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围城（四）
“我真想知道别的国家会怎么做。”
爱德华·艾尔利克从轮椅上用力撑起身体，他的安保主任——菲尔·科尔森，慌忙扶住了他摇摇晃晃的身体，然后将他轻轻放回轮椅上。
“你想下去和它们一起聚餐吗？”菲尔·科尔森难得的生气起来。
“我只是想看的更清楚一点。”爱德华苦笑了一下，因为用力，血涌上了他的脸。
“我的建议是——赶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菲尔·科尔森用力捏住轮椅。
“你太紧张了，菲尔先生。”爱德华喘了一会，摩挲着轮椅的扶手。
“那我应该是什么反应，高兴的跳舞吗，艾尔利克先生，我都恨不得自己是在做梦！”
菲尔·科尔森伸出一只手指向前方，山势在他们的前方陡然向下，形成一个小小的悬崖，越过悬崖，隆隆的声音响起，无数巨大的杉树在平原上缓缓向前移动着，这些杉树的树枝蠕动着，挥舞着，发出哗哗的声音，就像紫黑色的海潮般涌动着。
一只走投无路的灰熊惊恐的在杉树间奔跑着，试图逃离这片诡异之海，突然，一棵杉树微微弯曲了一下，紫色的影子如长鞭一样扫过地面，扭曲的树枝像触手一样将300公斤重的北美灰熊轻易卷起，向上抛去。
灰熊被扔向天空，如同海浪中并起了一颗小小的浪花，这只可怜的野兽在空中挥舞着爪子，接着无助的向下掉去，接着，无数条树枝向灰熊甩去，树枝上裂开一张张有着森森白齿的大嘴，血花绽放。
看着只剩一副骨架的灰熊落入那紫黑色的海潮，菲尔·科尔森脸色有点苍白，那些缓慢的杉树群，没有停止移动，如同潮水般漫过山岗，露出一片片光秃秃的地面，好像连土地都被啃噬殆尽。
他们的身后响起另一个声音，“别担心，在它们的感知里，我们暂时还不存在，就像它们对于美国体也不存在一样。”
菲尔·科尔森推着轮椅转过身，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从他们身后走来，那件长袍有着暗银色镶边和奇异的花纹，就像是一件异国的战衣。
“你认为应该向整个美国公开这些？”爱德华伸出手，“‘白骑士’先生。”
“等它们进入美国边境再公开？这倒是个好主意，一定是个大新闻。”‘白骑士’伸出手和爱德华握了握，然后走到山崖边。
“我们现在的疏散措施能容纳多少人？”他严肃的问道。
“三十万，也许五十万，不过......”爱德华转动轮椅，和他面朝同一个方向。
“你自己也没信心对吧，对吧，我们从来没执行过这么大规模的避难，想都不用想，最后一定会演变成一场灾难，所以这是你放弃大范围疏散的理由？”
那些参天杉树的隆隆脚步声也没有盖过‘白骑士’的声音，如果白旭在这里，一定能认出他来——这个和他一起在诡异梦境中游历过的男人。
“这是原因之一，总统的顾问对黑索金的自信是另一个原因，他觉得一个文学院毕业的家伙提供的建议比国防部计算机更专业。”爱德华耸了耸肩。
“这就是我为什么把警徽还给政府。”
‘白骑士’看向远处的天空，然后掏出手机，他的手指在屏幕中的地图上划出一条直线，“它们最迟今天晚上会越过斯托米湖，两天后从探险家国家公园突破雷尼湖后的防线，进入美国边境，我们还能做什么？”
“有可能再来一次‘警戒之盾’演习，不过这次用实弹。”爱德华轻轻说道，像是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白骑士’冷哼了一声，“核演习？真想看加拿大总理的脸色。”
“额......政客没有脸。”菲尔·科尔森小声提醒道。
“你说的对，这位......先生。”‘白骑士’到最后也没想起科尔森的名字，他向前跨了一步，“不过，最后还是让我们最后试一次吧，这不就是你带着你的特遣队来这里的理由吗？”
“希望这次能成功，要知道，我们已经没什么选择了。”爱德华看了看手心，还有一些选择，但是未必能带来好结果，他摇了摇头。
‘白骑士’向空中一握，一杆蓝色与银色交织的燕尾旗出现在他手里，旗帜上绘着一把断折之剑，淡黄色的光圈在他的旗帜上出现。
“这家伙可靠吗？”带着犀牛玩偶头套的罗斯塔迪全副武装的站在山坡上，看着‘白骑士’。
“不管怎么说，过一会我们就知道答案了。”全身长着树皮的爱索罗伦拨弄着自己头上的嫩芽，他的目光越过白骑士，看向紫黑色浪潮的深处，在他目光所及的方向，一团浓绿色的雾气笼罩在那里，扭曲的灰影在其中狂乱的舞动着。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围城（五）
“将军，罗斯，罗斯·撒迪厄斯！”
卢西安诺生气的跺着脚，可能是因为极度生气，他的脑子还暂时保持着清醒，而他身边的军管已经开始面带困惑，巨大的认知差异正冲击着他们的逻辑思维。
“该死，该死，该死，”他暴跳如雷，难以相信竟然发生了这样的蠢事，这一瞬间，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位将军是一个纯粹的法国人。
“叫我总统先生，不过我原谅你的不礼貌。”灰白头发完全变为金色的将军举起雪茄，大笑着指了指卢西安诺。
“听着，我的朋友，你刚才使用了一件异常物品，导致你——”卢西安诺拼命的想拯救这混乱的事态，但是他的话没说就被打断了。
将军装模作样的点着头，又用力吸了一口雪茄，卢西安诺发誓，他看着将军的腰围瞬间涨了一圈，那条裤子看起来快撑不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民主党给我下了毒，他们想谋害我，拜登那个连话都说不清的蠢货也想赢得下一届竞选！”
罗斯将军提了提裤子上的皮带，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妥。
卢西安诺楞了一下，他感到自己的大脑有点运转失灵，“听着，这和党派没什么关系——”
“你说的对！”将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就是中国人的错，我们应该抑制住这些来自中国的病毒，对吧，我的孩子。”
“什么中国，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卢西安诺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先生，你对美国有什么意见吗？”将军眯起眼睛，一只手叉着腰，看着卢西安诺。
“美国？我对美国没意见，上帝，你简直是个蠢货！”卢西安诺口不择言的说道。
“未来你绝对是一个糟糕的议员，我即美国，我永远都是对的。”将军现在说话的口吻就像卢西安诺看过的竞选辩论，他可再也不想看一遍了。
“听着你只是受了那玩意的影响，这是你的——”
将军朝着卢西安诺喷出一口烟雾，再次打断了他，卢西安诺感觉自己开始分不清面前站着的是谁，也许真的是总统先生，一个声音在脑子里说服着他。
可我们的总统也是一个蠢货！
另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叫嚷着。
“竟然会有人对总统这么说话。”罗斯将军的头发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那颜色甚至比真实的总统本人还要耀眼，他用雪茄指着一个士兵，挥了挥手，“你，把这位先生关起来，让他清醒一下。”
“那两个小家伙呢。”另一个军官迷迷糊糊的问道，他的脑子也被雪茄的烟雾搅得乱七八糟。
“他们是什么肤色的？”罗斯将军又抽了一口雪茄，他的裤腰发出嘭的一声，一颗扣子从从他的肚子上弹了出去，曾经努力保持的腹肌已经被一大团脂肪所替代。
军官楞了一下，“白，白人。”
“我们的敌人是非法移民，非法异常，任何未经伟大的美国人民非法登陆美国的玩意，棕色的，黑色的，黄色的，绝对不会是白色的，你要明白，白色是安全的，明白吗？”
将军越说越激动他挥舞着手臂。
“你怎么会觉得两个白人孩子会对世界有什么威胁，真是可笑，现在，把你的人撤回来，让我们去华盛顿，去挫败有些人的政变阴谋。”
“政变？”卢西安诺瞪大眼睛，他现在已经分不清这是不是一个梦了，一阵阵嘈杂的呼声在他耳边回荡，“maga！maga！maga！”这些噪音阻止着他的脑子进行正常思考。
“是啊，你们这些民主党的蠢货想在选举时推翻我，以为我不知道吗。”将军得意的挺了挺肚子。
“可是，费城怎么办，总统先生，我们是不是应该和国防部——”军队里总算还有人能正常思考，但是这明显无济于事，他的话被毫不犹豫的打断了。
“别跟小可爱似的，这就是人生。”将军转身对着军营和车队，“听着，我是美国总统，三军总司令，现在，我宣布自己是国王！”
看着这一幕，’甲烷‘挠了挠头，他看着正冷静坐在地上，搂着玩偶的小劳伦问道：“该庆幸我们的总统本人是个自恋狂还是蠢货呢？”
小劳伦抬起头，在今天第一次开口出声，“蠢货。”她真诚的看着‘甲烷’。
第二百一十六章 围城（六）
马修晃着头从地上艰难的站起来，在摔倒之前看到的那一幕是如此惊人，以至于他看着硝烟弥漫的城市竟然感到非常平静。
“我又救了你一次。”伍迪小心翼翼跨过地上的黑色熔岩，这些正在急速冷却的岩浆遍布他们周围，提醒着他们刚才看到的东西并不是幻象。
“明天的早餐我请了。”马修看着离开的直升机，掏出身上仅存的一盒烟，裂开的地面像一张网，网的中心是浑身冒着烟的白旭，“如果我们还有明天”
撤退的直升机群飞过城市郊区，留下惊诧的人群，通往城外的公路上挤满了汽车，部分反应过来的居民开始了向城外的逃亡。
飞机经过西北的丘陵，达蒙行走在遍地的瓦砾之中，一台奇形怪状，两人高的红色引擎在砖石堆积的废墟中发出半死不活的运转声，黑褐色带着气泡的液体从机器的缝隙间渗透出来，几根长长的管子从机器上延伸出来，像连接心脏的血管一样不停收缩扩张。
达蒙顺着管线跌跌撞撞的小跑起来，直到他看到躺在地上的那个和他一样大的孩子，这个胖乎乎的中学生冲了过去。
“大卫，醒醒，醒醒，大卫·莱泽斯基，你他妈给我醒过来！”
达蒙捧着大卫的头，喊着，风呼啸着吹过，盖住了他的声音，趴在地上的七头蜥蜴清醒过来，它收拢残破的翅膀，努力扇动着，然后腾空而起。
灰尘与浓烟向他们飘来，达蒙不得不用衣服盖住了两人的脸，然后他听到了男孩的咳嗽声。
“咳咳，自由市场引擎，什么狗屎名字，灌点可乐就能飞起来，现在总算让我看到这玩意长啥样了。”
大卫抬起头，目光顺着那几根连接他心脏的管子，转到了红色的引擎上，他的呼吸急促了一阵，然后又开始慢下来。
“电话，我要用你的电话。”达蒙扔掉手里断成两截的手机，看上去像是要哭了，他感到手上滑腻腻的，红色的液体浸润了他的衣服，一块碎瓷砖插在大卫的腰上，他在大卫的衣服口袋里翻找着。
“达蒙，别着急，没事，没事的。”
大卫从怀里掏出他的手机，红色的血粘在他的手上，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他看着天空，唤醒了屏幕，然后找到了那条短信。
“从一罐小小的糖水中榨取资本主义的无穷力量，小心经济危机！”
他吃力的笑了出来。
“去他妈的经济危机，这是我收到的备注，我一直没问，你的那个上面写的是什么？”
“你在想什么，我现在要打电话叫救护车！”达蒙一把夺过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别管救护车了，我觉得他们搬不动那个。”大卫努了努嘴，看着那台逐渐沉寂的红色机器，“你那条短信到底写了什么。”
电话里传来的回答让达蒙握紧了拿着手机的手，他看着大卫，终于回答道：“狼来了，狼走了，万一别的也来了，万一它们不走了。”
“都不是好兆头，你不会变成真的怀言者吧，召唤出邪神什么的。”大卫朝达蒙眨了眨眼，他朝达蒙伸出手，“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你最好别说话了。”达蒙手足无措的抓住大卫的手。
“我在想我死后，我父亲痛哭流涕的样子，真有趣。”大卫突然睁大眼睛，然后对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达蒙低声说道：
“达蒙。”
“你最好......”达蒙看着血和褐色的液体混合着积成一小洼。
“我突然开始害怕了。”
达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哆嗦着剥开糖纸，“你不会有事的，仔细听我说。”
“是的，我很好。”大卫看着天空，他的眼神开始涣散，一个不停旋转的黑色圆环倒映在他的眼睛里，狰狞的飞行物在天空围成一个圈，绕着城市飞行着，不停的有七个头的怪物从城市各处飞起，加入到盘旋的行列。
“看什么，别愣着，让这些蠢货别在对着天上拍照，回到屋子里等待救援！”
伍迪将目光从天空收了回来，看着四周重新聚集的人群，这些人拿着手机，对着天空指指点点，他忍不住大吼起来，子弹、怪物和死亡都不能阻止这些人发推特，他们会在世界末日前一秒还忙着关心有了几个赞！
不过救援......他又看了看直升机飞走的方向，会有救援吗，他摇了摇头，然后走到马修身边。
“到底发生了什么？军队改主意了，发现攻击了错误的目标？我以为他们只有在中东和非洲才会做这种蠢事。”
“做蠢事不分地点，还是问问我们的特工先生吧。”马修叹了口气，走向用力将白旭搀扶起来的‘唐吉坷德’，“给点建议，我的朋友，我们该怎么办。”
“我得到个消息。”‘唐吉坷德’甩了甩手，装作若无其事般将手机收了起来，“军队暂时性的撤离了。”
“暂时？”马修看着白旭，“他怎么样了？”
“我很好！”白旭用力站了起来。
“你看上去很不好。”另一个声音响起，‘阴影’站在白旭的身后，看着两把朝着他的枪口，慢慢举起手，“我只是想提个建议，希望他能去个地方，这对他很重要。”
“缅因州？”‘唐吉坷德’抖了抖眉毛，他手里的枪一动不动的指向这个戴着面罩的男人。
“为什么要我去？”白旭举起手，他感觉力量从身体中分离，仿佛有个黑洞在身边吸收自己的精神。
而‘阴影’则用沉默应对。
“我建议你去。”‘唐吉坷德’突然凑到白旭耳边，他迎着白旭疑惑的目光，“我收到一个消息，你现在被标记为目标了，那些军队会回来的，我觉得你需要离开。”
“嗨，你看它们在干嘛？”伍迪突然朝着天空喊道，一只七个头的蜥蜴落在一座大厦上，发出奇怪的叫声。
“我来看看。”马修也掏出了手机，“有个在附近的家伙在直播呢，这家伙有个天文望远镜。”
“他说，这怪物看上去像是在......”马修睁大眼睛，然后看向白旭和‘唐吉坷德’，“产卵？”
“让我搞搞清楚，它们是你的克隆体，而它们会下蛋？”‘唐吉坷德’也看向白旭。
“别他妈这么看着我，那些东西可不是我。”白旭没好气的推开‘唐吉坷德’。
“如果我是你们，一定会考虑尽快离开这里，我不太想推测，它们会孵出什么东西来。”
‘阴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而这位先生，最好决定是不是和我去......”
“去童话镇，你说过了。”‘唐吉坷德’第二次重复道，“那里已经被军队包围了。”
“是的，我能见见基地的那位先生吗，一定要把我们当做问题解决吗，我想足够的善意已经被释放了。”‘阴影’往前走了一步。
‘唐吉坷德’微笑了一下，凑近那个男人，低声说道：“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我觉得即使你见到老板，也不能改变什么，军方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而国会则没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大概指望从你们那里弄到一些超级科技，或是长生不老的灵药什么的。”
“败坏之前，人心傲慢。”‘阴影’回应道。
“我很多年不去教堂了。”伍迪插嘴道，“不过这家伙说的对，如果这些玩意会繁殖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
他向马修跑去，“搭档，我们得谈谈！”
“你想带我去见谁？”白旭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蜥蜴四散着落入城市。
“两位女士。”在‘唐吉坷德’的口哨声中，‘阴影’又重复了一遍，“两位女士，先生。”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围城（七）
“你在想什么？”
‘唐吉坷德’停下脚步，看着回头观望的白旭，他们的身后，那些看上去冷酷无情的野兽们在城市的高处盘旋起落，互相嘶吼恐吓，仿佛在守卫自己的巢穴。
“不知道，在想以前看的那些漫威电影。”白旭看着眼前的一幕，苦笑着说道。
“哦？在中国看得到漫威电影？”‘唐吉坷德’耸了耸肩，在被白旭瞪了一眼后摊开手，“原谅我，我是个来自爱尔兰的乡下美国人。”
一直默默跟着他们的‘阴影’突然开口，“他们那儿什么都有，好了，我的口信已经送到了，去不去在于你们。”
“你发出的邀请，不一起吗？”‘唐吉坷德’眯起眼睛看着这个戴头套的男人。
“我有社交恐惧症。”‘阴影’冷冷的说道。
“这个什么社交恐惧症听着像是传染病，怎么人人都有。”‘唐吉坷德’晃了晃脑袋，然后将白旭拉到马路中央，“听着，不管你去哪儿，离开的时候到了，军队在回来的路上了，这群被教导成二百五的锅盖头会把你当成战利品一锅烩了。”
一阵喇叭声在他们背后响起，吓了两人一跳，‘唐吉坷德’回过头，看着停在他们身后的雷克萨斯rx，车里的人正不满的瞪着他们，看来是嫌他们挡住了路，‘唐吉坷德’高兴的举起手，“啊哈，这辆车正合适。”
他慢腾腾的走到那辆雷克萨斯前面，不怀好意的低下头，看着车里前排的那对的中年男女，露出一个黄鼠狼看到鸡一样和蔼的微笑，“先生，女士，午安。”
过了一会，白旭被‘唐吉坷德’推着塞进了这辆雷克萨斯的驾驶座，车外是站着的一家三口——这辆车原先的主人，那对中年夫妻敢怒不敢言的抿着嘴，看着不时亮出怀里手枪的‘唐吉坷德’，而他们的女儿则漠不关心的低着头玩着手机。
“嗨，我们也需要离开这里。”车子的男主人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们又没把路给堵上。”‘唐吉坷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车子原主人微微凸出的肚子，“为了你的健康和你漂亮的老婆——”
说到这里，他向车子的女主人眨了眨眼，“我建议你考虑走路，这能让你的前列腺多支持十年。”
车子的男主人疑惑的看了他的妻子一眼，觉察到他的目光，正因为‘唐吉坷德’的恭维而露出微笑的妻子生气的瞪了他一样，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肚子。
“我开车？”白旭握着方向盘，对着‘唐吉坷德’说道：“那你最好别指错路。”
“抱歉，你得自己买一份地图了。”‘唐吉坷德’把一个黑色皮夹扔进车里，“你需要的一切都在里面了。”
“你呢？”白旭疑惑的看着‘唐吉坷德’，然后迎来一个抱歉的眼神，他摊开手，好像要围住身边的一切，“我？我有这么大的一个城市要照顾，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如果那时候我还活着，为了我的工资我也会活得很好。”
“别这么看着我。”他看着白旭炸了眨眼，“工作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
“快走吧。”他用力关上车门，然后掏出手机，“他们开始重新封锁城市了。”
白旭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看着’唐吉坷德‘微笑的脸，突然感觉一阵焦虑，于是他踩下油门，车子向前开去。
“记得别再闹出大新闻，我可不想跑去给你收拾烂摊子！”’唐吉坷德‘在车后喊道，白旭握着方向盘，感到那个黑洞任然存在，仿佛永不消失。
“如果那两位女士很漂亮，记得给我拍个照！””’唐吉坷德‘的声音低了下来，他捂着左边的肾区，不屑的撇了撇嘴，“总会有代价。”
然后他控制住抽动的肌肉，抬起头轻松的对’阴影‘问道：“那两位女士真的很漂亮吗？”
“我说过，我有社交恐惧。”’阴影‘冷冷的回答。
“所以？”’唐吉坷德‘歪了歪脑袋。
“我从不看女人的脸。”’阴影‘说道，他的语气平淡，甚至能让人想象出他面罩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唐吉坷德‘楞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真有你的。”他转身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我们需要找到增援，总不能真的让那些疯子把这里当成靶场。”
他指了指话筒，然后向来的方向走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围城（八）
白旭开着那辆几乎是抢来的雷克萨斯沿着出城的公路向南，黑点重新盘旋在身后的城市上空，橙色的光在他的后视镜中亮起，接着是绽放的白色的热诱弹，如同天使张开了羽翼，白旭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战争又重新开始了，不过现在这和他无关，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一路上他不停转进岔路，试图绕开拥挤的车流，那些急着逃出城的人基本上瘫痪了所有的主要干道，最终，他的车在一个偏僻的加油站停下，想着是不是可以买张地图。
他走进加油站边上的小商店，门扉转动，不知挂在哪里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但是商店内却异常安静，没有人打招呼。
白旭疑惑的走了两步，然后看见一个高举双手的年轻人正惊讶的看着他。
“怎么了？”
白旭看了看自己，没发现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他抬起头，发现年轻人正不停朝他背后努着嘴。
这让他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白旭嘟囔着转过身，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同样紧张的黑人青年，他举着一把手枪，枪口不停抖动着。
“你可以当做没看到我。”白旭慢吞吞的举起手，“或者我可以出去，等你们结束。”他转头看了看门口的方向。
“闭嘴，这他妈是抢劫，不是过感恩节，可没人邀请你进来，把你身上的钱给我。”黑人青年一边生气一边向他走来，“对了，还有你的车钥匙，像你这样的亚洲人一定开了辆好车，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这时，门口又响起一阵铃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进来，他满脸严肃，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毛绒西装，就像是刚从一副描绘冬季酒会的油画上走出来的人。
“看来各位在忙？”
他举起一张纸片对着那个黑人青年，从白旭的角度，能看到纸片上一个字都没写，全是空白。
黑人青年眨了眨眼，拿起纸片，用惊讶的语气喊道：“你是......我前妻的律师，听着，我把抢来的每一分钱都给她做赡养费了，她还想要什么，我祖母的假牙吗？”
“律师？“老人晃了晃脑袋，“这是个很有挑战性的工作。”
他把头转向白旭，“我希望被称呼为博士，赫特，赫特博士。”
“听着。”他往前跨了一步，像是要抓住白旭的手，“你忘了点东西，当然，但这不是你的错，但是我可不允许做的东西有缺陷。”
“你是谁？”
白旭和那个劫匪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他妈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黑人青年像是刚把事情想清楚，他激动的挥着枪，白旭小心的挪了挪脚步，想着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听着，我在和你说话，你不可能是律师，律师怎么会知道我在这个鬼地方抢劫，听着——”他虚张声势的叫了起来，差点就把枪管戳到了赫特博士的脸上，“你这个老不死的，听到了没有，你到底——”
“听着！”
赫特博士突然一声大喝打断了黑人青年，那声音就像一记闪电，在窄小的商店内劈过，所有人的大脑都感到一阵空白和眩晕，甚至短暂看到了强烈的白色光，就像近距离看到了自然界最宏伟的放电现象。
“我一直在听！听着那些躁动不已的，暴虐的，癫狂的声音，那些因为无能而产生的狂怒，那些因为绝望而梦想的毁灭，那些对毁灭的渴望，你也想听听看吗？”
博士往前走了一步，而黑人吓的向后退去。
“扣下扳机，射出子弹，打穿一颗人类的头，骨头碎片飞起，粉色的脑浆溅开，这种风景我看腻了，你能得到什么，10美元？”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绿票子，“，10美元，足够的代价，这颗子弹会顺着时间飞行，想象一下，10美元可以创造一个寡妇，一个孤儿，一个复仇者，将来有一天，你的孩子走进某个加油站，一个和你一样绝望无能的废物，一个失败者，一个没有父亲，从小在街上混大的痞子，也和你一样为了什么赡养费或是......为了10美元，走进来，举着枪，这颗子弹最终会到哪里，猜猜看，子弹到了那里，10美元能买到什么，这是我的仁慈，拿着这10美元走，扔掉你手里可笑而原始的武器，否则有一天，你会见到这个。”
风刮了起来，博士提起左手，那手里出现一颗满是血污的人头幻象，黑人劫匪像看到鬼一样向后退着，满脸流着汗，终于他大叫一声，撞开门逃了出去。
“你......你们到底是谁？”
白旭眯着眼睛，他想起了另一个人，另一个博士，他的头开始疼了起来，鼓声如同心跳，在他脑中响起。。
“我说了，我是博士，你丢了一件东西，我把它带回给你。”
赫特博士拍了拍手，他的身后响起了奇怪的声音，轻轻的细碎的脚步声。
白旭脑中的鼓声越来越响，他的头好久没有这么疼了，他按住头，听着博士滔滔不绝的自言自语。
“那群傻瓜以为他们能消灭什么，他们只是将那个锚敲碎，然后呢，然后那些东西就会黏在现实上，和那些被你们接受的概念搅合在一起，就像颜料渗进了画布，再也没法擦干净。”
博士摇了摇头。
“现在他们想对我的作品来这套，真让人恼火。”
那声音的主人像是撞上了什么，货架上的食品和玩具哗啦啦落在地上，把原本高举双手的店员吓得直哆嗦。
然后，在白旭紧张的等待中。
一只叼着白色绒毛玩具的米格鲁猎兔犬从货架后羞涩的走了出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围城（九）
“一只比格犬？”
店员傻笑着放下双手，对着白旭说道：“嗨，老兄，这是你弄丢的比格犬？”
“别喊我老兄。”白旭瞪了那个店员一眼，等他回过头，发现赫特博士无声无息的贴到了他的面前，用那双老鹰般的双眼仔细端详着他，把白旭吓的向后退去。
博士像幽灵一样紧跟着白旭，“你想去哪儿，去缅因州见那两个疯女人？”
“疯女人？”白旭咽了咽口水，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重新感到了紧张，这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他无比烦躁和惊讶。
“还是去追你的朋友？”博士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丹德里恩，你知道他在哪？”白旭止住脚步，直视着博士的眼睛。
“对了，一个岔路口，不过没什么意义，最后总是迈向终结。”博士的双掌手指交叉，放在胸前，看着白旭摇了摇头。
“他在哪儿？”白旭又问了一遍，他伸出手，想拽住博士的领子，但是最终没有这么做，博士平静的目光阻止了他。
“你想找到他，还是想救他？”现在轮到博士向后退了。
“我想找到他，然后救他。”白旭向前跨了一步。
“向旧金山走，你能找到他。”赫特博士指了指东面，“而去缅因州......虽然我不太想承认，但是那两个疯女人也许能救他。”
“也许也能救你。”他用白旭都无法听清的声音低声说道，然后自嘲的笑了笑。
白旭还想追问下去，但是赫特博士像是失去了兴趣，他突然抬起头，冲着店员问道：“你是不是买了很多罐头？”
“对，我买了个亚马逊的生存狂大礼包。”店员点了点头，然后又困惑的揉了揉头发，“但你是怎么——”
“好习惯！”赫特博士用手指着那个年轻人，“非常好的习惯，要保持住。”
他像是总结般挥了挥手，“找个导弹发射井躲几百年吧。”
“听着，你到底——”白旭有那么多的疑问，但是他现在只想到了最关注的那个。
“对了，还有你的问题。”博士像是听到来了白旭的话，他弯下腰，一脸嫌弃的抱起那只在他们身边转圈的米格鲁猎兔犬，也就是俗称的比格犬，用力塞进白旭手里，“它是第一，它是无名，你可以给它起个名字，别再弄丢它了。”
“听着，我没有丢过狗——”白旭烦躁的喊道，随着他的声音，那只比格犬张开嘴，绒毛兔子掉落在地上，一道金红色的火焰从它嘴里喷出，白旭的右手感到一阵炙热，就像这火是从他手中喷出。
“天哪，这是什么？”
火焰熄灭，年轻的店员呆呆看着融化的货架。
白旭也站在原地，脑中思考的着无数的可能，等他回过神，发现博士已经无影无踪，而那只比格犬吐着舌头，正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直到坐回车里，白旭还是没能从这些看上去乱七八糟的事情中理出什么头绪，他拿着半张烧焦的地图——那是货架上没有烧成灰烬的最后一份地图，看着坐在副驾驶上正哈着气的比格犬，感到从未有过的荒谬。
他有些无力的趴在方向盘上，在两个抉择间犹豫不决，那个博士的话语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这些博士，这些自称为博士的人，至少对这个世界了解的比他更多，他们的建议不得不被考虑。
白旭打开地图，前往西海岸的一半已经在火焰中消失，而缅因州的那部分则神奇的毫发无伤，他看了一眼比格犬那人畜无害的蠢脸，终于按下了引擎的启动按钮。
”该叫你什么呢？“
那只比格犬稳稳的蹲在座位上，一晃也不晃，然后白旭想起了那天，他和丹德里恩在公寓前喝着啤酒的谈话。
“就这样吧，我们走，比尔·克林顿。”
他踩下油门，车子沿着乡间的破路颠簸着向西北方开去。
第二百二十章 围城（十）
中国北方，一座有点陈旧的城市，一辆黑色别克轿车沿着宽阔的街道以不快的速度行驶着，副驾驶上的年轻人抬起头，看着路况对比着手机导航的指引。
“魏局，前面还有三个路口就到了，我好几年没来过了，嘿，这片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嘛。”
“办案的时候来过，芝山？”魏国声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他的眼神敏锐的观察着四周，包括空中。
“还是在刑警队时候的事，没待几天，你看这路上骑车的多自觉，比杭州都好了。”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下，王芝山指了指身旁的非机动车道，电动车排成整齐的行列，竟然一辆都没有越线。
“说的好像你去过杭州一样，上次还和我哭穷，说想带女朋友看西湖，但是五星级太贵，结果东扯西扯半天，我桌上的山药片全被你吃光了。”
从后座传来一个属于小女生的声音，叽叽喳喳，又快又脆，好像麻雀一样。
王芝山回头白了一眼，“不是酒店太贵，是我太忙，没时间去，但是我上论坛啊，这山药片还是我推荐给你的，吃两片怎么啦。”
然后他转头朝着魏国声说道：“我说局长，带着兰姐也就算了，我说不定还打不过她，带着小绵羊干嘛啊，这天气也不适合吃热气羊肉啊。”
“芝士王我都懒得理你。”被叫做小绵羊的艾雅馨举起一包香芋干，哗啦一声撕开包装，朝王芝山示威一样摇了摇，香芋干在袋子里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然后她掏出一根，塞进嘴里咔嚓一声咬断，接着舔了舔嘴唇，掏出一根递给坐在他边上的芙兰，当然，现在她的名字是温意兰。
“这里，很多年轻人。”芙兰透过车窗，盯着路口的车流，“太多了。”
“是啊，真奇怪。”王芝山顺着芙兰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
“乌鸦。”绿灯亮了，魏国声再次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然后踩下油门。
“乌鸦？”艾雅馨抬起头，映入她眼中的是路边高处站着的一排乌鸦，然后兴奋的重复道：“是乌鸦！”
“小心有辆电瓶车。”芙兰轻声提醒道。
魏国声慢慢减速，等着电瓶车通过，骑电瓶车的中年人抬起头，将目光从手机屏幕转到红绿灯上，他恍惚了一下，然后手忙脚乱的停下了车。
“他怎么了？”艾雅馨看着那个懊恼将车往后推的中年人，身边其他的年轻人都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
乌鸦开始叫了起来。
乌鸦开始狂热的叫了起来。
中年人拿着手机，后悔的想要摔到地上，他有点窘迫的样子留在车内三人的眼里，除了魏国声以外。
魏国声松开刹车，车子逐渐加速，“芝山，把包里的文件拿出来。”过了一会他突然说道。
“啊，哦。”王芝山拿起公文包，犹豫了一下，像是猜测会是什么文件，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看着上面的密级标识呆了一下。
“这个......是这次目标的新资料？”他捧着档案袋，小心翼翼的向魏国声问道。
魏国声摇了摇头，“这份资料绝对不能外传，只能这时候给你们看，传阅，每人五分钟。”他看着路牌，“快到了，抓紧时间。”
黑色别克在一个老小区门口停下，文件从艾雅馨手中递回给了王芝山，艾雅馨的脸色有点白，她看了看王芝山和芙兰的表情，傻笑了一下，“没，没这么严重吧。”
所有人都没有笑，魏国声咳嗽了两声，然后轻声说道：“我们到了。”
“红巾小区，我们几个人够吗？”王芝山看着小区的大门，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让二队的在马路对面找个地方停下，这小区就一个出口，后面是条河，找几个高点的地方把周河道和小区两边监视起来。”魏国声把车停好，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自己红色的领带。
其他人也下了车，王芝山看着身上的制服，撇了撇嘴，“这衣服还真不舒服。”
“别废话。”魏国声走向小区门口，然后两个看门的老大爷从传达室走了出来。
“同志，找谁啊。”看到他们身上的制服，老大爷好奇的问道。
“法院的。”魏国声把证件掏了出来，然后用聊天的语气问道：“你们9栋二单元一楼104那户，涉及经济纠纷被起诉了，电话也打不通，我们来想来看看，能不能调解。”
“9栋104？”看门的老大爷想了一下，“老周家那孩子吧，好像有2个月没见他了，他前一阶段确实说是被坑了什么的，这孩子，老周走了也没人管。”
“就前面一直走到底，右手那栋走过去第二个单元门，你们去看看吧，说不定他去外地了，好久没见了。”另一个看门的老大爷说道。
“好嘞，谢谢了啊。”王芝山猴急的往里走去，其他人也跟了上去，艾雅馨走过的时候来朝两个老人笑着点了点头。
“我怎么觉得他们不像法院的。”一个看门大爷挠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这还有人假冒啊，你真是吃多了。”另一个笑着走回传达室。
“太客气了啊......”站在原地的老大爷看着四个人的背影，低声说道。
“2个月没出门了，这段时间，没有网购记录。”王芝山边走边说道。
“电费一直不小，还没到缴费周期，水费一直没缴，煤气也是一样。”芙兰补充道。
“这种老房子，楼下有个总电闸，如果没人出来，就断他的电？”王芝山看着魏国声，魏国声点了点头。
“等会小绵羊你躲远一点。”王芝山走进大楼的单元门，然后吸了口气，准备敲门。
“所以，对有信仰的人，死是永生之门。”芙兰突然轻轻念道，然后，王芝山敲响了门。
第二百二十一章 围城（十一）
白旭的雷克萨斯在靠近缅因州海岸的公路停了下来，发动机无力的发出几声噗噗噗的声音，最终陷入无力的沉寂。
白旭拍了一下方向盘，这辆车的原主人在逃难的时候竟然没有加满油，这真是让人生气，再加上他自己也忘了在加油站加油，这就更让人生气了，自己的无能比起他人的无能更能激起怒火，这真是个真理。
他在车里呆坐着，和那只被他起名为克林顿的比格犬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直到克林顿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鄙视的撇了撇嘴，趴下晒起了太阳。
白旭摇摇头，打开门下了车，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风，那是从远处大海飘来的气息，他沿着空荡荡的公路走了两步，然后看见远处有个岔路，路口竖着一个指示牌。
为了看清牌子上的内容，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他回头看着车子，犹豫着喊了一身，车门开了，克林顿从副驾驶座蹿了下来，然后后腿用力一蹬，关上车门，带着他向前走去。
白旭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一人一狗沿着荒凉的公路走了一百多米，一块牌子孤零零的指着岔路的方向。
“老龙虾湾镇。”白旭念出了牌子上的字，“4公里。”
“要不走走？”他回头看了一眼空旷的公路，然后对着克林顿问道，即使有车经过，也未必有足够的汽油能给他，也许能去镇上找个拖车什么的。
比格犬走到牌子边上，在柱子边抬起后腿，撒了泡尿，这让白旭感到有点惊讶，他原本以为这条狗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上厕所呢，毕竟这一路，这只比格犬从来没表现出对这些行为的需求。
他们沿着小路走了二十多分钟，海潮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越过一座丘陵，长长的黑色海滩出现在他们面前，青色的海面起伏着，不时在礁石上激起浪花，远处，一座灯塔耸立，灯塔的左侧是一个小镇，一辆警车停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草地上。
白旭靠近警车，看见驾驶座上半躺着一个警察，像是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敲了敲半开的车窗玻璃，那个警察发出一阵呼噜声，接着翻了个身，白旭无奈的看了看脚下的克林顿，克林顿打了个喷嚏，然后猛然狂吠起来。
警察迷迷糊糊的睁开他的眼睛，拍了拍自己胖乎乎的脸，他抬起头，嘴里嘟囔着，然后隔着玻璃，对上了白旭的目光。
“啊！”，这个警察慌张的大叫起来，手忙脚乱的掏出枪，他想用枪对准白旭，但是手却撞上了车窗玻璃，然后他又开始忙着将枪捡起来。
白旭后退一步，等了一会，总算看到这个警察冷静了下来，起码比刚才冷静多了。
“把手放在脑后，放在我看的到地方，我没见过你，你是谁，从哪里来，到老龙虾湾干什么！”走下车的警察端着枪冲白旭喊道。
白旭无奈的举起手，晃了晃手掌，“恕我直言，如果把手放在脑袋后面，就没法让你看见了。”
“闭嘴！”警察喘着粗气想了几秒，然后晃动着枪口，“你......你可以转过去。”
“好吧。”白旭慢条斯理的转过身，连克林顿也一起和他转了过去。
“你的狗不错。”警察惊讶的看了看白旭脚边的比格犬，“名字，工作！”然后他又大声吼了起来。
“我的车子没油了，我准备来这里找拖车的，还有，裤子口袋里有份证件，相信我，看完你会改变一下工作态度。”白旭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我，我的工作态度一向很好！”警察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他，“别动，别耍滑头，我可干掉过好几个银行劫匪，一个人！”
“这么漂亮的镇子还有人抢银行？”白旭好奇的问道。
“当然没有，本地治安一向良好。”警察腼腆的笑了一下，接着他恼羞成怒的喊道，“别套我的话！”
接着，他从白旭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唐吉坷德’为白旭准备的fbi工作证。
“证件是真的，我保证。”白旭等了半天，没听到任何回应，于是他慢慢转过身，发现警察正呆呆的愣在原地。
“长官！”发现白旭正看着他，警察立刻停直了身体，接着他犹疑的问道：“我该称呼你长官吗？”
“叫我怀特，警长先生。”白旭从警察手里拿回了自己的证件，“怎么，你不知道如何称呼一个联邦探员？”
“那你叫我汤姆就行了，实际上，我们这里很多年没有事情发生了，我上任以来连枪都没开过。”汤姆挠了挠头。
“那你刚才为什么这么紧张？”白旭扬了扬眉毛，“我看你差点快开职业生涯的第一枪了。”
“嗯......”汤姆为难的挠着脸颊，这让白旭感到他在隐瞒什么，不过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算了，帮我找辆拖车吧。”白旭看了看镇子，但是汤姆突然吞吞吐吐的开了口。
“实际上......”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实际上本地正在闹鬼。”
第一百九十二章 费城故事（三十七）
“明天全城的警察都会罢工？”
一辆警车鸣着警笛从白旭和‘唐吉坷德’身边驶过，看上去一点都不像要罢工的样子，白旭和‘唐吉坷德’站在费城警局的停车场里，伍迪偷偷把钥匙还给了他们，这下‘唐吉坷德’总算能拿回他的车了。
“怎么，你们国家没有罢工吗？我还以为你们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
‘唐吉坷德’拿回车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车内的储藏箱，可惜里面空荡荡的，一把枪都没留下，他暗骂了一声，然后用力关上后备箱。
白旭看着他变魔术一样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本小册子，撕下其中一页塞进了嘴里。
“又买了一本《物种起源》？”白旭指了指他手中的册子。
“不，《人类的由来》，我得换换口味。”‘唐吉坷德’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嘴里的纸张，然后看着白旭的脸，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你对罢工不怎么熟悉，这真是有趣，中国人都热爱工作？”
“额......”白旭摸了摸额头，决定转移话题，“你现在开始对**感兴趣是不是晚了一点。”
‘唐吉坷德’扬起眉毛。
“这个国家有太多一神论疯子和资本主义信徒了，总得让我选点有前途的东西吧，不过也只能和你说这些了，你知道吗，其实麦卡锡还活着，就躺在地下室的玻璃罐头里。”
看白旭一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样子，他接着问道：
“你说你们国家接受政治避难吗？”
“额......这取决于避难的理由，要不你去干掉那位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总统。”
“算了，要干掉他的人太多，我不喜欢排队。”‘唐吉坷德’拍了拍白旭的肩膀，笑了一下，“我逗你的，我是一个怀疑论者，无政府主义分子，只要是政府我都反对，我想，在你们国家我也不会过的太好。”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白旭挠了挠头，感到有点郁闷。
‘唐吉坷德’拉开车门，“不知道，我有不太好的预感，昨天基地没有回我的消息，这可不寻常，每次我报告一些你的糗事，老板总是第一时间给我指示，这次我告诉他你被人追的像只耗子，到现在竟然没人回复我。”
白旭走到车边，将手按在车顶上，“你说过不会上报的，大嘴巴先生。”
“可是我忍不住，这挺好玩的。”‘唐吉坷德’晃了晃脑袋，然后坐进车里，他看着同样坐进车里的白旭说道，“也许我们应该去看看那位大老爹先生。”
“你在想那位博物馆先生的话？”白旭拉起安全带。
“对于一个叫做汉尼拔的老头来说，他是个不错的人。””‘唐吉坷德’启动了汽车。
时间开始流逝，夜晚临近，到处响起的警笛似乎在预示着什么，在费城艺术馆裙楼的一间小书房内，汉尼拔·莱克特看着眼前的人，那人的身体仿佛笼罩在一层黑色薄纱内，只能模糊看见他身体的轮廓。
“你确定这是真的吗？”他放下手里的茶，
那人嗓音沙哑，“我只负责传个口信，不负责当测谎仪。”
“没人愿意对你撒谎的，呵呵。”老人笑了几声，“我会通知其他人的。”
“你呢？”
没有风，但是那阴影飘动了起来。
“我老了，而且我喜欢这个博物馆。”老人看了看周围，壁炉里的炉火燃烧着，让房间里舒适而温暖。
“我以为现在是夏天的，其实你很早以前就不能走了吧。”
那人绕着房间走了一圈。
“被你看出来了，我就说，没人愿意对你撒谎的。”老人低下头，看着杯里剩下的茶叶。
“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那人走到门边，手握在把手上。
“把这些交给那个孩子，还给该给的人，顺便让他走的远远的。”老人指着桌上的提包。
“无聊的事，都是些不敢面对自己的人。”那人冷笑了一下，提包出现在他手上，他拧开门锁，走了出去。
在教堂街的那栋鬼屋内，披着人皮的玩偶们正哼着诡异而古老的歌谣，洗刷着池子里的碗碟，它们楼上的房间内，小劳伦睡得正香。
在费城北区的一间电器商店门口，大卫郁闷的挠了挠头，商店的门关着，前门和侧面都打不开，他费解的抬头看着楼顶，猜测着商店主人的去向。
而在楼顶天台，星空照耀下，两个博士正面对面展开一场交谈。
第一百九十三章 费城故事（三十八）
“星空真美，不是吗？”
大老爹莱杰，或是博士莱杰，双手插在衣兜，站在天台的边缘，抬头看着天空。
他已经摘下眼镜，杂乱的头发随风飘动着，在他身边，站着另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在东海岸夏季暖风的吹拂下，老人却穿着一件红色的毛绒西装。
“毛骨悚然。”老人淡然的说道，他额胸口还挂着一张工作证，仿佛刚走出办公室，工作证上印着五角大楼与先进项目研究局的字样，他正是曾在土耳其亚拉腊山出现过的赫特博士。
“从真实的角度？”莱杰转过身。
“从凡人的角度。”赫特博士面无表情的看着莱杰。
“曾经，当太阳渐渐升起，离开绚丽的海面，腾向紫铜色天空，照耀不死的天神和有死的凡人，高悬于丰饶的天野之上。”莱杰声色并茂的朗诵道。
赫特博士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点，他自言自语道：“正因为我们在劫难逃，万物显得更美好了。”
“你带来了一些野兽，如同以往。”莱杰的嘴角夸张的翘起，他的笑脸如同面具。
“让我看看。”赫特博士走到天台边缘，向下瞥了一眼，“你还是在玩弄小男孩，和在罗马时一样。”
“至少到明天，不是我让这里血流成河。”莱杰也和赫特博士一样来到天台边缘。
“利齿和刀剑哪个更残忍，谎言和暴行哪个更恶毒？”赫特博士看着脚下的灯火，像是在问自己。
莱杰泄气一般耷拉下肩膀，“你就这么想破坏我的游戏吗？”
“弗拉德，下一局已经开始了。”赫特博士哼了一声。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结束，美好时光总是短暂。”莱杰迎着风张开双手。
“你总会找到乐子，我了解你。”赫特博士指了指楼下，“是来找你的？”
莱杰探头看了一眼，然后笑了笑，“也许是来找你的，毕竟他的身体里可是你的作品。”
赫特博士转身走向天台中央，“所以野兽终将互相撕咬。”
“用战争去得到和平，用暴力去控制混乱，还真是你的作风。”莱杰收回张开的双臂，转身喊道。
“这并不是我的选择。”赫特博士举起一只手，红色火焰在他脚下升起。
“是是是，你不过是将那些无辜的武器交与人之手，听上去真像个圣人，顺便说一句，我讨厌血呼呼的场面，很无趣，我要去为自己做打算了，再见吧。”
莱杰自暴自弃的冲着赫特博士竖起中指。
“弗拉德。”赫特博士的身体渐渐被火焰吞没，他看着莱杰，喊了他的名字。
“什么？”莱杰楞了一下。
“卡帕尔蒂好像找到了什么。”火焰笼上赫特博士的脸
“戴立克，永远在寻找最终答案的戴立克博士。”莱杰冷笑了一声，“祝他成功吧，人总要有点念想。”
他看着赫特博士消失在火焰中，然后打了个响指，地上的灰烬被一阵风卷起，吹向天空，莱杰在原地静静的站了一会，然后朝着天空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脸。
“那我们就直接按几下加速键吧。”
他笑着说道，眼神中没有一丝笑意。
火焰的余烬在天空中飞舞，然后又缓缓落下，如同无声的雪，一片细碎的飞灰飘落在‘唐吉坷德’的头上，他疑惑的用手抹了抹头发，然后搓了搓指头，然后转身向大卫问道：“关门了？”
大卫摊开手，“我说过好几遍了，大老爹今天不在，你都快把门敲破了。”
“真奇怪。”
‘唐吉坷德’用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紧闭的卷帘门。
“也许我们应该进去看看。”
“也许我们该回去休息，准备明天的行动。”大卫双手插进裤兜，看来准备走了。
“没有我们，明天会有骚乱，你最好待在自己的家里，你们那个高档社区的保安全副武装，没人敢冲进去砸你们的玻璃。”
‘唐吉坷德’摇了摇手指。
“骚乱，为什么？”白旭不解的问道。
“醒醒，警察罢工了，这意味着什么？”‘唐吉坷德’看着白旭，像是看着某种稀有动物。
“意味着我来到了美国？”白旭眨了眨眼睛。
“明天街上一个警察都不会出现，没人维持秩序。”
‘唐吉坷德’用了挠了挠头。
“你猜会发生什么？上帝，在你们国家靠谁来管理城市，外星人吗？”
白旭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歪着头说道：“我们靠居委会和退休老头老奶奶。”
‘唐吉坷德’向后仰起头，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又像是吸进了一大口毒气，他朝着大卫，用眼睛斜看着白旭，“我迟早会被他气死。”
“明天见。”大卫没有理他，而是向他们摇了摇手。
“我说了你不能.......”
‘唐吉坷德’仍想阻止大卫做蠢事，可是大卫打断了他。
“可你不是我爸。”
说完这句话，他扭头走出了小巷，落寞的消失在夜色中。
“该死的叛逆期。”
‘唐吉坷德’掏出那本新买的《人类的由来》，咬牙切齿的撕下一片，塞进自己的嘴巴。
第一百九十四章 费城故事（三十九）
“我们真的要等到晚上吗？”
白旭靠在旅馆阳台的栏杆上，看着逐渐混乱的城市，楼下传来一声玻璃破裂的声音，有人杂碎了一间小超市的玻璃，人群犹豫了一会，然后几个胆大的流浪汉冲了进去，很快，超市里就挤满了忙着为自己挑选免费商品的人。
“你的担忧有道理，说不定等不到晚上，他们能把甘比诺的大楼都抢个干净。”
‘唐吉坷德’正试着往嘴里塞进一整个热狗，听到白旭的话，他放下食物，然后掏出一个三明治递给白旭。
“哪儿来的，我以为商店都关门了。”
白旭接过三明治，好奇的问道。
“看见那个小咖啡馆了吗？”‘唐吉坷德’一边忙着解决嘴里的食物，一边用手指向街边。
白旭探头看了一眼，“这家关门了，而且好像也被抢了。”
“对，我让那位砸破玻璃的老兄帮我从冰箱里拿的，我还付了2美元让他送上来。”‘唐吉坷德’又满足的咬了一大口。
“所以这是一个偷来的三明治？”
“他偷的，我买的。”‘唐吉坷德’咽下最后一口热狗，然后拍了拍手，“确实，现在街上乱成这样，也不在乎会不会引起混乱了，我现在就去联系那四个毛绒玩具。”
“只联系他们？”白旭纠结了两秒，然后拆开了三明治的包装盒。
“当然，总不能指望中学生和条子吧。”‘唐吉坷德’拿起桌上的手机。
“倒是可以指望毛绒玩具。”白旭咬了一口三明治，发现味道还不错，也许在离开这座城市前，应该去那家咖啡馆去吃一次。
当白旭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的时候，‘唐吉坷德’合上手机。
“小时候我还指望四只绿色乌龟和一只大老鼠维护正义呢，准备走吧，按那两个警官先生说的，城中心的那栋大楼，离我们不远，希望那四个家伙能快点，我们也许可以赶上卢西安诺先生吃早午餐。”
“我总觉得不会这么容易。”白旭拿起一张餐巾纸抹了抹嘴。
十分钟后，‘唐吉坷德’坐在黑色suv里，看着眼前那辆将他们堵在地下车库出口的灰色轿车，无奈的拍了一下方向盘，“啊哦，被抓包了，你这个乌鸦嘴!”
“这可不该怪我，你不相信他们，他们不相信你，显然他们更不相信你一点。”，白旭看着走下灰色轿车的马修和伍迪，忽然感到并不意外。
“午安，来杯咖啡吗？”伍迪来到白旭的的车窗边上，而马修来到了另一边，“我刚想到，也许某些人会觉得独自行动更好，所以过来看看。”
“这就和作弊被抓到一样不爽。”‘唐吉坷德’叹了口气，冲着马修举起双手，“你们到底是要一起去，还是继续在这里炫耀你们的盯梢能力。”
马修和伍迪互相看了一眼，“我们要原谅他们吗？”，马修冲着伍迪问道。
“当然，我们要靠着他们拯救世界呢。”伍迪摊开手，“不过我可带了不少好东西。”
他按下车子的遥控器开关，灰色轿车的后备箱盖砰的一声弹开，露出里面装的满满的各种武器。
“够劲。”
‘唐吉坷德’瞪大了眼睛，然后朝着伍迪竖起大拇指，过了几分钟，黑色的suv和灰色的林肯轿车一前一后驶出车库，向着市中心开去。
而在城市的西端，一处带有大草坪和持枪守卫巡逻的别墅区内，大卫正检查着自己插在腰上的限量版罐装可乐，“超人要闪亮登场了。”，他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在镜子里的造型，然后走向大门口。
这时，门打开了，一种穿着昂贵定制衬衫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疑惑的看着大卫和他戴在脸上的面罩。
大卫拉下面罩，“父亲，我可以解释。”
但是换来的是生气的指责，“大卫·莱泽斯基！你在学校又惹了什么麻烦？”
在他父亲的身后，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在斯库尔基尔河的费城艺术馆，汉尼拔·莱克特合上了手中的书，他面前的炉火仿佛永远不会熄灭，“只通知了一半人，太可惜了。”
他自言自语道。
在临近费城北区的一间电子元件商店，几个穿着特警制服的武装人员撬开了紧闭的卷帘门，举着枪冲了进去，但是他们搜遍了整个商店都没有发现一个人影，正当他们准备撤离时，他们的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在找什么吗？”莱杰出现在他们身后，有礼貌的问道。
其中一个特警没有说话，而是摘下了黑色的面罩，一张和白旭一模一样的脸上，红光在他眼中闪烁着。
在费城市内的一所中学里，有人拦住了达蒙的路。
“达蒙·麦克里迪？”为首的人笑眯眯的蹲了下来，然后掏出一张证件，“我是警察，有点事想和你聊聊，我的车就在那里。”
他回头指了指一辆黑色轿车。
达蒙紧张的看着眼前的人，像是为了缓解压力，他哆嗦着剥开手中的糖纸，将一颗糖塞进嘴里，然后结结巴巴的回答：“说，说起来也许你不信，我只是长得和达蒙·麦克里迪有点像，那小子在那个班级。”
达蒙回头指了指另一栋楼。
在费城东面，辛纳明森，教堂街15号，四个玩偶正披着同一张皮，哼着歌做着午饭，突然，它们放下木头铲子，关上火炉，然后从橱柜的罐子里掏出一把钱，急匆匆的跑上二楼。
“这些钱给你，带着小劳伦走，立刻。”它们冲着一个保姆一样的女人喊道。
就这样，回到市中心，两辆轿车向着属于甘比诺的那栋大楼开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费城故事（四十）
黑色suv和灰色轿车一路畅通的开进了市中心大楼的地下车库，白旭和‘唐吉坷德’打开车门，疑惑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混凝土车库。
“竟然没有守卫，要我说，黑手党这几年可大不如以前了。”
马修也一样感到非常奇怪，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到他们身边。
“也许他们也罢工了。”
伍迪摸了摸鼻子，然后调整了一下身上挂着的大小枪械，他往身上塞了那么多武器，以至于连转身都不方便了。
“你这样怎么爬楼梯。”‘唐吉坷德’拍了拍伍迪的胸口。
“我们走电梯。”伍迪朝‘唐吉坷德’笑了笑。
“等等，电梯？”‘唐吉坷德’摊开手，“两个专业警官竟然准备全副武装走电梯？我们会被人当做烤箱里火鸡一样煮了。”
“当然。”
伍迪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这栋楼有35层，而卢西安诺平时待在最上面，地下车库的电梯应该只能通到17楼，我们还得换电梯，你准备让我们走上去，带着这些？”
他拍了拍自己的身体，那些挂着的步枪相互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监控怎么办？”‘唐吉坷德’问道。
“正在解决。”马修用一根撬棍弄开了根立柱旁的电箱盖子，“我搞到了承包商的电路设计图。”
“如果我们继续争论，卢西安诺先生也许可以开始吃饭后甜点了。”伍迪看了白旭一眼，白旭摇摇头，然后举起手掌活动着手指，“别看我，我想我可以从外面爬上去。”
“所以，电梯，还是楼梯？”伍迪让开身体，看着‘唐吉坷德’。
‘唐吉坷德’叹了口气，然后将白旭往身前拉了拉，“让他站在门口，他防弹。”
四个人走进电梯，白旭发现其他三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站到了他的身后，他叹了口气说道：“猜猜会遇上什么？”
“盛大的欢迎。”伍迪紧张的看着电梯的天花板，脚尖不停敲击着地板。“为了这个场面，我从库房拿了四件防弹衣。”
“你最多只能穿下两件。”‘唐吉坷德’看着伍迪的腰身。
叮的一声，这架电梯在它所能达到的最高楼层停下，他们停止谈话，小心翼翼的走入了17层空荡荡的电梯间。
“看来有人决定把惊喜留在最后。”马修端着突击步枪，一边慢慢靠在电梯间的门边，然后他做了个手势，“安全。”他将头探出门，然后缩了回来。
“也许他们在楼上准备了一辆坦克。”‘唐吉坷德’按下另一座电梯的按钮，这座电梯的入口外面装饰着用黄铜雕刻的花纹和人物，看起来就像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古董。
“看来我们要前往禁酒令时期了。”‘唐吉坷德’抬起头，看着金色的老式电梯指针慢慢向左端移动，“但愿他们只有芝加哥打字机可用。”
“你很紧张？”
他们再次进入电梯，伍迪看着小声哼着歌的‘唐吉坷德’，忍不住说道。
“我？”‘唐吉坷德’嗤笑了一声，拍了拍手里的枪，“这样的场面我见多了。”
“可你没有这个。”伍迪从背后的不知哪里掏出了一个碳纤维防弹盔，仔细的戴在了头上。
‘唐吉坷德’看了伍迪10秒钟，然后凑到白旭耳边说道：“等会只需要保护我，那家伙有个又大又黑的硬壳子，我在阿富汗面对那些大胡子的时候都没穿成这样。”
“快到了。”马修抬起头，金色的指针走了一半，他们很快就会到达顶楼。
“你掩护，能搞定吗？”他拍了拍白旭的肩膀。
白旭抬头看了看电梯的上方，“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随着咔的一声，电梯在顶楼停了下来，门接着打开，露出门后空无一人的电梯厢。
寂静持续了好一阵，直到马修从顶棚的口子上探出头，他楞了一下，接着翻身跳了下来，电梯向下一沉，发出砰的一声。
“你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安静，伙计？”‘唐吉坷德’扒在口子上小声问道。
“盛大的欢迎。”马修招了招手。
‘唐吉坷德’第二个跳了下来，接着是白旭，然后他们合力把因为穿了两件防弹衣而难以弯腰的伍迪接了下来。
他们走出电梯，然后发现自己好像闯入了一个冷餐会，在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自助食物，小蛋糕，水果，培根，还有面包，人们放下手中的食物，看向电梯的方向。
在长桌尽头，一个穿着手工西装的意大利裔和另一个穿着黑色海军常服的中年白人正站在一起，两人端着酒杯，用奇特的目光看着从电梯里走出的闯入者。
“卢西安诺先生，你被捕了。”马修端着枪，对准了桌子那端的意大利裔男子。
“这么说我应该叫律师吗。”卢西安诺和穿着海军常服的男子对视了一眼，他们同时大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吗？”马修往前跨了一步，那些保安开始围了上来。
“马修·麦康纳先生，你和你的搭档连搜查令都没有，想怎么逮捕我？”卢西安诺放下杯子，然后摊开手。
“如果我说以柯尔特的名义呢？”‘唐吉坷德’晃了晃手里的m4步枪，“还有，你们最好解释一下，这里在搞什么。”
他用枪指了指卢西安诺身边的白人男子，“找个演员来扮演一名国会养的将军有什么特殊意义吗，还是你喜欢睡穿制服的男人？”
“注意你的言辞，你是在侮辱一位联邦海军中将，我可代表美国政府。”那个穿着海军常服的男人也放下酒杯，严肃的说道。
“其实我是肯尼迪的私生子。”‘唐吉坷德’撇了撇嘴。
“你应该是斯内克先生，其实我昨天刚和爱德华·艾尔利克先生说过话。”海军中将甩了一个眼色，然后他的手下将一个手提箱放在桌上。
“别动！”马修大声喊道，“我可不知道什么爱德华·艾尔利克先生。”
“是吗？”卢西安诺笑着坐了下来，“在你们上来之前，我刚和你们局长在电话里谈过，或者你还想听听市长的意见？”
他将一个手机放到桌上，然后带着微笑看着马修。
“我知道，我们知道你在干什么，解决掉你，就解决了这城市所有的问题。”‘唐吉坷德’裂开嘴，呲了呲牙。
“实际上，在卢西安诺先生的帮助下，军方正在解决这座城市的问题——所有问题。”
那位海军中将也坐了下来。
“什么意思？”伍迪按着防弹头盔，像是在思考什么。
“先解决这位斯内克先生的疑问，你的代号是......，‘唐吉坷德’，有趣的称呼，不如让你和你的上司亲自谈谈，‘唐吉坷德’先生。”
中将先生的双手交叠在肚子上，手指相互敲击，他对着‘唐吉坷德’说着话，却眼神闪烁的看着白旭。
“不太对劲。”‘唐吉坷德’后退了一步，在白旭耳边说道。
“抓住那个头上抹油的家伙就行了，是吧？”白旭看着卢西安诺问道。
就在他们将要动手的时候，卢西安诺打了个响指，一面屏幕从天花板上降了下来，爱德华·艾尔利克惊讶脸出现在屏幕上，或者说他假装成惊讶的样子，出现在屏幕上。
“罗斯将军，我以为我们已经......”接着他顿了顿，看着屏幕前的白旭和‘唐吉坷德’，嘴角微微翘起，“w-21和w-66，好久不见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费城故事（四十一）
“老板，在这里看到你还真让人感到意外。”
‘唐吉坷德’将手伸进口袋，像是想掏出什么，然后他又放下了手。
“这么说，这个看上去像是标准反派的家伙，确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国防部将军？”
爱德华·艾尔利克脸上带着暧昧的笑容，“准确的说，这位罗斯将军来自国会，大家都知道，海军是国会养的，空军才是国防部养的。”
‘唐吉坷德’不顾罗斯将军难看的脸色接口道：“对对，陆军是后娘养的，海军陆战队是婊子养的，我他妈就是被狗娘养的送去阿富汗吃了几年土，但这些和这个意大利佬有什么关系，海军要涉足垃圾回收生意吗？”
“因为这位卢西安诺先生，大概，也许很快会成为一名光荣的参议员了，所以我个人建议，保持一点尊重，别急着干掉他，因为这稍微有点藐视合众国的法律，以及国会山的尊严，后者更重要一点。”爱德华·艾尔利克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没有看向他们，而是向着屏幕外，在他身旁的某个人。
“什么？”马修大声的喊了出来，“我们往参议院里塞满了有钱人和恋童癖，现在连意大利黑手党都不拒绝了？”
爱德华·艾尔利克耸了耸肩，“既然在伊拉克抢劫黄金都能当参议员，枪杀美国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罪过，何况他会帮罗斯将军一个很大的忙。”
“不错。”罗斯将军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在这位卢西安诺先生的帮助下，我们正在有效清理这座城市，今天之后，费城将是安全的。”
说完，他奇怪的朝着白旭微微笑了笑。
“你我对安全的定义看来有所不同，有那台机器在，费城永远不会安全。”马修指着卢西安诺。
罗斯将军点点头，“所以，卢西安诺先生已经把机器交给了美国政府，多么高尚的行为，两位警官先生，你们在这里的理由已经没有了。”
“今天，城里的黑帮将会被清剿，而合法的生意将会受到保护。”罗斯将军转动椅子，一架武装直升机从大楼旁掠过。
在费城的南区，穿着swat制服的武装人员静悄悄的包围了那些南美毒贩控制的街区，然后随着一声令下，他们冲进了那些破旧的公寓楼，枪声响了起来，很快，爆炸声也加入了合奏，街区外的人们抬起头，然后又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这点骚动对于整座城市的混乱来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昏暗的楼道里，大量活尸努力站了起来，这些瘦骨伶仃的瘾君子死后和生前几乎没什么不同，海洛因和巫毒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同一种东西，后者甚至还更好一点。
他们挥舞着能抓到的任何武器，朝着攻入楼道的武装人员冲过去，小口径子弹只能减缓他们的动作，甚至不能让他们倒下，但是很快，一些戴着黑色面罩的家伙冲了出来，他们伸出长着赤红利爪与金红鳞片的双臂，迎上了这些活尸，咆哮声响了起来。
“今天，那些有奇怪能力的危险人物将被控制。”罗斯将军的左手敲着桌子，一下，一下，又一下。
门口传来撞击声，一下，一下，又一下，汉尼拔·莱克特坐在躺椅上，手里端着他最爱的红茶，面前的壁炉仿佛永不熄灭，发出温暖的光，随着一声巨响，门被撞开，黑色制服的人群冲了进来，老人镇定自若的放下茶杯，他无视了那些冲进房间，用枪指着他的人。
“你们知道吗？”他突兀的说道，“躲藏在记忆里，确实，确实让人无处可逃。”
砰的一声，那扇被撞开的门飞回了它原来的位置，人群扣下扳机，扔出闪着银光的炸弹，房间中的一切开始融化，老人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我想你，丽莎。”
房间开始缩塌，记忆开始消散，当一切消失，只有一具死去很久的老人尸骨，躺在一间很长时间无人打扫的房间内，在丛生的蛛网中，汉尼拔·莱克特和他妻子的合照放在冰冷的壁炉之上。
一把白水晶钥匙也出现在同样的地方，闪着苍白的光。
“甚至这位怀特先生正在寻找的丹德里恩·潘克拉先生都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中。”罗斯将军看向白旭，“这位先生会得到我们妥善的安置和保护，当然，国防部对他造出来的那些机器也非常感兴趣。”
罗斯将军的话让白旭眯起了眼睛，他开始考虑是否该对整件事听之任之。
“这下，人人满意了。”罗斯将军摊开手，得意的看着他们。
第一百九十七章 费城故事（四十二）
“人人满意的结局？”
爱德华拍了拍轮椅的扶手，他的保安主管菲尔·科尔森先生细心的推着轮椅转了半圈。
“拜伦叔叔，我想将军已经过了做梦的年龄了，你们准备把那些生物工程的半成品就这么随便的扔出来，还装作自己完美解决了问题？”
爱德华面带愠怒朝着面前的老人说道。
老人坐在沙发上，挪动了一下身体，他诚恳的看着爱德华，“这就是政治，爱德华，总统很满意，国防部很满意，他们给了授权，就等于人人满意了。”
“好吧，当初给你们血样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这可是费城，你们想把它变成废墟吗，起码抢救一下自由钟吧？”
爱德华指了指房间一角办公桌上所悬挂的美国国旗。
也许是国旗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参议院拜伦总算坐正了身体，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西装的扣子，然后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他们说这些试验品是可控的。”
“他们？”爱德华露出一贯的嘲讽笑容。
“你知道，那些想打仗的疯子。”拜伦指了指身后的房门。
“不这么说，你会同意他们上百亿的预算和超过五个亿的现金拨款吗？”爱德华用手指敲着扶手，“据说连五角大楼附近的应召女郎都赚了不少，你们还真是慷慨大方。”
“毕竟这些疯子向你公开了国防部最大的秘密，你得到了‘潘多拉’立方体的所有资料，可是除了一大堆文学和艺术作品，民俗学论著，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回报。”
拜伦撇了撇嘴，避开了爱德华的话题。
爱德华眯着眼睛，“那是因为立方体上只有这些，而现在，你们有了‘方舟’上的一切，还不满足吗？”
“和俄罗斯人共享的技术？我们的总统可听不得俄罗斯这个词，而且破解这些技术的速度太慢了，据说那些疯子试验了卢西安诺上缴的一种试剂，那玩意叫什么来着，去巫剂？那东西比圣殿好用十倍。”
谈到总统的时候，拜伦用了一种奇怪的语气，他看着爱德华，补充了一句，“好用那些疯子说的。”
“得了吧，叔叔。”
爱德华嗤笑了一声。
“总统最多干8年，而现在任期超过10年的参议员就有40个，有些家伙甚至准备干一辈子，别把什么事情都推到那个替死鬼身上，你们前几年应该在大学里多培养一些真正的大学生，而不是把让他们整天参加自由主义的大麻宴会，这样就会确保在技术竞赛中超过俄罗斯人了，运气好点，也许还能超过中国人。”
拜伦站了起来，可上因为能对这个谈话有点厌倦了，于是他整理着自己的领带，一边和蔼的说道：
“生意就是生意，他们总是这么说，爱德华，如果没什么事，我要去见总统助理了，你可以随意，这是我的办公室，有什么需要就找我的秘书熙丽，按这个铃就行。”
他走到门口，然后回过头。
“据说总统先生对卢西安诺先生贡献出来的那台机器很感兴趣，你该注意几天晚上的推特。”
看着拜伦走出门，爱德华叹了口气，“所以安达路西亚身披丧服。”，他轻声念道。
沉默许久的菲尔·科尔森突然接口道：“特里亚纳广场将上演死亡。”
爱德华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看向推着他轮椅的安全主管，“想不到你也看唐璜，菲尔先生，不得不说吗，你真是一个妙人。”
“艾尔利克先生，你是想说费城会出乱子吗？”菲尔·科尔森挠了挠自己光溜溜的脑袋。
爱德华微笑了一下，“我指的不是费城，不过既然你怎么说，墨提斯。”
一个机械合成的女声响起，他的人工智能回应了他的呼唤，“艾尔利克先生，午安。”
“请计算一下【塔拉斯克】的二级损种试验体失控的几率。”爱德华轻声说道。
“根据从这里接入的国防部数据库资料，植入【塔拉斯克】的二级损种试验体脑部的电极只能释放有限的控制电流，在进入高代谢状态后，该试验体随时可能失控。”
人工智能很快回答了他的问题。
“继续下载资料，墨提斯，我们可不是经常有机会进入国防部的内部线路。”爱德华摊开手，“看吧，真是个毫无意义的美式惊喜。”
“需要我从缅因州和加拿大召回一些特遣队吗？”菲尔·科尔森低下头，在爱德华耳边问道。
“不，这两个地方麻烦已经够大了，让我们的两位特工自己处理吧。”
爱德华沉默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真有趣，我很想知道，怀特先生在面对自己时是什么感受。”
第一百九十八章 费城故事（四十三）
“你知道吗，玛蒂，很少有人能真诚的面对自己。”
在属于甘比诺家的大厦底层，一个带着黑色遮脸头套的男人带着‘甲烷’走入电梯，这座电梯在二十分钟前刚被白旭他们使用过。
“还是叫我甲烷吧，这样我会自在一些。”‘甲烷’拘谨的跟在男人的身后进入电梯，他站在电梯门口，背对着那个男人，似乎是不想看到对方。
“啊哈，你刚为我的话做了一个完美注脚。”沙哑的嗓音从‘甲烷’身后响起。
‘甲烷’吸了一口气，他没有说话，而是仔细的看了一眼手里拎着的提包，接着紧张的缩了缩脖子，盯着电梯的楼层指示灯。
直到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他小心翼翼的将提包抱在怀里，走出了电梯，一把手枪和两把冲锋枪指向了他的大脑袋。
“你们是谁，怎么上来的？”一个保安皱着眉头，他回头朝着另一个保安问道：“不是已经让托纳托雷重新封锁所有通道了吗？”
“也许你说的那个家伙在思考哲学问题。”带着黑色头套的男人跟在‘甲烷’身后走了出来，他悠闲的将双手放在腰带上，似乎完全不在意几个保安手里的枪。
“搞什么鬼。”刚才说话的保安回过头，看着黑色的头套，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后退了一步，“今天不是万圣节，把头套摘下来，让我们看清你的脸。”
听到这句话，‘甲烷’紧紧闭上了他的眼睛。
“对此我没什么意见，希望你们不会觉得我的脸不堪入目。”那个男人二话不说的摘下头套，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中年白人面孔。
淡淡的黑色影子从地面升起，笼罩在那些无所察觉的保安身上，接着，他们的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一些永远不想再看到的回忆。
‘甲烷’咽着口水，努力克服自己回头的冲动，他走过这些保安的身边，看着这些人捂着自己的脸，后退，蜷缩，甚至啜泣了起来，开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那把枪上了膛，是你杀了爸爸，不是我，不是我，不要这么看着我，原谅我......”
“他看到了什么？”‘甲烷’按下另一座电梯的按钮。
“那个与你相随又不被承认的角落，那种你不愿意成为的东西。”男子戴上头套，然后问道：“你通知了多少人？”
“不到一半，时间来不及，大部分人没有留电话，希望他们没事。”‘甲烷’不安的看着脚下的地砖，光滑闪亮的大理石倒出他和身后男子的倒影。
“别想太多了，这不是你的错。”男子拉紧头套，沉闷沙哑的声音重新从头套下响起。
“我担心博物馆先生......”‘甲烷’抬起头。
男子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说道：“你心里清楚，他再也无法靠躲在记忆里逃避一切了，逃避死亡，逃避真实。”
看到‘甲烷’不说话，他接着说了下去，“等会你小心点，不行就躲起来，全力发动你的能力，别顾忌我和其他人。”
“是的，躲藏在记忆里并不勇敢，但却可以慰藉人心，我会保护自己的。”‘甲烷’点点头，随着电梯门打开，他们一前一后走入了能够直通楼顶的那架古董电梯。
在遥远的费城西北部富人区，爆炸和枪声打破了平静的生活，当达蒙赶到时，他看到大批穿着swat制服的军警围住了站在别墅门口的大卫，大卫的父亲在一辆黑色轿车后喊着什么。
大卫的身后一片狼藉，两辆掀翻的警车正燃烧着冒出黑烟。
他看到大卫用力喘着气，然后用常人难以达到的速度向前冲了出去，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影迎了上去，他们的眼中闪着红光，手上的利爪闪烁着金色的光，两人用野兽般的动作和大卫撕打起来。
“怀特先生，两个？”看着两张一模一样而且熟悉的脸，达蒙将身体缩到墙后，“该死，到底怎么回事。”
然后他听到一阵碰碰碰的声音响起，就像犀牛在撞击铁墙，盖过了大卫那边传来的搏斗声，达蒙沿着墙壁悄悄走了过去，然后看到一辆黑色集卡停在路边，卡车的后部不再放置集装箱，而是一个同样大小的钢铁箱体，箱子内部有东西在不停撞着，撞着，好像猛兽试图逃离牢笼。
“里面的东西不会逃出来吧。”一个穿着夹克，看上去像是送货员或是司机的家伙点燃嘴上的烟，有点紧张的问道。
“我们在这儿就是负责在合适的时候把它们放出来。”司机身边的另一个家伙回答道，他拿着无线电步话机，带着宽边眼镜，看上去像是电视里经常出现的怪胎科学家。
“但愿不用。”司机耸了耸肩，“我可见过它们造成的破坏，你真的觉得能控制的住它们吗？”
“这可由不得我。”另一个家伙扬了扬手里的步话机。
达蒙听着他们的谈话，眨了眨眼睛，然后鼓起勇气，从墙后走了出来，向他们走去。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地方，费城美术馆，这座城市还能保持安宁的公共场所之一，约翰·赫特博士正看着罗丹的那座‘地狱之门’雕塑，眼中露出赞叹的神色。
一阵电话声打断了他对艺术品的欣赏，他接起电话，听了一会，然后用充满嘲讽的语气问道：“你们确定要把它们放出来吗，在美国国土上？”
电话那头传来急切而肯定的回答，博士笑了一下，然后回答：“好吧，既然这是你们期望的。”
他挂上电话，点开手机中某个软件，按下上面唯一的一个按钮，做完这些后，他抬起头，脸上带着笑容，重新欣赏起雕像。
在费城的西北和东南，两辆集卡上的装置通过网络收到一串信号，然后液压杆启动，将15厘米厚的合金箱门缓缓顶开。
达蒙站在车边，疑惑的看着打开的箱门，在他身边，躺着刚才那两个正在说话的家伙，他原以为将这两个家伙吓晕，这样的情况就不会出现，但是显然，这两个家伙只是摆设。
他看着安静下来的卡车内部，缓缓咽下嘴里的口水。
在教堂街，庭院中那棵枯萎的大树正笼罩在熊熊烈火中，黑烟笼罩了天空，仿佛日食来临。
泰迪熊莱昂纳多站在房子的屋顶上，手里拎着一个面容酷似白旭的滴血头颅，在它身后，站在其它三个玩偶，和它一样伤痕累累。
它看着脚下燃烧的树木，满是弹坑的土地，正在缓缓打开箱门的集卡，第一次张开了它那张本不能张开的嘴巴，三排利齿在它嘴中若影若现，它笑了一下，然后跳了下去。
咆哮声，震动了整个西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