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送别恩师
郑勋睿食言了,他没有按照徐光启的要求马上离开京城,回到延绥镇去,而是选择留下来了,徐光启的情况,让他意识到,恩师去世也就是这几天的时间了,他必须留在京城,至少为恩师送行,让他回到京城是内阁的敕书,不是皇上的圣旨,所以他没有必要去拜见皇上,不过他的父母都在京城,既然回到了京城,那是肯定需要去见见父母的。
至于说是不是去见一见文震孟,郑勋睿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作罢,他在京城的行踪不可能保密,如此的关键时刻,还是不要去见文震孟,免得引发议论,再说他猜测到了,徐光启病逝之前,一定会向皇上举荐内阁次辅的人选,这个人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文震孟,自己要是去拜见文震孟了,适得其反。
郑富贵、马氏和孙氏一切都好,在京城生活的还不错,也结识了一些朋友,郑富贵毕竟是读过书的,谈吐不错,看上去也是经历过风霜的,加上家里的钱财不少,生活方面不用担忧,所以来到京城大半年的时间,结交了一些朋友,精神看上去还是不错的。
对于郑勋睿的突然到来,他们当然是吃惊的,不过儿子回家了,父母肯定是高兴的。
郑勋睿留在父母这里,哪里也不去,静静的等候消息。
温体仁没有想到,徐光启竟然会委托他将信函借给皇上。
徐光启在朝廷之中的威望,是他无法比拟的,人家的年纪也比他大很多,说的不客气一些,当初徐光启若是担任内阁首辅,温体仁发动进攻的可能性为零,他没有如此强烈的自信,毕竟徐光启品行高洁,从来不掺合到党争之中,也很少背后算计他人。
能力出众、品性高洁,这样的大臣正是皇上所渴望的,所以年逾七旬的徐光启,就算是病魔缠身,甚至无法参与早朝,依旧在内阁次辅的位置上面,多次申请致仕都没有得到批准,温体仁很清楚,他是比不上徐光启的。
徐光启已经到了最后的时间,无法继续支撑了,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温体仁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哀,应该说徐光启对他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如今他是内阁首辅,徐光启更是不形成威胁了,但是身处巅峰的温体仁,突然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抗衡的。
徐光启的信函,是直接给皇上的,温体仁不敢拆开看,接到了信函之后,他只是略微的思索,就承奏给皇上了,还特意的强调了几句话。
郑勋睿来到京城的事宜,温体仁也是知道的,但也没有打算见一见,除非是郑勋睿主动拜访,但这样的可能性很小,郑勋睿甚至没有去拜访文震孟,肯定是对京城吗,目前的局势有分析的,这让他对郑勋睿的看法,更加的深邃了一些。
十月初九,噩耗传来,太子少保、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徐光启病逝。
徐光启是卯时病逝的,不过一刻钟之后,郑勋睿就得知了消息,他没有丝毫的犹豫,马上赶赴徐光启的府邸。
应该说这样做是有些唐突的,徐光启的身份不一样了,病逝之后,家人会在第一时间禀报朝廷,皇上或者是亲自来,或者是派遣太监前来慰问,接下来葬礼的事情,内阁会派遣专人负责,徐光启是在内阁次辅的位置上面病逝的,这是朝廷的大事情,皇上都会重视。
若是郑勋睿遭遇到太监,或者是内阁派遣的官员,那他就是要受到弹劾的。
死者为大,何况是真正帮助过他的恩师,这一刻,郑勋睿想到的就是去告别,其余的暂时不要管,至于说有人弹劾,那也无所谓。
徐光启静静的躺在病榻上面,尚未入殓。
郑勋睿是第一个赶到的,也是徐望华直接带进卧房的。
看着徐光启安详的面容,郑勋睿跪下了,尽管他穿越之后,有好几次的下跪,可是这一次是真心的下跪的。
“恩师,学生送您最后一程,学生没有按照您的要求离开京城,恳请您原谅,学生在您的面前许诺,一定要保住大明的江山,要保住大汉民族的荣耀,学生说到做到,毕生都会竭尽全力的,愿恩师在天之灵保佑学生。”
跟着跪在一边的徐望华,脸色微微有了变化,郑勋睿的这些话,他当然能够听懂。
拜别了徐光启,郑勋睿迅速回到了家里,向父母告别,他不能够继续留在京城了,否则就真的如同徐光启说的那样,会遇到很多难以预料的事情了,温体仁已经是内阁首辅,而且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可是他没有打算接过橄榄枝,这在一般人看来是不可理喻的,如此好的机会,为射门不能够抓住,可惜郑勋睿不是一般人。
洪欣涛等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和郑勋睿一同迅速离开了京城。
皇上得知徐光启病逝的消息,沉默了好长的时间,宣布暂停早朝,以表示对徐光启的哀悼,皇上登基已经七年的时间,真正信任的大臣很少,让他失望的大臣更多,可徐光启是他自始至终都信任的大臣之一。
很快,皇上安排司礼监太监、提督京营的曹化淳代表到到徐光启的家中去表示哀悼,同时要求内阁首辅温体仁和内阁辅臣文震孟两人协商负责徐光启的葬礼。
皇上派曹化淳去徐光启的府邸表示哀悼,这是很好理解的,但是派遣温体仁和文震孟两人负责徐光启葬礼的事情,这就让人琢磨了,文震孟不过是内阁辅臣,而且在内阁中排名是在后面的,如今不过是东阁大学士,以这样的身份,去参与和主持内阁次辅徐光启葬礼的事宜,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曹化淳、温体仁和文震孟等人很快赶到了徐光启的府邸。
众人的心思是不一样的,特别是文震孟,显得很是悲哀,他能够进入内阁,徐光启是有着主要作用的,当然这里面还有郑勋睿的原因,而且皇上是很信任他的,前不久商议姚希孟的事情的时候,皇上就听从了他的意见。
郑勋睿回到京城来,文震孟是知道的,他一直都有些担心,担心郑勋睿来拜访自己,不过郑勋睿没有来拜访自己,而且他刚刚得到了消息,郑勋睿在拜别了徐光启之后,已经离开京城,赶赴延绥去了。
这让文震孟非常的感慨,也隐隐感觉到了,郑勋睿回到京城,拜见了弥留之中的徐光启,一定是说了很多事情的,徐光启病逝,在朝廷中肯定会引发震动,至少内阁辅臣会盯住内阁次辅的位置,看看是谁能够成为内阁次辅。
文震孟也有一种感觉,他可能会成为预备人选,这种感觉来自于诸多方面的分析,特别是郑勋睿此次回到京城,没有拜访他,让他坚信自己有可能成为内阁次辅。
同样有这种预测的,还有温体仁。
尽管说徐光启是内阁次辅的身份,可是在朝廷之中的威望和影响,丝毫不亚于内阁首辅,甚至得到了皇上更多的信任和依赖,徐光启举荐的人员,皇上基本都是重用的,如今徐光启病逝了,这让温体仁想起了徐光启拜托他交给皇上的那封信函。
不知道为什么,温体仁想到了三国里面,死诸葛算计活司马的故事,他是真正的感觉到徐光启的厉害了,不要看人间平时不温不火的,可是在关键的事情上面,就是能够把握住,这一次徐光启拜托他呈奏给皇上的信函,从一定意义上面来说,就是内阁首辅与内阁次辅的建议,皇上看了这样的信函,内心一定是有触动的。
也许这份信函里面,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有举荐内阁次辅的事情。
徐光启已经病逝了,看着徐光启安详的面容,温体仁有些无语,大臣做到了这个份上,无疑是荣光的,崇祯元年到现在,内阁大臣如同走马灯一样的调整,能够善始善终的寥寥无几,但徐光启一直都受到了皇上的信任,就算是病魔缠身,不能够理事了,也是担任内阁次辅,这绝不是皇上无原则的信任,这表明徐光启的能力是绝不一般的。
徐光启的葬礼非常的隆重,皇上赠徐光启少保,让徐光启成为了三师三孤之中的一员,想要获得三师三孤的称号是非常难的,可见皇上对徐光启的重视。
徐光启的谥号文定,这也是非同一般的谥号了,可谓是对徐光启一生的高度评价。
朝廷四品以上的大臣,悉数参与了送别仪式,徐光启的老家在南直隶的松江府,按照其本人的意见,是要安葬到家乡去的,皇上同意了徐光启家人的要求和本人的遗愿,而且派遣了一名太监,负责跟随徐光启的灵柩回到松江府去。
徐光启的葬礼结束,皇上下发圣旨,东阁大学士、礼部左侍郎文震孟,进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赐太子少傅,参赞机务。
这意味着文震孟正式成为内阁次辅。
没有举荐,没有会推,这次是皇上直接下旨的,其中的意味,诸多的文武大臣都是明白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度
郑勋睿回到了延绥镇。
徐光启的病逝,对郑勋睿还是有些影响的,回来之后,他的情绪不是很高,应该说徐光启的病逝,不仅仅对他有影响,对大明的江山也是存在重大影响的,徐光启病逝之后,皇上没有特别信任的大臣,猜忌怀疑的性格更加严重,做事情也偏激了很多,没有谁能够劝阻,导致朝局不断恶化,最终无法收拾。
郑勋睿能够在延绥镇如此的自如,大力的发展郑家军,与徐光启的支持是离不开的,可惜这样的支柱失去了,文震孟虽然成为了内阁次辅,可不管是从资历上面,还是皇上的信任方面,文震孟与徐光启是无法比较的,说话也存在不少的顾忌,不可能无所顾忌的公开支持他郑勋睿,这表明郑勋睿不可能得到以前那样强有力的支持了。
郑勋睿不会投靠内阁首辅温体仁,哪怕是表面上的投靠和周旋也不会,他不能够那么做,这也是因为他和文震孟之间的关系不一般,谁都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郑家军的发展壮大,必然会遭致方方面面的怀疑,这个时候他若是投靠了温体仁,让温体仁在朝廷之中的影响如日中天,那么满腹狐疑的皇上,肯定会产生其他的想法,甚至可能对文震孟和郑家军动手。
皇上需要朝局平衡,不愿意哪一方特别强大,特别是位高权重的大臣,这是帝王心术,哪怕是最为英明睿智的皇帝,也摆脱不了这样的规律。
文震孟成为内阁次辅,已经证明了郑勋睿的诸多猜想,证明了他对皇上的判断,相信临终前的徐光启,也想到了这一点,或者说看透了这一点,其实文震孟就是以温体仁的对头存在的,让温体仁不能够独自掌控内阁,让皇上能够居中协调。
回到延绥镇很短的时间,郑勋睿已经感觉到略微的变化了。
他给温体仁的回信,早就寄出去了,应该说他尚未离开京城的时候,温体仁就应该收到了来信,从那之后,温体仁再也没有写信,也没有继续伸出橄榄枝,更不存在说什么学术方面的探讨,心知肚明的郑勋睿,也没有去理睬这件事情。
文震孟成为内阁次辅之后,倒是专门写来了信函,不过都是提出诸多的要求,什么要求郑勋睿在延绥巡抚的位置上面好好干,什么必须要效忠朝廷等等,可就是没有提到榆林边军和事情,也没有问过文曼珊的情况,要知道郑家军暂时是挂靠在榆林边镇的,要知道文曼珊是他的娘子,要知道他和文震孟之间的联系,就是来自于文曼珊。
这些话语,让郑勋睿很是无语,亲人之间的交流,完全没有必要用这样的口气,再说效忠朝廷这些事情,他郑勋睿很清楚,不需要谁来强调,文震孟需要关心的还是郑家军的事情,需要关心他郑勋睿是不是能够发展壮大起来,需要关心文曼珊生活如何。
这就是区别,刚刚上任的文震孟是非常小心的,。也是完全效忠皇上的,甚至是感恩皇上的,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文震孟想不到其他的事情,更谈不上对郑勋睿的支持。
这表明了文震孟的迂腐,也体现出来文震孟与徐光启之间的差距。
郑勋睿只能够接受这样的现实,他今后的日子,很有可能是慢慢变得难过,甚至是艰难了,可能会碰见好多的事情,需要自身独立来应对。
从这方面看,徐光启的病逝,对郑勋睿以及郑家军都是有重大影响的。
郑勋睿对文震孟有些失望,其实从他和文曼珊的婚事方面,文震孟已经表现出来了犹豫和迂腐,根本就没有想到嫡亲的儿子和孙女,反而将全部的信任投到了姚希孟的身上,要不是他郑勋睿成为了殿试状元,要不是因为张溥等人那份画蛇添足的信函,还不知道事情会如何的发展。
有些人的性格固定之后,几乎不可能做出多大的改变,哪怕就是遭遇到巨大的打击,遭遇到严酷的事实,也不会做出什么改变,这让郑勋睿想到了那些反对阉党的朝廷大臣,宁死不屈,也许他们的行为值得钦佩,但他们所做的一切,未必完全正确。
当然,朝廷里面,有支持总是比没有的好,相信包括温体仁在内的很多大人,应该是明白皇上的意思的,要不然也难以在朝中立足,所以说短时间之内,温体仁不会为难他郑勋睿,文震孟的日子岁不会太好过,但也糟糕不到哪里去。
这一切都提示郑勋睿,他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甚至是完全自立的准备。
到了十一月底,老军户预言的灾荒天启,已经表露狰狞的面孔,从八月份到十一月,接近四个月的时间,延绥各地一滴雨雪都没有落下,耕地大都干枯了,尽管气候非常严寒,时常吹着北风,但那是一种干冷的状况。
巡抚衙门已经下发了文书,要求延绥各地控制冬小麦的种植面积,府州县都是严格执行的,文震亨和董功明也清楚,他们不折不扣的执行巡抚衙门的文书,其实百姓也知道,来年肯定是大旱,种下去的冬小麦没有收成,损失更大。
好在百姓的家里都是有一些存粮的,就算是遭遇到如此极端的天气,也不会如同崇祯二年的时候,出现慌张的情绪,甚至是开始离家流浪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文曼珊怀孕了。
文曼珊的妊娠反应特别的强烈,怀孕不长的时间,吃饭就开始呕吐,文曼珊以为是水土不服,可郑勋睿知道其中的缘由,他请来了郎中,郎中检查之后,确定文曼珊是怀孕了。
文曼珊怀孕是大事情,毕竟这是郑家香火的延续。
郑勋睿有一些愧疚,文曼珊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尚未到十八岁,就要做母亲,这看上去有些不合情理,甚至是残忍。
就在郑勋睿感觉到愧疚的时候,兴高采烈的文曼珊提出来冬梅、荷叶与杨爱珍的事情,她决定让郑勋睿将三个女孩子同时纳为妾侍。
文曼珊的这个决定,让郑勋睿目瞪口呆,觉得难以理解,可文曼珊是非常正式和认真提出来的,言辞诚恳,丝毫没有嫉妒的意思。
后来郑勋睿才知道其中缘由,原因是文曼珊怀孕了。
这个理由听上去有些牵强,可实实在在,反正文曼珊就是提出来了,让相公纳妾。
郑勋睿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没有明确的态度,于是文曼珊亲自筹办婚礼。
纳妾的仪式,可以简单一些,没有那么复杂,加之冬梅、荷叶与杨爱珍三人的身份,各自有着特殊性,文曼珊是完全可以做主的。
纳妾的仪式,定在了十二月初十。
冬梅、荷叶与杨爱珍三个姑娘,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不约而同的喜极而泣,她们早就等着这一天,这样的大事情,夫人不开口是不可能操办的,再说少爷和夫人之间的关系那么好,少爷肯定不会违背夫人的意思,擅自纳妾的,至少不会对着干。夫人对她们都很好,也让她们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来这样的事情,就连文曼珊的贴身丫鬟冬梅,都是小心翼翼的。
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她们很快就要成为少爷的女人了,至于说婚礼同时操办,她们无所谓,反正婚礼就是一种仪式,她们都是侍妾的身份,不可能有太多的讲究。
三个女孩子尽管都高兴,可她们的想法还是有些不一样,冬梅是安心了,荷叶与杨爱珍想的多一些,按照身份和地位来说,夫人的贴身丫鬟冬梅在府里的地位是要强于她们的,家里毕竟是夫人做主,所以在婚姻的次序上面,也应该不一样,这一次夫人为她们同时举办婚礼,也包含了夫人的良苦用心。
十二月初十很快到了。
巡抚衙门的后院,布置得喜气洋洋,尽管已经是隆冬,可进入到后院,能够感受到不一般的喜气,而且已经怀孕的文曼珊,不顾身体的特殊情况,亲自出面张罗。
巡抚衙门的官吏,以及总兵府的军官,悉数都来庆贺。
拜堂的仪式就在巡抚衙门的后院举行。
午时,巡抚衙门来了两个特殊的客人,顾梦麟和徐望华。
两人的到来,让郑勋睿大为吃惊,不过这一天是他结婚的大喜日子,不可能与两人详细攀谈的,两人对郑勋睿表示祝贺的同时,说已经在延绥镇安顿下来了。
这次的婚礼,筹办的时间比较急,文曼珊也没有格外的宣扬,来的客人不是很多,毕竟不是在家乡举办的婚礼,再说纳妾和娶妻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不可能大肆宣扬。
让郑勋睿尴尬的事情也是有的,首先就是拜堂的时候,他是与三个姑娘同时拜堂的,其次就是洞房里的冬梅、荷叶与杨爱珍三个女孩子都是推脱的,意思是郑勋睿这一夜不要和她们在一起,她们想着将机会都让给其他人,推来推去,郑勋睿险些就没有地方睡觉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徐望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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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勋睿首先选择去见徐望华,而不是顾梦麟。
他已经有了一些猜想,徐望华专程到延绥镇,肯定是徐光启的安排,徐望华是徐光启最为信任的人,按说这样的人,想着招纳是不现实的,可徐光启已经病逝,机会就出现了,再说能够被徐光启视为心腹的人,能力肯定是不差的。
至于说顾梦麟,郑勋睿可以断定,一定是乡试之后游历到此的,杨廷枢在来信之中说了,顾梦麟此次南直隶的乡试高中了,不过成绩不是很好,排名很是靠后,应该说会试没有什么希望,最好的选择就是会试之后进入国子监读书,谋求一个前途。
顾梦麟是应社的创始人之一,其余还有张溥、杨彝和张采,郑勋睿和其中的张溥与杨彝都是割袍断义了,这个时候乡试高中的顾梦麟专程来到了延绥镇,不得不说其中意味深长。
顾梦麟基本脱离了应社,但尚未完全公开自身的态度,因为如此,顾梦麟和张溥等人的关系,也逐渐的淡下去了。顾梦麟此次到延绥镇来,可能是需要表明一些态度,也可能是与他郑勋睿商讨某些认识,以便对日后的发展做出规划。
徐望华进入巡抚衙门的时候,脸色平静,毕竟是内阁次辅徐光启身边的人,见过很多大的场面,来到巡抚衙门,是完全能够适应的。
进入厢房,看见了郑勋睿,徐望华稽首行礼。
“见过郑大人。”
“徐先生不必客气,恩师病故,我没有能够护送灵枢,深感遗憾,可是身不由己,想必恩师在天之灵,也是能够知晓的。”
“大人不必有此想法,老爷对这一切都是不看重的,老爷临终之前,曾经专门吩咐,低调办理身后之事,可惜做不到,在下想来内心也是有愧的,辜负了老爷的托付。”
郑勋睿的脸色微微变化,徐望华自称在下,看来也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并非是管家出身的,徐光启身边有这样的人不稀奇,但有功名的读书人,心甘情愿成为管家,那是绝不多见的,看样子这个徐望华,可能有着不一般的身世。
郑勋睿不会在乎徐望华的过去,徐光启都不在乎,他怎么可能有什么忌讳。
“我知道先生一直都是陪伴在恩师左右的,见多识广,恩师的葬礼已经结束,先生专程到延绥镇,定是带着恩师的嘱托前来的。”
徐望华没有否定,从怀里掏出了信函。
郑勋睿仔细看着信函,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了一些变化。
“恩师料事如神,我是真的佩服啊,恩师之能力和品性,高山仰止,我是难以完全学到的,徐先生淡泊名利,本有归隐山林之心,受恩师委托,专程来辅佐我,我非常感激,不过我还是冒犯了,有一个问题,想着询问先生。”
“大人客气了,在下无名小卒,不值一提,老爷多年含辛茹苦,奈何时运不济,登莱兵变,让老爷遭受沉重打击,朝廷之中也有弹劾,老爷不愿意回避责任,本想着一力承担的,不过皇上压下了这些弹劾的奏折,原内阁首辅周大人,倒是代替老爷受过,老爷多次给皇上解释,可惜周大人最终还是辞官归里了。”
“已过之事,无法扭转,先生也不要想那么多了,我想听听先生对当今时局的看法,先生若是信得过我,那就直言不讳,若是觉得为难,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
徐望华稍微愣了一下,思索片刻才开口。
“大人的这个问题,在下还真的没有想到,仓促之中,恐怕有说不周全的地方。”
“先生不必有什么顾虑,每个人的看法和想法都是不一样的,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位高权重者未必能够看的仔细,想的明白,处江湖之远,反而能够客观的看待很多的事情,故而无所谓周全与否。”
“那在下就斗胆了,对于当今时局,在下的总体看法不是很好。”
郑勋睿微微点头,神情专注,不再开口说话。
“皇上登基之初,励精图治,朝野为之一振,不过朝中遗留治问题,绝非短时间能够彻底解决的,需要慢慢来,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皇上怕是有些心急,内阁大臣和朝中大人,调整频繁,特别是内阁首辅,七年时间已经调整了六人,每一任的内阁首辅,都想着能够做出一些事情,甚至是否定前任所做的任何事情,这对于朝局的稳定是没有丝毫好处的。”
“辽东的局势愈发的复杂,边军只能够固守山海关、宁远、锦州等地,双岛、旅顺和金州,已经被后金鞑子占据,后金鞑子没有了任何的后顾之忧,几次入关劫掠,都是肆无忌惮,而且深入北直隶,甚至围困京师,在下认为,后金鞑子应为朝廷最大之忧患。”
“陕西、山西、河南、四川、湖广等地肆掠之流寇,亦不能够轻视,宜速战速决,快速剿灭,让北方能够稳定下来。”
“朝廷还需要注意各地的灾荒,想出切实可行的办法予以解决。”
说到这里,徐望华再次对着郑勋睿抱拳了。
“在下唐突了,其实这之中的很多观点,都是来自于老爷的。”
“先生说的很好,后金鞑子、流寇和灾荒,的确让朝廷很是担忧,恩师定会为这些事情心急如焚、殚精竭虑,不过我想知道的是,先生对朝廷里面的大人,有什么看法。”
徐望华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他终于感受到郑勋睿的厉害了。
有些话他不好直说,不过这次到延绥镇来投奔郑勋睿,不说出来怕是不合适,人家郑勋睿的眼光深远,老爷早就察觉到了。
“在下未在朝中做事情,认识恐怕不是很客观,希望不要误导大人。”
郑勋睿笑了笑,没有开口。
“在下曾经听老爷说过,内阁首辅温大人清正廉洁,精明干练,处理朝中事物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能够辅佐皇上稳定朝局,但难以阻止朝廷之内的党争,前任内阁首辅周大人,同样如此,只是周大人律己不严,让宵小钻了空子。。。”
徐望华说出来的这些认识和见解,在史书上是看不见的,温体仁和周延儒两人,都是所谓的奸臣,可惜郑勋睿已经不是很相信所谓的史书了。
这些评价的史书,基本都是东林党人写出来的,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东林党人很多人都投降了后金,而且郑勋睿本人也领教了东林党凡我异类、全部封杀的作风,相信这些人写出来的史书,那才是真正的见鬼了。
徐望华一直没有说到文震孟,也许是内心有着一些顾虑,郑勋睿也不会强迫。
不过他已经感觉到了,徐望华的确是有能力的,这样的人若是进入到朝廷之中,肯定是能够为皇上效力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徐光启一直都没有举荐。
“徐先生的分析,非常精辟,我很是佩服,按照徐先生的才学,若是能够进入到朝廷之中,怕是早就进入内阁了,来到延绥镇,怕是委屈了徐先生,若是徐先生愿意,就暂时留在我的身边,不知道徐先生是不是愿意。”
留在身边,那就是做幕僚了。
应该说幕僚的作用,是远远大于巡抚衙门的官吏的,幕僚可以直接提出意见建议,有些时候甚至能够代表巡抚大人做出某些决定。
“在下不才,愿意留在大人的身边,日后多向大人学习。”
“徐先生应允了,明日就搬到巡抚衙门去居住。”
郑勋睿做出这个决定,不是心血来潮,是经过了认真思索的,徐光启的信函里面,没有提到徐望华的来历,但是强调了徐望华的能力,当初在登莱设立新军就有徐望华的建议,这个建议其实是很好的,可惜徐光启和孙元化都是文人,不懂得如何有效的管理军队,若是真正按照严格的要求训练出来新军,一旦新军的战斗力形成,对于后金鞑子怕是巨大的威胁。
徐望华有能力,来到他的身边,能够帮助出谋划策,当然徐望华是不是真心的归顺,是不是愿意彻底的投靠,那就要看他郑勋睿的本事了。
郑勋睿身边的谋臣没有,这对于一个准备做大事情的人来说,肯定是不行的,做任何的事情,都无人可以商议,一个人的能力和精力都是有限的。
徐望华离开巡抚衙门之后,郑勋睿吩咐知事做好一切的准备,腾出一个套件,让徐望华居住,同时要求知事告知巡抚衙门的官吏,徐望华今后就在他的身边做事情了。
郑勋睿没有马上见顾梦麟。
按说顾梦麟马上就要到京城去了,已经是腊月的时间,来年二月就要进行会试,顾梦麟需要到京城去做好准备,万一能够很好的发挥,会试高中也是有可能的。
徐光启病逝,文震孟小心翼翼,这让郑勋睿面临的局势险恶了很多,也许他和东林党之间的矛盾会在某一刻爆发出来,张溥、杨彝以及户科给事中陈尧言等人,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背后的人,更不会浪费大好的机会。
第一百八十四章 文震孟的来信
崇祯七年在不平静之中到来了。
正月刚过,延绥各地就出现了异常情况。
涌入延安、庆阳甚至是榆林边镇的流民数量突然增加,让郑勋睿、刘泽清、文震亨和董功明等人瞬间感觉到了压力。其实在腊月的时候,各地就出现流民,不过那个时候人数不是很多,毕竟马上就要过春节了。
根据郑勋睿掌握的情报,陕西和山西两地,遭遇的旱灾是非常严重的,陕西的西安府、平凉府、巩昌府、凤翔府和汉中府等地,山西的平阳府、太原府等地,从去年的八月到至今,绝大部分地方滴雨未落,土地都干枯了,这些地方的粮食基本是绝收了。
延绥各地是不会拒绝流民涌入的,但其他地方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山西。
朝廷剿灭流寇的重心,已经转移到山西与河南等地,陈奇瑜与洪承畴的联手,让流寇的日子慢慢不好过了,以前他们能够四处流窜,利用地域之间的管辖漏洞,现在这些漏洞正在慢慢被弥补,而且陈奇瑜和洪承畴两人,在剿灭流寇方面,都是有着不错手段的。
朝廷对于剿灭流寇是有赏赐的,这本无可厚非,可这样的赏赐,让某些人眼红和利用,他们为了能够获得朝廷的赏赐,不择手段,杀良冒功的事情,屡屡出现,而最为遭殃的就是流民了,不少的流民被当作流寇斩杀,甚至一些百姓也遭殃,这些百姓全家被斩杀,财物和粮食被抢夺,导致老百姓无法忍受,甚至愿意支持流寇反对官军。
这样的情况,陕西、山西与河南等地都是存在的。
延绥各地是绝不会出现这等情况的,这也就让涌入延安、庆阳和榆林边镇的流民数量大幅度的增加。
桌上摆着府州县的告急文书,甚至有总兵府的告急文书。
郑勋睿看着这些文书,陷入到沉思之中,徐望华坐在椅子上,轻轻捋着胡须。
“徐先生,你看这样的情况,应该要如何的应对。”
“大人,属下以为,杀良冒功的举措是绝不能够有的,但也要预防流寇混入到流民队伍之中,进入到延绥各地之后,大肆的杀戮和劫掠。”
“这我知道,不能够阻挡流民的涌入,粮食肯定是告急的,巡抚衙门无力再次购进大批量的粮食,再说陕西和山西各地的流民涌入,就算是有再多的粮食,也不够救济。”
“大人,出现这些情况,朝廷应该是知晓的,属下认为,朝廷肯定是要救济的,否则流民大量进入到流寇的队伍之中,朝廷的损失更大。”
郑勋睿微微摇头。
他也知道,徐望华提不出很好的解决办法,就连他这个穿越者,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是束手无策的,巡抚衙门掌控的地方有限,而且都遭遇到灾荒了,自顾不暇,哪里可能应对蜂拥而入的流民,况且这些流民,绝大部分来自于陕西各地,山西方向倒是很少有流民进入。
“我想着给陕西巡抚吴甡大人写信,西安府、平凉府和凤翔府涌入的流民数量太多了,延绥各地无法承受,如此下去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吴大人还是要恳请朝廷救济。”
“属下以为,大人的信函,作用可能不是很大,想必吴大人已经给朝廷写去奏折了,属下觉得大人必须当机立断了,那就是限制流民涌入的数量,不能够无限制的接纳流民,正月刚过,今年的春耕显然没有什么希望了,从去年八月到如今,半年时间过去,各地的旱情还在加剧,耽误了这一季的春耕,明年也要遭受到影响,延绥各地根本无法承受大规模的流民。”
徐望华的这个提议,无疑是最为正确的,只能够限制流民的涌入,否则大家跟着一块完蛋,而且延绥各地的百姓,若是断粮了,怕是造反的**更加的强烈。
“只能够如此了,徐先生,这份文书,麻烦你拟出来,语气方面注意一些,告诫各府州县,杀人的情形是绝不能够出现的,各地巡检司的军士,负责阻挡继续涌入的流民,府州县衙门根据本地实际情况,看看能够容纳多少的流民,已经接纳的流民,不准随意的驱散,能够帮助多少就帮助多少吧。”
徐望华点点头,其实他早就想好了,拟出这样的文书不算什么,再说他成为郑勋睿的幕僚之后,绝大部分的文书都是他直接拟出来的,应该说这是徐望华没有想到的,他本来以为身为巡抚的郑勋睿,身边一定有不少的幕僚,谁知道他是第一个。
“大人,属下今日就拟出来,不过属下还有一个建议,那就是如何处置流民的事宜,要求府州县按照实际情况处理,巡抚衙门不要过多的干预,毕竟巡抚衙门对府州县的情况,不是完全了解,若是过多的干预,会令他们无所适从。”
“也好,这个建议也写进文书之中,巡抚衙门管不到那么多的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郑勋睿已经明白了,小慈悲解决不了大问题,延绥各地没有那么大的承受能力,就算是能够承受,也不能够任由流民涌入,否则管理方面就会出现巨大的矛盾,气候尚未暖和起来,冻饿致死的流民,尸体不及时的处理,必定会引发瘟疫,这种小慈悲延续到后面,可能引发大规模的崩溃局面。
有些事情应该是朝廷去操心,而不是他这个延绥巡抚。
二月初,延绥各地开始阻止流民大量的涌入,各地告急的文书基本不见了,毕竟巡抚衙门年前就做好一切准备,府州县的存粮是足够的,至少本地的百姓能够保证有粮食吃。
二月中旬,郑勋睿收到了文震孟的来信。
成为内阁次辅之后,文震孟的信函变得多起来了,内容基本一致,都是要求郑勋睿好好做事情、报效朝廷、效忠皇上的,对于这些来信,郑勋睿基本没有过多的关注,不过这一次来信,写到的内容不一样了。
文震孟的信函里面,重点说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四川和湖广的流寇,大规模的进入山西与河南,两地剿灭流寇的压力骤然增加了,从去年的腊月开始,一直到崇祯七年的正月,罗汝才、老回回、张献忠、李自成等人相继进入山西,逐渐的开始联合起来,让朝廷将剿灭流寇的重心,转移到了山西与河南等地。
文震孟的信函之中,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是带有高兴语气的,流寇正是因为居无定所、四处的游走,导致朝廷难以彻底剿灭,这一次能够联合起来,让朝廷可以投入重兵了。
文震孟的意思,就是朝廷彻底剿灭流寇的时间不远了。
不过不利的情况同样存在,那就是山西各地遭遇大规模的灾荒,流民的数量大幅度的增加,导致流寇能够大量的招募人马,给剿灭流寇带来了一定的困难,不过这些流民,基本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只能够算是乌合之众。
仔细阅读了文震孟的信函,结合杨廷枢提供的一些信息,郑勋睿只能够是仰天长叹。
他穿越已经有七个年头,历史依旧沿着以前的脚步前进,文震孟的预计是不错的,这一次是朝廷剿灭流寇的最好机会,可惜陈奇瑜没有能够抓住这个机会。
若是按照以往的做法,郑勋睿很有可能直接给陈奇瑜写信,告诫需要注意的事项,可如今的他,不会做这些事情了,因为他做了也没有什么作用,反而可能给自己增加麻烦,毕竟流寇尚在集聚的过程之中,他怎么能够预料到后面的一切,再说就算是预料正确了,陈奇瑜的失误,还是有可能出现,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更加的说不清楚了。
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加强自身的力量,至于说其他的事情,不要去关心。
尽管山西和陕西各地遭遇到大规模的灾荒,但延绥各地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毕竟有着充足的粮食储备,所以这些地方也很是稳定,那些进入各地的流民,能够有饭吃、不饿死,就算是老天保佑,他们可不会找事情做的。
郑家军的训练更加的严格,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战斗厮杀,但训练的要求更高,不仅仅是个人作战能力的增强,战斗之中大规模的配合作战的熟练程度,更是重点。
当然火器操作的训练也开始了,尽管尚未成立神机营,但在郑勋睿的脑海里,有关郑家军的构成,基本明确了,那就是骑兵和神机营,所有的步卒今后都会编入到神机营。
徐望华也提到了汤若望,说是老爷过世之前,专门找到了汤若望,提出了一些要求,汤若望很爽快的答应下来了。
时机尚不合适,郑勋睿在延绥巡抚的位置上面,还不能够要求汤若望来到他的身边,这个时候来了也没有多大的作用,只有等到他的官职更高一些、权力更大一些的时候,那才能够让汤若望到身边来,再说汤若望到身边来,责任就是组建兵工厂,制造真正的大炮。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奇怪的调整
延绥各地依旧是高度紧张,预防大量的流民进入,不过奇怪的是,这种紧张的局面在二月底的时候,突然减轻了,府州县禀报的情况,说是流民遭遇阻扰,大都自行离开,后来也就没有多少的流民前来了,毕竟不能够得到救济,来了也没有出路。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情况,一个地方只要阻拦流民的进入,消息很快就会传播出去,其余地方的流民就会找寻其他的出路了,不过郑勋睿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神色很是不好,尽管延绥各地无力救济那么多的灾民,这是实际情况,可是他很清楚,这些流民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唯有投靠流寇,要不然就是等着饿死,偏偏流寇基本在山西一带集中了,而且朝廷剿灭流寇的行动,也愈发的迅速,这些流民的处境更加的困难。
郑锦宏安排的密探,陆续传回来了一些情报,没有什么重要的情报,郑勋睿最为关心的辽东方面,传来的也就是一些无所谓的情报。
不过就在三月初,京城的情报和邸报几乎同时抵达了延绥镇。
陕西巡抚吴甡调任山西巡抚,朝廷暂时不任命陕西巡抚,陕西一地之事情,暂由三边总督洪承畴统领。
这个调整很是奇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应该说吴甡担任陕西巡抚之后,还是做了不少事情的,至少陕西境内的流寇遭遇到了沉重打击,而且吴甡很是赏识曹文诏,当初就是向朝廷力荐曹文诏入关剿灭流寇,曹文诏也不负众望,带领关宁铁骑,狠狠的打击了流寇,让流寇在很短的时间之内,纷纷离开了陕西,前往山西等地,曹文诏也因为战功,擢升为总兵官。
如今流寇基本齐聚山西,这个时候,将吴甡调到山西担任巡抚,难道说吴甡是救火队长。
这肯定是不成立的,再说吴甡也未必愿意。
按照吴甡的功劳来说,应该是得到擢升的,如此的平行调动,情况是异常罕见的。
至于说三边总督洪承畴暂时携领陕西军政事物,也是权力进一步扩大的表现,要知道三边总督和五省总督,职务听起来很是吓人,不过这样的总督,是不能够干涉地方上民生事宜的,也就是说仅仅管着军事上面的事情,包括地方粮草筹集等等事情,都是巡抚和布政使司等直接负责的。
关键是吴甡对郑勋睿很不错。
陕西巡抚和延绥巡抚,相互之间的联系是非常紧密的,虽说各自负责一块的事情,但总体上来说,陕西巡抚是可以节制延绥巡抚的。
郑勋睿在延绥巡抚的位置上面,能够很自如的做事情,以前有内阁次辅徐光启的直接支持,也有陕西巡抚吴甡的支持。
徐光启病逝了,吴甡又被调整到山西去,这不由得让郑勋睿心忧。
郑勋睿和洪承畴之间,没有任何的交集,再说因为后金鞑子正在进攻草原的察哈尔部落,草原的察哈尔部落紧靠着辽东和大同边镇一带,故而洪承畴的主要精力,投放到了大同边镇一带去了,包括曹文诏也跟随到大同一带去了,至于说剿灭流寇的事宜,主要还是五省总督陈奇瑜直接负责,这是皇上做出的调整。
没有交集的情况之下,就很难说有什么很好的配合。
郑勋睿不了解洪承畴,历史上对洪承畴有着很多的描述,但那些东西都是写在书上的东西,距离实际的认识有着很大的差距,这是穿越的郑勋睿,得出来的实际结论。
这一次的调整,没有引发多少人的注意,但是引发了郑勋睿的高度关注,他觉得有必要和徐望华好好谈谈了,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他发现徐望华有着很不错的能力,而且知道的事情很多,只是很多时候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什么顾虑。
巡抚衙门,厢房。
徐望华进入厢房之后,郑勋睿亲自站起身来,关上了厢房的门。
这个动作让徐望华很是吃惊,脸色也微微有些白。
“徐先生,吴甡大人调任山西巡抚的邸报,想必你也看过了,可否谈谈想法。”
看着正在思考的徐望华,郑勋睿再次开口了。
“徐先生到我的身边,接近半年时间了,你我之间的配合是很好的,徐先生的能力,我是亲眼所见,深感敬佩,特别是应对流民的事宜,若不是徐先生提出果断的建议,到如今延绥各地怕是都被拖垮了,此次吴大人调整到山西,尽管没有引发多大的议论,不过我以为徐先生肯定是有看法的,希望徐先生不要有什么顾虑和隐瞒,实实在在说出自身的认识。”
郑勋睿的话,让徐望华有一些坐不住了。
“大人是不是怀疑属下的忠心。。。”
“徐先生万万不要说这样的话语,我的意思是你每每说话的时候,都要一些顾虑,这本是很好理解的,你在恩师身边那么长的时间,见到了很多的事情,为人谨慎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来到了延绥,到了我的身边,我不希望你如此的谨慎,我不期盼你能够说出来所有的感受和认识,但是有些话需要说透,如此你我之间才能够交心。”
“不敢,属下是为大人出谋划策的,听凭大人的差遣。”
“徐先生如此说,我有些失望,我想到了一句诗词,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的身边,也就是徐先生一位幕僚,徐先生可不要认为自己就是师爷的身份,领取俸禄做事情就是了,若是找寻那样的幕僚,我不会这么长时间都是一人做事,我所需要的幕僚,是能够与我心心相印的,我们之间认识不可能完全一致,可哪怕是有争执,也要在明处。”
徐望华的脸色有些红了,良久才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抱拳给郑勋睿行礼了。
“大人的心意,属下明白了,属下到延绥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对于延绥各地的情况,基本都清楚了,属下非常佩服大人之能力,能够将以前的贫瘠骚乱之地,治理的井井有条,就是多年为官的很多大人,都不一定能够做到,大人一心为民,思考百姓之疾苦,才能够稳住地方,若不然也达不到如此的治理效果,大人的批评,属下真心接受,就从分析吴大人为什么会调整这件事情说起吧。”
“属下在老爷身边多年,听老爷偶尔分析过朝中的局势,属下认为,老爷当初看重大人,其实就想到了大人可能要面对的一些局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初朝廷之中有老爷全力支持大人,其他大人就是有什么想法,也是隐藏在心底的,可如今的局面不一样了。”
“老爷去世之后,属下本也想着能够归隐山林的,这朝廷之中的事情,太过于的复杂,老爷要求属下来辅佐大人,属下答应了,近半年的时间过去,属下完全感受到了大人的胸怀和睿智,远非属下所能够比较,可也正是因为大人的这份胸怀,遭遇到的算计可能更多。”
“属下无意评论朝中其他大人,不过需要说说文震孟大人的事宜,文大人是内阁次辅,与大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这是朝中大人都知晓的,可文大人过于耿直,内心从无谋私利的想法,当初和阉党斗争的时候,就表现出来如此的品质。”
“这样的性格,肯定是好的,但若是不懂得圆滑世故,不知道很好的保护身边之人,眼睛里面揉不得任何的沙子,最终的结局就是孤军奋战,更不用说为他人创造好的环境了。”
“言归正传,吴甡大人调任山西巡抚,在属下看来不是什么好事情,也许其他的调整随之就会出现,吴大人对大人的印象是很好的,给朝廷的奏折,也都是赞誉大人的,当初大人出任延绥巡抚,这里面就有吴大人的功劳。”
“吴大人在陕西巡抚的任上,是做了很多事情的,这些事情朝廷应该是知晓的,皇上也应该是明白的,按说吴大人之调整,应该是得到提拔,可如此的平行调整,情况太少见了,属下也觉得难以理解,仔细想想,恐怕与大人有一定的关系。”
“洪承畴大人驻扎在大同边镇,鞭长莫及,不可能顾及到陕西的民生事宜,再说洪大人与大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交集,不熟悉就不可能关注,大人做了哪些事情,朝廷怕是不会知道的,此等的情形长时间延续下去,对大人肯定是不利的。”
“属下斗胆做出了预测,吴大人此次的调整,怕是有人在开始布局,布局之目的,就是针对大人的,还希望大人做好准备。”
“这亦可能是属下的猜测,说错的地方,请大人原谅。”
。。。
郑勋睿看着徐望华,好一会才开口说话。
“徐先生,我就希望听到这样的分析,你的分析,很多方面和我所想是一致的,若是后面继续出现一些调整,那就说明你的预计和我的猜想是正确的,等着吧,看看下一次的调整,究竟什么时候出现。”
第一百八十六章 初现端倪
三月初,皇上的圣旨再次到来,庆阳府知府董功明擢升陕西布政使司右参政,户科给事中陈尧言出任庆阳府知府。
邸报到达巡抚衙门,郑勋睿的神色严峻,他和徐望华的预计是完全准确的。
杨廷枢也专门写来了信函,隐隐透露出来担忧,因为他知道陈尧言曾经做过什么事情,朝廷让陈尧言到庆阳府出任知府,这绝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既然一切都慢慢到来了,郑勋睿也就坦然面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什么了不起,让他感觉到悲哀的是,大明朝廷面对那么多的问题,内部不能够做到最大限度的团结,内讧依旧如此的严重,这还有什么希望。
延绥巡抚管辖的地方也就是延安府、庆阳府和榆林边镇,尽管说郑勋睿这个巡抚是正四品的官阶,与知府的官阶是一样的,但他是以左佥都御史的身份兼任延绥巡抚的,是直接代表朝廷管辖延安府等地的,所以他能够直接统领都是四品官阶的知府。
按照规矩来说,陈尧言就任之后,首要的事情就是拜访他这个巡抚,或者是写来信函,可十天的时间过去了,陈尧言没有任何的表示。
这里面的意味非常明确了,陈尧言不可能不知道官场上的规矩,偏偏不按照规矩来。
陈尧言在庆阳府知府的位置上面兢兢业业,郑勋睿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毕竟拜访这一类的事情,都是官场的潜规则,并非是正式的规矩,皇上最为厌恶的就是党争,若是那些身为封疆大吏的巡抚,将所有府州县的官吏都笼络起来,这绝不是皇上希望看见的情形。
所以陈尧言不来拜访,郑勋睿也无话可说,至少不能够表示不满。
郑锦宏进入了厢房。
“郑锦宏,命令庆阳府府州县的驿站,时时刻刻关注所有的消息,同时特别关注庆阳知府陈尧言的一言一行,随时禀报。”
郑锦宏离开之后,徐望华进入了厢房。
郑勋睿已经清楚,徐望华知道很多的事情,而且能够做出精准的判断,这个时候,他也需要将一些往事说出来了,让徐望华能够帮忙分析。
“徐先生,陈大人上任快半个月时间,庆阳府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看来你的诸多预测是准确的。”
“大人,属下也觉得奇怪,这陈大人难道不知道规矩吗,上任半月时间,按说也基本熟悉情况了,至少需要禀报下一步准备做什么事情,到如今都没有只言片语,这太反常了。”
“徐先生不用着急,我说一件事情,你就知道了,陈大人曾经两次弹劾我,第一次的弹劾是南直隶乡试之后,我乡试高中,家中购买千匹骏马,陈大人那个时候还是南京户科给事中,弹劾我图谋不轨,意欲造反,第二次的弹劾是我出任延安府知府之后,开仓赈济百姓,陈大人弹劾我擅自动用府库的粮食,违背了朝廷的规矩,同样是图谋不轨。。。”
徐望华脸色发白,这样的事情,他还真的是第一次知道。
陈尧言和郑勋睿之间是明显的对手了,既然如此,朝廷为什么还要派遣陈尧言到庆阳府出任知府,再说陈尧言在南京和京城都是出任户科给事中,这个职位非常关键,能够直接给皇上呈递奏折,弹劾朝中大臣,虽说品阶不是很高,但身份尊贵,享有清流的美名,轻易是不会到地方上任职的。
“大人,就算是陈大人曾经两次弹劾大人,可此一时彼一时,陈大人如今已经是庆阳府知府,不再说户科给事中,就应该知道规矩,若是一味按照之前的做法来行事,怕是不妥的。”
“陈先生不要着急,我还没有说完,想必陈先生认识张溥大人和杨彝吧。”
“张溥大人在浙江担任知县,属下知道一些,至于说杨彝,属下不是很熟悉,不过他们创办的应社和复社,影响是很大的,如今更是与东林书院联合起来,在南方声势很大,甚至在朝廷之中也有不小的影响。”
“嗯,知道这些就足够了,我曾经和张溥、杨彝两人割袍断义,少詹事杨廷枢大人,和我关系要好的时候,主动退出了应社,应社的创始人之一的顾梦麟,也因为与我要好,基本不关心应社的事宜了,还有一点,张溥曾经邀约我进入复社,杨彝曾经邀约我进入东林书院,不过这些邀请悉数被我拒绝了。”
徐望华微微点头。
“大人如此说,属下明白了,难怪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陈大人的情况,属下还是知晓一些的,被归结为东林党的成员,而且是骨干的成员之一,大人不愿意进入东林书院,不愿意进入复社,惹下的麻烦可能是不小的。”
“不错,我自己也知道,不过就算是到如今的局面,我依旧是这样的选择。”
“看来陈大人是不会向巡抚衙门禀报任何的事宜了,属下要是猜测不错,陈大人背后还有人,他在朝廷之中能够获得支持,否则不会如此的莽撞。”
“徐先生认为我该怎么做。”
“这的确很为难,陈大人若是在庆阳府兢兢业业做事情,大人是不好过分干涉的,庆阳府遭遇的灾荒也是严重的,依照大人的性格,绝不会弃庆阳的百姓不顾,那么巡抚衙门还是要辅佐庆阳府,不管是不是陈大人担任知府。”
“你说的不错,官员之间的矛盾,不能够牵涉到百姓,若是官员因为一己之私,置百姓死活于不顾,那就是禽兽之行为了,我是决不允许这等情况出现的。”
郑勋睿说出来这些话,徐望华站起身来,抱拳行礼了。
“大人之高风亮节,属下钦佩之至,若是朝中的大人都能够做到这一点,百姓不至于遭受那么多的困苦,怕是流寇也五立锥之地了。”
“徐先生,这些话都不说了,你想想,是不是有什么能够控制陈大人所作所为的。”
徐望华皱了皱眉。
“属下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若是陈大人兢兢业业做事情,将庆阳府治理的很好,属下认为大人没有什么需要干涉的,唯一能够做的一点,那就是不去过多的理睬和赞誉,陈大人不管做的多好,都需要巡抚衙门举荐,这一点还是控制在大人手里的,陈大人既然不按照规矩来,大人也没有必要按照规矩做。”
“先生说的不错,陈大人若是安安心心做事情,那最好不过,反正所有的功劳,都可以记到巡抚衙门,与庆阳府没有多大的关系,陈大人若是别出心裁,让庆阳府各地不能够安稳,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徐望华的脸色有些古怪,忍不住开口了。
“大人说话真的是直接,属下都不知道该如何的回答了。”
“今后你我之间的商议,就是要如此的直接,万万不要拐弯抹角,猜来猜去让人心烦,还会耽误很多的事情啊。”
徐望华准备告辞的时候,郑勋睿挥挥手。
“先生不要着急,还有一件事情,我想着问问。”
徐望华看着郑勋睿,他知道郑勋睿询问的问题,一定是很关键的。
“陈尧言、张溥乃至于杨彝,他们都不可能是主谋,并非说他们没有那样的能力,只是他们的职位都不够,在朝中的影响更是不大,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是从来没有想过去谋算他们的,可他们却频频出手,想着谋算我,不可忍啊,先生可否预测一下,这背后的主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徐望华的神色有些严肃。
“属下还真的想不到这背后的主谋,朝中的东林党人,应该说是不少的,但身居高位者微乎其微,实际上皇上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了,很是忌讳这方面的事宜,再说内阁首辅温大人,对东林党也不是很在乎的。”
郑勋睿微微点头,徐望华说的倒是实际情况,温体仁代表的是浙党,与东林党之间素来都是不合的,而且东林党的代表人物陈于廷,早就被弹劾致仕了,应该说朝中没有身居高位的东林党人了。
要不是因为这一层的缘由,郑勋睿也是能够想到背后主谋的,不过目前的局势有些迷茫,几年时间过去,他都没有想到背后的主谋到底是谁。
准备去做事情的徐望华,再次开口了。
“属下觉得大人不必在乎背后的主谋,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的,大人忙于延绥各地的事宜,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顾及,退一步说,就算是大人知道了背后的主谋是谁,如今也是不好采取什么措施的,还不如暂时不知晓的好,属下相信,总有一天,大人是能够揪出来这背后之人的。”
郑勋睿微笑点头。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感谢先生的提醒,如今的情况之下,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免得自寻烦恼,不过他们既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那就就要怪我不客气了,先生多多注意陈尧言的举措,我想他肯定是会标新立异,做出一些事情来的,他可没有耐心仔细了解庆阳府的实际情况,就算是他能够忍得住,他背后的人也忍不住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预料之中
延绥各地,延安府有皇上的圣旨,三年之内是免去所有赋税的,庆阳府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必须要缴纳赋税,至于说榆林边镇,因为是军镇,不需要缴纳任何的赋税,偏偏这些年以来,庆阳府和延安府一样,也是灾荒不断,若不是郑勋睿出任了延绥巡抚,考虑到庆阳府的实际困难,以及前任知府董其昌的努力,说不定庆阳府早就乱作一团了。
不过东林党的认识和主张,可不是郑勋睿这样的,他们在崇祯元年和二年的时候,给皇上提出了很多的建议,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大规模的减少商贸赋税,全面增加农业赋税,而且还要求各地收取历年欠下的农业赋税,这一道的政策,无异于火上浇油,让本来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农户,被逼得走上了流浪和造反的道路上面。
陈尧言出任庆阳府知府,让郑勋睿最为担心的就是农业赋税的问题。
董其昌没有强行的征收赋税,和其他大部分遭遇灾害的地方一样,有些时候他甚至没有要求州县的官吏去征收赋税,这都是想着让百姓休养生息,本来就遭遇到灾荒了,这个时候去征收赋税,就是逼着百姓造反。
所以说庆阳府所辖的州县,拖欠的赋税是不少的。
郑勋睿判断,陈尧言上任之后,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肯定是从征收赋税方面着手,这样做对上是有着很大好处的,若是能够征收赋税,上缴朝廷,那么陈尧言的政绩就出来了,能够得到朝廷的赞誉,而且也能够证实东林党提出来的方案是切实可行的,至于说百姓是不是能够活下去,是不是会造反,与官府没有多大的关系,毕竟陕西就是流寇窝子,多出现一些流寇,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更加关键的一点,陈尧言这样做,可以打击郑勋睿这个延绥巡抚。
既然庆阳府能够征收起来赋税,身为延绥巡抚的郑勋睿,为什么没有能够督促,为什么放任不管,这就是置朝廷的利益于不顾了,这可是很大的罪名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郑勋睿要是不能够做出这样的判断,那他就白穿越了。
郑勋睿还清楚,陈尧言若是在庆阳府强行征收赋税,必然会引发大乱,百姓无法承受的时候,必定会造反,要知道庆阳府稳定的时间不是很长,百姓的生活没有彻底的稳定下来,很多时候不仅不能够缴纳赋税,还需要官府的救济。
三月底,驿站的情报来了。
陈尧言上任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严令府州县的衙门,不准擅自动用库房之中的粮食,因为这些粮食都是朝廷的,动用每一粒的粮食,都需要得到朝廷的许可,至于说有的官吏提出来,这些粮食都是巡抚衙门专门采购的,陈尧严很快予以反驳,说是巡抚衙门也要服从朝廷的规矩。
陈尧言所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要求府衙、州衙和县衙,开始清理百姓拖欠的赋税事宜,四月份和十月份是征收赋税的时间,马上就是四月了,看样子陈尧言准备动手了。
庆阳府遭遇到旱灾,尽管说百姓存有一些粮食,可维持到年底,存在很大的困难,几乎是不可能的,郑勋睿去年就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巡抚衙门出面,购买了粮食,这些粮食就是在关键时刻救济百姓的,加上有部分的流民进入到了庆阳府,各级的官府也需要拿出粮食来救济,可陈尧言刚刚到庆阳府,根本没有了解实际的情况,武断的做出了决定,封存了所有的库房,不准动用一粒粮食,让滞留在庆阳府的流民失去了依靠,也让百姓开始惊慌起来。
庆阳府各级的官吏发现情况不对,谁都不说话了,按照知府大人的要求执行,至于说是不是会出现问题,这不是他们的责任。
一部分的流民朝着延安府的方向而来,一部分的流民准备离开庆阳府,到其他的地方去想办法,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更加恶劣的情况出现,陈尧言竟然要求州县衙门审核这些流民,看看其中是不是存在流寇,而且需要严查。
巡抚衙门,厢房。
徐望华和郑锦宏两人的脸色不是很好,他们看着面容更加严肃的郑勋睿。
“徐先生、郑锦宏,想不到陈尧言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看样子他是想着让庆阳府大乱啊,是不是那样就能够证明他的能力了。”
郑锦宏自然是很气愤的,跟着开口了。
“少爷可以责备陈大人,如此的做法,岂不是让流寇有了可趁之机。。。”
徐望华暂时没有开口,似乎是在沉思。
郑锦宏说完之后,他慢慢的抬起头。
“大人,属下觉得,目前暂时不宜责罚。”
徐望华这样说,郑锦宏很是气愤,但郑勋睿却是若有所思的点头。
“徐先生说说理由吧。”
“陈大人并未做错什么事情,若是这个时候予以责罚,怕是不能够平息失态,可能会闹得更大,想必陈大人是有备而来的。”
郑勋睿的脸上露出了冷笑,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不准动用府库的粮食,朝廷的确有此等的规定,陈尧言是完全执行朝廷的规定,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前任的知府董大人,动用府库的粮食,也没有什么错误,因为这是巡抚衙门同意的,可是两者比较起来,陈尧言无疑做的更好,就算是闹到朝廷去了,皇上和内阁都是会支持陈大人的。”
“准备征收赋税,而且准备征收历年欠下的赋税,朝廷也有此等的要求,陈大人的做法还是没有错误,而且陈大人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得到皇上与内阁大力支持的,朝廷缺粮食缺银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陈大人为朝廷分忧,岂能不得到嘉奖,若是因为这件事情闹上去,得到好处的只有陈大人。”
“清查流民,看看是不是有流寇混杂其中,这更是正确的举措,陕西本就是流寇肆掠之地,而且流寇大大小小的首领,绝大部分都是陕西一地出去的,陈大人采取如此的措施,防患于未然,没有任何可以职责的地方。”
“属下不敢妄自揣测陈大人的想法,但属下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陈大人此举,必定引发庆阳府的骚乱,流民会大规模的出现,百姓活不下去之后,会起来造反。。。”
郑锦宏有些着急了,准备开口询问徐望华,既然预计到了后面的情况不妙,为什么不能够阻止陈尧言的举措,至少可以向朝廷解释清楚。
郑勋睿用眼神制止了郑锦宏。
“大人,属下刚才说过,陈大人此举肯定是有备而来,说不定庆阳府真正的乱起来的时候,他怕是已经离开了,回到京城去了,留下了乱摊子,难以收拾。”
郑勋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徐先生的预测是准确的,我就一直在想了,陈尧言也是进士出身的,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他恐怕是想着弄乱了庆阳府之后,拍拍屁股走人的,至于说庆阳府乱起来了,那责任就是我的,他已经离开了庆阳府,能够有什么责任,这算盘打的够精的。”
徐望华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陈大人以为在朝廷里面有支持,就能够在短时间之内抽身,这怕是不大可能,既然他想着弄乱庆阳府,那大人就可以将计就计了,让他留在庆阳府解决所有的问题,若是不能够解决,那一切都好说,算账的时候,他怕是难以抽身了。”
“不错,如何让陈尧言留下来,徐先生可否有考虑。”
“大人在朝廷里面也有关系啊,为何不利用起来,让陈大人留在庆阳府,这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至少让其在庆阳府一年以上的时间,不管他做出了多大的成绩,若是有了政绩,更要留在庆阳府,继续努力,让庆阳府更加的稳定富庶,若是做的不好,那更不能够抽身离开,至少需要解决诸多问题之后,再来说离开的事情。”
“好,很好,我这就写信,将陈尧言的一切行为,禀报上去,我不仅仅是要动用诸多的关系,我还要直接给皇上写奏折,赞誉陈尧言做得不错,我以前的很多事情,恐怕是欠考虑的,让陈尧言在庆阳府多做一些事情,我也要跟着学习啊。”
郑锦宏早就想着开口了,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
“少爷,徐先生,若是这样做了,那庆阳府的百姓岂不是遭殃了。”
徐望华脸上露出了苦笑的神情,这个问题他怎么可能没有想到。
郑勋睿看了看郑锦宏,面容严肃的开口了。
“郑锦宏,有些时候面对问题,必须要有取舍,不可能每件事情都是完美的,想要得到一些,总是需要失去一些,庆阳府的百姓,短时间之内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过付出这样的代价,是为了日后的稳定,朝廷不知道庆阳府的具体情况,只有某些事情发生之后,朝中那些大人才会知道的,若不然,庆阳府会遭受到更多的折腾。”
第一百八十八章 计谋
文震孟总算是回信了。
郑勋睿专门给文震孟写去信函,介绍了陈尧言就任庆阳府知府之后的诸多做法,当然都是从正面角度分析的,作为延绥巡抚,郑勋睿自认为从陈尧言的身上学到了很多,如今就是要看看陈尧言在庆阳府的作为效果如何,接下来延安府和榆林边镇都可以跟着学习了,当然郑勋睿也明确提出了要求,那就是要求陈尧言一定要在庆阳府至少两年以上的时间。
郑勋睿暂时没有给皇上写奏折,他需要得到文震孟的回信之后,再来看看是不是给皇上写去奏折,其实给文震孟写去的信函,依照文震孟的性格,一定会给皇上禀报的,这方面文震孟是非常迂腐的,也可以说是很有原则的。
郑勋睿看的非常认真,看着文震孟的信函,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文震孟总算是没有迂腐到家,明白他写去信函的意思,信函中的态度非常的明确,那就是短时间之内,陈尧言是不可能离开庆阳府的,至少需要有一年以上的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了,到时候他可以让陈尧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徐望华进来的时候,郑勋睿将文震孟的信函递给他了。
“这是大人的家信,属下看不合适啊。”
“徐先生,你认为我和太爷之间可能有家事吗。”
徐望华愣了一下,从这句话之中品味出来了一些什么,随即摇摇头,脸上露出了苦笑的神情,接过了信函,仔细看起来了。
徐望华很快看完了信函。
“大人,文大人来信了,属下预料陈大人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离开庆阳府了,恐怕陈大人自身尚不知道,还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番,留下一个乱摊子走人的。”
“陈尧言不要想着离开庆阳府了,哼,拿着百姓的生死来满足自身的龌龊心思,这等的官员,我若不代表朝廷好好的整治,那也就不要担任这个延绥巡抚了。”
“大人说的是,不过属下还是要提醒,大人最好是给皇上写去奏折,详细皇上也应该知晓一些庆阳府的事宜了,虽说陈大人不能够直接给皇上写奏折,但总是会有人将奏折送到皇上那里去的。”
“你说的不错,我这就给皇上写奏折,而且措辞还要注意,我的这个太爷,怕是早就将此事禀报给皇上了,要是我不马上写去奏折,今后可不好解释。”
这本来是有些自嘲的话语,但郑勋睿和徐望华两人都没有笑。
“徐先生,你的身份特殊,来到巡抚衙门之后,接触的人也不是很多,府州县的官吏,几乎都不知道你的身份,我想请你到庆阳府去看看,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若是发现有什么异常,尽快给我写信,或者是迅速赶回来。”
“好的,属下明日就出发,其实大人不说,属下也准备提出来请求的,毕竟需要看到诸多的情形之后,才能够做出最为准确的判断,属下也想看看,这位陈大人究竟想些什么。”
“明日出发可以,马上就是四月,征收赋税的事宜就要开始,你到了庆阳府各地,正好遇见征税的事宜,看看地方上是怎么操作的,看看陈尧言究竟是如何要求的。”
郑勋睿从自己的亲兵之中,抽调了五人跟随徐望华,应该说徐望华下去探查情况,基本不会遇见太多的危险,延绥各地基本不存在流寇的问题,就连土匪都是很少的,因为在这些地方没有立足之地,加之郑家军的骁勇,众人都是清楚的,若是到延绥各地去惹事,基本都等于是找死。
徐望华身边的人不能够太多,人多了,队伍庞大了,很快会引发外界的注意,那就不要想着能够调查下面的事宜了,再说这样的安排,本就有些不信任陈尧言的意思,不信任是真的,但不要让陈尧言发现,免得留下诸多的后遗症。
徐望华马上去准备,他知道此行肩负的责任。
郑锦宏很快进入到厢房,将整理出来的信函交给了郑勋睿。
郑勋睿看的很是仔细,郑锦宏站在一边默默等候,若是有事情安排,或者是有问题询问,郑勋睿会很快开口,没有什么事情,郑勋睿也会明确的说出来。
过了一刻钟,郑勋睿抬头开口了。
“锦宏,你是不是想着侦查到,陈尧言究竟给京城的哪个人写信。”
“少爷,属下的确想侦查到陈尧言的背后究竟是谁。”
郑勋睿微微摇头,很快开口了。
“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做了,想要找到陈尧言背后的人,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可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够如何,没有办法对付对方的时候,不知道还要好一些的,否则完全惊动了对方,我们面临的压力会更大。”
面对郑锦宏的时候,郑勋睿基本都是耐心的解释,而且不厌其烦,郑锦宏的进步也是很快的,从刚开始的懵懵懂懂,变得逐渐的敏锐。
“少爷,属下觉得能够掌握对方的核心人物是谁,这一点是不错的,属下会很小心的。”
“锦宏,我知道你会很小心,可你要知道,对方的算计,从好些年之前就开始了,他们若是不能够做出充足的准备,岂会贸然的动手,既然他们做好的充足的准备,那就会堵住一切的漏洞,不让我们发现其中的缺陷,若是我们能够很轻松的就查处陈尧言背后的人,那他们岂不是不堪一击。”
郑锦宏点点头,可脸上还是有不服气的神情。
“锦宏,目前不能够有任何的动作,万一被对方发现了,那我们很有可能前功尽弃的,如今我们已经开始了反击,这些反击的动作,也是非常隐秘的,甚至是对方知道之后,也是无法察觉到的,所以我们现在不能够轻举妄动。”
郑勋睿说到这里的时候,郑锦宏总算是明白了意思了。
“少爷,属下明白了,属下不会继续探查陈尧言的信函了。”
“很好,做这样的事情,必须要一步一步来,陈尧言背后的人,不管能力大小,都要高度重视,我们必须首先剪除他身边的党羽,这样才能够让他背后的人主动跳出来。”
郑锦宏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时候,郑勋睿再次开口了。
“徐先生明日就准备到庆阳府所辖的府州县各地去查看情况,你可以通知庆阳府各地的驿站,暗地里协助徐先生,但驿站自身不能够暴露身份,而且你还要特别给驿站强调,越是如此时刻,越是要保密自己的身份。”
一张大网已经慢慢的铺开了,尽管说和流寇已经进行了好几次的厮杀,可那都是对外,这些事情都是郑勋睿应该要做的,如今终于开始面对朝廷之中的力量了,做这些事情,应该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但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现实是残酷的,大明朝廷内外交困,辽东的后金鞑子,肆掠陕西、山西、河南、四川、湖广等地的流寇,接连不断的灾荒,遍地的流民,眼看着朝廷无法维持,已经来到悬崖边沿,下一步就是轰然倒塌,可是朝廷内部的争斗还是如火如荼,那些受到某些史书追捧的东林党人,在这个时候所做的事情,让郑勋睿不齿。
北方的局势已经无法维持,南直隶和浙江一带,依旧是很富庶,秦淮河夜夜笙歌,北方流民遍地,冻饿致死的不计其数,无法生存的流民,只能够加入到流寇的队伍之中去。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之下,那些所谓的东林党和浙党等等,还在提出什么藏富于民,还在不遗余力的维护南方士大夫和商贾的财产,还在削减商贸赋税,增加农业赋税,一旦朝廷之中有人想着调剂南方的财富,来赈济北方的灾民,朝廷之中马上就有人反对,甚至是打算和你拼命,这样的情况之下,朝廷能够有什么希望。
郑勋睿明白,尽管他和朝廷之中的某些大人,甚至是南方的士大夫和商贾,尚未产生直接的对抗,但这一天迟早是会到来的,他内心的治国理念,就是要大力发展商贸,大量的征收商贸赋税,大力的减轻农民的负担,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与南方的士大夫和商贾产生直接的对决,可若是没有绝对的实力,这样的对抗是不可能存在的。
南方士大夫和商贾的权势大的惊人,不要说他郑勋睿,恐怕皇上都是无力抗衡的。
乱世就只能够用铁血的手段,现有的秩序必须被打破,新的秩序总是在血与火之中创建出来的。
种种的设想从郑勋睿的脑海之中划过,但又一一被否定了,历史是难以被设计的,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就算是他是穿越之人,也要遵循历史的规律。
想到朝廷面临的两线作战的局势,郑勋睿禁不住苦笑,他何尝不是面临这样的局面,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也许将来他正面和流寇以及后金鞑子对决的时候,还要预备朝廷射来的暗箭,这就是现实,你若是不能够适应,那就面临被淘汰的命运。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太过分了
徐望华选择的第一站是环县。
庆阳府地方不是很大,辖一州四县,包含有宁州、庆城县、环县、合水县和正宁县,其中庆城县为庆阳府知府衙门所在地,宁州为散州。
地方越小越是好治理,不过因为连年的灾荒,庆阳府各地早就陷入到不平静之中,加之这里颇有些山大人稀的味道,治理起来难度自然就大一些了。若是换做寻常的年份,庆阳府这样的地方,是绝不会引发朝廷注意的,毕竟地方太小,也不是什么战略要地,从这个角度来分析,户科给事中陈尧言出任庆阳府知府,的确是很稀奇的事情。
从延绥镇到环县,九百九十里地,徐望华足足用了五天时间才抵达。
陪着徐望华的五名亲兵,早就牢记了郑勋睿的嘱托,一路上要照顾徐望华的安全,同时也要适应徐望华的节奏。
环县县衙,停止放告的牌子立在大门上面,榜廊里面也张贴出来了告示,停止放告的理由就是衙门必须要征收赋税,停止放告的时间是一个月。
徐望华冷冷看着告示,按照告示上面的要求,环县征收赋税的事情已经开始,持续了四天的时间了,难怪他们一行过了清平关之后,感觉村镇都有些乱哄哄的样子。
在县城是无法掌握征收赋税的具体情况的,必须要到村镇之中去。
徐望华想到了,既然环县都开始征收赋税,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从距离上面来说,环县距离庆阳府城接近五百里地,而其余州县距离府城最多不到三百里地,政令的传达速度自然是快很多的。
仅仅歇息了一夜,翌日一大早,徐望华就带着两名亲兵离开了县城,到村镇去察看情况了,其余的三名亲兵留在县城,毕竟到村镇去,六人的规模,足以引起下面的注意了,两到三人扮作赶路人的样子,不会引起怀疑。
曲子镇距离县城最近。
闹哄哄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徐望华下马了,他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样子,与赶路人没有什么区别,牵着马慢慢走进镇子,第一眼就看到了围在一堆的很多人,这些人穿着简单朴素,透露出茫然和淳朴的气息,但不少人眼睛都是红的,他们中间的几个女人,已经在失声痛哭。
徐望华走近之后,拉着年纪稍大的一个中年人开口了。
“这位兄台,我是赶路人,路过这里,讨一口水喝。”
在环县讨水喝可不是随便说出来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在其他地方不算什么,但在遭遇了长时间干旱的环县,可是真正找麻烦的事情。
这个淳朴的中年人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徐望华等人往自家走去。
“这位兄台,刚刚看见这么多人集中在一起,是不是遇见什么事情了。”
中年人请徐望华等人坐下,招呼婆娘烧水,听见徐望华开口询问,摇着头开口了。
“官府收取赋税,这几年总是遭遇灾荒,去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些存粮,勉强能够吃饭,想不到今年要征收赋税,官府还说了,以前欠下的赋税,全部都交上去,要是不主动交的,官府就要到家里去催缴了。”
“哦,这样的情况,为什么不能够给官府解释一下。”
中年人看了看徐望华。
“您是读书人吧,我们这些人,不敢和官府这样说。”
徐望华自嘲的笑了笑,接着开口了。
“环县今年也遭遇灾荒了,要是缴纳了赋税,家里没有存粮了,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徐望华的这句话,引发了中年人的共鸣。
“您说的是,今年要是上交了赋税,家里肯定是什么都没有了,官府到家家户户去催缴,说是用粮食来抵交赋税,县城粮食买的都是六两银子的价格,可官府只是按照四两银子的价格抵交,大伙儿想着买了粮食上交,可偏偏这个时候,县城粮食的价格也变化了,变成了三两五钱银子,这样的价格好多年都没有出现,好多人家都没有办法了。。。”
徐望华的神色变得严峻起来,大灾之年征收赋税,这本来就是违背常理的做法,可官府居然和商贾勾结起来坑害百姓。
徐望华记得郑勋睿专门评价过东林党,直指东林党和商贾之间的勾结,一切都是为商贾的利益考虑,以此得到商贾和士大夫的支持,置百姓的死活于不顾,他本来还不是特别的相信,毕竟多年在京城,没有见到实际的情况,可来到环县,第一站到曲子镇,就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这样的情况了。
环县粮食的价格,远不是六两银子,而且八两银子,毕竟是大灾之年,昨日到环县县城,徐望华就到店铺去询问了价格,可是官府征收赋税的时候,按照四两银子的价格来抵交,这就等于是**裸的抢夺,最为可恨的是,商贾一面买着八两银子一石的粮食,一面收购三两五钱银子一石的粮食,难道说这样的情况官府不知道。
“那粮食都抵交上去了,接下来怎么办啊。”
中年人看了看徐望华,神色有些茫然,好一会才开口。
“不知道,没有想过。”
“这些日子官府收取赋税,有没有已经断粮的人家啊。”
“有,镇子西头有好几户人家了,苏蛮子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
“苏蛮子是什么情况啊。”
“孤儿寡母的,实在可怜,苏蛮子的父亲五年前饿死了,也是因为缺粮,家里就剩下了母子俩,要不是镇子里相互扶持,全家怕都是要饿死的,后来官府救济,总算是活下来了,可这一次上缴赋税,他们家里的粮食全部都被征收了,有些粮食还是官府给的。”
“哦,这位兄台可否带我到苏蛮子家里去看看。”
“这没有问题,还是等水烧好了再去。”
“不用,我们还是先去看看。”
中年人站起身来,他一点都没有怀疑,按说一般人怎么可能询问这样的情况,而且要到最为困难的家庭去看看的。
苏蛮子的家在镇子的最西面,孤零零的两间土墙屋。
推开门,一股生冷的气息传来。
徐望华还以为家里没有人,这里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屋子里黑乎乎的,大白天走进去都感觉到不适应,等到眼睛适应之后,他才看见一个双眼无神、头发花白、脸色惨白的女人睡在炕上,身上盖着的是破烂的棉絮,要不是这个女人的眼睛还能够动弹,没有谁相信这个女人是活的。
中年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介绍,索性也就没有介绍。
“这个是苏蛮子的娘,身体一直都不好,家里全部都是靠着苏蛮子,您不知道,苏蛮子的娘才三十五岁的年纪。”
徐望华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看见这个女人的时候,以为是花甲之年了。
“以前就是这样的情况吗。”
“不是,也不知道是哪个坑人的出的主意,说是苏蛮子家里是最困难的,要是苏蛮子家里的赋税都上交了,其余的还有什么话说,三天前来征收赋税的时候,他们首先就是到这里来的,家里有用的东西全部搬走了,就连棉絮都折价了,苏蛮子当时就和军士闹起来,结果被关到县衙去了,苏蛮子的娘就变成这幅模样,要不是街坊邻居送一些吃的,早就饿死了。”
徐望华的眼睛有些红,额头上的青筋也隐隐的冒出来了。
曲子镇距离县城是最近的,这里都出现这样的情况,其他的地方是不用说了,这不是典型的官逼民反吗,要是任由这样的情形持续下去,恐怕不要一个月的时间,怒火就可能淹没整个的庆阳府。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徐望华对着身边的连个亲兵开口了。
“你们想想办法,帮一下这个苦命的女人,总不能够眼睁睁看着她饿死。”
县衙里面,已经关了好些人,这些都是和征收赋税的衙役或者是军士发生争执的,其实也不算是什么争执,徐望华已经了解过情况,无非是嘴上说了几句话,或者是要求官府留下一些东西,绝大部分被关押的青壮,已经是奄奄一息。
徐望华脑子里迸出了很多的想法,几乎都是愤怒,可是他必须控制自身的情绪,这么多的问题,依靠他一个人是没有办法解决的,而且他是秘密的下来调查,必须将最为真实的情况,禀报给郑勋睿,可是看着眼前这些情景,徐望华实在难以憋住。
他离开曲子镇的第二天,苏蛮子的娘因为遭受了太多的刺激,加上唯一的儿子被官府抓去了,没有能够挺过来,最终辞世。
听到这个消息,徐望华一拳打翻了客房里面的桌子,他很清楚,遭遇这样的变故,苏蛮子一定会投靠流寇,而且会成为坚定的造反者。
徐望华离开环县的时候,带走了苏蛮子。
当然苏蛮子离开环县之前,回到家里去拜祭了母亲。
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徐望华觉得,有些策略可能要发生变化了,他吩咐身边的亲兵,调查的过程之中,秘密搜集下面的情况。
第一百九十章 自掘坟墓
桌上摆着州县衙门的告急文书,陈尧言略微的感觉到紧张,不过他还是无所谓的,只要能够将征收到的赋税上缴朝廷,那他就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庆阳府,回到京城去了,他到庆阳府来,本就是临时的决定,年内完全可以离开的。
屡次的弹劾郑勋睿,想不到郑勋睿毫发无伤,官倒是越做越大了,陈尧言不服气,他的心态早就变化了,不是从朝廷的大局出发,而是转化成为个人之间的恩怨,他堂堂的户科给事中,就连内阁大人都不能够小瞧的,弹劾一个四品的官员,屡屡碰壁,这对于个人的尊严是极大的伤害,不能够忍受。
来到庆阳府,当然是上面的安排,目的也是非常明确的,那就是要用实际行动弹劾郑勋睿,你郑勋睿是延绥巡抚,不是总说延绥各地困难吗,那我就来征收赋税,将这些赋税上缴朝廷之后,看看你郑勋睿还如何说延绥各地困难,当然后面的事情,与他没有关系了。
出任庆阳府知府,陈尧言是绝不会去拜见郑勋睿的,他甚至想到了,自己离开庆阳府之后,郑勋睿马上就会接受朝廷的惩罚,被投入到大牢之中也不稀奇的。
来到庆阳府接近两个月的时间,陈尧言没有出过府衙,一切的决定和决策,都是在府衙完成的,下发的文书是明确的,要求是严厉的,下面若是做不到,他是肯定弹劾的,期间他也见了宁州知州和庆城县知县,一番训斥的话语,让两人无言以对。
陈尧言根本就没有将地方官吏看在眼里,他接触的官吏不一样了,要么是南京六部和都察院的官吏,要么就是朝廷的官吏,所以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毫无掩饰的表露出来。
这地方官吏也是怪了,看见这样的情形之后,都是唯唯诺诺的,不敢有丝毫的辩解,更不敢有什么解释,尽管说按照府衙的要求征收赋税,下面已经惹出了很多的事情,有些地方开始出现流民了,或者是饿死人的情况了,他们除开写出来告急文书,依旧不敢违背知府大人的要求,不敢停止征收赋税的事宜。
征收赋税的事宜已经进入到尾声,陈尧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各地送来的报表,上面赋税的数字不断的增加,这是他最愿意看到的东西了,只要将这些赋税押解到京城去,那么他就可以堂堂皇皇的回到京城去,接下来的弹劾,郑勋睿无法承受。
陈尧言做事很绝,算得上是釜底抽薪,府州县府库的存粮,他同样会交易之后,折合成为银子上缴朝廷,也就是说庆阳府什么都不会留下,就算是暂时不能够弹劾到郑勋睿,也留下一个乱摊子,让郑勋睿无法承受。
这样做颇有赌博的意思了,若是不能够短时间离开庆阳府,留下的时间稍微长一些,那他也就麻烦了,毕竟州县的告急文书都在桌上放着,陈尧言明白,自己的做法,会让庆阳府在最短的时间之内,陷入到骚乱之中。
巡抚衙门,厢房。
郑勋睿脸色铁青,看着手里的信函。
徐望华和郑锦宏两人坐在一边。
将手中的信函拍在桌上,郑勋睿开口了。
“不顾百姓的死活,做出这等龌龊的事情,想着安然的离开庆阳,陈尧言,你以为你的算盘打的那么如意吗。”
徐望华跟着开口了。
“大人,庆阳府征收赋税的事宜基本结束了,属下通过半个月的暗查,发现情况异常严重,官府不再救济百姓,百姓家中的存粮悉数被收缴,而且是低价收缴,很多百姓家中断粮,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开始沦落为流民,这种事态一旦发展下去,庆阳府的局面无法收拾。”
徐望华说完之后,郑锦宏跟着开口了。
“徐大人不仅仅是收取赋税,而且还准备将府州县库房的粮食全部都卖掉,他肯定是想着将银两押解到京城去的。”
郑勋睿脸上的神色更加的冷酷。
“为了一己之私,不顾百姓的死活,这样的官员,若是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天理不容,巡抚衙门不能够无动于衷了,徐先生,你马上拟出文书,直接下发到庆阳府所属的府州县衙门,告诉他们,府库之中的存粮,一粒都不准卖掉,若是有谁敢于卖掉,以私通流寇处理,这份文书,两日之内送达庆阳府所属的府州县衙门。”
“郑锦宏,得到陈尧言照顾的那些商贾,你想办法将他们全部押解到延绥镇,我要亲自问问他们,他们怎么赚到的百姓的血汗,我要他们加倍的吐出来。”
安排布置完毕之后,郑勋睿的目光转向了徐望华。
“徐先生,陈尧言如此的妄为,你看到了诸多的实际情况,说说该怎么让陈尧言付出代价,此事的根子还是在陈尧言的身上,若是不能够解决陈尧言的问题,日后的局面会更加的糟糕。”
徐望华稍稍犹豫了一下。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陈大人的做法太过分了,这等的做法与流寇没有任何的区别,属下以为,另辟蹊径,让陈大人没有任何的出路,置其于死地,让他背后的人不敢出手保护,才是最好的办法。”
郑勋睿微微点头,很多的事情,不能够总是从正面的角度出发去解决。
郑勋睿的态度,让徐望华的胆子大起来了。
“那些吸血的商贾,应该是有利用价值的,属下觉得这是最好的机会,通过这些商贾,定陈大人一个贪墨的罪名,是很简单的,无利不起早,这些商贾得到了巨大的好处,自然是要感谢陈大人的,将他们押解到延绥镇之后,让他们全部予以交代,至于说数目就由审讯之人定下来了。”
“其次就是勾结流寇,陈大人因为同情流寇,故而滋生出来勾结流寇的事宜,虽无其心,可实际做法支持了流寇,庆阳府本是很稳定的地方,陈大人不顾百姓死活,大灾之年征收赋税,导致百姓没有了活路,饿死之人不计其数,沦落为流民的数量更是庞大,这些人因为官府的横征暴敛,或者因为家中老人的去世,痛恨官府,决议加入到流寇队伍之中,庆阳府所辖的一州四县,没有一处地方是稳定的。”
“只要有了这两条罪名,陈大人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郑勋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
“徐先生的建议很不错,此事就请徐先生和郑锦宏两人办理,速度越快越好。”
巡抚衙门的文书迅速下发到了庆阳的府州县衙门。
应该说巡抚衙门的告示,是不应该直接下达到州县衙门的,最多到府衙就可以了,但这份文书不一样,州县衙门收到了这样的文书,知州知县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做,就算是府衙,还有其他的官吏,也不会完全听从知府大人的要求做事情了。
毕竟庆阳府各地开始混乱起来,州县衙门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延安府和榆林边镇都是稳定的,唯独庆阳府出现状况,最终他们是无法逃脱惩戒的。
陈尧言看着巡抚衙门的文书,脸色铁青,他正准备动手将府库的粮食处理掉。
信函已经写出来,送到京城去了,他的任务基本完成,开始做着回到京城去的准备了,这一次立下功劳之后,至少能够被任命为右佥都御史,他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情,不可能长时间的保密,所以进度是最为重要的,按说征收赋税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远在延绥镇的郑勋睿,不可能关注到庆阳府的情况,可偏偏巡抚衙门的文书出现了。
陈尧言不会在乎巡抚衙门的文书,他是庆阳府知府,庆阳府所辖的州县衙门,就必须按照他的要求来做事情。
知府衙门的文书也跟着出来了,这是与巡抚衙门要求完全相反的文书,要求州县衙门处理府库之中的粮食。
陈尧言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这份文书。
文书下发之后,陈尧言马上感觉到不对,他和巡抚大人对着干,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无法解释的,所以在文书下发的当天,他马上就命令衙役收回来,可惜发往环县的文书失踪了,连同送文书的驿丞一道不见了。
陈尧言收回了大部分的文书,马上给京城写信,要求迅速回到京城去,府库的粮食,看来是无法处理了,他需要尽快的回到京城去,庆阳各地的乱局,他是清清楚楚的,这个时候若是继续留在庆阳府,他的结局会非常的悲惨。
信函寄出去之后,陈尧言恢复了从容,对于州县衙门的告急文书,一概不予理睬,也不做出任何的回复,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在庆阳府多长时间的。
大凡赌博之人,总是将一切都设计的非常好,总以为自己能够获得胜利,陈尧言也不例外,他根本不知道巡抚衙门发出这份文书的含义,更不知道他已经自掘坟墓,或许是一直在南京和京城,对下面的情况不熟悉,或许是对上面的人过于的信任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证据链
讲究效率和高速运转是郑家军的传统,更何况是郑锦宏亲自负责做的事情。
七名商贾在接到了巡抚衙门的邀请之后,是非常高兴的,忙不迭的赶赴延绥镇,他们以前就和巡抚衙门做过生意,特别是粮食生意,还是赚到了一些银子,可惜这一次来到延绥镇之后,他们遭遇到的是被关押在大牢。
徐望华亲自审讯这些商贾。
自古民不与官斗,商贾更是明白这些道理,在弄清楚事情的原位之后,这些商贾后悔不迭,完全按照徐望华提出的要求招供了,而且情愿拿出大量的银子,这个时候割肉也无所谓了,只要能够保住性命。
暗访搜集到的情报,徐望华也全部整理出来,根据情报写出来材料,秘密的找到了相关的农户在上面签字画押,其中就包括苏蛮子。
最为关键的是拿到了知府衙门下发的文书,这是和巡抚衙门对着干的文书,自此陈尧言又多出了一个罪名,以下犯上,当然这份文书证明的不仅仅是以下犯上的问题,还有印证贪墨和勾结流寇的作用。
时间紧急,庆阳府各地已经出现了饿殍满地的情形,很多的事情不能够耽误了。
巡抚衙门,厢房。
奏折的草稿已经拟出来了。
经手此事的徐望华,侃侃而谈。
“庆阳府知府陈尧言的第一项罪名贪墨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七名商贾全部都交代了,他们依靠陈尧言的支持,以低价收购粮食、高价卖出,从中赚取了大量的银子,这些赚取到的银子,三分之一是要在陈尧言离开庆阳府的时候给与的。”
“陈尧言违背巡抚衙门的文书,准备强行卖出府库的所有粮食,也是这些商贾经手,庆阳府府库的存粮一共有三万两千石,陈尧言以每石三两五钱的价格卖出,最终以八两银子的价格卖出,这一笔交易可以赚取十四万四千两白银,陈尧言从中可以获取四万八千两白银。”
“加上征收赋税过程之中,强行低价收购百姓的粮食,陈尧言可以获取六万两左右的白影,陈尧言出任庆阳府知府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贪墨银两达到了十万两的数额。”
“一边是陈尧言大肆的贪墨,一边是庆阳府各地百姓流离失所,沦落为流民,饿死人人的情况已经在各地出现,可是对于这些情况,陈尧言不闻不问。”
“第二项罪名勾结流寇,庆阳府所辖的一州四县,本是很平稳的,官府考虑到今年是大灾之年,准备了救济的粮食,而且安抚了涌入庆阳的流民,最大限度的稳定了局面,可陈尧言出任知府,赶走了流民,不管不顾百姓的死活,大肆的征收赋税,导致原来留在庆阳的绝大部分流民被迫离开,其中一部分已经加入到流寇队伍之中。”
“因为大肆征收赋税,庆阳府各地出现了大量的流民,饿死之人早就出现,官府不考虑到救济百姓,反而对这些流民实施驱赶,知府衙门发布的告示之中,严令各地不允许呈报出现流民的事宜,凡出现的流民,都是流寇,此举导致流民走投无路,让流民更加的痛恨官府。”
“这些流民得不到官府的救济,甚至被驱赶和屠杀,要么饿死,要么投奔流寇,知府衙门明知此事会发生,却放任不管,这等同于帮助流寇。”
“朝廷正在山西等地大规模的剿灭流寇,此时庆阳府衙的做法,不仅没有考虑到安抚百姓,反而督促百姓加入到流寇队伍之中,此举岂不是勾结流寇。”
“第三项罪名是以下犯上,被巡抚衙门发现其龌龊勾当之后,擅自下发文书,要求府州县衙门卖出粮食。”
“陈尧言身为庆阳府知府,乃是接受朝廷的重托,在其龌龊行径被巡抚衙门发现之后,本应该负荆请罪,可其做法完全相反,乃是困兽犹斗。”
“这无疑是罪加一等,须知庆阳府各地出现流民,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官府采取救济的措施,拿出粮食来,让百姓能够安顿下来,回到家中,可陈尧言为一己之私利,不惜釜底抽薪,变卖官府的所有粮食,这种做法导致的后果,就是官府无法安抚百姓,任由百姓饿死或者是加入到流寇队伍之中。”
“此三项罪名,已经属于十恶不赦治范畴,按照大明律之要求,足以斩首。”
。。。
徐望华的表述非常清楚,而且相互之间环环相扣。
郑锦宏看着徐望华,很是佩服,审讯商贾的时候,他也参与了,不过想不到这么多,徐望华居然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这让陈尧言没有丝毫的辩解机会。
郑勋睿听的很仔细,徐望华说完之后,他过了一会才开口。
“这一次的弹劾,非同寻常,你们都知道其中意义,所以说必须要一招制敌,不能够让陈尧言有任何的辩解机会,就算是陈尧言背后之人,也不敢出手相助,我既然和他们撕破了脸皮,就不会顾忌那么多了。”
“徐先生,有一个方面,你需要注意,也就是商贾说到等候陈尧言离开庆阳府的时候,就将银两交付,这里面有些疑问,陈尧言很有可能从这方面予以辩解,毕竟他的银子还没有拿到手。”
“这里面牵涉到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商贾是怎么知道陈尧言会很快离开庆阳府的,毕竟陈尧言上任的时间不到三个月,难道这么快就要离开,若不是陈尧言在商贾面前亲口说出来,商贾怎么可能知晓,所以说必须采纳到这方面的证据,让所有的商贾都承认陈尧言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语,如此陈尧言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个问题,那就是银子如何支付的事宜,有了前面陈尧言的许诺,后面的银子支付的事情就好说了,我认为,陈尧言离开庆阳府的时候,携带大量的银子,那是不成立的,故而这些商贾会想办法将银子运送到京城去,在京城直接交给陈尧言,岂不是很方便。”
徐望华的眼睛里面透露出异样的神情,他本来认为自己考虑已经非常周到了,想不到郑勋睿的考虑更加的细致,让陈尧言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了,要知道这样的证据拿到手里之后,可以证明陈尧言到庆阳府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想着好好做官,纯粹就是来捣乱的。
陈尧言不是疯癫之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做,相信看到奏折的皇上,会有所思考的。
郑勋睿利用这个案子,其实已经在皇上的内心种下一颗种子,这恐怕是陈尧言背后之人想不到的事情。
“属下明白了,这些事情,属下今日就做好。”
“嗯,越快越好,陈尧言不要想着能体面的离开庆阳府了,此外徐先生还要注意一些,在措辞方面尽量的公允,所有的证词一式两份,巡抚衙门要留下一份,这些证词可不能够丢了,谁知道京城是不是会出现什么意外啊。”
徐望华离开厢房之后,郑勋睿对着郑锦宏开口了。
“锦宏,命令京城的暗线,多方的刺探情报,陈尧言不要想着活命了,恐怕他到京城的那一天,就是丧命的日子,朝廷里面某些人,不想他开口说话,更不想皇上过分的关注这件事情,这些方面我们是没有办法控制的,还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但我们也不要任由他们摆布,以为我是好欺负的,陈尧言的案子,在京城一定会引发议论的,这样的议论,不是某个人能够阻拦的,适当的时候,可以在京城制造一些传闻,让陈尧言背后的人不舒服。”
“少爷,是不是给文大人说说此事。”
“不要说了,这样做画蛇添足,敏感的事情,我们自己来处理,而且不能够流传出去,太爷的性格,不还不熟悉。”
说到这里,郑勋睿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也想得到文震孟的帮助,毕竟文震孟是内阁次辅,能够在皇上面前说话,而且文震孟的身份特殊,在皇上面前的影响是不小的。
可惜文震孟和东林党之间的关系是不错的,当年对付阉党的时候,东林党支持了文震孟,以至于文震孟被归纳为东林党之中的一员,如今郑勋睿和东林党之间已经开始了争斗,如此情况之下,让文震孟掺合起来,肯定是起到反作用的。
再说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文震孟能够成为内阁次辅,本来就是要以孤臣的身份出现的,只能够效忠皇上,若是和下面的联系太多了,或者为下面说话的次数太多了,皇上内心不出现疑惑才是怪事了。
“锦宏,对这七名商贾,也要重罚,我的想法,每家拿出来五千石粮食,你马上去办理,若是他们能够答应,那么巡抚衙门可以考虑在奏折上面,减轻他们的罪孽,而且将他们主动揭发陈尧言的话语写进去,若是他们爱财如命,那就将他们一并押解到京城去,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不是五千石粮食的问题了。”
看着郑锦宏走出厢房,郑勋睿微微摇头,他必须将事情想象的复杂,那样才能够面对一切即将到来的危险。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没有那么好奇
圣旨下达的速度快的出奇,郑勋睿的奏折是五月初五送到京城去的,五月十二日圣旨就到了延绥镇,一同来宣旨的是司礼监的太监。
这不由得令郑勋睿好奇,好像圣旨的速度太快了一些,前后不过八天的时间,况且朝廷需要派专人到庆阳府去核实的,但什么程序都没有进行,皇上的圣旨直接就下来了,而且前来宣旨的是司礼监的太监。
郑勋睿隐隐的明白了一些什么,这样的奏折若是按照正常的程序,应该是内阁提出具体的处理意见,接着就是皇上下旨,至少需要对奏折上面说到的情况核实一下的,免得出现诬告的情况,可奇怪的是所有的程序都没有走,圣旨就到了,这至少说明了一点,那就是有人促使皇上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做出了决定。
能够促使皇上在短时间之内下定决心,这样的人不是很多,内阁之中也只有内阁首辅和内阁次辅能够做到,其次就是司礼监的太监,皇上因为对朝中大臣的失望,已经开始重新信任和重用司礼监的太监了。
圣旨如此之快的到来,这在郑勋睿看来,不是什么好事情。
圣旨究竟是什么内容,郑勋睿不是很清楚,也不会去询问,但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他,知道圣旨肯定不是什么好的内容。
巡抚衙门发出了紧急的文书,迅速送到庆城县,要求庆阳府知府陈尧言到延绥镇巡抚衙门接旨。
五月十七日,陈尧言赶到了巡抚衙门。
这是郑勋睿第一次见到陈尧言,尽管他做了三个月的翰林修撰,但和朝中的大人接触很少,所以不认识陈尧言,再说他在翰林院的时候,陈尧言还在南京,没有调到京城去,那就更不可能见面,更不用说认识了。
陈尧言面容清瘦,看上去就是咄咄逼人的样子,来到巡抚衙门,见到了郑勋睿之后,本应该是抱拳稽首行礼问候的,不过也就是抱了抱拳,而且很快放下了,脸上甚至没有笑容。
陈尧言的表现,让郑勋睿内心叹气,这样的人居然也是给事中,不管有着什么样的资格,也不管到什么地方做官,见到上级之后,至少需要表现出来尊敬。
郑勋睿不会和陈尧言较真这些小事情,他知道陈尧言一定以为可以离开庆阳府,回到京城去了,也许圣旨会要求陈尧言回到京城去,但绝不是回去做官,陈尧言脸上孤傲的神情还是存在的,只不过看得出来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得意和笑容。
见到前来宣旨的司礼监太监,陈尧言稍微愣了一下,大概是想着为什么不是吏部的官员前来宣旨,不过这也无所谓。
司礼监的太监很快开始宣读圣旨。
跪在地上的陈尧言,身体开始僵硬,圣旨宣读完毕之后,他几乎瘫在了地上,要不是司礼监太监的提醒,他几乎就忘记谢恩了。
郑勋睿进入大堂,看着依旧跪在地上、被军士看押注、脸上毫无血色的陈尧言,微微摇头,这个时候,太监和他说话了,说是按照圣旨的要求,需要马上押赴陈尧言到京城去,郑勋睿笑着说饭还是要吃的。
司礼监太监进入了厢房喝茶,不过跟随他来的锦衣卫,死死的看住陈尧言,看样子是不准任何人接近的。
但这毕竟是在延绥镇,其他人不能够见到陈尧言,郑勋睿还是可以见一见的。
陈尧言被临时看押在大牢里面,等待吃饭之后,就要离开延绥镇,押解到京城去了,陈尧言大概是明白了什么,要求见到巡抚大人,这个要求不是很过分,毕竟郑勋睿是延绥巡抚,是陈尧言曾经的上级。
郑勋睿进入牢房的时候,身边陪着锦衣卫,他不可能单独见陈尧言。
也许是想到了什么,陈尧言看见郑勋睿之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话也是毫无感情的。
“下官到庆阳府三个月的时间,第一次见到大人,想不到大人如此的年轻。”
陈尧言依旧是自称下官,看来还不知道一切,也许到时候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第一眼看见陈尧言的时候,郑勋睿就觉得此人不是自己的对手,甚至不配做自己的对手,如今这个印象更加的深刻了。
“陈大人,本官姑且称呼你为大人,按说你在庆阳府知府的位置上面,兢兢业业做事情,本官也没有什么话说,可惜你为了一己之私利,不管不顾老百姓的死活,你以为你还能够有什么好的下场吗。”
陈尧言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猛地站起来了,看着郑勋睿,眼神里面充满惊恐,到了这个时候,他可能明白圣旨的含义了。
“大人,你、你对下官做了什么。”
“人在做,天在看,庆阳府所属的一州四县,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饿死了二百余人,两万多人成为了流民,你以为这些百姓会放过你,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皇上不知道吗。”
“这、这,下官是按照朝廷的规矩做事情的。”
“笑话,大灾之年征收赋税,你敢说这是朝廷的规矩,不管不顾百姓的死活,强行的征收赋税,让百姓流离失所,这是朝廷的规矩,你还真的不怕死啊,敢说出来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本官看你是无可救药了。”
陈尧言的身体再次开始颤抖,这些事情他是知道的,庆阳府各地的告急文书,已经让他坐立不安,特别是巡抚衙门的文书,让他有了不详的预感,想不到人家早就在背后动手了。
陈尧言可不蠢,很快就能够想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征收赋税结束的时间不长,庆阳府所辖各地刚刚开始乱起来,尚未完全显现出来,矛盾并未集中爆发出来,为什么这个时候皇上的圣旨下了,而且是免去自己庆阳府知府、押解到京城的圣旨。
没有经过调查,没有经过询问,圣旨就下来了,陈尧言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他的事情搞砸了,恐怕被彻底的抛弃了。
要不是郑勋睿的提醒,他内心还有幻想,也许到了京城之后,一切问题都引刃而解了。
看到陈尧言前后态度的巨大变化,郑勋睿微微冷笑,扭头准别离开了。
“大人且慢,罪臣有话要说。”
陈尧言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而且也没有显露出来惊慌的迹象,这让郑勋睿有些奇怪了,他再次扭头,看见陈尧言恢复了冷酷的神情。
“罪臣在庆阳府所做的事情,大人想必都知晓了,罪臣曾经是户科给事中,怎么就没有想到弹劾一事,可笑罪臣以为接到了圣旨,可以离开庆阳府,回到京城去了。”
“陈尧言,这些话不必说了,本官早就说过,人在做天在看,若是以为能够将百姓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是玩火**。”
“大人的教诲,罪臣记下了,难道大人不想知道罪臣为什么这样做吗。”
郑勋睿仔细看了看陈尧言,他身边的锦衣卫,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大概不知道事情的缘由,没有开口阻止。
郑勋睿知道此事的严重性,陈尧言大概是想到了必死的后果,也知道被抛弃了,这个时候想着说出来背后的主谋,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也不排除陈尧言临死设下圈套。
不管陈尧言是什么想法,郑勋睿都不会钻进去的,就算是想知道陈尧言背后之人,但也不是现在,何况身边还有锦衣卫陪着。
“陈尧言,你说这些话,难道忘记当初读书的初衷了,你在朝中为官多年,所谓在其位谋其职,朝廷派遣你到庆阳府出任知府,就是要求你真心为百姓做事情、效忠朝廷、忠于皇上的,你胡乱作为,置老百姓生死于不顾,居然还想着为自身找到理由,这可真的是笑话了,你不是三岁的小孩,自己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还在这里找寻什么理由,你以为朝廷会听你的这些辩解吗,本官没兴趣,也没有那么好奇,你想说什么,到京城去说吧。”
陈尧言惨白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的红晕。
“大人,与你为敌,是罪臣一生最为错误的选择,事已至此,罪臣没有什么可说的。”
郑勋睿转身离开,一边的锦衣卫,认真的看了看陈尧言。
吃饭之后,司礼监的太监押解陈尧言,赶赴京城去了。
五日后,郑勋睿得到了消息,陈尧言刚刚被押解到山西境内的时候,畏罪自杀了。
这个消息传来,郑勋睿沉默了很长的时间,他与陈尧言交谈的时候,陈尧言已经明白了一切,大概是知道自己不能够活命了,所以想着说出来背后的人,可惜机会不好,至于说陈尧言是不是畏罪自杀,只有天知道了。
陈尧言的死,提醒了郑勋睿,其背后的力量是很强大的,皇上如此之快就下了圣旨,司礼监太监亲自到延绥镇宣旨,带着锦衣卫押解陈尧言到京城去,距离京城尚远,陈尧言就选择了畏罪自杀,这无不是说明陈尧言背后的人非同一般。
陈尧言不过是其中的一颗棋子,一颗被完全抛弃的棋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 车厢峡
陕西和山西的灾情,终于惊动了朝廷,崇祯六年的八月到七年的四月,滴雨未落,春耕生产面临颗粒无收的状况,老百姓承受能力到达了极限,五月份倒是开始下雨了,可惜这个时候下雨,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作用,田地里面的农作物早就枯死了。
五月份的降雨,仿佛是老天落泪,陕西和山西等地,出现了大量的流民,朝廷大军正在这些地方剿灭流寇,不少的流民被当作流寇杀死,境况非常的悲惨。
尽管灾情很重,可是剿灭流寇的战事进展却是非常顺利的。
五省总督陈奇瑜踌躇满志,战局朝着越来越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了。
罗汝才、老回回、张献忠和李自成等主要的流寇力量,在湖广和四川等地碰壁之后,纷纷返回河南,他们相互之间取得联系之后,杀出河南,进入湖广的郧阳府和陕西的汉中府等地,最终都集中到了汉南。
获知这些情报之后,五省总督陈奇瑜的目光集中到了湖广、陕西与河南交接的郧西。
湖广行都司设立在郧阳府,这里是战略重地,故而朝廷在这里设立了郧阳巡抚一职。
刚刚就任郧阳巡抚的卢象升,也是一名儒将,卢象升是天启年间的进士,曾经出任户部主事、员外郎,后来调任大名府知府,因为护卫京师有功,擢升右参议,也就在那个时候卢象升组建了天雄军,天雄军在随后剿灭流寇的战斗之中立下了功劳,卢象升擢升右佥都御史,兼任郧西巡抚。
郧西一地,在卢象升就任巡抚之前,虽属于战略重地,可从来就没有人重视,当地的防卫力量,可谓是破败至极,卫所的军队没有任何的战斗力,吃空饷、拖欠军饷的事情比比皆是,卫所军士逃走的非常多,甚至有加入到流寇队伍之中的,但是卢象升出任郧西巡抚之后,一切都变化了,特别是他率领的天雄军,虽然只有三千人,可战斗力异常的强悍。
流寇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更不知道郧阳府出现的变化,他们选择了汉南这个地方,一方面因为这里几乎就是三省交界之处,地形复杂,二来也是因为这里的防御力量太弱,从陕西各地来看,属于最弱的。
在侦查到流寇大规模移动的趋势和去向之后,陈奇瑜给卢象升发去了紧急文书,告诉卢象升流寇已经到汉南一带会和,这是最好的剿灭流寇的机会,不过陈奇瑜在文书之中也明确告知了卢象升,流寇的总人数可能超过二十万人。
如此庞大的流寇队伍,卢象升一个人是无力应对的,虽说天雄军异常的强悍,可是人数太少了,不可能对付大规模的流寇,就在卢象升担心的时候,陈奇瑜率领的大军,迅速抵达了郧阳,与卢象升合兵一处了。
流寇不知道陈奇瑜等人的布局,依旧在朝着汉南集中。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陈奇瑜和卢象升绝不会放弃。
陈奇瑜与卢象升合兵郧阳府之后,以五省总督的名义,迅速调集陕西、湖广与河南三处的兵力,悉数朝着汉南的方向围拢,要求他们从三个方向围过来,不能够放走流寇。
这一次发出的文书,言辞非常的严厉,陕西、湖广与河南巡抚明白其中的意思,他们迅速调集大军,给与了充足的粮草,从几个方向朝着汉南的方向集中。
六月初,陈奇瑜与卢象升的大军,从上津的方向,朝着汉南的而去,一场规模宏大、力争彻底剿灭流寇的战斗终于拉开了序幕。
这场战斗,没有牵涉到延绥巡抚郑勋睿,可郑勋睿是高度关注的。
发往陕西巡抚衙门的军情邸报,也送给了延绥巡抚衙门一份,尽管延绥各地距离汉南很远,但谁也说不清楚,遭遇到围困的流寇,是不是有可能逃向延绥各地,毕竟延安府是他们发家的地方,也是他们的老巢,如此情况之下,延绥各地自然需要做好准备的。
其实在调遣陕西等地的大军过程之中,陈奇瑜和卢象升都想到了郑家军,他们也想着给延绥巡抚衙门发函,要求郑家军参与此次的战斗,不过郑家军属于榆林边军的建制,主要的任务就是驻守边关,这让他们调动的时候,有了一些顾忌,再加上陈奇瑜调动的兵力已经足够了,他麾下是山西各地的大军,已经经历了很多次的战斗,还有卢象升麾下的天雄军,加上陕西、河南以及湖广三地的大军,兵力足够剿灭流寇了。
而且陈奇瑜身为五省总督,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情报工作,他对流寇的行踪几乎是完全掌握的,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相应的部署,相对来说,流寇就显得很是被动了。
有了这么大的优势,就算是不调动郑家军,陈奇瑜也有足够的把握剿灭流寇了。
接到了陕西巡抚衙门的军情邸报之后,郑勋睿将自己关在厢房,面对着地图苦苦的思索,他不知道历史上的车厢峡之困是不是会再次发生,陈奇瑜是不是会失去最好的机会。
出兵不可能,给陈奇瑜写信提醒更是无稽之谈,战斗都没有正式的打响,他郑勋睿凭什么就知道流寇会被困在车箱峡,那岂不是成为了神仙。
天黑了,厢房点燃了油灯,亮堂堂的。
徐望华、郑锦宏和杨贺等人进入了厢房。
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看见了桌上的地图,无他,因为地图上面画满了各种的符号,有红色的,也有蓝色的,好像就是几路大军进攻和厮杀的地图。
众人的眼神几乎集中到了一个地方,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名字叫做车箱峡。
看了一会的地图之后,杨贺忍不住开口了。
“少爷,您在地图上面的这些标记,是不是表示朝廷大军剿灭流寇的战斗啊。”
郑勋睿微微点头,他不知道历史上车箱峡战斗的具体情况,所以凭着自身的判断,在地图上面标注出来朝廷大军和流寇的所有动向,分析流寇如何才能够进入到车箱峡之中。
让众人看到地图上面的标注,肯定是有原因的,郑勋睿希望通过这样的分析,更进一步的树立自身的形象,表现他能够提前预计到战斗的进程。
要知道这样的分析,在郑家军今后的发展过程之中,是至关重要的,有些时候他做出的决定,无法详细解释的时候,就能够通过这样的直觉,让众人信服。
“地图上面,红色的标记是朝廷大军的行动路线,蓝色的标记是流寇的行动路线,你们看,流寇如今集中在汉南,逐渐朝着金州一带活动,军情邸报上面说的很是明确,流寇多路大军联合到一起,人数超过了二十万,这是一股非同寻常的力量,也是如今流寇的绝对主力,若是能够彻底剿灭这些流寇,那么朝廷就可以彻底解决流寇肆掠的后顾之忧了。”
“五省总督陈奇瑜大人、郧阳巡抚卢象升大人,两人率领的大军,从郧西和上津的方向,从西面朝着汉中围拢,河南大军从西南方向朝着汉中围拢,陕西大军从西安府出发,从南面的方向朝着汉中围拢,湖广的大军,则是从北面的方向朝着汉中围拢,四路大军几乎涵盖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让流寇没有逃走的路线。”
“军情邸报上面说了,流寇分布在汉阴、旬阳、紫阳和竹溪等地,一旦他们感受到包围,那就只有朝着金州和兴安所的方向集中了,面对朝廷大军的围堵,正面展开厮杀的可能性是不大的,那么流寇选择的地点,多半会集中在大山之间。”
“我仔细看了地图,可以断定朝廷几路大军的围堵方向,陈大人和卢大人率领的大军,从上津的方向,直插旬阳,陕西的大军从镇安的方向,直插汉阴,湖广的大军,从竹溪的方向,直插平川,河南的大军,从郧县的方向,直插白河,如此一来,流寇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没有地方逃窜,他们不管面对哪一路的大军,其他方向的大军都会迅速围过来。”
“一旦流寇发现了朝廷大军的四面包围,他们是绝不会正面迎战的,必定是选择撤退,从地理位置上面来说,他们朝着黄洋河、车箱峡的方向,朝着镇坪方向撤退,是最好的也是无奈的选择,毕竟朝着湖广和四川方向撤退,相对安全一些,要知道朝廷的重兵几乎都分布在陕西、山西以及北直隶和山东一带,朝着这些地方撤退,等于是自寻死路。”
“也正是因为此等的分析,我注意到了车箱峡这个地方,流寇想要撤离到镇坪一带,不敢走官道,只能够选择突破车箱峡,车箱峡峡长四十里地,宽不过丈余,易入难出,地势险要,一旦流寇进入车箱峡,朝廷大军只要堵住车箱峡的进口和出口,流寇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众人听着郑勋睿的分析,非常的钦佩,可他们也不敢完全相信,要知道战斗尚未展开。
徐望华思索了好一会,才慢慢开口。
“大人,属下建议派人到车箱峡一带,探查清楚情况,若是真的出现此等的战况,大人可以提醒五省总督陈奇瑜大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精准的分析
“可以派人前去侦查,探寻到战况,这提醒就没有必要了,若是流寇真的进入到车箱峡,那就是自寻死路,到了那个时候,也就不需要本官提醒了,陈大人自然知晓如何做的。”
徐望华脸微微有些红,他知道郑勋睿的意思。
“杨贺,迅速派出斥候,到汉南一带去侦查,告诉他们,必须要万分的谨慎,大战在即,他们必须要保证自身的安全,若是情势紧急,就不要详细探查情况了。”
这一场的讨论,看起来与延绥巡抚衙门没有多大的关系,与郑家军更是没有半毛钱的联系,汉南的金州和榆林边镇,一个在陕西的最北面,一个在陕西的最南面,距离相隔遥远,直线距离超过两千里地了,的确不需要过多的关心。
可郑勋睿的想法是不一样的,万一车箱峡之困实实在在发生了,那么就说明历史的进程,暂时不会出现任何的变化,想要改变历史,需要他做出巨大的努力,而且车箱峡之困后,流寇的发展会迅速进入一个高峰期,一直延续到崇祯十二年,才再次落入低谷,可不久之后再次的壮大,一直到推翻了大明王朝。
既然穿越了,他的责任就是改变历史,有些事情可以允许出现,但有些事情是决不允许出现的,必须要将危险掐灭在萌芽的状态。
斩杀了一个高迎祥,看来流寇同样是发展壮大了,高迎祥麾下的军士,绝大部分都依附李自成,让李自成的实力迅速膨胀起来,与罗汝才、老回回和张献忠等人,平起平坐了。
延绥各地的冬小麦已经收割,虽说数量不多,但总算是有了一些收成,延绥各地的老百姓,早就开始蓄水了,他们已经知道蓄水的重要性了。
庆阳府的知府,是郑勋睿直接推荐的,朝廷很快就同意了他的推荐。
原绥德州知州罗昌洛出任庆阳府知府,原延安府通判孙启萌出任绥德州知州,至于说延安府通判的人选,郑勋睿可不会愚蠢的推荐,那需要朝廷考虑,当然短时间之内,朝廷暂时也不会考虑的,毕竟没有谁愿意到陕西去。
罗昌洛上任之后,用了雷霆手段,迅速稳住了庆阳府的局势,官府拿出来了粮食,救济流民,同时七名商贾每家都拿出来了五千石的粮食,合计三万五千石的粮食,也全部都交给了庆阳府,这些粮食是雪中送炭,让罗昌洛有了更好的发挥空间。
绥德州是延安府辖下最大的州,当初罗昌洛就是严格按照郑勋睿和文震亨的要求行事,就任庆阳府知府之后,轻车熟路,很快就稳定了局面。
陈奇瑜的精心准备,以及准确的情报,为他换取到了打好的局面。
竹溪、旬阳、汉阴和紫阳一带活动的流寇,终于发现了官军的多路合围,他们也进行了一些零星的战斗,可发现官军做好的充足的准备,迫不得已之下,他们开始朝着金州的方向集中联合,除开老回回马守应从盐场关方向杀出一条血路,进入到了四川,其余的各路流寇,全部都集中到了兴安所。
罗汝才、张献忠和李自成等人终于聚集到了一起,他们麾下的大军,总人数达到了二十一万人,这是一个令人恐惧的数字,不过大军的战斗力如何,他们都是很清楚的,队伍之中的不少人,都是从河南、山西等地吸纳的流民,这些人没有经过大规模的战斗。
也正是因为如此,罗汝才等人不会选择和朝廷大军面对面厮杀,他们必须要找到撤退的方向,拜托官军的围攻,这是他们一贯的作战手法,早就非常熟悉了。
流寇大大小小的首领在一起商议,提出各自的见解,光是这样的争吵,就进行了足足两天的时间,意见一直都不能够完全统一,他们面对的形势已经非常的危机,官军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了,最终罗汝才、张献忠和李自成三人商议之后,决定朝着镇坪的方向撤离,走官道肯定是不行的,他们选择了从黄洋河以及车箱峡方向,朝着镇坪撤退的决定。
这一切和郑勋睿的分析是完全一致的。
罗汝才等人最大的失误,就是忘记了他们麾下有二十一万大军,如此庞大的队伍,选择走山路,等同于自杀的行为,这不是小规模部队的游击战,他们选择走山路,想到的是官军不易于追捕和厮杀,可他们大军的行动,一样受到困扰,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大军,达到十万人以上,轻易也不会选择走山路的。
选择官道,他们可以凭借着人数上面的优势,与官军展开厮杀,甚至可以采用丢车保帅的策略,让战斗力不强的军士去纠缠官军,去做炮灰,精锐部队趁机突围,要知道陈奇瑜调动的几路大军,想要做到指挥上的完全统一,短时间之内是做不到的。
可惜这些道理,流寇后来才明白。
流寇大军开始行动之后,天公不作美,连续的阴雨天气到来了。
流寇大军过了黄洋河,来到车箱峡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够进入到车箱峡之内,期盼着能够越过车箱峡,直插镇坪。
密切掌握流寇行踪的陈奇瑜,得知流寇朝着车箱峡的方向撤退之后,欣喜若狂,要知道流寇有二十一万的大军,这么庞大的队伍,就算是战斗力不强,可是想要全部剿灭,那也是需要花费极大代价的,稍微不注意,让流寇撕开了一条口子,后果就难以预料,毕竟四路大军联合起来,人数也接近十五万了,队伍越大、人数越多,越是难以指挥的。
交战在断断续续之间展开,流寇的战斗力的确不怎么样,几次的中等规模的战斗,都是以流寇的惨败宣告结束,这样让陈奇瑜的信心大增。
作为五省总督,负责全面剿灭流寇的事宜,陈奇瑜当然熟悉各地的地形,而且每到一处,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地图,黄洋河以及车箱峡一带的地形,他是非常清楚的,而且在流寇朝着车箱峡的方向而去之后,他还专门询问了地方的官吏,内心之中对车箱峡的地形地貌已经有了全面的清晰的印象。
流寇这一次是自寻死路,车箱峡长达四十里地,异常的狭窄,而且地势险要,最为要命的是出口和进口都非常的险峻,只要派遣大军守住进口和出口,困在车箱峡之内的军士,回天无力,根本是攻不出去的。这样的地方对于大军来说,就是噩梦。
在仔细询问了地形之后,陈奇瑜迅速做出了部署安排,他和卢象升兵分两路,他率领十万大军守住车箱峡出口的方向,卢象升率领五万大军守住车箱峡进口的方向,以逸待劳,等候流寇。
这个安排是非常正确的,可以说是抓住了关键。
作战计划确定之后,陈奇瑜和卢象升迅速的行动,命令追击的大军加快了行军的速度,朝着车箱峡的方向猛扑过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守住了车箱峡的出口和进口的方向。
大军开始安营扎寨,同时在出口和进口的方向,安置了火炮和强弩,不要说车箱峡出口和进口的地势狭窄,无法展开大规模的冲锋,就算是能够展开,面对火炮和强弩,也是送死的命,根本不能够冲出去。
陈奇瑜做好了一切的安排,流寇近十五万人还在车箱峡内苦苦的行军,连续的阴雨天气,以及官军的追杀,让他们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进入车箱峡之前,阵亡和离队的军士,接近六万人了,不过主力都还在,损失的那些军士,也不是特别值得心疼。
进入到车箱峡之后,罗汝才、张献忠和李自成等人,就发现情况不对了,他们不熟悉车箱峡的地形地貌,进入之后才发现这里根本不适合大军行走,峡谷两边的道路很是狭窄,中间还有黄洋河穿过,加上连续的阴雨,稍微不注意,跌落到河里,绝无生还的机会。
人马行走在车箱峡之内,疲惫不堪,若是在车箱峡的时间过长,不需要官军的进攻,他们自身都要崩溃的。
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罗汝才、张献忠和李自成等人商议之后,迅速下达了命令,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车箱峡,不能够做丝毫的停留,火炮等笨重的火器,全部抛弃,凡是阻碍大军前进速度的东西,都不要保留。
可惜罗汝才等人的命令,来的太晚了一些,一些军士舍不得丢弃好不容易缴获的火炮,这些火炮在攻打城池的时候,是有着巨大作用的,故而行军的速度还是很慢,只到李自成亲自监督,命令所有人都将火炮推入到黄洋河之中,大军前进的速度才稍微快了一些。
四十里的路程,按照大军的前进速度,应该是在半天的时间就通过了,可惜三天的时间过去了,大军的先头部队,才接近车箱峡的出口。
等到他们加快行军步伐的时候,峡谷之外的官军,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鼓啸而过的黄洋河,似乎在注视着即将发生的悲剧。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绝望的战斗
徐望华、郑锦宏和杨贺等人,看向郑勋睿的眼光完全不一样了,半个月之前,郑勋睿完全准确的预测到了朝廷大军剿灭流寇的战况,而且预测是一丝不差,好像朝廷大军和流寇就是按照郑勋睿的要求在作战一样的,特别是徐望华,震惊郑勋睿的军事才能,要知道郑勋睿不过是二十岁的年纪,就能够预料到如此重要的战斗,这样的才华,可谓是震惊天下的。
郑勋睿本人的表现,让众人更加的敬仰,他没有丝毫高兴的表现,反而更加的严肃,好像做出这等精准的判断不算什么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其实众人是不可能知道郑勋睿内心身处想法的,他早就想到了车箱峡之战的最终结局,也正是因为预料的准确,让他相信后面的事情一定会出现的,但这个时候,他无力扭转一切,除非是郑家军参与到战斗之中,那么他有能力改变历史的进程,目前绝无可能。
车箱峡的战斗,终于展开了。
发现被官军包围在车箱峡之内,罗汝才、张献忠和李自成等人知道大事不妙,他们没有其他的出路,唯一的办法就是杀出去,否则所有人都要葬身车箱峡。
惨烈的战斗开始了,不顾地势的险要,流寇从车箱峡出口的方向,展开了进攻。
早已经准备好的陈奇瑜,从容应对这一切。
火炮开始轰鸣,以弗朗机为主的火炮,对着冲锋的流寇开火,每一发炮弹落地爆炸,就会有大批的流寇倒下,鲜血渗透到奔腾的黄洋河之中,染红了河水。
强弩也开始发射,呼啸着射向流寇的强弩,穿透了流寇的胸膛,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声的流寇,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朝廷的军队没有任何的损失,进攻的流寇,已经是损失惨重。
进口方向的进攻也开始了,罗汝才等人知道,想着从镇坪方向撤退的计划,恐怕难以实现了,这个时候从进口的方向撕开一条口子,朝着金州的方向撤退,或者选择从紫阳方向撤退,或者从汉阴的方向撤退,或者从旬阳的方向撤退,也许损失会非常的惨重,但是比困在车箱峡之内强上百倍。
进口方向的进攻,损失更大,要知道守候在进口方向的主力军是卢象升麾下的天雄军,他们以娴熟操控强弩为主要的作战手法,从进口方向展开进攻的流寇,面对呼啸而来的强弩,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只能够倒在强弩的进攻之下。
这样的冲锋,连续进行了三天的时间,白天黑夜几乎没有间断过。
车箱峡的出口和进口的地方,地势很是狭窄,想要大规模的冲锋是不成立的,那样不需要官军的进攻,队伍自身就会因为拥挤混乱不堪。
三天之后,进口和出口的方向,躺着数不清的流寇的尸首,峡谷之内的黄洋河,早就被染成了淡红色,这是进口方向倒下的流寇的鲜血,流入到黄洋河之中。
进攻终于停止下来了。
罗汝才、张献忠和李自成等人,陷入到了茫然之中,队伍之中的一些小的首领,已经开始发牢骚了,他们也知道陷入到了困境之中,不过人马尚多,他们还没有陷入到绝望之中。
商议很快在峡谷里面展开了,是继续进攻,还是找寻其他的出路。
派遣到车箱峡两边找寻出路的人,早就回来了。
车箱峡的两边奇峰突兀,怪石崚峋,根本就没有出路,这让罗汝才等人根本就没有想到,四十里路的距离,两边居然找不到出路。
唯一的办法,还是从进口和出口的方向强攻,若是不能够杀开一条血路,大军就没有任何的机会了。
陈奇瑜一点都不着急,连续给郧阳和汉中方向发去了文书,要求他们提供充足的粮草,流寇困兽犹斗,这场战斗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之内结束,可定会持续一段时间的,在外面围攻的大军,只要粮草充足,就算是不用动手厮杀,也可以困死车箱峡之内的流寇。
陈奇瑜的决定是正确的,他已经和卢象升统一意见了。
流寇连续三天的冲锋,没有给四路大军造成任何的伤亡,相反流寇的尸首遍布峡谷的出口和进口,这样的战斗,是非常惬意的,无非是消耗一些粮草罢了,陈奇瑜甚至想到了彻底剿灭流寇之后,向朝廷报捷和受到奖励的情形了。
为了防止瘟疫的流行,车箱峡进口和出口方向的尸首,还是处理了,毕竟已经是六月,气候变得炎热,要是这些尸首烂了,外面的大军也要受到影响,掩埋的事宜也不复杂,挖下一些大坑,将所有尸首扔进去就可以了。
处理尸首的时候,车箱峡里面很是安静,这是两军交战的默契,若是流寇趁着这个时候发起进攻,且不说能不能冲出去,这种对于自身兄弟尸首不尊重的行为,让大军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崩溃,那就什么事情都不要想着做了。
安静了两天的时间,又一轮的进攻开始了。
这一次流寇采取了密集型的冲锋形式,也就是组队冲锋,每一个团队间隔的距离不长,第一队的军士尚在冲锋的时候,第二队的军士已经到了谷口,也朝着外面冲锋。
罗汝才等人的想法是不错的,前面的队伍,肯定不能够突破官军的进攻,可后面的队伍可以趁着这个进攻的机会,找寻突破口。
罗汝才等人的想法太简单了,他们能够想到这样的进攻方式,陈奇瑜等人怎么可能想不到,人家早就有了应对的策略。
陈奇瑜采取了五轮进攻的方式,第一轮的进攻是火炮,密集的火炮能够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打灭流寇的士气,同时给与队伍集中的流寇巨大的杀伤力,第二轮的进攻是强弩,强弩的穿透力,甚至比火炮更加的令人恐惧,杀伤力也是不容置疑的,第三轮的进攻是鸟铳,一旦有流寇在火炮和强弩的进攻之下冲出来了,迎接他们的就是鸟铳,接连不断发射的鸟铳,让流寇没有地方能够躲避,第四轮的进攻是弓箭,大规模的箭雨,基本可以杀死所有尚在冲锋的流寇,第五轮的进攻就是军士面对面的厮杀了,当然这一轮的进攻,基本用不上。
因为一直下雨,实际上鸟铳的进攻也难以发挥作用,所以进攻都是以火炮、强弩和弓箭为主的,军士面对面的厮杀,基本是用不上的。
这样的进攻,持续了三天的时间。
罗汝才等人终于明白,他们面对的官军,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想着冲出车箱峡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了。
两次的进攻,持续了六天的时间,进口和出口两个方向的进攻,损失的军士已经超过六万人,大军不足九万人了。
罗汝才、张献忠和李自成等人,已经陷入到绝望之中,他们的心态开始发生变化了。
麾下的军士就更不用说了,他们被困在车箱峡里面,已经达到了十一天的时间,粮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最多还有几天的时间,因为连续的阴雨,不少军士尚未参加战斗就倒下了,特别是那些以流民身份加入流寇队伍的军士,身体本来就虚弱,长时间的行军赶路,无法支撑,这就导致非战斗减员的情况大量出现。
沉默了一天的时间之后,罗汝才、张献忠和李自成等人,经过了一次激烈的争议之后,决定展开最后一次的进攻,若是这次的突围依旧不能够成功,他们就需要坐下来商议最后的解决办法了。
厮杀开始的时候,峡谷进口和出口的尸首都没有来得及处理。
更加惨烈的进攻开始了,这不能够算是战斗,只能够算是一边倒的屠杀,就连陈奇瑜和卢象升都于心不忍了,这样规模的屠杀,是他们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战斗模式。
同情归同情,厮杀起来绝不会手软。
两天两夜的战斗下来,流寇在出口和进口的方向,丢下了四万多人的尸首。
堆积如山的尸首,已经开始让人感觉到恶心了。
绝望的战斗,能够持续三次,接连八天的时间,这已经算是奇迹了,换做其他的军队,这个时候早就崩溃了。
再次清理队伍的时候,剩下的不足四万人了。
进入峡谷的时候,大军的认识十五万,如今不足四万人,这是否预示着流寇已经走到了绝路上面,不可能冲出车箱峡了。
最后的商议终于到来了。
陈奇瑜等人不会想到,尽管说流寇损失惨重,可那些战死的流寇,接大部分都是临时加入到队伍之中的流民,真正精锐的军士,是没有参与这等自杀式的进攻的,流寇大大小小的首领,也不会让精锐的军士参与到进攻之中去。
就在这一次最为重要的商议之中,李自成麾下的顾君恩提出了建议,采取诈降的方式,随机应变,离开车箱峡。
这个顾君恩是李自成麾下的谋士,多次给李自成出谋划策,几乎每次都取得了成功,深得李自成的信任。
虽然经过了一番的争议,可是陷入绝境的罗汝才等人,最终不得不采纳顾君恩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