旁支收入门下,凡人资源夺回手中,何愁宗门后继无人。
攒点槐山各家,若是真能打好关系,拉拢出一方万人军阵,东返之事多半能成!
只是打仗必然损耗人员性命,没有滔天大利谁会参加,更何况还得时时考虑御魔城那边的动静,比起远在东面的旧山门,如果守不住南疆魔物,槐山根基顷刻土崩瓦解,还谈什么东返复仇。
在这个时候,钟紫言便想起了还在牧野马林闯荡的那几个小鬼,以他们的聪明才智,聚拢千余人轰轰烈烈干一件大事应当不是问题,若是青松子能结丹成功,寿丘的援手当不会小众。
琢磨来琢磨去,钟紫言的信心增强了不少,眼下门里三位金丹,将来东返时,再设法把拓跋南天和吴夲拉拢来,自家十大盟属中也不乏以一当百的强人,以如今那三家仇人的焦灼状态,坐收渔翁很大概率能成。
起身在洞府间度步来去,槐山这边他最担心的还是赵良才和那消失了三十多年的林地龙,后者自不必说,前者毫无疑问是个大麻烦。
尽管赵良才每次都显出格外亲切热情的态度,但钟紫言一辈子也不会相信能和这胖子成为知心朋友,因为他本命物就是个饕餮一般贪婪无尽敛财的东西,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再和善,肚子里也是一肚子坏水。
要聚拢众家心口,也不知道单靠婚宴行不行,毕竟利处不大,谁也不是傻子,可想来想去又没有其他法子。
心情烦躁起来以后,索性暂时不想了,推开洞府门漫步而出,走着走着便到了黄龙殿炼丹堂,这里是苟有为负责的地方,他一直想来看望这位倒霉的同门。
迈入炼丹堂后,殿里只守着两个小童,见了钟紫言赶忙行礼拜见,钟紫言温和笑着摆手,获知了苟有为的讯息,直往后堂静室走去。
静室的门并没有闭合,里面火苗焦灼喷烈之声时而传出来,钟紫言推门而入,见一个满头白发的直背老者控驭着炼丹炉火加温减热,各类奇珍灵草被他一件件扔入炉内,不一会儿里面便传出丹香。
站在老者身后等了良久,钟紫言神色哀伤,心中叹了口气。
苟有为这一生活得其实挺憋屈的,来槐山以前已经度过了前半生,浑浑噩噩修炼了三十年都没突破练气中期,后来门里遭逢巨变,等他幡然醒悟过来时,修炼机会已经错过大半,紧赶慢赶卡在练气八层上不去。
门里炼丹老头樊华死的早,他接了担子以后从未懈怠,这么多年来研创出十多种效用奇大的灵丹,可惜终究破不开自己那一关。
嗡…嘭…
丹炉震响一声落在地上,苟有为擦拭汗水开了丹炉,里面九颗黄灿灿的灵丹浮游而出,乃是二阶品相里极其出色的【黄河丹】。
“你的炼丹术愈发炉火纯青,真是可喜可贺啊。”钟紫言笑道。
苟有为转过头来,露出他那副黑斑满面的老脸,白胡子乱糟糟,一看就是长时间没有修理。
惊讶愣神片刻,弯腰拱手:“弟子忙于炼丹,没来得及去拜见恭贺掌门,真是罪过。”
钟紫言才不信他的话,自己回山这么长时间,就是随便拎出山门里的一条猫狗鼠兔,都知道自己回来了。
苟有为之所以不来拜见,除了没有突破练气阶层这一件事,再没有其他原因。
钟紫言拉着他缓缓靠在丹炉下,沉默良久,拍了拍他的手:“有为,急不来的,心胸宽广一些,莫将筑基定为此生唯一目标,是时候该出去走一走了!”
苟有为苦涩望着相处了五十多年的掌门人,脸上满是无奈和不甘,当年二人都是青葱得志练气修士,一晃眼,自己还在原地踏步,而掌门已经是能与陶老祖比肩的金丹真人。
天道好生无情。
第451章 大婚前夕
大雪过后,晨光照下,地表与天空之间一片青黄光色,在炼丹堂呆了一晚上的钟紫言慢步走出,来到万人灵场。
唐林正领着三十多位四代弟子以身做法,各类小术层出不穷,那些孩子小到七八岁,大到十六七岁,都在静静观望倾听。
钟紫言驻足观望,那一群人中,自家徒弟惠讨嫌正穿着赤龙门弟子道服默默听着,表面上极其认真,实际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瞅,东西乱转,很快发现了他这个当师父的。
十岁的身子本来也长的瘦小,立在人群里毫不起眼,突然间看到钟紫言,赶忙跳出队列,指着钟紫言跟唐林说了两句话,唐林老远投来问询目光。
钟紫言颔首笑了笑,唐林回首对惠讨嫌点头,得到允许,他蹦跳着急速跑来。
“师父。”本是山村小儿,来到这偌大宗派里,学了道门法度,行礼便有了规矩。
钟紫言看着这弟子甚为喜爱,笑着颔首:“呆了半年多,可还习惯?”
“习惯着嘞,只是他们都不愿意和我玩儿,唐师每次教了术法,没人愿意和我对练。”惠讨嫌指着那群四代弟子,好像受了莫大委屈。
在灵台村他是无拘无束的小散户,有姐姐和两位寇家爷爷看护,没人欺负,来了这里,同样是赤龙门的弟子,修为高的多了去,没人惯着他。
钟紫言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原因在于每次对练时,他怕别人施力过大伤了自己,所以总要先下手为强,再加上他悟性奇高,出手迅猛,三次五次以后,那些同门自然将他当成了公敌。
心里虽然知道原因,但嘴上还得问:“他们为何不愿意和你玩?”
“他们嫉妒我是掌门的弟子,总拿这个羞辱我,一起联合孤立我。”
“哈哈哈,你还晓得‘孤立’?”钟紫言仰头捋须笑了笑。
“师父,你带我走吧,这里不适合我,我跟着你去学本事,将来我也做掌门,看他们还敢不敢孤立我。”惠讨嫌诚恳求道。
钟紫言沉吟片刻,向广场靠近山崖的一边走去,惠讨嫌脚步跟紧,等待着自家师父的回应。
师徒二人来到崖边,白石横栏外的景象是无尽藏风平原,外面黑山白雪,偶尔有成群飞鸟路过,使得沉寂的群山增添鲜活色彩。
“逃避,并非解决之道。”钟紫言负手远望。
“我不是逃避,他们的资质比我差远了,论术法修炼,谁也赶不上我,我只是……”辩解一半,他突然没了声音,因为他看不见钟紫言的面庞,在这里学了规矩就知道,说错话可是会被罚的。
“你只是想学更强的本事?”钟紫言仍旧背对着他笑问。
“对!”惠讨嫌猛一点头。
“唐师不强么?”
“他每天只教小术,虽然懂很多很多小术法,但从来没在我们面前演示大术。”
“所以你认为他不会大术?”
“应该……是会一点的,但我感觉他像是学堂先生,总是讲一堆大道理,说不准类似灵台村的启蒙教书郎,我读过书的。”
……
钟紫言沉吟良久,道:“赤清子,你可知为师当年也是位凡俗教书先生?”
“啊?您可是金丹掌门呐。”惠讨嫌呆滞愣神,不敢相信。
钟紫言笑着道:“是啊,谁能想到一个凡俗贫穷教书郎能有今日的光景呢?
为师三岁遭人屠戮宗族,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靠写字谋生,十八岁受宗门老祖灌顶通窍受任掌门,花了五十年的时间修炼至金丹境,遍数前半生,每每遭逢死境,靠的都是教书时候学的道理谋寻一线生机,才有今日玉冠高戴,千百人敬仰的局面。
你说难是不难?”
对于惠讨嫌这个年岁的孩子来讲,一天的时间都嫌长,何况是五十年,那对于他太过遥远,超出了想象,只能发愣点头:“真难。”
“万丈高楼非一日而筑,再厉害的术法,不过小道尔,心不够大,你的世界就不够大,世界不够大,怎容得下移山填海的大术?”
惠讨嫌挠头不解,“心怎么变大?”
钟紫言指着唐林正在教授的弟子们,“去与他们做朋友,发自真心为同门师兄弟好,观其强而包容其弱,以己所长补其所短,山门之内无仇家,你可能做的到?”
“这……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惠讨嫌勉强包揽,内心实际上有所抵触。
“哈哈,徒儿,这人生一世,很多事靠拳头还真解决不得,为师在槐山混到今时,吃了数不清的亏,才教那些豺狼饿虎般的门户俯首称臣,靠的也不过‘容忍’二字。”
钟紫言挥手示意惠讨嫌回去听学,“往后每日清晨来此修炼,平日多与同门师兄弟相处,若是想做掌门,可得让所有人都崇敬你啊!”
惠讨嫌脸色灰丧下来,说了这么久,还是没能脱离集体,他好生无奈,弯腰执礼:“弟子知晓了。”
转身小跑着离开钟紫言。
钟紫言最后说了一句:“莫对唐师不敬,我派上下九成弟子都曾出自他门下。”
“是。”惠讨嫌应声离去。
望着小东西离开,钟紫言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个人,惠讨嫌的脾性与自家孙儿钟守一截然相反,一个动一个静,也不知将来能不能合得来。
如今守一和守灵在辛城黄龙潭修炼,钟紫言打算等守灵长大一些后,再将兄妹二人分开,凡归凡,灵归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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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日的时间里,赤龙门上下都在为掌门婚事提赶宣传,黄龙殿和贪狼殿的内外门弟子往返各地,宣传劲儿一天没停过。
槐山修真界近二十万人,但凡算得上门户的没有人不知道赤龙门掌门要办婚事。
如果是小门户结亲,大可操办简单一些,人情礼往意思意思就罢了,但到了赤龙门如今这个位置,掌门结亲根本不是一家一户的事情。
人的影响力一大,做什么事都能产生极大势能,明面上只是要结个亲,实际上这里面牵涉的东西非常多,最明显的就是一旦一个地方有太多的人员聚合离散,势必会发生商事交易,如果不提前谋划管理,场面就会变成小摊小贩的主场,极容易失控。
人聚的多,还容易发生争斗事件,那么禁灵阵法就得提前布置好,什么区域以什么灵力压制,什么人有什么权限携带东西,如何保证宴席不会被有心人混进来,这些都是大问题,但凡没想清楚,届时出乱子是必然的。
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世间很多事都是相通的,能量大的人做什么事都会引起波澜,这个时候,也是小人物的发展机会。
一场婚事,但凡对外开放,那就意味着一定有好处相赠,既然有利益目的,事先筹划就得慎之又慎。
忙到十二月末的时候,全槐山的各类商家都已经开始主动接洽商谈合作,炼丹赛、炼器赛、斗擂场、赌场、街摊、拍卖会、灵宠行、符篆赛等等,只要是有市场,能介入的都想介入。
这种事,一来赤龙门支持,二来利处大,各户商人很愿意出谋划策,名义上是庆祝婚事,实际上都想靠着钟紫言和赤龙门的名声捞灵石。
上午的时候,钟紫言慢步走入藏风大殿,尽管婚事还有两个月,但已经有人开始布置红彩,因为再过半个月就要启动商事活动。
“她们呢?”钟紫言问向正在安排事宜的简雍。
简雍指了指后殿,钟紫言点头慢慢走过去。
翻过龙柱便见到鞠葵和孟蛙坐在红椅上翻动着一卷卷灵册互相议论:
“这身衣裳适合姐姐。”
“也适合妹妹。”
……
“大婚当日,广场上安排一些音律大家时常演奏能给前来观礼的宾客留下深刻印象,姐姐以为如何?”
“妹妹喜欢自然是好,咱们还得看看市面上的价目,万一太贵,还得考量一二。”
“那也不能太寒酸,我满槐山打听过,赤龙门的面子谁都会给,可不能让他们留下抠门的印象。”
……
“简师兄预测这场灵宠大赛能赚三万三阶灵石,是不是有点少了。”
“妹妹出生大门户,不知咱们这地方谋生实难,散修贫困,也不能太过敲压,得需给到他们足够的好处。”
“那也行。”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这偌大山门的女主人一般,从自身婚服到宗门商事,所有细节都敲敲打打精细讨论,真要是将此时忙碌婚事的众人拉出来比较,再没有谁能比她们更上心了。
在她们身后站着的两名婢女皆张大嘴巴不敢置信,从来没有见过平日柔静低调的孟师叔这般娴熟宗门事项。
咳咳…
钟紫言咳嗽了一声,步入后殿,“你们在商议什么?”
“咦,你来的正好,来帮我们姐妹看看哪件衣服顺眼,这可是要穿出去见人哩,不能丢了你的脸。”鞠葵赶紧拉着钟紫言坐在自己位置上。
钟紫言简单看了看,试探道:“衣物倒是不急,我先前好似听你们在谈论商事,这事咱们一家就不参合了吧?宗内自有人处理。”
家是家,宗门是宗门,钟紫言不愿意让别人以为成婚后,好好的宗门成了钟家家门,那样可就有负众弟子的期望呢。
鞠葵水灵灵的大眼珠眨动,“本姑娘知道,我和孟姐姐只是想着为门内出力赚灵石,你可不能以为我们要越俎代庖管理宗务,本姑娘不稀罕哩。”
“哈哈哈,那就好,婚服我看就这件罢,素中带飘逸之气,不失仪态,你们穿上是极美的。”钟紫言打了个哈哈,随意指了一件,对于他来讲,那些衣物外观看着差距不大,穿哪件其实都一样。
“你这眼光真差劲,明明这一件更美。”鞠葵嘟着嘴指了指另外一件。
钟紫言一个头两个大。
第452章 忆梦中事
各类流程商讨了一整天,回到自己的洞府又到了深夜,钟紫言走去刚置办不久的一座小型鱼池。
明面上不足三丈长宽的鱼池就在偌大洞府中央位置,黑金玉石池壁内各类水域灵草长满,从上往下看不见池底,这是因为下方的空间远不止明面上看上去的三丈长宽,这是高鼎前些日子亲自送来三阶中品【玄青天水池】,专门针对碧游鲸挑选的。
池子里的空间至少有百丈,以碧游鲸正常的体型也足够修寝游玩,更别说他如果化作拇指大小,这简直就是一座小型湖泊。
天水池算高鼎提前送给钟紫言的大婚贺礼,按照其一向精明的脑壳,就算是钟紫言大婚,也不至于送三阶灵器,东西送来的当天,钟紫言尚觉得不像是高鼎做的事,晚上听闻门里的弟子传说孔雀答应了那个缺心眼的追求,这才明悟,原来是连之后的聘金也算在里面了。
其他不说,这池子对于自家小宝贝来说,的确是好东西,自从安置在洞府里,它已经十多天没有出去了。
神识探查进去,发现那家伙正闭着眼睛沉在水底打鼾,气息匀称平静,姿态美意十足,像是遨游在万里山河之上。
自家同参灵兽如今还在筑基巅峰阶层徘徊,远远没有看到要步入金丹层次的征兆,看来它们一族也需要时间积累根基。
观察了良久,钟紫言满意盘坐洞府蒲团间,拿出那柄在刚刚结丹后救了自己一命的灵器:退魔刀。
这柄刀陪了自己三十多年,当年在落魄峰战役开始时由简雍自明月城耗费巨资买回来,那时不过二阶中品行列,其附【克鬼】【克魔】【迅疾】【斩鬼】四属性,很是少见。
到现在再看,不得不感慨简雍的眼光的确深远精睢,它那【斩鬼】属性经年累月积累阴气,不仅使得灵器本体阶位跨入三阶,更是开启了暗属性【幽龙吟】,每每劈刀之际总有冥龙镇魂功效,一些魔物鬼物甚至妖物都为之胆寒,实在是不可多得的镇邪神属性。
当时刚刚结丹,也幸亏是这刀将那头腥瘟魔震慑吞噬,不然自己的躯壳早已被其占领,七十多年苦修很可能徒做他人嫁衣。
自从进阶以后,刀身宽度变细,长度变作四尺,刀背变厚弯曲,比原来凡俗菜刀模样好看很多,卖相不再给主人的身份丢脸,钟紫言用起来也更得心应手。
此方世界的炼器师大都注重灵器自主启灵,所以每每炼制灵器,多少都会增添一些天精地华,以使其有诞生暗属性的可能,归结此种行为根本,还在祖庭无量山教义里,大衍小衍的规矩皆可抛却,唯独那个‘一’,一定得留出来。
修真界的争斗器物基本分为三种,灵器、法宝、神兵。
神兵者,天生也,既所为神兵天成。大多神兵都是天地孕育,人为改造者微乎其微。天地孕育之物,自然不是凡品,每每出世,几乎从没有听说有低于五阶的。
法宝者,精魂所铸,多由灵器进化或者修士以精魂炼制,不论哪种方式,都少不了百十年孕养,一旦入了法宝品列,阶位也不会低于四阶,这类东西制造条件苛刻,所以尤其稀少珍奇。
常自在背了三十多年葫芦中的【斩仙】剑魄就是法宝,它由谢玄和狗儿两人的精魂、躯壳胸骨以及本命物凝练而成,计算其成长时间,到现在也不过三十多年岁月,但威力已经教槐山诸家都见识过,同阶中人难有其一合之敌。
最后人人常说的‘灵器’,就是本本真真修士开炉炼制的器物,乃是自上古凡俗铁匠手里精研传流至今的手艺,一阶到六阶灵器都有精确的炼制之法,只要条件合适,重复总能炼成。
灵器全由人造,品相低的,开炉是什么层次,到其损毁亦不会变,品相和属性优异者,有升阶的可能,更有神奇之处在于,它也能被修士耗费精力祭炼成法宝,只是要比原生之物耗费心血更大,而炼成后的威力增长也不如原生之物。
每一件灵器在炼制之初都被寄予厚望,很多时候,出炉时能有什么特殊属性全看天意,这里面赌的成分不小,因此来讲,可以说每一个炼器大师或多或少都是赌徒,他们炼器的乐趣也由天意增深,精粹的过程,就是增加几率的过程。
炼器者,与天争数,由心控兵成,这叫做:与天斗,其乐无穷。
慢慢抚摸泛着幽蓝白光的刀刃,钟紫言发自内心深处有一种亲近感,说不准这东西日后还真能被自己祭炼成法宝,只是那时候,怎么着也已经到了四阶品属,自己的修为又不知到了何种地步。
灵器远远要比灵符珍贵,前者使用寿命动辄三五十年,后者顶多三五次,所以价格上的差距也很大。
一般来讲,兵器类灵器要比衣着贵很多,有时候同阶之物衣、裤、靴冠、带所有东西加起来都没有一件兵器贵,因此绝大多数人用不起同阶灵器,筑基巅峰顶多用二阶极品灵器,金丹修士顶多用三阶极品。
别说是有些底子的散修,即便是元婴大派门下也普遍都是一样的情况,只因为越是高阶位灵器,炼制一柄的代价很少有散户能承担的起,而炼器师的精贵之处也正在此处。
收了退魔刀,钟紫言沉默出神,是在盘算自己现在的实力到底能撑起多大的场子。
外人面前,他自然得装的弱一点,这么多年鬼门关闯下来,他对‘藏拙’二字的见解早已透析至深。
装归装,自己得清楚自己的斤两,真要是精细算一算,相比于同阶修士的灵力,钟紫言有不周风印对金丹的振幅,足足多了三十多倍。
以这种力量与高出三四层小境界的人斗都不会落下风,可谓是凶悍恐怖。
【稳心劲】【化疆手】【云息心】【仙风体】,四门天赋从心神、躯壳、身法方面逐一强化,即便是对战金丹后期的修士,他如今也不怕吃亏。
只是本体强归本体强,在剑术、符篆、阵法、暗器这些方面,真要与人斗,他占不到便宜,因为时间都投入宗务和弟子门人管理中,每天有发展大事等着他预设构想,实在是没有多于的时间增强这些方面。
即便如此,将当下的条件与同阶金丹对比,相信没几个人能强过他,更何况手下一座宗门可以调度,上下同辈后辈都支持他,这是他自信的来源。
其实很多练气期的散修坐井观天,以为不论什么境界只要力量比同阶强,越阶杀敌不在话下,其实这完全是痴人做梦。
境界越高的修士,争斗起来的花样越多,筑基一层的修士对比金丹境,灵气即便是增长一百倍,也消受不住对方从空间自然层面带来的压迫手段。
修士每跨越一个大境界,灵力提升是最次要的提升,高境界对斗低境界的恐怖之处在于,高境界的杀伐手段会逐渐摆脱灵力压制对方,他们会以神识、魂力、法则、天地自然来对付敌人。
就像人和鱼的争斗,拼的并不是气力,而是对水和空气的运用。
这正是钟紫言入了金丹期反而变得愈发低调的原因,修士一入金丹,每个人领悟的力量都不尽相同,你不知道对方下一刻会拿什么对付你,走到哪里低调一点总不会错。
双手聚合一团自然灵气,不一会儿将它分化五色,再由风力吹散,这就是自己突破金丹后领悟的天赋,谓之:【分神光】。
其主要作用乃是分化灵气,钟紫言不知道为什么会悟出这种能力,目前来看,它第一个好处就是耗神分解阵法,虽然效用极低,但一两息时间还是能坚持的。
再者便是由此修成的【万隐乘风术】,以神行术和龟息遁形之术辅以自己的风灵根优势,借以清风化煞的本质道理,变作清风遨游空间之中,速度比一般三阶飞行灵器全速飞行都要快,最最关键之处在于,它能同时携带人,数量由境界决定。
打小钟紫言就想着冲杀疆场,敢为先锋,可活了七十多年,半辈子修炼下来,悟出的神通术法都是保命的术法,唯一的清风化煞手段施放条件苛刻,几乎很少能在正常修士身上用。
所以到现在,他最精擅的功敌手段除了器物和玄冰策的冰术,就数那玄星真解里面的‘呼风’法门。
斛风、玄风、罡风三种风力的招运之道虽然殊途同归,但境界不足强行招运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筑基招斛风,金丹招玄风,元婴招九天罡风,每一层招风施放出来的威力都天差地别。
斛风纯属自然之风,玄风乃由心生映射万物,这一层施放出来的手段远比筑基期恐怖,同样的【风卷尘刃】以前只针对修士表皮,现在同时会增加对魂骨的伤害,孰轻孰重傻子都知道。
有时候钟紫言会做一些与人争斗的梦,那些梦中令他最恐惧的两次梦分别是与姜玉洲和常自在的争斗,前者施放的雷霆就像结丹时的毁灭意志,也像当年天上那突如其来的紫色神雷,完全不是人力能抗衡的。
后者更可怕,那柄剑魄就像是能在梦中取人头颅一般,每每梦醒,都能让钟紫言生出一个念头:日后会有一天,那柄由谢玄和狗儿化成的剑魄将傲立天地苍生头弦,一怒既伏尸百万。
回神时,钟紫言想起这件事,笑了笑,自语呢喃:“将来真有那一日,我无悔魂归天地。”
第453章 拉低下限
休寝一夜,第二日清晨就到了一月初,来到藏风大殿时,有弟子来报,说司徒羽逸大清早来拜访,钟紫言忙教人请上山来。
暂时弃了争夺云河宗宗主大位的司徒羽逸一身轻松,身披灰色对襟锦袍笑着踏入藏风大殿,躬身执礼,大方自信。
“看你这身打扮,要出远门?”钟紫言温和问道。
“前辈果真神机妙算,晚辈打算和十七叔游历东洲五年,槐山盟军统领之位也交给礼叔,五年后回来,正好赶上下一届盟军斗擂,届时再与槐山众家英豪一争长短!”司徒羽逸言语间不卑不亢,大有蛟龙蛰伏以待日后出水的志向。
钟紫言捋须颔首,“这样也好,男儿自当仗剑游历天下,十七兄久居槐山,正该畅览东洲山川河海,于你于他修行都有好处。”
话毕,又沉吟片刻,问道:“他…不肯见我?”
“十七叔在山下等着,教晚辈与您道声贺喜,送来【香玉珠】三对,以作贺礼。”司徒羽逸指了指殿外,手中将早先准备好的木盒拿出来。
钟紫言也不客套,收入储物戒中,“什么时候出发?打算先去哪里?”
“现下就走,正是来告罪不能参加您的大婚,我们打算从晋地直往濮阳河域,再北上寿丘,东游天雷城,最后折返回来。”司徒羽逸简单以灵气画了一个路线图。
能看出来,他们是经过一定计划的,钟紫言想了想,拿出一封血煞灵函,“既是顺路,你不妨为我将此信送往寿丘牧野马林灵台村,交给寇庄和寇振两兄弟,若是有缘,十七这些年损耗的寿元会有我一位好友设法为他补足。”
“您在寿丘还有友人?”司徒羽逸将血函接在手中,好奇问道。
钟紫言度步向着殿外走去,边走边道:“前些年外出游历结实的朋友,皆是可信赖之人,你无需担忧他们的品行。
出去行走,不比你家在槐山的影响力,遇事多作思量,能忍则忍,能过则过,万勿横冲直撞,此乃散修游历大计。
你与十七兄从未出过远门,不知咱们东洲各地的凶险之处,只需记得,先防人心,后躲秘境,凡事切莫交浅言深,但有心血来潮预警,早早跑路为上,真要是你们该得到的东西,终究会得到的。”
这番话完全是一个长辈叮嘱即将出门游历的晚辈说的话,司徒羽逸心间倍感温暖,连连点头。
钟紫言将他送在下山的路口,又拿出三颗寒煞珠递送出去,“万一途中有所感悟,此物或能提高你的结丹几率。
我们这些小户人家,出门在外,没有大能修士的保命定位符,遇到过不去的坎,一时服软也不丢人,十七兄一生刚直正肃,你可不能尽听他的,应力求逢凶化吉之法。”
“晚辈省得。”司徒羽逸心怀感激,执礼拜别,迈出步伐。
下山的路并不长,他走到藏风山外的大道口,望见了那个头发花白的佝偻老头,正是自小照料自己的十七叔。
“他在山上?”司徒十七将灰色雪袍往紧缩了缩,沙哑问道。
司徒羽逸点头拿出血函和寒煞珠,回应:“钟掌门红光满面,气色不错,告别前,他托付咱们路过寿丘时送一封信,运气好,说不得能将十七叔你的寿元滋补回来。”
司徒十七看到那三颗寒煞珠,目中精光闪过,嗤笑一声,“结了金丹就是大方不少,冰炎寒煞珠一送就是三颗,搁在以往,这家伙那股抠搜劲,能还回一成贺礼,就不赖了。”
司徒羽逸尴尬笑了笑,“也不至于这般小气吧,这些年钟掌门对咱们从来没有吝啬。”
司徒十七嘟囔:“你小的时候,他是槐山出了名的小气鬼,现在发达了,自然得维护名声。”
司徒羽逸全当自家十七叔是专门抹黑钟掌门,哈哈一笑,施出飞行灵器御空梭,“咱们出发吧。”
咳咳…
司徒十七咳嗽了两嗓子,在司徒羽逸的搀扶下浮上飞梭。
二人离着地面越来越远,司徒十七留恋中带着决绝神情,灰暗的眼底尽是不舍,他知道,再不出去游逛一圈,这辈子就没了,岁月从未饶过谁。
立在藏风山万人广场崖边的钟紫言,一边教导着清晨修炼的惠讨嫌,一边眺目远望天际,某一刻,他生出一种错觉,这次与司徒十七的离别,或许就是最后一次了。
脑海里仍旧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司徒十七时他的模样,身子瘦小且猴脸尖嘴,出奇的丑陋却毫无恶相,或许这世间倒霉又正直的人,多半都是他那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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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赤龙门忙碌十几日,到了一月中旬,藏风山外大大小小的临时商区都构建完成,那些早已经准备好大赚特赚的商户们便开始有条不紊的入驻,只花了三天时间基本都整齐划一,等待着自槐山各地前来的散户和晋地的散户消费采买。
七十里长的新修街铺和各类灵场在短短两三日就挤满了人,一处小山丘上,肥头大耳摸着肚子的赵良才眼睛发亮,“这回他家可是赚大了,一下子聚了三四万人,咱们槐阳城什么时候也搞这么一出,为师的修为或许能更进一层。”
在他的一旁,与他身穿色泽相似的金服中年男子恭敬点头,“以师父的威望,自然也能达到赤龙门的声势。”
中年男子正是赵良才的弟子赵良晨,如今已有一百五十余岁,筑基巅峰的修为迟迟没有结丹的征兆,不管是他自己还是赵良才,都心急如焚。
“唉,为师现在就盼着你能早些结丹,不然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被他们几家压垮的,槐山地域就这般大,还能如何扩展,愁煞我也。”赵良才看着自己的爱徒皱眉又舒展,他实在不忍心再训斥催促自己这个笨徒弟了,这么多年来师徒二人彼此煎熬,已经都放弃对方可以体谅自己的不易之心。
赵良晨只沉默点头,顿了良久:“师父放心,这次婚礼过后,我便北上天雷城谋求结丹之道,结不成丹,便不回来。”
赵良晨叹了口气,“还是慢慢来罢,真有这个命,来晚一些亦无妨,真没有,来早些迟早也会丢。”
二人相视一眼,各自放弃投入对对方的期望,在赵良晨心里,早没了辩解的心思。
半空中一艘云舟疾驰而过,上面三道年轻身影各个鲜活桀骜,为首之人剑眉星目背着两柄剑器,赵良才摸着短须眯眼诧问:
“咦,那三个小辈是谁家的崽子,这般嚣张,似乎要往西面莽荒之地去。”
赵良晨遮光遥望,“是赤龙门弟子没错,为首之人是贪狼殿主姜道友亲子,其后两人一个唤作鲁巡,一个唤作鲁鳞蛟,的确是往西去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筑基期,两个练气期,敢往莽荒地域走,在这种时节真算大胆。”赵良才摇头不解。
“为首之人唤作姜明,其人多受赤龙门筑基一辈庇护,修为是三代弟子中奇差的一位。”赵良晨对于赤龙门的基础了解还算清晰,这个姜明不仅在门内出名,在整个槐山都是出了名的跋扈子弟。
赵良才摸着肚子哈哈大笑,“和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惜的是,这小崽子没姜玉洲的手段,将来说不准也是一个软肋。”
这话里隐性含义深远,赵良晨没敢接话,自己这师父平常时候看似粗俗谄媚,真要论起心眼,很少有人能比得过他。
待到山丘下的大道中一对红衣礼兵敲锣打鼓路过,师徒二人浮降山脚,穿插入人流中,身前身后的散修一口一个赵前辈,赵良才咧嘴笑着左右回应:
“免礼免礼,无需客气。”
“正是,谁说金丹修士就得高高在上。”
“好,有时间来槐阳城玩耍。”
……
商人的天生本事就是嬉笑迎送,赵良才从不在意自己折损身份,他只在乎目的和利益,为了目的和利益,再是不择手段,他也一定会干成。
当下穿插入仪仗队伍,还是为了细细打量清楚整个商区的布置情况,顺便每路过一处散修小老板的铺面都要寒暄交涉,以自己金丹修士的身份明里暗里示意这些小老板事后去槐阳城联络他。
站在藏风山知客亭中的钟紫言眯眼凝望,笑着问旁边的简雍:“那胖子都已经不要脸到了这个程度,明晃晃来咱家抢资源?”
简雍无奈摊手:“这也不算抢资源,人与人之间,总归要交朋友,槐阳城这两年生意不好,他这个猎妖盟盟主为了给下属谋福利,可不得亲自挂帅上阵。
你要是直接与他说这事,说不准他反而会低头委屈诉苦,说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帮咱家查探商事稳固情况,咱家还得承他的恩情。”
钟紫言再一次对赵良才刮目相看,准确的说,是对他做事的下限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也罢,由着他,看看最后他能说动多少商户,下次等到槐阳城做喜事,咱们把这番‘恩情’双倍还给他。”
简雍点头应下,“马上要开始了,该到掌门你去讲说呢。”
钟紫言颔首下山冲着商区而去。
第454章 黑莲剑纹
一人与一人的对话,与一人与千百人的对话,完全是两种场面,尤其是当你对面都是各类商户老板,言语间不得不注意分寸。
街巷里千百人聚集一处,外围还有凑热闹游逛的散修,都是慕名前来瞻仰这位槐山最负盛名的金丹掌门。
钟紫言寒暄一阵,温和沉着说着:
“……皆是诸位抬举贫道,说是庆贺婚礼,贫道这点脸面哪值万人鼎力相助,唯愿诸位能赚回本钱,畅游广袤藏风平原,闻风二而来,尽兴而去。
贫道在此承诺,这七十里地域两月内不收任何租金,安危无忧,大婚当日,我赤龙门更会放出一头灵矿晶龙增添兴致。”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灵矿晶龙就是行走横飞的灵脉,一般宗派哪有这种实力挥霍,一生中能有幸见一次已是十分不易。
众人烘托起来的气氛稍众即逝,有心人趁着这个机会赶忙为自家包揽生意:
“为响应钟掌门义举,我福源赌坊愿意在此后十五日每日晚间抛洒两万一阶灵晶,有兴趣的朋友不妨来赌两局,小赌怡情嘛。”
……
“俺帘鼠阁送彩云鼠,大赛临近,诸位道兄记得来观战!”
……
“太二酒馆送娘子酿,不醉不归!”
……
敢开口放话的人,自然不怕亏损,合该平民散修们走运,赶上这么一场盛会,多多少少都能往兜里揣点灵石。
告别此间人,钟紫言快步回返藏风山,没走多远,后面那熟悉难听的声音传来:
“钟老弟,你慢走,钟老弟,诶呀呀,可想死老赵了。”
赵良才三步并作两步,很快来到钟紫言面前,也不在意他一直朝山门走,跟着边走边煞有介事道:“你家简雍是真的能干,我一路看下来,各条街巷有条不紊,小老板们已经做好了赚灵石的准备,实在令我羡慕的紧。”
钟紫言轻笑一声,一旁简雍拱手:“赵前辈谬赞了。”
一路来到藏风山知客亭,钟紫言终于驻足停脚,往后一瞅,“良晨呢?”
“嗨,莫管他,咱们好久不曾见面,你大婚可有用得着老哥的地方?”赵良才摆手诚恳说着。
钟紫言沉吟片刻,笑问:“招揽了多少商家?”
赵良才瞬间尴尬讪笑,“这,这……”
钟紫言挥手踏入山门护御屏障,赵良才赶紧跟进去,“老弟可不能误会我,我岂是此等卑劣之人,咱们商人最讲信义,真要是……”
钟紫言摆手嗤笑,“慈不掌兵,义不经商,赵老哥还是莫需急着辩解,我怎么介意你发财呢,只希望日后多多提携我派才好。”
“老弟你这可是说笑,我槐阳城上下商户现在都揭不开锅,此番前来正想求你件事。”
“何事?”
“手下人两年后要在槐阳城举办一次炼器盛会,全槐山就差贵派没有点头,老哥这不是拉着脸求你点个头嘛,只要点头,我送你家十位资质不错的小娃娃?”
钟紫言心头一震,姜还是老的辣,这赵胖子一语中的,直接道出了赤龙门的要害,其中分寸拿捏恰到好处,明里暗里都无法拒绝,真乃狡毒之人。
“那事我早已同意,门里也会有人参与,老哥莫急,这几日门中多事焦愁,人员转动不得,等我大婚过后,自有弟子前去报名。”钟紫言懒得再和他打机锋。
赵良才喜色浮面,“原来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老哥方才所说的小娃娃过几日也会给你送来,放心培养,都是有根脚的家世。”
招收弟子,最怕有心人赠送,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其中涉及的道理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
这是个烫脚石头,但钟紫言稍一思索,就想好了法子:“我派传承久远,招收弟子条件苛刻,还得先从外门做起,老哥想好了?”
赵良才更奸猾,眼珠子一转,大义凛然:“这还想什么,入了贵门,自然得守贵门的规矩,我只是个中间人,老弟有所不知,现下槐山有多少人想要拜入你家门下不得其法,那十个孩子即便能担个名儿都够庆幸一辈子,何况是外门弟子的身份。”
“那便好!”
邀请赵胖子在藏风大殿喝茶聊了半晌,这次他倒是识趣,说罢想说的话,主动告别离去。
与简雍在黄龙殿核对了商户名单,议论一番是否要邀请陈勰陈老祖参加大婚,最后还是弃了这个念想。
实在是分量不够,万一被人家无情拒绝,平添尴尬。
其后七日便只看真武殿和贪狼殿巡逻维持秩序,钟紫言稳坐藏风大殿接受各方来宾先后进驻。
******
槐山地界西面的山岭森茂参差不齐,除上和城一处较大灵地外,其他地方基本没有什么门户。
越是靠近蛮荒入口,越是灵地几无可查,唯一被人记住名字的地方,唤作‘养雕林’,是一家散修小门户,上下人口拢共不足二十人,在三四十年前常受人欺负。
也不知他们走了什么运,三十多年前被赤龙门看重结为盟属,其后的发展便顺风顺水,成了槐山修真界出了名的灵兽养殖地。
这一日,养雕林的主人老魏刚刚把自家几十头雕儿喂饱,就见天空一朵赤金色剑影飞过,那气息即便没有刻意外散,都教人心悸害怕。
“这又是哪里来的金丹凶人,瞧那气势,该是剑修吧?”老魏满脸褶子皱眉思索。
他家这片场子少有人来,西面的蛮荒深处更是无人问津,突然出现一个陌生金丹,老魏多疑的性子发挥作用,自语:“说不准是去天妖坑的外来人,我得赶紧将这事报给藏风山。”
老魏一辈子警觉惯了,如今跟了赤龙门,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汇报给藏风山,他这辈子结丹无望,但儿孙弟子有的是希望,自然得跟赤龙门打好关系。
于是安排人看好养雕林,自己亲自动身去往藏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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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蛮荒深处,先是有大沙漠横贯南北,黄沙漫天之后是一片茂密森林,古树参天,再往里走就是天妖坑。
很少有人知道天妖坑的路径,不光是其距离槐山较远的原因,还有早在三十多年前便有赤龙门和云河宗布置下的幻阵阻碍。
多数人走至古树参天的森林中就到头了,但今日正午时,三个年轻修士却丝毫不受这大片森林乱星迷惑,直朝着天妖坑的方向前进。
“太累了,早知这般累,就该另挑日子,现下倒好,还没到地点呢,掌门大婚的日子已经快到了。”剑眉星目的姜明面白无须,坐在枯藤上揉着膝盖摇头埋怨。
站在一旁的两人皆比他粗壮魁梧、身形厚实,穿着草绿色道袍的鲁巡样貌憨厚皮肤古铜,“明师弟,掌门大婚还有一段日子,咱们快些赶路,穿过这片莽古森林就能看到天妖坑。”
姜明喘着粗气摇头摆手,“不行不行,你让我缓缓,这鬼地方没法御空飞行,可把小爷劳累残了。”
一袭棕袍狮目扫视四处的鲁鳞蛟粗犷中带着和善:“且教小明休息片刻,此地古树参天,猛兽撕斗施展不开速度,咱们有优势。”
他们三人自小就是死党,外加鲁鳞蛟拜姜玉洲为师,他和鲁巡乃是本家兄弟,两人性子一个憨厚一个暴躁,打小将姜明视为亲兄弟,平日都很包容姜明。
“鲁巡,走了这么多天,真要是去了那地方见不到好东西,我可是会气疯的!”姜明喝了一口杨花露,边说道。
“放心,我亲耳听常师叔喝醉以后说的,不会错,只是好宝贝也得冒险,咱们这点实力,估摸着探不得多深,依我看,只要碰到差不多的宝贝拿回山门便好,没必要拼命。”鲁巡半应半劝。
姜明蹭的站起身,“不行,我一定要证明胆量和实力,好教我爹正眼瞧我!”
说罢,当先继续往西走去,鲁巡目光担忧,鲁鳞蛟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有我在。”
三人拿着灵图走三步退两步,扭扭曲曲穿过莽古森林,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便见到那看不清四面和底部的深坑。
“霍,这就是天妖坑,平生奇观啊,不虚此行,果真不虚此行,鲁巡,麟蛟,你们看!”姜明兴奋拍手,浑身疼痛全消,一下子好像涌出无限气力。
“走走走,往下走!”
不等鲁巡拦阻,姜明冲着一处坑道直接向下前行,身后二人赶忙跟紧。
没过半炷香时间,天妖坑内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姜明当头第一个跑跳出来,鲁巡和鲁鳞蛟大喊:“快走!”
姜明往东跑了十多步,见二人也都跑了出来,冲他们招手:“快点!”
下一刻,他便见高达两丈的黏血骷髅举着巨大刀柄追出来,那股气息恐怖骇人,直逼筑基巅峰境界,完全不是他们现在能抗衡的存在。
“你娘嘞,小爷怎么这么倒霉!”姜明破口大骂,边骂边往后仍赤焰灵符。
鲁鳞蛟位居最后苦苦支持,他只觉得这次的确是大意了,不然这具骷髅早该被他灭掉的。
三人眼看着就要被身后的鬼东西追上,突然见天上一柄巨大漆黑剑影落下,直接将那骷髅诛灭,齑粉飞扬。
一道黑檀道袍身影出现在那骷髅消散之处,姜明看的真切,其人刀眉法眼,就像是地狱中的修罗面孔,又有着佛家刚直的平静色彩,背上背着一柄巨剑,厚重古朴,黑莲剑纹重叠璀璨。
“多谢前辈,我等乃是赤龙门贪狼殿弟子,家父姜玉洲,此事必有重谢。”姜明当先自报姓名,不管他心里多恨父亲,这种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亲爹。
那人影像是有一瞬间的呆滞,其后摆手背过身去:“举手之劳,散去罢,此地非你三人可以踏足。”
第455章 大婚在即
日光照下时,寒冷退却,无尽黑暗坑洞边缘,那黑檀道袍人影已经盘坐三日。
姜明缩在远处的树林里正打着鼾,感觉身子被人拍了拍,他睁开眼睛揉搓,下一刻,清醒过来赶忙探头观望,见人影还在,放松下来,“第三天了,这位前辈何时下去啊?”
自三日前天上那柄巨型剑影落下诛灭骷髅鬼物时,他就坚定相信,这位前辈在剑道上的成就绝对超越了他老爹,自己不论如何也要拜他为师。
一番殷切交谈,得来的是冷面如霜的摇头,全程都没见人家搭理自己一句话。
但这不是姜明放弃的理由,人家暂时不愿意收徒,那就先不拜,想着跟紧前辈总能帮点忙,于是一等就是三天。
“掌门大婚时间还有十三日,咱们回返都要花费两日,我看要不算了,这位前辈明显瞧不上咱们。”鲁巡打起了退堂鼓,他一向保守,多年受周洪调教,不能轻易相信外面的人。
“能瞧得起你的人才是弱者,这位前辈可是金丹强者,瞧不起咱们再正常不过,但你我都这个岁数了,筑基期都没入,还拉不下脸学本事,这辈子哪会有出息。
麟蛟,你说对不对?”这时候的姜明显得格外明识。
鲁麟蛟脑子简单,也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狮目皱眉,“再等等看,这位确实是强人,但咱门里有的是厉害角色,没必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实在不行,你回去求老祖宗,他老人家绝对有法子让你筑基。”
姜明眼神坚毅,盯着远处天妖坑边盘坐的背影,“不行,我打定主意要拜这位前辈为师,当下他不肯收我,那就一直耗到他收,在此之前,咱们能做什么就做什么,显足诚意。”
鲁巡和鲁鳞蛟对视一言,目光中尽是无奈,这位少爷自小便是如此,听不得劝。
三人一直等到中午的时候,突然见那身影站了起来,背上巨剑准备进入天妖坑。
姜明赶忙奔上前去:“前辈,我们也正好要进去拿一样东西,咱们一道进去,多一个朋友多一个帮手,求您允许我们同行!”
鲁鳞蛟和鲁巡疾步跟来,对于姜明近乎于死皮赖脸的行为颇为惊讶,要知道,在此之前的三十多年,姜明在门中从来都是祖宗一般的存在。
“你等要寻何物?”黑檀道袍人影并没有转头,只环胸凝眉望着天妖坑深处,其内静谧幽暗,时有令人心悸的气息散出,教人望而生畏。
姜明眼珠转动,好不容易得到人家的回应,他可得抓稳这次机会:“我家掌门老祖大婚在即,我们这些做弟子的想要尽份孝心,于是打算下去闯荡一番,听说里面有四阶五阶法宝,真要是有运气得到,那岂不是倍有面子。”
鲁巡站在后面苦笑摇头,以姜明这脑子,说话都说不在正点,能拜成师才怪。
“呵呵,四阶五阶法宝,谁告诉你的?”那人影浑厚嗓音亮如洪钟,气息中还带着沧桑古朴,无时无刻不在透着岁月给他的磨砺印记。
“自然是我门内前辈啊,他们说里面还有一盏……”
姜明还没有说完,肩膀突然被鲁鳞蛟猛拍:“姜师弟!”
平常时候鲁鳞蛟不在意姜明在他面前没大没小,但涉及宗派机密,他多少拎的清事理,明显是得提醒这小子说话注意,别什么事都透露给外人。
三人里,鲁鳞蛟修为最高,筑基已有好些年头,接触的权力越大,眼界也会越宽广,对于外人,他的提防之心从没放松,更何况面前这人可是金丹剑修,要杀自家三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姜明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珠转动,慢慢拉长声音:“里面有一盏不错的灯笼,前几次有门中前辈见过,约莫是三阶灵器,嘿嘿,晚辈就是想找它。”
由于那人影一直背对着三人,他们也看不清对方神情,一旦那人长时间不说话,姜明就感觉焦灼难耐,再加上他说的话并非真实,更显得自己做贼心虚。
良久,等那人终于开口说话:“也罢,此地凶恶实非你三人可知,我且护你们一程。”
姜明呆滞一愣,而后心间狂喜,面上不敢置信,“那那那,那真是太好了。”
事情太容易,反而让人疑心忡忡,最起码鲁巡和鲁鳞蛟觉得面前这金丹修士定然有其他心思。
可既然说到这个地步,也不好再劝姜明,只能硬着头皮跟人下去。
“你们三人唤作何名?”
“我叫姜明,他是鲁巡,他是鲁鳞蛟,前辈贵姓?”
“齐。”
三人跟着齐姓金丹走进天妖坑,两方边走边聊,多半时候,都是姜明一个劲儿开口:
“前辈是哪里人?”
……
“前辈此番来这里欲做何事?”
……
聊到最后,姜明自己都觉得自己令人讨厌,全程只得到一句冷声警告:“你我四人会面之行,莫教除此以外任何人知晓,否则你三人人头顷刻落地。”
姜明后脖颈一凉,吓得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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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龙抬头。
清晨藏风山上,红彩铺满天上地下,各类绸缎飘带挂满龙柱,人人身着锦衣鹤羽,个个笑容浮面。
在知客亭负责接待宾客的除了唐林外,还有风度翩翩的高鼎,这人不知道走了哪里的偏门,以一个外人身份混成了赤龙门招待侍郎,每接待一位客人,都笑咪嘻嘻说着:
“快去山上占好位置,赶在前面撞见掌门,说不准就有喜包相赠。”
此话教任何一个客人听了,都感觉特别奇怪,这老小子明明是哼通道观观主,非让人觉得好像赤龙门是他家的。
迎面走来风月楼当代话事班主李长歌时,其身侧相随的筑基散修刘小恒猫妖挺直,笑着挖苦:“诶,这是谁呐?哼通道观高观主,你怎的做起人家赤龙门招待侍郎哩?”
高鼎没好气道:“讨厌的家伙,赶紧交了彩礼滚上山去。”
刘小恒有样学样,故作女儿姿态,翘起兰花指,“讨厌的家伙,某人为了追一位女道友甘愿给人家看门哦,可是笑煞刘某啦。”
高鼎作势要动手打他,刘小恒赶紧闪腰逃离,一路哈哈大笑。
他们三人都是槐山老一辈筑基闯出名声的人,以前多有交集,此时见了面开开玩笑理所当然,高鼎也没太当回事。
一旁的唐林一袭青衫和善笑问:“这两位有些面生,槐阳城的人吧。”
“正是,面貌俊美那人唤作李长歌,别人出名都是以武力和商事能力出名,他出名靠的是胆子小,出生到现在气死两位师父,前几年能顺利接手风月楼,也是因为把风月楼老班主活活气死了。人送外号:长哭子。
柿饼脸那人唤作刘小恒,早年也是出生风月楼,翅膀硬了以后闹分家,如今是猎妖盟下名号响当当的人物,擅使刀法,人送外号:刘三刀。
这两人如今年岁和咱们都差不多,近些年司徒家起内讧,他们站的是司徒羽逸那一边。”
高鼎简略对那二人介绍一番,继续招待上山的客人。
唐林回头望着已经去到半山腰的二人,点头说了一声:“这两位道友额头灵光冲天,皆是福缘深厚之人。”
“呀,唐老弟,你最近在研究天机秘术?”高鼎诧异。
唐林摆手笑着:“哈哈,只是有感而发。”
他二人望着长长的参礼队伍,继续投入忙碌之中。
两个时辰后,藏风山万人广场间,养雕林老魏穿梭于人群里,似乎在寻找某个人,他肩膀上还稳稳站着一头雪白色幼年羽雕,吸引了周边无数目光。
老魏最终在龙牙天碑下的高台西侧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正是已经被钟紫言撤去贪狼殿主职位的姜玉洲夫妇。
“嗨,找了好些地方,原来两位在此处,姜老弟闲情逸致,老哥我望尘莫及。”老魏笑着凑近姜氏夫妇。
姜玉洲今日与颜真莹穿了一身黑白红领道服,“老魏,好些日子没见你,今日来的够早。”
老魏指了指龙牙天碑台上已经就绪的司仪,“老弟,你可真会说笑,礼典即将开始,我这哪里早呢?
何况我来门里十多天,是你们缩在断水崖不来帮衬啊。”
寒暄过后,姜玉洲平静问:“急着寻我,有何事?”
老魏便将多日前在自家养雕林看到的景象又说了一遍,“……前几日禀告给简老弟,他没在意,我想着既然如此,那应当不是什么大事,可今日清晨听我家小娃娃说,你家明儿老早就进去蛮荒深处,至今没有出来,这……”
姜玉洲听罢尚未表态,颜真莹已经惊诧捂心,“啊?这可如何是好,夫君,若不然你去瞧瞧?”
姜玉洲笑了一声,“此事无需担忧,那小子魂符在我手里,有危险迹象我会第一时间察觉,你莫担忧,他或许是想做点什么事证明自己,知子莫若父,我岂能不了解他。”
颜真莹心细,只觉得自家男人太不上心,“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
“你又来了,怎么可能出事,满槐山谁敢动我姜玉洲的儿子。”姜玉洲颇为厌烦,眺目望着藏风大殿方向,典礼快要开始,他可不能落下这么重要的场面。
老魏见姜玉洲根本不着急,他作为一个传讯人也放宽了心,“姜夫人莫担忧,明小子自幼机灵,想必不会有事。”
颜真莹也知道这场大婚对于宗派和自家男人联络掌门感情有多重要,只能将担忧心情掩藏下去,缓和点头。
第456章 亲爹赐剑
作为近年来少有的盛会,今日聚集在藏风山上的修士可谓人流如海,再加上此时正到了新婚夫妇拜堂时刻,观礼的气氛更加高涨。
司仪老人乃是章溴,拉着宽长的灵簿一本正经念到:
“天地为证,宗祖护佑,今我赤龙门下乾道钟紫言,坤道孟蛙、鞠葵,情投意合,愿结为逍遥仙侣,共参大道,往后福祸相依,苦厄共度……”
按照岁数算,门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没有章老头活得久,这差事是他费尽周折自其余老人手里抢来的,为的还是充一回面子。
章溴个头不高,身子也瘦,若非穿了一袭红白袍子,更显毛矬,这么多年来难得的风光时刻,腰背明显比平日里挺直。
礼词冗长,龙牙天碑下的主位上,只有陶方隐一个老人,身着赤龙道袍,目光平静淡然,他这一生已经见过太多婚丧嫁娶,活到这个岁数,早已古井无波。
高台两侧是槐山各方有头脸的话事人,赵良才、司徒礼、吴夲、拓跋南天等等,都在前列。
赤龙门自家人则站在背面坐席间观礼,姜玉洲夫妇排众人之首。
“夫妻叩拜!”
……
三拜之后,礼花红彩盛放,整座山门都散着喜庆气氛,姜玉洲却惊诧皱眉。
他手中突然多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玉符,其上赤靛二色闪烁不止,雕刻着‘明’字的阳面红映出血。
身侧的颜真莹捂嘴紧抓姜玉洲胳膊,“我儿!我儿出事了!”
“嘘!莫搅了掌门好事,我去查探!”姜玉洲打了个禁声的手势,面色冰冷,慢步离开婚礼场间。
藏风山门口,被临时调来看护山门的李守信见一道金光直冲下山,双目惊瞪:“快,洞开门道。”
不远处小一辈弟子赶忙撤了灵力阀,金光飞出山门直往西去,寸头红眉小子张大嘴吧:“老李,那位是?”
他刚说罢,额头重重一记盍弹,李守信笑骂道:“没大没小,叫师兄。那不正是姜师叔嘛,激灵点!”
红眉小子捂着额头疼的直咧咧,“一时没看清哩,咋还打人呢,李师兄你变暴躁啦。”
“专打你这不识眼色的小东西。”李守信得意挤眉,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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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山西域蛮荒深处,天妖坑下两百丈,洞窟四通八达,无数死灵骷髅围扑着齐姓道人,连姜明和鲁鳞蛟三人也被迫对抗时不时穿插进来的鬼物,手忙脚乱。
鲁巡挥舞着土黄色拳套,将挤兑而来的鬼物利用气震轰远,三人中,他在这种场面的杀伤力最弱,被姜明和鲁鳞蛟死死护在身后。
漆黑的洞窟里,老远处天崩地裂的震响声从未断绝,前面的金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照耀三人所在位置,每次照耀扫射,都会诛灭一批筑基和练气实力的鬼物。
姜明脸颊和双肩留着血水,面目狰狞疯狂:“是这样,就是这样,这才是真正的强者,齐前辈的剑道怕是同阶无敌的。”
鲁巡苦脸艰难抵挡着鬼物,“你当心你自己,别发疯乱砍,身上的伤口越重越是招惹鬼物,那位前辈恐怕不久就招呼不住咱们了。”
鲁鳞蛟背后闪烁着棕色狮影,双手每一次出爪,都能抓死三四头鬼物,鲜血淋漓,腐肉横飞,手上那五指钢爪既能软化又坚硬无匹,品级明显超过一阶极品。
“怕啥,有前辈在,咱们不会出事的。”姜明手中湛蓝色灵剑舞动生风,赤色榕流砍在鬼物躯壳上直泛水气,他本是金火灵根,这剑其实是给水灵根修士用的,乃是他母亲所赠,一直佩戴到现在,用顺手了,舍不得换,当下对付鬼物极其吃力。
“你等当心,速速退去!”前方金光再次扫来,这一次威力更胜以往,却也有警示之音一并传来,证明那位齐姓金丹有了压力。
鲁巡劝导:“姜明,咱们该撤了,莫给齐前辈添乱。”
姜明刚要开口回应,迎面一具漆黑骷髅举着巨大的青光鬼气偃月刀当头劈砍下来,他来不及反应,只本能将自己的【蓝弧】灵剑挡在面前。
叮…铛…咔吟…
两刃相交,僵持不足一息,陪了姜明三十多年的灵剑应声而断,幸亏鲁鳞蛟及时将那偃月刀转接轮去别处,否则姜明瞬息间就会肋骨尽断。
盯着断裂的灵剑,姜明双手发抖眼眶通红,颤抖着呢喃:“断了,剑断了。”
“鲁巡,拉着他往回走!”鲁麟蛟一边对付着那头筑基后期实力的举刀骷髅,一边大声吼向鲁巡。
鲁巡憨愣的脸上少有的闪过急促,揪着姜明的后脖颈就跑,拖在地上跑了五步,他的手被姜明死死握住。
“住手,它竟敢劈断我娘给我的东西,不斩了它,回去没脸见我娘。”
背后黑布裂开,姜明周身气势陡然爆发,手中一柄紫青色长剑,寒光冷冽,青芒肃杀。
“你尚未进阶筑基,紫郢是出了名的凶剑,弄不好会出人命的!”鲁巡惊叫。
此时的姜明早已失去理智,运转灵力直冲向正在与鲁鳞蛟痴斗的举刀骷髅,“老子劈死你!”
他手中那柄剑乃是昔年初代客卿秦封贡献于门中的凶剑,威力奇大,施用起来也极耗灵力,三道紫青月牙挥击中举刀骷髅,直接将那骷髅的双腿击碎。
趁着空档时间,鲁鳞蛟狮爪燃烧火焰,猛盖在骷髅头颅上,其躯壳直接爆裂开,那柄散着幽浓鬼气的偃月大刀当啷掉在地上。
姜明见了此景,疯狂的头脑很快清醒过来,只感觉周身无力瘫软,踉跄两步轰趴在地,嘴里自语大笑:“鬼东西,看你死不死!”
鲁鳞蛟边阻挡着其他鬼物,边提起姜明的身子,他却手舞足蹈死活不愿意走:“拿上那柄偃月刀,那是个宝贝。”
鲁鳞蛟无奈叹气,再次折返回去拿了刀,此时这片洞窟地动山摇,前方深处的金光明灭不定,一股死亡气息传来,金光中爆发出炼狱血色。
三人呆呆望着洞窟深处那道脚踏黑莲的金丹人影,其正在对付两头同等实力的乌须鬼,双方战斗焦灼无解,突然齐姓道人周身实质血水蔓延开来,背后的巨剑被他握在手里,回头血目瞅了三人一眼:
“这两头畜生已非我能镇压,你三人速速退去,今次会面若教他人知晓,必饶不得你们。”
不等三人回应什么,那人挥手间将周身越来越多的血水流冲而来,直接推动三人一路浮出天妖坑。
姜明最后一眼看到那人的模样,他就像是在地狱血海里矗立着的修罗剑主,亘古如此,不死不灭一般。
出了天妖坑,日光照下,三人劫后余生,心头空荡荡的,姜明整个身子的骨头像是全部散架,龇牙咧嘴疼痛哀嚎。
“教你逞英雄,再晚一点,咱仨的小命都丢了。”鲁巡忙拿出一粒回血丹喂服给姜明。
三人此时的样子狼狈不堪,姜明吃了丹药,仍旧将头探向天妖坑:“乖乖,这鬼地方到底死了多少人,那骷髅头杀都杀不完,齐前辈不会出事吧?”
嘶…呼吼…
天妖坑内瞬间传响如恶鬼般的嘶吼,血腥气肉眼可见自深处冲出妖坑,里面包裹的金丹气息直往东北方向去。
“这……走了?”姜明尴尬发问。
他在这人心心念念着人家,人家出来后连个招呼都不打就逃了,教姜明好生气恼。
鲁鳞蛟心悸看了一眼天妖坑深处,“我们也快走吧,此地真不是咱们现在能来的,万一那两头金丹乌须鬼没被齐前辈灭杀,你我岂不是马上要成了它们的果腹之物?”
姜明浑身打了一个激灵,“鲁巡,快背上我,跑!”
三人脚底踩着血水一步步奔向莽古森林,心头都庆幸能活下来,再也不想来这鬼地方了,连那么厉害的金丹剑修都创不了多深,怕是只有元婴修士才能涉足。
一路穿梭在莽古森林中,姜明眼皮子慢慢合拢,他实在是太累了。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时,人已经躺在了养雕林的客房内,榻前坐着一位身着黑白红领道服的厚重锋锐人影,姜明几乎是本能感触,认清床前之人:“爹?”
“嗯。”姜玉洲回头看了自家儿子一眼,恨铁不成钢应了一声。
“爹,你怎么在这里?”
“魂符都快要碎了,我不在这里还能再哪里?”姜玉洲起身负手立在客房窗前。
房间内陷入短暂寂静,姜玉洲问:“你们遇了何事?”
姜明本打算将一切来龙去脉说清楚,一想到前些日子断水崖的不快,又合了嘴唇。
“也罢,我已经问过麟蛟,既然那位前辈不想教外人知道他踪迹,就由他罢。
你能活着便是万幸,这次看看你们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敢不敢乱闯。
那天妖坑据传乃是当年化神鏖战所留,其内妖鬼数不胜数,爹当年三次带人进去探宝,死伤惨重,差点全军覆没,你三人真是胆大包天啊!”姜玉洲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感叹。
姜明嘟囔着嘴,“我是死是活哪用你管……”
“混帐,我是你爹!”姜玉洲厉声呵斥。
姜明低声抢着道:“我这次带回了宝贝,那柄偃月刀少说也有二阶上品,送给掌门做大婚贺礼,没准他一高兴,又将贪狼殿给你执掌呢。”
姜玉洲身子一震,目光顿了顿,赶紧转过头去,流露出少许温和欣慰,背着自己亲儿子沉寂良久,再转身刻意冷面道:
“掌门暂时撤我职位,为的只是平息内外不必要的事端,还用你这小兔崽子烂施热心,以后专心练好自己的剑。”
说罢,随手自储物戒中将一柄炎光长剑扔在桌上,闭门而去。
姜明脑袋一缩,以为恶毒的亲爹又要揍自己,没想到他出门了。
于是慢慢爬起身握住那柄炎光长剑,它的剑鞘赤橙如火,剑柄镶着**炎晶,分明是为自己量身定做。
“剑名:炎陵。二阶下品。
【迅疾】【重影】【炎流】【赤芒斩】,还有暗属性,好剑,好剑啊!”
自小到大,都是母亲送自己礼物,活了这么多年,终于收到亲爹送的东西,别提有多激动。
第457章 探宝诱惑
深夜里,忙碌了一整天的钟紫言慢步走回自己的洞府中,床榻上早有两位丽人穿着红衣互相闲聊,什么红盖头之类的东西,在修真之人眼里是没必要的。
见钟紫言回来,孟蛙起身赶忙将他外衣褪去,一番收整,活像一位凡俗间的小媳妇。
与其相比,鞠葵则显得异常尴尬,她自小就是小祖宗一般的身份,哪里干过伺候人的活儿,见孟蛙举止顺畅,他只佯装做了做样子。
钟紫言喝了不少酒,这酒不比凡俗廖糟,婚宴上但凡摆在台面上的,全都是上了品级的,修为不够的人一旦喝多,有的甚至会反向冲压经脉。
“都坐下吧,自家人,无需客气。”钟紫言红着脸坐在桌前,他此时颇为高兴,许是借着大婚邀来了槐山所有门户话事人,眼看着明日就能召开一场论交大会。
鞠葵像个小孩子一样捏着钟紫言红红的耳朵,“你这酒量也不怎样嘛,才喝了多少,醉成这样。”
钟紫言温和笑了笑,“倒显得你是海量?”
孟蛙倒了一杯解酒茶,用手绾起发丝,将茶水送在钟紫言面前。
一口热茶入腹,其内效用发散,头脑立刻清醒不少,钟紫言浑身散出汗水,吸收了酒中灵物药力,整个人通体畅快。
三人坐在桌上一时没了声息,孟蛙本是要找点话题,钟紫言沉吟片刻,歉疚道:
“小时候从没梦想能娶上妻儿,今日倒好,一下娶了两位,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只是这样一来,委屈了二位,还望莫要怪罪于我。”
孟蛙和鞠葵皆低下额头,孟蛙先道:“能嫁给夫君,是小蛙的福气。”
鞠葵不善于扭捏,嘴唇翘起:“你这个人有一种能力,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把场面搞的极其严肃。
这时候不是该洞房花烛嘛?等什么呢?”
人与人自小成长环境不同,礼节恪守也各有差异,对比孟蛙来讲,鞠葵更加外向、直率、真炽。
钟紫言自是含蓄了一辈子,他自小接受的教养是儒家非礼勿视那一套,越是私密的事,越是恪守礼法。
孟蛙因为所修术法的缘故,时而能看透同阶修士心中的年头,她此时用出明心术,眸子诧异,发现鞠葵的确是单纯的馋钟大哥的身子,想体验那个如胶似漆的过程。
世上还有这种人,她真是头一次见。
三人互相对视,不知怎的,旖旎气氛突然爆发,夜深人静,也是到了休息的时候,钟紫言弃了含蓄的流程,直入正题。
二女不分大小,钟紫言没打算把凡俗妻妾那一套用在自己身上,他深知‘爱’这种东西,并非一生不变。
道经所云,男为艮山,女为坎水,水性多变,山势陡险,皆各有不足之处,重要是每个人都得明白自己这一生为何而来。
孟蛙因为过往遭遇,在这种事上深有经验,但她同时也自卑着,后半夜多数过程,都是辅助妹妹和钟大哥来过,其中细节,她也时不时参与指点一二,三人经历这一番,感情自然更进一步,毕竟羞处没了秘密,谁看谁都不再有任何防备。
一男二女,得亏是修士,其中激烈,钟紫言恰好能消受,再多一位,他怕是扛不住的。
颜书上说的什么对十对百,那都是骗人的,男女那点事,并不是人越多越好,色欲当头最是要不得,一辈子能遇上一两位水乳交融者,已经是万幸之事。
巫山云雨颠来倒去,女子吐气如兰,男子低沉闷哼,雄浑与阴柔贴合谱写妙曲,这种事不愧是人生乐事,直教人欲罢不能。
鞠葵起初自然是疼痛的,落红过后,三两次磨合,也习惯了龙凤贴冲,便真正领悟了其中妙理。
他跑来槐山与钟紫言结亲的事,自己那师父老头还不知晓,将来如果追究,只需要拿‘生米煮熟了’作为理由,这事不怕过不去。
到清晨的时候,榻上三具赤裸身子盖上薄纱,钟紫言左右搂着香软丽人,汗水浸湿三人躯体,香肩、腿骨、跨步、垂滴等等部位,皆有奇妙的味道。
两只猫儿软软趴着,鞠葵俏皮问:“这一夜细致入微,你怎不发一语。”
钟紫言温和望着洞府顶端,他像是正在穿透洞府望着天空,“正因为细致入微,才不可说啊,否则被别人听到怎么办?”
“啊?哪有别人?”鞠葵赶忙捂住胸口。
孟蛙笑着道:“妹妹,他在逗你呢。”
一双秀拳来回垂在结实的胸膛上,钟紫言趁着她这股劲儿又是一番颠覆。
******
正午的时候,藏风大殿坐满了人,稍算一二,至少上百人,槐山所有的金丹修士都在场,寻着三大势力往下数,猎妖盟、地兵谷、云河宗旗下得力的盟属话事人基本没有缺席的。
钟紫言穿着一身黑白云纹道袍,木簪束发,满面红光,自殿外一路走上主家席位,“诸位请坐!”
上百人一一坐下,都好奇钟大掌门聚集诸家想要说什么好事。
钟紫言平和开口:“若是为了庆贺贫道婚事,聚揽如此局面未免太过耗费,想必诸位在来之前就有所猜测了吧。”
“钟掌门莫不是又有好事说给我等听?”
“是不是马上要给高鼎高观主操办婚事?”
“哈哈哈,我看可以。”
……
众人在这喜庆日子开开玩笑无伤大雅,却把坐在右殿里的高鼎气炸了脸,黑着脸死死盯着开他玩笑的那人。
钟紫言摆手笑道:“确实有大事与诸位相商,还请听贫道细细道来:
在坐的好些人或许都知道我赤龙门乃是东洲靠近濮阳河域的一处正统修真门派,五十余年前迁来槐山的原因,无外乎被人破了山门,无处藏身才寻来此地。
当年来时,我带着二十多位同门师兄弟扎根在断水崖,那时多受苏禹老前辈扶持,才没断根绝户。
饶是那般,至今存活下来的人,十去七八,时间再长一些,怕是没什么人能活到报仇的一天。
今番趁着大婚日子,先发邀请,三年内,我派必然要去收整旧山门,届时还需要诸位出些人力。”
一听要拉拢人卖命,许多人神情肃穆,都皱起了眉头。
如今赤龙门金丹战力冠绝槐山,众家都对此忌惮非凡,当下提出要人力,他们心里都怕赤龙门强行征兵。
钟紫言随后笑谈:“这事自然不会强迫,我派千年传承,还不至于干那腌臜之事。
想要聚集人手,自然会给予丰厚酬劳,便是诸位都不愿意参与,贫道也无甚埋怨,在东洲其他地界,我赤龙友人数不胜数,这事到底是能办下来的。”
既然不是强迫,场间诸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些年单御魔城征兵已经够他们吃的,再多一家人折腾,很多门户一定是吃不消。
“贫道还要强调一点,此事决计不会牵动御魔城运转机制,云河宗子弟也尽量少参合,以保障槐山诸家和睦安危。
这便是今番聚集诸位要说的第一件事。”钟紫言慢慢离开席位,走在殿中,来回度着步伐。
“第二件事,与第一件事颇有关联,便是在两个月后,由我赤龙门牵头,再入天妖坑一趟,此番不涉及槐山盟军机务,诸位尽管自行报名,愿意走的,好处和风险都有,不愿意走的,自不会强劝。
去寻宝,自然是为了大赚灵石,以为我派东征旧山门积累供需,所以收获必然不会少。
报名条件便是:这次参与,下次东征之行也需参与。”
说罢,钟紫言扫视诸人神色,见他们都沉默思索,便知道他说出这番话来的确是正确的选择,天妖坑的诱惑力比当年苏王掌控槐山时的‘重阳狩宴’大了百倍,里面的机遇很有可能改变一个人或是一家门户的命运。
在场的几位金丹各有所思,天妖坑实在是太危险了,练气筑基修士进去,能活着出来的少之又少,靠的全是运气,而金丹战力,他们各家只有一人,万一折在里面,整个门户都得跟着衰落。
赤龙门如今三金丹撑着,死一个还有两个,所以完全敢用尖端力量出场,可给了赵良才和吴夲,他二人哪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殿里陷入寂静,一声洪亮音色传响:“这次是你亲自带人进去?”
众人将目光汇聚在传出声音的人影上,那一头黑紫长发如狮如虎,齐整散在背后,眼眸如牛神半合,正是鹰眼草台的话事人拓跋南天。
“当然,此番由贫道亲自带队,必然倾尽全力护持下场之人。”钟紫言目色坚定,言辞决绝。
“好,这事算我一份。”拓跋南天二话不说直接应声而定。
场间诸人为之一震,赵良才以奇怪的目光看向拓跋南天,心想‘这个疯子真的是从来没个怕的时候。’
拓跋南天斜眼瞅了一眼赵胖子,那意思很明显:咱们从始至终都不是一类人,你这种缩头乌龟一辈子也不会懂那以力破法一往无前的金丹大道。
有两位金丹下场,聪明人都知道这次有好处捞,便有大胆的人逐一开口:
“我家会挑选五名精英子弟随二位前辈入天妖坑探宝。”
“我派出三名。”
“贫道门下两位徒儿报名。”
“我家十个小崽子跟随钟掌门做事!”
……
百余门户,很快便凑出三百精英,钟紫言嘴角暗自露出笑意,当下人手越多,天妖坑之行过后,他要以十倍的要求冲这些门户征兵,到时候绝对有他们拒绝不了的理由等着他们。
第458章 盟属合议
傍晚的时候,众人散去,留在殿里的全剩下自家盟属,各自小憩半个时辰,钟紫言则在殿门外来回徘徊。
最后一缕夕阳隐去时,等了良久的人影终于出现在眼中,钟紫言露出安心笑容。
赶回来的正是姜玉洲,他在养雕林呆了一日,错过了婚礼和众家聚谈,热饭变凉,如今只剩下盟属会议来得及参加。
他本是要解释两句,却听掌门问话:“明儿无碍?”
早已准备好的措辞一瞬间全都抛弃,叹了口气,“无碍,那小子蛊惑鲁巡和麟蛟跑去天妖坑探险,说是要给你找一件大婚贺礼,狗刨猫滚近一个月,差点丢了性命,昨日有幸活着回到养雕林,现下正在休养。”
钟紫言颔首点头,“那便好,都在等你,进去商议。”
二人并列步入殿门,里面的人一个个打起精神,都知道人齐了。
不仅是十家盟属,连贪狼殿大部分筑基期以上的修士都有到场,除此外,真武、黄龙、黑龙和天枢四殿的人几乎没有影子,只一个简雍旁坐角落闭目养神,明显是说:今天的事和他关系也不大。
殿里只有钟紫言一位金丹,他自然是主事之人,扫视众家,稍一计算,四十余位筑基齐齐整整。
“前些日子我说门内要为东征筹备,午间同众家商议,决定东行之前再探一次天妖坑。
此番由我带队,拉拢了拓跋道友随行,另筹他们各家子弟三百之数,再多也不容不得,当下便要与诸位合议这次探险。
我打算将门中贪狼殿下半数筑基同道一并携带,你们十家各自出一位搜宝官,负责收揽财物。
若是有其他想法,或是也想派人参合历练,都说说看。”
钟紫言坐在主位捋着短须,平和望向诸人。
‘搜宝官’顾名思义便是巡鉴宝物和拾整宝物的人,这是个危险性相对较小的营生,各家自然不会不领情。
在坐的诸人都不是色厉胆薄之辈,听钟紫言要让赤龙门内部承担风险,多少都得有所表示,养雕林老魏抿了嘴角,“我那老林子里没几口人,这次便亲自随钟掌门做事,另外再贡出三笼探暝鸟,想必那黑咕隆咚的地方用得着。”
老魏在这一群人里最是年长,他向来朴质真诚,钟紫言怎么忍心这位栗衣老人晚年还得不到安宁,温和道:“那探暝鸟却有奇效,但你作为养雕林主人,万一出个好歹,咱们盟亲之中岂不失去一位得力干将,不然换一个人?”
“嗨,知掌门是好意,但我那两个弟子都到了管事的年纪,即便这次我不去,今年以后也会将事务交给老大管理,索性在这位置上干最后一件漂亮事,做个榜样。”老魏决定的事,一般情况不会轻易放弃。
钟紫言见过他那两位弟子,皆已筑基初期,老大唤作魏宇,极擅御兽,是个人才。
类似老魏这样的人,修真界其实不多的,他们安于天命,即便无法结丹也从不怨天尤人,深受钟紫言敬重。
“即是如此,便算你一人。”钟紫言点头同意。
见此间最年长的老哥第一个发话,剩下的人相继开口,高鼎抢先道:“我哼通道观除我以外再出两人,马名修和高胜,他们在哼哈真言上下的功夫可不低,一定有用得着的地方。”
“呦,高观主此番如此胆大,可是少见。”乘云堂的申公茂长着一张极像豹子的面容,眼珠金黄透着黑瞳,身形精瘦披一套黑袍。
他家与搬山草庐同属槐山北麓极有声望的独立门户,旗下挑选弟子同样怪异,搬山草庐只挑选身据土灵根的弟子,他家则只挑选身据水木属性的弟子,前者专修五岳搬山术,后者专修化兽之术。
“死豹子,你莫耍嘴皮,有本事多出几个精英弟子供钟掌门驱使!”高鼎斜眼骂道。
申公茂与他周旁仙风道骨的天山子对视一眼,冲钟紫言拱手道:“我们两家各出三位得力弟子,以化兽一脉【豹变术】和【五岳搬山·震岳术】相助钟掌门。”
此时的化兽类术法基本都承接自上古地煞变数,算是肉搏战斗中极占优势的法术,乘云堂只招收水木灵根弟子的根本原因,还在修炼这类术法先决条件上。
钟紫言以前见过申公茂出手,他化兽后是一头极其精悍的黑豹,速度骇人,三合之内杀死过同届实力相当的对手,足显威能,等闲人不敢小觑。
至于五岳搬山术法,基本承接自上古仙术【移山填海】,其中细枝末节很多,比一般术法的威力绝对要大,在土石山岳之地施展起来极占优势。
这两家都是打手型门派,钟紫言历次做事多用他家子弟,此番天妖坑探险自然也能用得上。
朱家和夏家都是小门户,安居在聚宝城做生意,手底下也没有额外的筑基修士可派用,为了不甘居人后,朱视和夏灵甲亲自报名。
长春堂贾夫子是炼丹大家,派了一位治疗型得意门徒同行。
十家盟属只剩下三家还没有开口,殿外夜色渐深,澹台庆生随后道:“这次行动,我派十位弟子同行,旨在养尸噬阴。”
他说罢,阴卒墓地真正的主事人慈宁便不再开口,他二人虽然分户发展,到底没想着分裂名声。
殿内靠近西侧龙柱的顾判见只剩下自己和鹿王庙老和尚还没有说话,沉着笑问:“正觉大师有何想法?”
老和尚牙齿都快掉没了,双手合十,佛号一念,笑呵呵回应:“自然是由贫僧师弟和海月行走一遭,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喽。”
鹿王庙在槐山的声望极高,但他家人丁稀缺,门里的筑基如今只剩下四人,除了两个老东西,就剩下海月和尚和还游逛在外面的菩提,没多少人可派。
顾判沉吟片刻,对钟紫言道:“这次我也亲自下场。”
如此一来,各家都有了定计,钟紫言坐回原位,直接点兵点将:
“我门下贪狼殿弟子:姜玉洲、鲁鳞蛟、罗定春、朱玉子、骆云子、乾道凌、广丰、宋应星、陆长空、齐鹕、叶坚,共十一人参与此事。
半月以后,再聚藏风山商议具体事宜,届时所有人皆须到齐,各自道明精擅事务,能安排在小队统领之位的会优先安排。”
“尊令!”殿内诸人齐齐发声,历次重大事项决定后都是这么一个流程。
散场的时候,钟紫言特意把正觉老和尚留下来,他素麻袈裟上各处破洞,已非当年高深莫测的佛家名修。
“大师年事已高,鹿王庙再出正明和海月,岂非无人可用?”钟紫言忧色问。
正觉笑呵呵道:“老僧那户寺庙贫寡孤陋,一辈子也没得罪什么仇家哪需防备力量。
正明和海月对付妖鬼极有心得,跟在钟掌门身边,老僧心安。”
钟紫言心头好生温暖,这老和尚与自家处了一辈子,到了依旧真挚重义,的确是得道圣人,可惜了一身禅门法理,竟然没法结丹。
“大师如此袒护于我,真是感激不尽,您尽可放心,我必不会教正明和海月出半点差迟。”
老和尚摇了摇头,“无需过多干涉,他们自有他们的命数,钟掌门身据祥云龙气,此番必然一路顺遂。”
两人交论良久,钟紫言察觉了老和尚寿元状况,恐怕一两年内就要离开人世了,诚心问道:“大师可有什么需要托付之事?”
若是一般人听到这种话,多半会黑脸相对,哪有人专门咒自己快要归西的道理,可大师毕竟是大师,正觉笑着摇头:
“一身衣钵皆给了菩提,老僧再无欲求。”
钟紫言颔首静默,看着老和尚慢慢自行离去。
人修炼到一定境界,看开事情以后,便不再受贪欲桎梏,正觉老和尚早已超脱了这层境界。
钟紫言走出藏风大殿,见灯火下有一个胖胖的影子,金边红服,苍发整齐,正是商富海。
“你怎的没走?”钟紫言问。
商富海转过身快步走近,讪笑道:“这不是想求掌门一件事,不知可否允许。”
“且说说看。”
商富海老脸皱纹褶起,拿出一块木质魂符交到钟紫言手里:“留仙那孩子自从筑基以后飘摇狂放,我已经管不住他。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每况愈下,结丹无望,实在不可言说。
他成了我这一生的希望,真不想见他将来栽跟头,便想求你这次出行带上他,教他体验体验生死危局,好回来老实点接手我的事业。”
商富海为了他这侄子忙碌半辈子,钟紫言看在眼里。
楚留仙早年间经历过赤龙门好几处殿堂,也干过贪狼殿的职务,按理说不应该成为一个狂狷之人。
“那孩子我也略有了解,脾性上绝非自负傲慢之辈,何以劳你操心?”钟紫言问。
商富海苦涩摇头,“他不愿意经营我的事业,成天舞刀弄枪,更何况其天赋悟性并非上乘,我只怕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苦心经营一辈子的摊场岂不是尽付东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商富海也不例外。
钟紫言听罢,当下再也不把他看作一个纵横槐山商圈的精明商人,修士也是人,免不得俗,商富海现下就是一个苦心为自家子孙谋算长久之路的老舅父。
“好罢,我且试试劝服他。”钟紫言点头答应下来。但在他心底深处,觉得这事恐怕不会如商富海构想那般简单。
他甚至冒出商富海有点老糊涂的想法。
第459章 空口忽悠
第459章空口忽悠
正是初春时节,藏风山万人灵场汇集各方报名人员,近四百人的队伍,九成之众皆是筑基修士,可谓精英荟萃,人才济济。
钟紫言、拓跋南天、澹台庆生和姜玉洲立于高台上,扫视下方众人。
等到最后一位归入队列,钟紫言开口道:“提前大半个月召集诸位,为的还是熟练合作。今次行动分四批入场,探宝天妖坑下十一处洞窟,每一批必然会遇到金丹妖鬼之物阻拦,届时就看各位有几分本事斩妖除魔。
当下便开始分配队伍,每七人为一小队,澹台道友和玉洲各领十队,贫道和拓跋道兄各领十五队,各系精擅治疗法术的道友主动招手,开始吧。”
规模一旦上百人,自然不会瞎乱闯荡,天妖坑深不见底,从地面到地底三百丈左右之间,几十处凶地都有简略记载。
站在台下的人虽然知道姜玉洲和澹台庆生能发挥出金丹期的力量,但多数人还是更愿意归于真正的金丹修士手下,尤其是拓跋南天那一队。
能被挑选来参加行动的人,大多都是槐山有名有姓的修士,挑选归属之时还不至于争抢,看着这边人满以后,主动归去另外一队,大家都很包容。
东南西北四角分化四批人,钟紫言和拓跋南天领甲乙小阵,各有一百三十五人跟随,澹台庆生和姜玉洲领丙字和丁字小阵,各领七十人。
分散开是为了各自商议,洞窟里空间逼仄,容不得大型军阵集结灵力施展术法,所以七人小队的配合尤为关键,每一队的头领之职更是重点。
广场东角是围绕钟紫言为主的修士群,微风和煦,十多个人正围着钟紫言商谈组织事宜。
外围的人三三两两互相攀谈,基本是在讲各自的精擅长处,这时候不是隐瞒实力的时候,如果小队组合不匹配,到时候吃亏的是全队人,谁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散修刘小恒今日穿了一袭小黄袍,圆饼脸上的眼珠四处瞅来瞅去,很快有了目标,拍了身边一身白色道袍的李长歌一下,“你在此处等我,咱们的队伍得是这里面最强的!”
李长歌随口应了一声,俊美面庞从来到万人灵场就没有停止过四顾搜看。
刘小恒边转身边嗤笑:“莫望了,钟夫人没有来!”
那声‘钟夫人’咬牙发重,直教李长歌不知所措,下意识解释:“不是找她,你别乱说。”
刘小恒无奈摇了摇头,赶紧跑向自己要拉拢的目标跟前,那是一位亭亭丰润的朱红道袍女修,刘小恒个头与她相当。
“蔡家妹子,老刘求你件事。”刘小恒腆着脸开口。
“贫道朱玉子,不是什么蔡家妹子,请刘道友自重。”朱玉子乃是赤龙门贪狼殿中极有威望的女性筑基修士,平日向来冷艳,私下里被无数小辈拿去与冰美人杜兰做比较。
“嘿嘿,是是是,朱玉子道友,老刘想请你加入我们小队,这次行动危险十足,我们小队的实力绝对排在众家前列!”刘小恒拍着胸脯吹嘘。
朱玉子红唇上扬,“你们小队有谁?”
“长歌自然算在其中,另有哼通道观观主高鼎和他家两位精英师弟,那【哼哈真言】专门针对鬼物阴气,李长歌治愈手段又是出了名的了得,若是再有朱玉子道友的【阴魂瓶】助力,咱们小队遇上金丹敌手也有招架之力!”刘小恒轩轩甚得,好像这次行动毫无压力。
朱玉子左右看了看,望去自家掌门那处,见其周边围了太多人,一时也没其他人来邀请她,柳眉微蹙,稍一思量,“好罢,承蒙相邀,我必然尽力协同你。”
刘小恒心头窃喜,面上大笑:“蔡妹子放心,有老刘在,不会教你受半点伤害。”
朱玉子眉头再皱,这个刘三刀出生红楼妓馆,虽然早早脱离,但一身匪气怎么也改不掉,若不是知道他为人重信义,说什么也懒的理他。
“蔡妹子先去长歌身边,我且再招两位得力道友,务必把咱们小队的实力翻上一番。”刘小恒指了指远处忧郁神色的李长歌,为了防止朱玉子后悔,提步就走,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人群外围,高鼎正愁眉不展,哀叹:“嗨,你们说说钟掌门也真是的,他家真武殿有不少英才,怎不派出来参与此次行动呢。”
周旁的马名修和高胜对视一眼,自家观主对赤龙门孔雀道友着了魔,不仅是观内事务荒废,连此次行动都没精打采,摊上这么一位缺心眼的观主,他二人只觉得倒了八辈子血霉。
“老高,嘿,高观主看这边!”老远处刘小恒跳窜着跑来,一点儿也不顾筑基修士的风度。
高鼎正为不能与孔雀一同历险而犯愁,见自己平日里最讨厌的家伙呼唤,没好气道:“刘三刀,你聒噪什么?”
刘三刀走近他身边,“老高,有好事儿找你,你们三人还没队伍吧?”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高鼎厌烦道。
刘小恒搓了搓手,贱嗖嗖道:“嘿嘿,邀请你们归入我的小队呗,就差你们三人了。”
“你在开甚玩笑,以我家的实力,等着别人加入就好,谁愿意听你指手画脚,滚一边儿去。”高鼎气不打一处来,这讨人厌的东西真的越来越没规矩了。
刘小恒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眨动着眼睛:“你先莫急着拒绝,我打听过,人家孔雀道友这次不参合这破事儿,我拉拢的人实力可不低。
先说长歌,你是知道的,他打架的本事没多少,治愈术法可是极其精擅。
再说炎美人朱玉子道友,她手中那阴魂瓶积累了四十余年,普通小鬼根本伤不得分毫,有她在,阴鬼之物咱们根本不用怕,只需要盯着妖兽打杀就好。
最后还有鹿王庙的海月和尚,他一身水系防御术法已臻化境,若是专心护持你家三人施展哼哈真言,十丈之外的妖鬼邪物哪里用得着耗神提防。”
一番讲说,有理有据,描摹出一个完美无缺的队伍,直教高鼎身旁的马名修和高胜欣欣向往。
“说的这么真,你不会是骗我的吧?”高鼎似信非信,往远瞅看。
“怎么会,老刘我一言九鼎,何时骗过人?”刘小恒眼神示意他们看看李长歌身边的人。
“即便如此,我怎么会甘于听你小子指挥。”高鼎摇了摇头。
“别啊,谁说是我指挥,咱们投票嘛!”刘小恒推着他三人直向李长歌身边走去。
“你们三位先去与长歌汇合,我将海月大师唤过去。”
说罢,一溜烟跑远。
马名修和高胜问向高鼎:“观主,咱们要加入么?”
“怕甚,咱们三人占了一半言语分量,与其说是咱们加入他,倒不如说他在帮咱们拉拢队伍。”高鼎奸笑一声,冲远处的李长歌走去。
他没看到的是,刘小恒在半路回头瞅了一眼,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空口白牙之间已经忽悠到四个人,最后那位海月大师是出了名的热心肠,不可能拉拢不到。
自己这队伍堪称完美。
第460章 静室谋划
十日的时间,所有的队伍都调整完备,各自有了一定默契,钟紫言与其余三位大统领盘坐在静室内商议每个人负责的区域,澹台庆生敲定目标:
“北窟两处宝洞皆是尸妖窝居之地,我旗下大有对付他们的手段,这两处便由我来扫荡!”
四人中间横布虚影灵图,里面几十处浓度不一的红色光点如呼吸一般闪烁,澹台庆生抬起自己裹着尸布的手指点了北方较深的两个红点,那里分别标着:蟾鬼妖和侗柏尸。
钟紫言平静道:“如此一来,你需要经过黑雾毒沼,那里的雾洞连通着更深处,可有法子封堵?”
澹台庆生手掌一伸,其上七彩绽放,光影很快消散后,一条拇指大小的斑斓蜈蚣静静趴伏。
“七尾蜈蚣!”钟紫言和其余两人同时震惊。
七尾蜈蚣位列此方修真界万毒荟萃排行榜第十二位,其凶名令人听之骇然,没想到澹台庆生竟然能得到一条。
“此物乃我阴卒墓地先辈游历寿丘黄鸟宝库所得,至今已活了两百余年,正到了升入四阶的时候,有它把守雾洞,金丹妖物上来也要掂量一二。”澹台庆生收了蜈蚣,静默无言。
他一向人狠话少,亮一下手腕只是为了几人相信他有实力做这件事。
钟紫言颔首:“至毒之物,每逢毒源处,实力暴涨数倍,有此物在,另添你那头血煞僵,我当再无牵挂。”
谈完澹台庆生的任务,就轮到姜玉洲,由于此番作战位居地下洞窟,他赖以成名的好几道术法不能尽施威力,雷云降不下来,自然比平日战斗要吃亏不少。
“掌门放心,我选魅灵魔和地蚯所在的区域,这两头金丹妖物极怕雷霆和阳火,对付它们很是简单。”
姜玉洲手指点动,灵图西面距离地表不足百丈的两个红色光点迅速变黑,那两个地方连成一片,洞窟墙壁间有非常多的蒙尘灵器,如果都能取出来,绝对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你无法自雷云处借力,术法必然大打折扣,真要是被妖物近得队伍,如何防躲?”钟紫言皱眉问。
“掌门多虑,我背负【阴霆】,手握【阳官】,哪个妖邪能挡住我雷力剑气,即便借用不得雷云,亦非等闲金丹可以欺压。
更何况赵充、麟蛟、定春等人都在我这一批中,他们自有【七绝地雷链】对付妖物,十日内定能诛了那两头畜生。”
这是姜玉洲一贯的开口方式,他这四五十年一步步走到槐山筑基第一人的位置,至今无人能撼动其分毫,那股自信是成百上千次战斗积攒下来的,如果经历不了大败,他这一生或许会一直气冲云霄下去。
作为掌门,钟紫言排兵布阵之间有自己的思量,沉吟良久后,叮嘱一句:“多带一些雷爆符和火爆符,最好莫出现死伤。”
“省得。”姜玉洲点头回应。
接下来就是拓跋南天,他带领一百多人对付三处宝窟,虽然要比钟紫言负责攻打的地方少一处,但那三处宝窟相隔太远,来回跑动要穿过一些以往没有探查清楚的地方,极其危险。
“拓跋道兄此行任务艰巨,不妨讲说一二细节?”钟紫言问。
别看拓跋南天平日桀骜难处,真坐下来谈事,他尤其细心,或许是本身在谋算方面不精擅,更需要潜心专研,严肃说着:
“我打算分立三位副职,由蝙蝠子、顾判、叶坚三人担任,他们各自带领五队人分别去水虺巢、雾影魈洞和紫角虫窟。
四月初进入天妖坑后很快分批落脚,由我跟去最难灭的紫角虫窟打第一战,同时传讯灵符教他们两方一起动手,二十日内当能搜揽宝物退场。”
其余三人听后各自沉默,他们都知道拓跋南天所负责的三处地方极其凶险,这样分兵作战,折人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钟紫言盯着灵图凝目摇头,“这样不行,要死很多人的。”
拓跋南天皱眉愁思,“我也不想死人,可这三处地方一个比一个深,越是深,越是危险,时间一旦拉长,很有可能全军覆没,我们在动,更深处的那些妖鬼之物也会出来觅食,拖不得。”
钟紫言捋须深吸了一口气,“死的人太多,无法与众家交代。今次报名参加之人,遍集槐山大半筑基精英,折一人,不管是日后给御魔城防御,还是随我赤龙门东征,都是极大的损失。
再细细思量一二,不能这么打。”
静室内陷入沉寂,四人都沉默思索,他们现在的商议直接决定这次死伤人数,一点儿也没法马虎。
良久后,钟紫言道:“这样罢,将探宝日期拉长,以四十日为期,我等四人周转衔接,一处搜刮干净以后,赶忙去帮相邻道友。
拓跋道兄还是分三批作战,但不可同时清理,你与叶坚率人先动手,蝙蝠子和顾判尽力布设阵法和暗灵爆符,待你得手以后,留下一队人搜刮宝物,剩余修士直赶水虺巢,灭掉那头金丹水虺以后,留下三队人收尾,余众再至深处清理雾影魈。
你们前些日子以为紫角虫最难对付,我昨日思来想去,认定雾影魈洞才是最危险的地方,此地连通天妖坑南部更深处,那里早在前两次探险就被槐山盟军感知到元婴凶兽的气息,真要是不走运……唉,难有人能活着出来。”
四人面色瞬间灰暗,别看他们在外人面前信誓旦旦,其实都知道此行的危险,稍一不慎,小命就玩完了。
“总之,宁愿取不得财物,也不能丢了性命,我受槐山各家信任,事后不能白森森拖回来一堆尸体还给人家,这样做,日后还有谁敢跟我们做事?”钟紫言诚恳叮嘱其余三人。
等到商议定下拓跋南天的细节作战路径,终于轮到钟紫言自己讲说,他用手指点了灵图背面深处连着的四个红点:
“菊麟兽、天瘟鼠、地裂兽和不知名鬼王,这四个地方由我亲自负责,率领众人一处处稳扎稳打,以护御同道性命为主,搜宝为辅。
这一条宽幽窟洞直通北面更深处的魔云崖,那里下去是冰熔瀑布,最后那头鬼王若是对付不得,我会提早撤出相助你三人。”
钟紫言注目凝视他们三人,“我旗下精擅防御逃遁者不在少数,损失人数势必会降至最低只盼望三位以人为本,压制贪欲,来日方长。”
“掌门放心!”
“钟掌门安心。”
姜玉洲和澹台庆生齐齐应答,拓跋南天也重重点头。
“进去之前,你们三人各拿一笼探暝鸟,时时驱用探测迷雾之地,万万别因陌生妖邪着了道!”钟紫言最后道。
姜玉洲疑惑问:“掌门,探暝鸟一共只有三笼,我们用罢,你用什么?”
“无碍,老魏手里还有,你只管好自己。”钟紫言随口一应,实际上再没有多于的探暝鸟供他驱用,这种灵鸟培育极难,养雕林老魏把家底都抖落干净了。
“好了,一切按计划行事,出去整备人手赶往养雕林。”
……
第461章 鬼枯树洞
四月初,春风自北向南吹佛,槐山以西蛮荒深处的天妖坑外,钟紫言一袭黑白云纹道袍负手向下静望。
他身后三百余筑基修士严正以待,各队分列齐整,那些小队领头之人只等着这位槐山最年轻的金丹掌门一声令下,便会纷纷入坑。
此时乃是上午,日光照下,深不见底的妖坑内阴气减弱,夜间幽深黯灭的恐怖气息在白日显得没那么可怕。
生灵皆有气场,修士修为越高,气息越骇人,同一阵营下,身后那些小辈们只觉得心头一股豪壮气概充盈胜满,能跟随强者闯荡一番恐怖秘地,不论结局如何,都是一件值得铭记一生的事。
钟紫言鼻中轻出一口气,转身对诸人道:“此番行动,贫道蒙受诸家信任,然其中凶险绝非贫道一人能顾及,诸位皆是槐山五十年来最出色的箐华英才,有些历事尚浅的道友一时心高气傲可以理解,但切记珍重自己性命,揽财为次,保命为主。
可都记下了?”
“谨遵钟掌门令!”三百余众齐声应和。
钟紫言颔首对视澹台庆生,“澹台,你们先下,切勿断了联络!”
澹台庆生点头,冲身后十队人招手挥动,人头攒动,一一从钟紫言身边路过,向坑下走去。
众多修士相继对钟紫言抱拳走下去,最后那一队中两个眼珠精光乱转的微胖中年修士来到钟紫言身边,钟紫言道:“你二人争杀本事偏弱,多为队中道友输送丹药符篆,战前战后做好辅助营生。”
二人正是十家盟属中的两家主事,绿钱道袍稍微高一点的中年人是夏灵甲,褐衣短髭教胖者是朱视,他们同时执礼:“我二人必会尽力做事。”
钟紫言摆手示意他们跟上队伍。
至此第一批人就全都下去了。
余下众人中,位属钟紫言旗下的队列最后方,面白无须身穿暗紫软甲的楚留仙目色灼灼,一直望着负手立于众人当前的钟紫言。
那是一种后辈对先辈最尊崇敬仰的真挚目光,望着钟紫言就好像看到了将来的自己,楚留仙只觉得自己这一生一定得成为钟掌门那样的人物,举手投足间皆是掌门风姿,气度沉稳又不失仙逸,直教人心驰神往。
他哪里知道,钟紫言此时面上平静,心底里却压着石头,预感到这次一定会有人死,只是不知会死多少,槐山诸家寄托的信任压力实在太大。
“玉洲,你也动身罢。”钟紫言开口道。
姜玉洲手势一挥,他身后众人齐刷刷跟着飞跃入天妖坑,可谓雷厉风行。
等到只剩下两位金丹带领的队伍后,钟紫言对拓跋南天道:“我带人先走,你午后再入坑,切记先前商议的谋划。”
拓跋南天正色点头,他身旁白发苍苍的蝙蝠子和身着素白裟衣顾判皆冲钟紫言拱手执礼。
钟紫言最后望了一眼日光,迈步踏入天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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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槐山盟军历次探查天妖坑下的灵图看,其深度最少有两千丈,而这么多年来,盟军修士最深去到的地方不过四百余丈,大多时候还是照着横向路径扫荡。
单说距离地面最近的三百丈区域内,上下大致可以分为四层洞窟,若是从天空往下看,其形貌极像是一头老龟椭圆贝壳,且这贝壳层叠了好多重,每一层有很多坑窟直通下一层。
钟紫言率众负责的区域全在北方靠近绝壁的第三层和第四层,十五个小队另加多于的四人,算上他自己一共是一百一十人,其中不乏身怀绝技的人才。
这天妖坑中的阴邪之气越往下越重,一旦步入第三层,筑基中期往下的修士每隔三个时辰就得服用【固阳丹】,所以真要算甲乙丙丁哪一批人最危险,非钟紫言率领的人莫属。
好在他旗下人才济济,养雕林老魏、乘云堂申公茂、搬山草庐天山子、刘小恒、宋应星、朱玉子等等,随意拉出一位,都有极其精擅的独门手段,不愁等闲妖邪侵扰。
天妖坑的入口只有一处,所有人从东面进入以后,各自向着任务目的地前进,钟紫言率众从第一层东区走到北区耗费两个时辰,在下降至第二层的鬼枯树洞前停下来休整军备。
之所以能这么快赶来鬼枯树洞前,是因为第一层这些年遭槐山盟军的多次探险,早已被扫清了障碍和宝物。
可眼下要深入北区第二层,先前少有人来探险,此时做不足准备贸然冲锋,势必会有伤亡。
钟紫言平生谨慎,历事追求步步为营,单手运转灵力探查眼前高有二十丈的鬼枯树洞,不一会儿收了手掌,转身对众人道:
“方圆十里未曾发现邪物,此树的存在确实帮了我等大忙,尽管他死了千余年,仍有妖物厌恶的气息散出,倒教我们占了便宜。”
这地底漆黑无光,偶有幽蓝和暗绿色的植被显现眼前,更添恐怖,气氛压抑的环境下,钟紫言时常会清亮开口给诸人信心。
人天生惧怕黑暗,外加这地底深处时有元婴凶物的威压散出,筑基修士在这种地方行动无异于十多岁的孩童闯荡鬼窟,压力倍增,极需要强者时时振奋士气。
老魏泛黄的面皮上涌,沙哑笑着:“等闲妖邪感知到钟掌门气息,还不得吓丢了魂儿。”
人群后方的刘小恒附和:“老魏,妖鬼哪有魂儿?应该说吓丢了性命才对!”
“哈哈哈……”
众人轰然大笑,刘小恒挺着胸脯道:“诸位无需那般谨慎,这才到哪儿?那些妖物敢来跟咱们比划,老刘有多少宰多少,我这柄【噬鬼】极需要养料。”
能修炼到筑基期,多少都是经历过压迫的人,多多少少自有狠劲,气氛一上来,大家伙儿都想着快些遇到妖邪,好教诸人练练手艺。
钟紫言平和说了一声:“应星。”
他身后背着一柄紫玉狼毫的年轻人亮声对众人道:“诸位道友,宋某这便报位,请听。
当下我等距天妖坑北区穹顶七十丈,稍后便要自鬼枯树洞降去二层,若有危及,请牢记逃命路线,莫惊慌失了方想。”
“宋书生,快快带路,第一层谁不晓得,莫耽误了咱们的探宝大计!”刘小恒等宋应星宣告罢,半开玩笑催促。
宋应星长着一张婴儿面容,大眼小脸极像刚满十二岁的孩子,可他真实年岁已超四十,是贪狼殿下最灵敏的探灵高手。
“三刀兄,莫急,这就走。”宋应星回了一声,回头看向钟紫言,见自家掌门点头应允,背后狼毫紫光一闪,脚下踏风直入鬼枯树洞。
其后一队队人开始依次往下走,直到最后的刘小恒一队,高鼎骂骂咧咧:“这么多人,属你嘴多,快点往下走。”
刘小恒飘飘荡荡扮着鬼脸,“愿赌服输,老刘我现在是领头羊,您呐,就安安心心的听我指挥罢。
钟掌门,一起走!”
钟紫言微笑颔首带着楚留仙化作清风消失不见。
高鼎冲着刘小恒的屁股就是一脚,“啧啧,人家能看上你?还一起走,滚下去吧。”
“姓高的,你别眼红,队里三个人支持我,我现在是你头领,你这龟崽子。”洞窟间传来回音,刘小恒摸着屁股稳住身形,得意嘲笑。
留在最后的高鼎翻了个白眼,对身旁朱玉子道:“蔡道友,你先请。”
朱玉子也不扭捏,浮身而入。
高鼎环顾黑漆漆的四周,正要往下跳,西面枯藤中突然闪过猩红光影,那是一股极其细微的阴邪之气,像灵识一般映射而来,一闪而逝,呆顿的瞬间,高鼎只感觉连脚下的树洞也恍惚扭曲了一下。
“见鬼,我眼花了?”高鼎揉了揉眼睛,再扫视时,已经看不到刚才的东西,一步三回头,终究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