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分家
从第二天开始,宁慧慧就到处跟人说,婆婆如何对她不好,做的饭老是清汤寡水的,每天不到放工时间她就饿了。
上工休息的时候,有人悄悄给王小琴说道:“你把饭也做稠些,你儿媳妇都怀孕了,要吃好点儿。”
放工后,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慧慧,你怀孕了,从明个起就不要去上工了,在屋歇着,一天做几顿饭就行了。自己喜欢吃啥就做啥,行不?”
“妈,我不上工不行,现在得多挣些工分,以后咱还要养娃呢。”宁慧慧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宁慧慧从来不做饭,每次队长一说放工,话音还未落,她就立马跑到附近的山上挖药材,以及砍黄腊木条什么的,只要是当时能赚钱的事情,她都会抢着第一个去。
宁慧慧从小没上过一天学,她是在山上长大的。山上什么地方长什么,她都知道。
陆安两口子很喜欢大儿媳妇这股子勤快劲儿,宁慧慧卖了多少钱,他们从不过问。自从得知宁慧慧怀孕后,就把原本拿来卖钱的鸡蛋都留着给她吃。
“我妈对你那么好,家务事从不让你动手,现在这个时候提分家,我说不出口。”
“家里的收入有咱的吗?卖了猪的钱说是给陆坤攒着说媳妇,年底劳动日工钱能分给咱吗?再过几年是不是又要给陆田攒钱说媳妇了?啥时候是个头?”
“平时家里的开销,咱也没有出过一分钱。”
宁慧慧翻了个身,背对着陆民,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等过了年再说分家的事吧。”
“等过了年,咱俩就拿不到队上分的钱了。”
陆民一整晚都没再吭声。
第二天早上,宁慧慧对王小琴说:“妈,我有些头疼,想晌午到卫生院看一下。”
王小琴知道这是向她要钱,就答应着说:“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你现在有身孕,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么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王小琴只好从箱子里取出来一个小匣子,从仅有的十五块钱里面,拿了五块钱给宁慧慧。
“慧慧,你路上小心些。”
看到还剩下十块没给她,宁慧慧心里有点不高兴。嘴里答应着:“行,妈。不够的话我回来再跟你要。”
王小琴明白宁慧慧嫌给的少了,说道:“行。”
中午放工回来,王小琴问道:“慧慧,你买的药放到哪里了,我一会儿给你煎上,砂锅我也买回来了。”
“妈,我后来感觉好些了,就没去看。”
“有病就要看,不能耽搁了。”
“嗯,我害怕五块钱不够。”
王小琴把衣服口袋里买砂锅剩下的九块五毛钱掏出来,给了宁慧慧,“现在家里只有这点钱了,都给你,赶紧去卫生院看看。”
那年月主要是用中药,因此比较便宜,宁慧慧治头疼的药不会超过一块钱。
吃过晚饭。
“慧慧,你买的药呢?拿来我给你熬,趁着炕洞有火。”
“妈,我头不疼了,就没有去买药。”
王小琴用火钳拨了拨炕洞里的柴火,火烧的旺了一些。
“后天你姑家老表要结婚,咱是舅家,得送十块钱。”
炕洞里的柴发出“噼啪”的声响,一个火星蹦了出来,落在王小琴前面的黄土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熄灭。
“咱屋没钱了,慧慧就当妈跟你借十块钱,咱先把这个礼给送了。等我手上有钱了,再还给你,行不?”
“我后晌把钱都用了,妈,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到炕上躺一会儿。”说着宁慧慧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炕洞里的柴快烧完了,周围的光线也跟着暗了下去,看不清王小琴的脸色。
躺在炕上,王小琴跟陆安说了宁慧慧最近的一些反常举动。
陆安吐出一口烟,说道:“慧慧是想分家吧?”
“不能分家,慧慧娘家离的近,如果分了家,亲家还不得骂咱不是人,儿媳妇刚怀孕就分出去,是不是不想花钱给孙子办满月酒。”
“就是,这时候分了家,还不得叫人戳咱脊梁骨。”
陆安猛抽了好几口旱烟,在炕沿上磕了磕烟灰。
“钱拿去就算了,送礼的钱我去借。”说完就躺进了被窝里。
宁慧慧和村里的一个年轻媳妇在聊天,看到王小琴从身后不远处经过。
她就故意提高了嗓门,说道:“你见过谁家婆婆给儿媳妇看病的钱,还有要回去的,这不是让儿媳妇等死么!”
“你婆婆,村里人谁不说她好,能做出这样的事?不怕坏了她的名声?”
“哼!你是没在一个屋里住,她是名声在外,但是心狠着呢!”
王小琴气的直哆嗦,走过来说道:“慧慧,我对你咋样,你心里清楚,咋能这样说我呢?”
“妈,你听见了!我没说假话呀。”
“娃呀,人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呀!”王小琴说着眼睛就红了,别过脸,提着锄头就往家里走。
回到家里,王小琴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陆安连着抽了两袋烟,屋里的烟味呛得人忍不住就想咳嗽。
“那就分家吧。”
“如果就因为今天慧慧的几句话分家,人家又会说我没肚量,过阵子再说吧。”这天晚上,两人一夜未眠。
放学回家里的路上桃花遇见了陆民,“大哥,慧慧姐是不是想要分家,又不好意思开口。这些天总是给咱妈造谣,把咱妈都气哭了。
昨晚整夜咱妈都唉声叹气的,又不停地翻身,搞的我昨晚也没睡好,你看我这黑眼圈。”
“你慧慧姐早就有这个意思了,我没同意,也就没跟妈说这事。”停了一下,陆民又接着说道:“我一说不同意,她就不理我。”
晚上,王小琴脸色很难看,“慧慧又给别人说,我不待见她,怕她吃的饭多。”
这时,一旁的挑花说道:“爸,妈。树大分枝,是很正常的事。慧慧姐想分就分吧,省得都难受。等到弄得跟仇人一样的时候再分家,那就更不好了。”
陆安近几天,一到晚上,就一袋烟接着一袋烟的抽,屋子里满是烟味。
桃花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分家的时候就说,大哥成家了,也快有娃了,让他俩自己奔自己的日子。
等娃出生了,屋里出钱办满月酒,这样就不会有人说啥了。”
“桃花说的有道理,咱不说慧慧闹分家,就说让他们奔他俩的小日子,慧慧高兴了,陆民也就不为难了,别拗也就过去了。”说话间,陆安又装上了一袋烟。
第二天晚上,陆安把全家人都叫到堂屋,正式说分家的事。
“树大开枝,自分家,这是迟早的事。现在咱和和气气的把分家的事情说一说,慧慧,等娃出生了,办满月酒的钱,我和你妈来出。
从今往后,你就和陆民俩人好好过你们的小日子。只要有时间,我和你妈都会给你俩帮忙看娃。”
“慧慧,我和你爸都喜欢你勤快、能吃苦,你帮衬着陆民,一定能把日子过好的。”王小琴也说了一句。
抽了口旱烟,陆安又说道:“慧慧,你愿意分,咱就分,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
宁慧慧低着头不说话。
第十七章 北地县
“慧慧不说话就是同意分家,分了家,咱还住在一个屋檐下,你忙的时候,我还会给你把饭做着,还是一家人。”王小琴看了一眼宁慧慧说道。
陆安把家里的粮食用斗量了,按人头分配。新房是三间瓦房,三个儿子一人一间,老房子留给他和王小琴。到月底给陆民另盘锅灶,买一套锅碗瓢盆,水缸,水桶。
分家后,宁慧慧做了饭,也会端给陆安和王小琴吃。不过大部分时间,她都比较忙。因此,更多的时候都是王小琴做了饭,喊她和陆民跟全家人一起吃。
分家后,一家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和气。
一个月前,桃花家里收到了大姑的来信,信中提到自己的腿已经疼了几个月了,一直好不了,已经无法下地干活了。
桃花一直想去看看大姑,但是因为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所以一直也没去成。
桃花的大姑本来嫁给了本地一户住在山沟里的人家,夫家住的地方条件特别差,出门要下坡,买东西要上坡,周围找不到一块平地。
大姑的婆婆是个精明人,她把大女儿嫁到北地县的平原上,不要彩礼。只提一个条件,就是要把全家人户口迁到女婿所在的大队上。
亲家公是大队支书,办这个事不难,就答应了。
于是大姑一家就搬到了北地县。
周六,小姑家的大表哥刘洋说他想去北地县看大姨。就问桃花、陆田、菊花谁想去。
他借了别人的自行车,可以带一个人一起去,路上也好给他做伴,陪他说话,也就不会那么无聊。
陆田说道:“太远了,我不想去。”
菊花胆子小,直摇头,“我不敢坐自行车。”
“我去。”桃花笑着说道。
“明天早上六点准时出发。”
“好。”
“菊花,星期一你替我跟李老师请个假,这一来一回需要好几天时间。”
“行。”
第二天一早,刘洋早早地就来到了桃花家。
吃过早饭,王小琴说道:“路上放小心些,不要跟别人起冲突。把钱收好,到了你大姑屋,替我和你爸带个好。”
“刘洋和桃花都不是小娃了,少说些,赶紧让娃们早些走,天不黑就能赶到地方。”陆安吸了一口旱烟说道。
“桃花长这么大没有出过远门,我多叮咛两句,放心些。”
看到父母开始斗嘴,桃花向刘洋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出了门。等坐上了自行车,桃花才大声喊道:“爸,妈,我俩走了,不要担心。”
“你这个女子……”王小琴说着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桃花招了招手,刘洋把自行车骑得飞快,在前面不远处转了个弯,两个人就从王小琴的视线里消失了。
王小琴一转身,发现陆安站在自己身后,眼睛看着桃花离去的方向。
“你不是说桃花大了,不用担心么,那你这是看啥呢?”
“我不是看桃花,我看日出呢!”
“看日出,看把你能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王小琴忍不住笑出声来。
“队长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刘洋和桃花同岁,只比桃花大了六天,两家距离不远,从小一起长大,桃花总是直呼其名,从来不把刘洋叫哥。
“桃花,快喊我哥,我带你到处逛逛,不喊哥,我就把你卖到北原去。”
“我就是不叫,你把我卖了,看你回来咋跟你舅交代?”
就这样,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出了秦岭。
找了处视野比较开阔的路段,刘洋把自行车停了下来,“桃花活动一下腿。”两人坐在路边,喝了口水,去上了个厕所,便又出发了。
快到中午了,刘洋看了看手表说:“桃花,时间不早了,咱俩去食堂吃晌午饭。”
点了两碗扯面,挑花找了个靠近门口的桌子坐了下来,面朝门口,正好能看见自行车,刘洋在对面坐了下来。
刘洋吃的快,吃完了就去外面的街上转了一圈。回来时,桃花也吃完了。
“我忘了带钱了,不过饭都吃了。桃花,你带钱么?”
“我带的钱是给大姑买礼物的,付了饭钱,买礼物的钱钱就不够了。”说着桃花就把钱拿了出来。
看着桃花为难的样子,刘洋扑噗一下就笑出了声,“钱我已经付过了,跟你开玩笑呢。”
刘洋是家里的长子,七岁开始上学。大高个,长得帅,爱开玩笑。为人精明,胆子大,从小就一个人山里山外的跑。
因为调皮,从小没少挨母亲的打,但是每次挨打,从来不哭,只是一味的傻笑,母亲也拿他没办法。
刘洋看了看手表,“两点了,咱赶紧走。快的话,六点就能到;慢的话,就要天黑了才能到。”
渭河大桥一眼望不到头,桃花从自行车上下来,走到桥边,看着宽阔的河面,“这是我见到最大的河,刘洋你看多宽呀!”
“以后带你去看长江,看黄河,比渭河大的多呢!”
过了大约有一个小时,到了闫良,桃花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火车,火车在铁轨上飞驰,比电影里看到的更加震撼、真实。
“桃花想坐火车不?等我挣了钱带你坐火车、坐飞机,去上海,去北京,到处玩!”
“你心咋那么大呢,能做到吗?”
“心有多大,就能干多大的事。你信不?”
“你真能吹”。
两人说笑着,又开始赶路了。上原是上坡路,只能推着车子走。挑花和刘洋都是山里长大的,走这点儿路也不算什么,比山路好走多了。
快走到原上的时候,经过了一段路,路两边地势比较高,就像是从一个黄土丘中间凿出来的。
不远处有一个窑洞,刘洋用手指着说:“下雨时,行人走到这里就可以去避雨。天热了也可以进去纳凉,刮大风时也可进去避风。”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望无际的北原上,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麦田,桃花感慨道:“难怪人都想往山外跑,路这么平,地这么大,这一年要收多少粮食啊!”
“要不然,就在这儿给你找个好人家?”
“这事,要你舅说了算,我如果嫁到这么远的地方,还还不把你舅气死了!”
“那个人是咱大表哥,强哥不?”
桃花顺着刘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是的。”
刘洋挥着手喊道:“强哥!”
壮实黝黑的强哥高兴的跑了过来,“我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害怕你俩跑错了路,就一直对路上看着呢。”
强哥家住的是三间大瓦房,房前的场院也很大,走了大约十多分钟就到了。
进了屋,一个七十多岁,干瘦、驼背的老太太,说话嗓门又大又亮,招呼着桃花和刘洋。桃花心想:这应该就是大姑的婆婆了。
相互问候了之后,桃花问道:“强哥,我大姑呢?”
“先喝一口水,休息一下,我再带你去见我妈。”
强哥的奶奶拿过来一包副食,打开来放在桃花和刘洋的面前,“娃,你俩先吃一点儿,我再去下面。”说着就去了厨房。
桃花起身去厕所,路过场院里的一个方型大坑,有一条小路通向坑底。桃花有些好奇,就走了下去。
到了底下,桃花看到四周有四孔窑洞,其中三个门都关着,只有一个门开着,里面好像还有人哼着小曲儿。
第十八章 种苞谷
桃花走过去往里一看,是大姑在炕上编草帽。“大姑!“
大姑抬起头,看到是桃花,高兴的说道:“是我侄女来看姑了!你咋来的?”
“刘详用自行车带我来的!”
“你俩真胆大,难怪都没给我说,可能是怕我担心。”说着大姑就要从炕上下来。
“大姑,你腿疼,在炕上歇着。我去叫刘洋。”
回到上面时,桃花看到强哥和刘洋都正在找四处找自己。刘洋看到了桃花就笑着说:“我俩还以为让人把你给拐跑了!”
“大姑要见你!”
再次来到大姑住的窑洞,桃花这才注意到大姑住的窑洞很暖和,也很干净,收要的跟瓦房里的小房间一样舒服。
坐了一会儿,刘洋对桃花说:“咱俩去一趟商店,买些东西。”
按照强哥指的方向,两个人很快就找到了商店。
刘洋买了一瓶草果罐头,一斤白糖,一斤饼干,一斤点心。
桃花买了一瓶桔子灌头,一斤白糖,一斤红糖,一斤麻饼。
第二天,吃过早饭,表姐带着桃花和刘洋在北原上四处逛。
看到大平原上不远处就有一个一两丈高的土堆,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风吹雨淋的缘故,土堆的顶部都比较尖。
挑花就问道:“姐,那些士包是啥呀?为啥下雨也垮不了?”
“那是东王陵。”
“为啥有这么多土堆?”
“为了防后世人盗挖,所以有很多是假墓,这样盗墓贼就很难找到真墓了。”
由于是借别人的自行车,加上学校的课程也不能落下太多。所以在大姑家待了两天,桃花就和刘洋返回了家。
吃过晚饭,桃花兴奋的给陆田和菊花说着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及大山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精彩和美好。
翻过年,桃花上初中二年级了。
上学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谷雨之后的一个星期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
学生们背着干粮和水壶,带着草帽,有的扛着镢头,有的拿着锄头,还有些人拿着砍柴刀、镰刀、耙子。
大家在老师的带领下,前去学校的农场种地,顺便给学校的灶上砍些木柴。
学校农场在一个叫大凹山的地方,那里是半植被的荒坡,从学校出发需要步行走两个小时的山路。
桃花扛着一把锄头,拿了一把镰刀。因为是新开辟的农场,平时没什么人去,所以山路两边的杂草长得很高,几乎已经找不到路了。
桃花走在最前面,边走边用镰刀割草,这样后面的师生走起来就容易多了。
走了大约一半的路程,来到了一处较为平整、开阔的地方,带队老师通知大家休息一会儿再走。众人便就地坐了下来,一边喝水、擦汗,一边聊天。
桃花往四周看了看,说道:“现在羊奶奶应该熟了,都注意看着,看周围有没有?”
经桃花这么一提醒,唤醒了大家肚子里的馋虫,学生们都开始动了起来。
走着走着,张克峰发现了一棵长满了“羊奶奶”的灌木树,高兴的大声叫到:“快来!我找到了,这棵树结的多得很,都熟了,红艳艳的。”
说着就去摘了几颗放进了嘴里。
周围的几个人也围了过去,一边摘一边往嘴里喂,“好吃,甜很!”
陆续有其他人也发现了好几树“羊奶奶”,附近的学生都围上去摘着吃。
桃花把头上戴的草帽反过来,用来装“羊奶奶”,等把草帽里面装满了,就拿给了后面没摘到的人吃。
学校农场地里的荒草很高,带队老师让高个子男生去砍柴,矮个子男生挖地,女生割草。
大家的劳动热情很高,半个小时后,三亩荒地的草就割完了。
带队老师把带去的玉米种子均匀的撒到了地里,然后男生就开始挖地种玉米。每挖几下,就需要把锄头反过来,把大土块敲碎。
看了看手表,带队老师说:“休息一会儿吧,大家把干粮拿出来吃午饭。”
于是,呼啦一下,学生们就都去地边阴凉处取干粮吃。
有人拿的是蒸馍,有人拿的是锅盔馍,有人拿的是包子,还有人拿的是黄糕馍,大家都相互交换着吃。
正吃得起劲时,突然有人问道:“桃花怎么不见了?”
“刚才看见她好像往树林那边去了。”
过了一会儿,桃花撩着衣襟走了回来。
“我开始看见树林中有几树结的很繁的羊奶奶,怕影响种地,所以就没说出来。”
等走到近前,桃花笑着说道:“快看,我摘了这么多,每个人都能分一点儿。”
分完了,桃花这才开始吃自己带的锅盔馍,身边的几个同学都把自己的馍分给桃花吃。
带队老师一边吃馍,一边清点人数,突然发现耿明明不见了,问了大家,但是没一个人有看到过他。
放下手里的馍,带队老师和同学们一起分头去找。一时间只听见漫山遍野都是呼喊耿明明的声音。
找着找着,桃花忽然发现一块大石头上架着一捆柴火,就走了过去细看。
原来这个大石头的顶部和侧面是向前延伸的,石头底部隔音效果很好,刚好能容一个人睡下。
“耿明明你咋一个人睡到这儿了?老师和同学们找不到你,都急死了!”
桃花的声音把耿明明惊醒了,耿明明揉了揉眼睛,看了桃花一眼,坐起来问道:“啥时候了?”
“晌午了。”
“我捆柴火,砍藤蔓的时候把手割伤了,心想也种不成地了,就在这里休息,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你倒是会选地方,在这睡觉确实是个好地方。让我看看你的手伤的严重不?”
“么事,一点儿小伤。”说着,耿明明就把自己受伤的手藏到了身后。
“还在流血呢。”桃花拉过耿明明的手看了一眼,然后就在不远处扯了一把黄蒿地经草,用石头砸碎后,在手心里揉了揉。
“放到伤口上,用手按着。”桃花掏出手帕,给耿明明包扎伤口。
带队老师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了意外。”
“老师,对不起。”
带队老师刚要发火,看到耿明明的手受伤了,就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还吃没干粮吧?手伤的严重不?”
“不要紧,桃花已经给我包好了。”
耿明明站了起来,拉了一把老师,对大家说道:“都到种地那里去,我今个带了好吃的。”
到了地边,耿明明在一个树权上取下自己放干粮的包,取出了十个糖坨坨馍。
“早上走的时候,我妈说难得跟同学们坐到一起吃饭,就让我多装了几个,大家分了都尝一尝。”
耿明明给自己留了三个,其它的七个让桃花分给大家。
每个人都掰了一小块,虽然吃的不过瘾,但是心里很高兴。
吃完干粮,又休息了一会儿,带队老师和男生开始轮流挖地。女生们在种过的地方,用耙子把草根耙出去,把地里的大石头也捡了出去。
忙活了两个小时,终于种完了三亩地的玉米。
休息了二十分钟,带队老师说:“高个子的男生把柴掮上,个子小的男生把农具拿上,女生把自己带来的农具拿好,下山时都小心些,一定要注意安全。
现在桃花点一下名,准备下山。”
点到熊文礼时,没人答到。
众人找了大约半个小时,还是没找到。
第十九章 不一样的五一劳动节
这时有同学说:“熊文礼家好像就住在这座山背后,是不是回家去了?”
找来和熊文礼同一个队的学生询问,那个学生说:“我没来过这个地方,但是知道他家确实住在山后的梁上。”
刘猛走过来说道:“我去过他屋,离这儿不太远,张克强你跟我一块去他屋看一下,看熊文礼是不是回去了。”
时间过去了四十分钟,已经快五点了,再不下山,就只能摸黑下山了。带队老师刚准备让大家下上,然后自己和两名年龄大一点的男生留下来等刘猛他们。
这时刘猛、张克强、熊文礼三个人从一座小山包后面了走出来,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
“熊文礼,你回家也不打声招呼,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带队老师生气的说道。
“对不起,老师。我掮柴的时候,往下一蹲,裤裆的线开了,怕大家笑话,想着离家不远,我就自己回家换了一条裤子。”
“你说你这些娃们……算了,都安全就好,不许中途再有人离队了,下山吧!”
桃花走在最前面,带队老师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掮柴火的学生到了溜柴道跟前,就把捆好的柴火放在上面,柴火稍朝上,柴火粗的另一端朝着山下的方向。
人站在前面,拉着柴火,沿着溜柴道往下跑,很轻松的就到了山脚下。
这会儿,走路下山的人还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山下。
等全部人都回到了学校,太阳已经落山了。
带队老师又点了一次名后,说道:“附近的学生现在可以回家了,路上注意安全!住校生,吃完晚饭,早点回宿舍休息。
下周的作文题目是《种苞谷》,到时候看谁写的好。”
陆坤买了一辆自行车,每天都会骑着在村子里转几圈。
桃花也想骑自行车,而且想在五一劳动节那天骑着自行车去赶集,只是想想,桃花就莫名的兴奋。
于是,她和村里三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商量好了,打算一起学习骑自行车。
桃花想跟二哥借自行车来学,但是自己没骑过,一开始难免会摔跤,总会有磕磕碰碰。所以好几次桃花站在二哥的新自行车前看了很久,却最终都没有开口。
新自行车太漂亮了,桃花也不清楚是怕二哥不肯把心爱的自行车借给自己,还是因为自己太喜爱这辆自行车了,生怕自己不会骑把自行车搞坏了,哪怕只是一点点损伤。
正当桃花左右为难的时候,小舅舅王小宝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挑花家来。
桃花知道舅舅最喜欢自己了,于是就笑着说道:“小舅,我想学自行车,你可以教我不?”
“好呀,现在就去大路上学。”
“路上人太多了,我害怕不小心会撞到人,咱去河对面队上的仓库大场院里学吧?”
“行。”
王小宝推着自行车,边走边和桃花说道:“学骑自行心不要慌,自行车只要跑起来了,是不会那么容易倒的。把车头扶稳,眼睛要看着路,不能总盯着车头。”
生产队的大场院是用来碾小麦、打黄豆用的,面积有一亩地大小,地面很平整。现在不是农忙季节,所以就闲置着。
首先学习溜车,桃花左脚踏在自行车左脚踏板,右脚向后蹬地,双手握着自行车的把手。试了几次,桃花就能滑出一米远的距离了。
又绕着场院溜了几圈,桃花就逐渐掌握了溜车前行技巧。
接下来就学习上车和骑车。
“你别害怕,我会在后边一直扶着。”
一开始桃花心里有些害怕,两只手死死地攥着车把手,眼睛时不时的就想看一下车头。
一圈、两圈……六圈,王小宝在心里数着。看着桃花骑的渐渐熟练一些了,王小宝就偷偷松开了手。
桃花越骑越起劲,得意极了。
“小舅,有你扶着我一点都不怕…..”桃花一回头,发现王小宝根本没有扶着自己,心中一慌就摔倒了,胳膊和膝盖擦破了皮。
“骑自行车,摔跤是难免的,不要怕摔,我学的时候,没有少摔跤,咱继续接着学。”说话间,王小宝校正了一下歪了的车头。
桃花渐渐的就不需要王小宝扶着了,但是还是有些紧张,两只手总是会用很大的力气攥着车把手。
没多久,和桃花约好了一起学习骑自行车的三个女孩子也来了,四个女孩就开始轮流学。
吃过中午饭,下午又学了三个小时,桃花掌握了在平路上骑自行车的基本技巧。
“桃花,你还要多练习,多骑自行车,这样慢慢熟练了,就能骑好了。刚开始骑自行车,速度不要太快,慢一点儿安全些。
另外遇到下坡路,要捏手刹。主要是捏后手刹,但是不要一下捏死了。
坡度大的话,就要前后手刹一起捏,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一下子把前手刹捏死。如果车速很快,捏死了前手刹,整个人就会直接从车头上面甩出去。”
“我记着了,小舅。”桃花依依不舍地送走了王小宝。
第二天是星期日,桃花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基本的骑车技巧,一大早便鼓起勇气跟陆坤说道:“二哥,我想今个练习骑自行车,你能不能……”
“我今个去医疗站就不骑自行车了,你骑的时候小心些。”
桃花高兴的跳了起来,然后约了另外三个女孩子一起练习骑自行车。
趁着早上乡道上的行人比较少,四个人骑得很慢,从桃花家门口开始一直骑了大约有一里地,没有一个人摔倒。
休息了一会儿,四个人掉了个头,又往回骑。往回走是上坡路,桃花就用力蹬自行车,等到了家门口回头一看,身子较为单薄的张小小摔倒了。
桃花把自行车停在路边,就跑过去看张小小,所幸张小小没有受伤。
青石岭是出了名的风大,这时一阵风吹过,桃花停在路边的自行车就被风刮倒了。
桃花急忙跑过去扶起自行车,一看车头上划了好几道印子,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二哥又该伤心了。
傍晚陆坤回来了,桃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摔跤了就是摔跤了,还要说是风刮倒的。”陆坤一边用抹布擦着心爱的自行车,一边说道。
星期一放了学,陆坤也回来了,桃花站在一旁看着自行车,也不说话。
等陆坤转过身时,桃花说道:“二哥,你昨天换的衣服,我都给你洗干净了。”
陆坤“哦”了一声,把自行车停放在场院里,就起身离开了。
桃花坐在自行车不远的石头上,看着自行车,略微有些失落。
陆坤在房间的角落里透过窗户看着桃花,过了一会儿,他走到窗前。
“我今个骑自行车,感觉车链子卡的很,桃花你给我帮个忙,给车链子上些油,然后骑着出去溜达两圈。我还有其它事情,没时间搞这些事。”
桃花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迅速给车链子打了机油,然后就迫不及待地骑上了自行车。陆坤看着妹妹高兴的样子,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从桃花学习骑自行车到五一劳动节正好是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只要有时间,桃花就骑着自行车在家门前的乡道上来回溜达几圈。
有一天,菊花说:“姐,你试着带我去供销社转一圈。”
“你上来。”菊花一坐上去,车头就扭了几下,吓得菊花赶紧抱住了桃花的腰。
“别害怕。”自行车歪歪扭扭的往前走了十几米后,渐渐的车头就不扭了。
“等我把技术练好了,五一那一天逢集,我带着你去逛集。”
“太好了!”
后来只要桃花骑自行车,就会让菊花坐在身后,和自己一起在附近溜达。
五一劳动节当天。
“菊花,我骑自行车带你去赶集。”
“等我一下,我跟咱妈要一毛钱。”
集市距离桃花家有二十里路,一路上赶集的人很多。有些人用扁担担着猪仔,有些人挑着鸡仔,也有人牵着小羊羔,还有人掮着一捆扫把,去集市上卖。
虽然政策还不允许个人私下买卖东西,但是那年月能够赚钱的路子实在太少,为了生计,乡民总是会想尽各种办法来增加收入。
集市上人来人往,用母亲给的一毛钱,两姐妹一人买了一根大麻花。一边聊天,一边到处逛。
有一段路人实在太多了,菊花和桃花就被挤散了。
第二十章 收割小麦
找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又遇到了一起。
桃花找到菊花时,正好碰到了村里花嫂,花嫂背着四岁的儿子,站在人群中气喘吁吁。
“花嫂子,你买啥呀?你过来把娃放到自行车上,看把你累的。”
“我想买个锄,找了半天,没有找到铺子。”花姐把儿子放在桃花推着的自行车的后座上,擦了把汗说道。
正说着话,就看到不远处有个人拿了一把锄头从一家铺子里走了出来。
到了铺子跟前,才发现这是一家铁匠铺,桃花和菊花等在门口,花嫂进去买了一把锄头。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三个人就准备回去了。
“花嫂子,看你抱着娃也挺累,你放心的话,我骑自行车给你把娃带上,你自己走路回去。”
花嫂看挑花是真心实意的,并不只是说客气话,就答应了。
等离开了集市的街道,人就没那么多了。桃花让小孩用双手抓着车头,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
然后自己慢慢的骑着自行车,让菊花跳上自行车的后座。可菊花胆子小,不敢跳。
桃花只好自己先骑在自行车上,左脚踩着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右脚踩着脚踏板,停在那里,然后让菊花直接坐在后座上。
等菊花坐好了,桃花左脚用力蹬了一下大石头,自行车就滑了出去。
一路上有好多人都用惊讶的眼光看着桃花,“这姑娘胆子真大,敢带两个人。”
回到了家里,王小琴说道:“你把人家娃摔了咋办?胆太大了!”
“妈,没有金刚钻,就不揽这瓷器活。”其实桃花心里还是挺后怕的,只是她天生胆子大,又喜欢帮助别人。
那时候,山里骑自行车的女人没有几个。桃花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买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
小麦成熟了,学校放了一个星期的夏忙假。
收割小麦必须要及时,要趁着晴天抢收、碾晒。
如果被雨淋了,麦粒就会发芽,磨成的面粉看起来就不白,做成馒头吃到嘴里黏糊糊的,很难吃。做面条的话,下锅就会断。
桃花放假回到家,父母哥嫂都去给生产队收割小麦了。
“菊花,你跟陆田在家写作业,我去自留地看看咱家的麦子熟了没?”
阳面地里的小麦成熟的早一些,阴面地里的小麦成熟的晚一些。
提着装满了脏衣服的竹笼,桃花来到屋水河边,清清的河水倒映着柳树,几条小鱼在水中欢快的游来游去,真是美极了。
桃花在柳树下修了个水潭,把脏衣服泡了进去,然后用一块石头压住了竹笼。
为了方便过河,村里人就在河水浅的地方,把大而平的石头排成一列,横跨整个河床,这样就不用绕道去过桥。
自留地在河对岸,桃花踩着列石过了河。一阵凉风吹过,田里面金色的麦浪此起彼伏。
桃花伸手抓住一个麦折下来,在手上揉了揉,用嘴吹掉麦糠,看见麦粒圆鼓鼓的,心理很高兴。
但是麦秸还泛着绿色,因此需要再晒一天太阳才可以收割。
桃花在河边找了一块长方形的石板,把石板斜起来,一头放在水里,一头放在水潭的边沿,当作搓衣板来洗衣服。
晾晒完衣服,父母哥嫂放工回来了。
“桃花,咱自留地里的麦子咋样了?”陆安装了一袋烟,点上火问道。
“我刚从自留地回来,今个再晒一天,明个就能收割了。”
“那行,明个我起早些,上工前就把自留地的麦子割完,在地里晒着。放工以后,我再去掮回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陆安就已经将磨好的刀片,安装到了木柄的镰床上。
看到桃花也起来了,王小琴说道:“你起这么早干啥,再去睡一会儿。”
“我想跟你和我爸一起收割麦子。”
“那你去穿一件长袖子的衣裳,省得到时候胳膊被麦芒扎了。”
走在去自留地的路上。
“割麦子,要先用镰刀把麦子揽到自己跟前,然后用左手抓住,用右手拿着镰刀顺着麦秆的根部将麦子割断。
大人割麦子有经验,所以一次揽的麦子比较多。你刚开始学,每次就少揽些,一把一把的割,麦茬要割的整齐些。”
王小琴打死了一只飞过来的蚊子,在河里洗干净了手,继续说道:“麦子割的整齐,掮回去放在场院里用枷打的时候好翻场,也能打干净。”
母女两人来到地边时,陆安已经割完了一溜儿小麦,并将小麦整齐的铺在麦茬上。
学着母亲的动作,桃花也开始自己收割小麦,但是一开始总是有漏掉的小麦没有割到。
“不要心急,一次少揽些,够抓一把就行了,熟练了自然就好了。”
慢慢地桃花就割的好一些了。
“桃花,你看着。”王小琴抽了一把比较高的小麦,分成两份,然后把麦穗交叉着拧了两圈,并轻轻一拽,这样就做好了用来捆小麦的腰子。
王小琴把麦腰子放在了地上,然后将割好的小麦一把一把的放在上面。这样一来,小麦在地里晒一天,麦腰子也不会干,捆小麦时就不容易断。
桃花也照着做了一个。
“就我桃花能行,不管干啥,看一眼就会。”王小琴满意的笑着。
花了半个小时,三个人割完了地里的小麦。
吃过早饭,桃花用上午剩余的时间来做老师布置的作业。
下午,桃花、陆田、菊花三个人用土把场院里的坑填好,并压平了,将四周的杂草也清理干净了。
“菊花,你留在家里,留意有人来歇店。”
“陆田,你过半个小时,到自留地来帮忙掮麦。”
桃花来到地里捆小麦,试了好几次,不是放的太多,麦腰子不够长;就是放的少了,捆不紧。
村里一个大姐去自家的自留地捆小麦,正好路过桃花家的地,就给桃花示范着捆了一捆小麦。
学着大姐的样子,桃花跪在麦捆上,用力拉麦腰子两端的麦杆,拉紧后将麦秆交叉拧两圈,然后把长出的部分塞到麦捆里,这样就捆绑紧了。
“你学啥就是快,一遍就学会了。”
“姐,多亏你帮忙,要不然我还是不知道咋样捆,耽搁了你不少功夫。”桃花笑着说道。
“么事。”
大姐离开后,桃花把所有的小麦都捆好了,一共三十六捆。
桃花和陆田,一开始一人一次掮一捆小麦,后来就一次掮两捆。傍晚陆安和王小琴回来时,发现所有的小麦都已经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场院里了。
看着桃花和陆田脖子被麦芒扎的红了一大片,王小琴说道:“谁让你俩去掮麦的,你爸跟你哥几个来回就拿完了。”
“掮麦的时候记得把旧衣裳垫到肩膀上,这样就能舒服些。”陆安抽着旱烟笑着说道。
陆安和王小琴起了个大早,在场院里铺晒小麦,桃花也悄悄起身来到了屋外。
“放在边上的麦子,麦秆朝外,麦穗朝里。铺第二道麦子,麦穗对着麦穗,麦秆对着边上那一道的麦秆。后面铺的时候都是一个道理,这样打的时候好打,也好翻边。”
吃过午饭,趁着上工前的空隙,陆安、陆坤、王小琴三个人,顶着烈日,一人拿一个枷开始打小麦。三个人按顺序一人打一下,配合的很默契,只听到富有节奏感的“啪嗒”声。
枷是以前农村用来脱粒用的农具,由一个长手柄和一组由平排木棍组成的敲杆构成,并将敲杆用旧衣服撕成的布条裹住,然后用来拍打谷物,使子粒掉下来。
用枷打场多在午饭后进行,因这时阳光强烈,麦穗或豆荚被晒得焦脆,很好脱粒。
“妈,把枷给我,让我试试,你来翻麦子。”桃花在一旁说道。
“那你就一个人打,刚开始你跟你爸和你哥打不到一块的。”
“我试一下。”
陆安打了一下,陆坤打第二下。桃花性子急,在陆坤的枷收回一半的时候,自己就打了下去,麦穗没打到,却直接打在了陆坤的枷上。
桃花这才相信了母亲的话,“爸,二哥,你俩打吧,我一个人打一会儿。”
来到另一边,桃花举起枷打了下去,谁知枷的敲杆没翻过,直直的栽了下去,大家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退学
桃花把枷放在一旁,一边和母亲翻小麦,一边观察陆安和陆坤使用枷的方法。
过了一会儿,父母和二哥上工去了。桃花又拿起枷试着打了几下,嘴里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打,我学会了。”
陆田和菊花觉得打小麦也挺有意思的,就跟着一起学。三个人你一下我一下,打完一遍,翻一遍,然后等太阳晒一阵,就接着再打一遍。
晚饭后,一家人就用木叉把麦秸秆挑到了一边,用扫把将表层的麦糠掠去,然后将麦粒扫成一堆。
王小琴使用簸箕,陆安使用筛子,进一步将麦粒中混入的麦糠除去,桃花拿着扫把及时将清理出来的麦糠扫到旁边。
借着月色,一家人忙活了大半夜,终于将所有的麦粒都收拾干净了,桃花也学会了使用簸箕和筛子。
躺在炕上,只听到屋水河边传来的阵阵虫鸣和蛙声,再无其它声音。
“她爸,你这个人一向都是嘴硬心软,这几天咋就舍得让三个娃干重活了?”
“娃们慢慢都大了,适当的干些活有好处,技多不压身,现在苦些累些,对将来有好处。”
早上太阳一出来,桃花就带着陆田和菊花,把装在袋子里的麦粒倒在了竹席上晾晒。
“姐,端午就有新麦面吃了!”
“姐,我到时候要吃纯白面馒头!”
初二下学期期中考试刚刚结束。因为考了全年级第一,桃花兴冲冲的跑回了家,还没进到屋里,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来到房间里面,她惊讶的发现,母亲没有去上工,却睡在火炕上偷偷抹眼泪。
“妈,你咋啦?”
“我前几天就觉得浑身的关节发痒发疼,一直以为是天气变冷,感冒了引起的。就没在意。谁知今天早上就无法起身下床了,疼的难受!”
“医生看了,咋说的?”
“老中医说是重度内风湿,慢性病,开了几副中药让慢慢调理。”
说话间,陆安端着熬好的中药走了进来,眼睛红红的,“你妈这些年跟着我受了不少苦,没黑没明的干活,这才把身子给累垮了。”
桃花把一床被子卷好,扶起母亲靠在上面,然后从父亲手里接过药,一勺一勺的喂给母亲喝。
“妈,你想吃啥,我给你做去。”
“你爸做了浆水鱼鱼,我已经吃过了。你也赶紧吃去,下午还要上学呢。”
下午来到学校,桃花就跟班主任李老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桃花读初二,菊花读初三,陆田读高一,虽说三个人都很节省,但是也需要不少开销。
王小琴的病,陆安心里很清楚,一时半会儿是很难好的,甚至以后都不会痊愈了。
为了多挣些工分,陆安就把给生产队饲养耕牛的活揽了下来,三头母牛,四头公牛。辛苦是辛苦,但是放七头牛,一年下来就可以挣到两个男劳力全年劳动日的公分。
陆安圪蹴在大门口抽旱烟,一口紧赶着一口。
桃花从学校回来,看见父亲的烟袋锅里面的烟丝已经燃烧完了,火也灭了,但是父亲却还是在不停的吸着。
“爸,爸。”
陆安被桃花这么一喊才回过神来,在鞋帮上磕了磕烟灰,问道:“桃花,你咋回来了?”
“我妈都这样了,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所以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我跟你妈商量了,准备把你外婆接来,照顾你妈一段时间。等你妈好些了,能给咱做饭了,再让你外婆回去。”
“我外婆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再说也扶不起我妈呀!”
“还是我桃花知道心疼人,我耽搁我女子上学了。”王小琴用手抹着眼泪在里屋的炕上说道。
“妈,只有你病好了,我才能安心上学。”
“我去给牛铡草了。”陆安说完转身出去了。
桃花抱了些柴火进到屋里烧炕,等炕烧热了。她打来一盆温水,关上房间的门,帮母亲擦洗完身子,并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接着,桃花开始给母亲按摩胳膊和腿,虽然王小琴觉得有些疼,但是按摩完之后,还是感觉舒服多了。
“桃花,你歇一会儿,你头上都出汗了。”
“妈,我听我同学说,她屋有个亲戚和你得的病一样,吃了好多药,效果都不明显,最后用了一个偏方治好了。
我详细问了一下,说是用醋把麦麸拌好,炒热后,装到一尺长的纱布袋里面,敷在全身的各处关节上,等凉了就取下来,一天敷两次。”
桃花照着这个办法,坚持了一个月,终于有了效果,王小琴能够自己端着碗吃饭了,但是腿还是不能动。
“桃花,你都一个月没有去学校了,妈现在手能用上一些劲了,还是让你爸把你外婆接来住一段时间,你不能耽搁时间太长了。”
“也行。”
陆安去了一趟桃花的外婆家,却是一个人回来的。原来桃花的外婆摔了一跤,现在虽然好点了,但是依然行动不便。
因为王小琴身体有病,王小宝怕姐姐担心就一直没有说起这件事。
桃花放学回来,得知了外婆的情况。吃晚饭时,她一句话都没说,只吃了几口饭,就说自己不饿不吃了。
等家里人都吃完了饭,桃花就去洗锅洗碗。平常很快就洗好了,但是这天洗了很长时间,桃花还在洗。
菊花进到厨房一看,原来姐姐手里一直在不停地洗着同一个碗,而她自己去并没有发现。菊花刚准备提醒姐姐,却被父亲制止了。
陆安又抽完了一袋烟,桃花才从厨房里出来。“爸,我出去一下,迟一会儿回来。”
桃花出了门朝着屋水河的一处河湾走去,菊花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陆安跟在菊花的后面。
这处河湾离青石岭有些距离,就算在这里大声叫喊,村子里也是听不到的。
桃花沿着河岸拐了个弯儿,走进了河湾,就从桃花和陆安的视线里消失了。菊花想要跟过去,陆安一把拉住了她,并示意她找块石头坐下。
陆安装了一袋旱烟,圪蹴在地上抽了起来。
这时河湾里传出了桃花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绝望的哭声。
菊花有些害怕,看父亲并没有过去的意思,就挪到了紧挨着父亲的一块石头上坐下。
第二十二章 参加基建连(一)
“老天爷,你怎么就对我这么狠心呢!我陆桃花哪一点做的不好,要遭受这样的惩罚?
做家务、干农活、读书,我哪一样做的比别人差?为什么我想上学读书就这么难?
我妈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为什么让她得这种病?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外婆也生病了?为什么?为什么?
老天爷,我觉得你就是不公平,你对我陆桃花太不公平了!”
陆安听着桃花说的这些话,心如刀绞。
心中说道:桃花,你不要怪爸狠心。你二哥要去卫校进修一年,这对他来说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改变命运的机会。陆田和菊花都比你年龄小,书也读的很好。
你今年已经十八了,村里很多像你这个年龄的女娃都已经结婚了,所以照顾你妈的事情就只能由你来承担了。
借着月光,菊花看到父亲流泪了,自己也忍不住留下了泪水。
第二天,桃花就去学校退了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个爱说爱笑的桃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闷头干活的桃花。
吃过晚饭,两个歇店的客人圪蹴在堂屋,聊天的过程中提到五岭北边的村子里有一个老中医用草药泡药酒,治好了不少病人,尤其是治疗风湿效果最好。
桃花跟客人详细问起老中医的情况,但是两个客人都表示这些事是自己听别人说起的,并不是很清楚老中医的具体地址。
不过他们也表示,老中医的名气很大,到了五岭北边,只要一提起老中医,大家肯定都知道。
天刚放亮,桃花就起床给母亲喂了药,并用装着麦麸的纱布袋进行了热敷。做完这些,桃花叫上陆田就出发了。
两人一路上边走边打听,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找到了老中医。
老中医详细询问了王小琴的病情和症状后,包了三包药材给桃花,“女子,拿回去用五斤白酒泡半个月以后,一天给你妈喝一两。”
为了能够早点回去泡药酒,姐弟俩一路小跑,饿了就吃随身带的锅盔馍,渴了就喝些山泉水。等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泡好了药酒,桃花把罐子放到了大木柜盖子上靠墙的地方。
姐弟俩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两碗饭,这才觉得脚有点儿疼,脱掉袜子一看,两人的脚底都起了血泡。菊花用针帮着挑破了血泡,把淤血给放了出来。
半个月后,桃花倒了一两药酒让母亲喝下。
就这样,桃花每天给母亲喝一两药酒,用装着麦麸的纱布袋热敷两次,并按时喂药。
五十天后,王小琴可以扶着墙壁慢慢走几步了。
天气好的时候,桃花就扶着母亲去门口晒太阳,空闲的时候就给母亲按摩。
到了过年的时候,王小琴虽然身体还是很虚弱,但是已经能够自己走到厨房给桃花帮忙做饭了。
看到母亲一天天好了起来,桃花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一些。
夜深了。
“能有这么孝顺的一个女子,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我这一辈子知足了,就是把娃耽搁的念不成书。”王小琴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屋子里一片漆黑,看不清陆安的脸色,空气中只剩下抽旱烟时嘴巴发出的声响。
王小琴在桃花的细心照料下,病情日益好转,虽然还不能参加劳动,但是做饭和做日常家务已经没有问题了。
桃花去供销社买肥皂,回家时路过公社,看到大门口的外墙上贴着一张号召中青年参加基建连大会战的宣传单,主要的工作内容包括两个方面:
一是加宽路面,把单车道改成双车道;
二是改变河道,增加耕地面积。
年龄要求:十八至四十岁。
选取范围:百家山公社所有符合条件的中青年。
在传单的最后面写到:表现优秀的积极分子可以入团、入党,工厂招工时,优先推荐。
看到这里,桃花眼前一亮,积在心头多日的阴郁一扫而空。
“在农业社干活就行了。
修路那可是要放炮开山的,加宽路面,抬石头,都是重活,小伙子都不一定能扛得住,太累人了,还是不去的好。”王小琴看着桃花说道。
陆安吸了一口旱烟,“开山操心的很,上河大队就有人被石头砸死了,不准去。”
“表现好的,能入团,还能进工厂呢!”桃花说这句话时,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亮光。
“那好事轮不到咱,不要去。”
桃花见父母都不准自己参加,就没再说话,转身去厨房做午饭。
吃过饭,桃花来到公社详细了解了参加基建连的各种事项,确定自己符合报名条件后,就当场报了名。
“妈,我报名了,后天就去上工,先修咱青石岭这一段路,晚上我还是回家睡。”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大人的话都不听了!”王小琴生气的说道。
“去试试也好。”陆安的声音不大,却毋庸置疑。
第三天一早,挑花穿了件灰白色的上衣,蓝色裤子,虽然都穿了两年,但洗的很干净。
脚上穿了一双黄胶鞋,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围巾,显得格外精神。
出门时,陆安塞给桃花两个鸡蛋,“把鸡蛋吃了,要不然不准去。”
“爸,以后不要给我煮鸡蛋了,留着给我妈补充营养。”
“你每天吃两个,不吃就不准去基建连。”
桃花留着眼泪吃完了鸡蛋。
基建连工地在青石岭村子西边的拐弯处。路的一边是石头山,另一边是屋水河。路面比河水高出两丈多,要加宽路面就只能破山石。
那时候没有工程机械,全靠人力施工,工程难度非常大。
工地上红旗飘飘,横幅上写着“让高山低头,让河水让路。”
公社领导讲完话后,基建连雷连长开始点名,也借机让大家相互认识一下。三十个人中,大多数人桃花都认识。
雷连长让人把工具车推了过来,里边有铁杠子、铁钎,以及四磅锤、六磅锤、八磅锤。
一个小组三个人,其中一个人扶着铁钎,另外两个人用铁锤砸,打炮眼。
雷连长安排有经验的人给大家做了示范,间隔两米打一个炮眼。
桃花这一组,另外的两个人分别是:刘启民,男,四十岁。卫稳,男,二十一岁。
“女子,你来扶铁钎,我俩抡铁锤。”刘启民对桃花说道。
一开始,桃花心里有些还怕,总怕自己的手会被砸到,所以就扶不稳铁钎。
砸了几下,刘启民停下来说道:“你别害怕,我俩都干过这活。你扶稳了,铁锤才不会砸偏。”
听了这话,桃花将信将疑,大起胆子,闭着眼睛,用两只手扶着铁钎。
刘启民和卫稳口里喊着“嗨嗨”的号子,一人一下,抡着铁锤把铁钎一点儿一点儿砸进了岩石里面。
桃花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彻底放心了。
过了一会儿,三个人停下来休息。看着刘启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桃花说道:“叔,一会儿让我来试着抡铁锤吧?”
“也行,你力气小,去拿个四磅锤。”
刘启民抽完了旱烟,双手扶着铁钎。桃花说道:“卫稳,你先砸,我跟着。”
桃花和刘启民换着扶铁钎,经过一个多小时,终于把炮眼打好了。
所有的炮眼都打好了以后,雷连长安排人员开始装填炸药。
四个警戒员远远的拦住了路上的行人,并用喇叭通知在地里干活的社员尽快躲避。
炮眼沿着山体排成了一线,为了安全起见,两名手脚麻利的年轻小伙子作为放炮员,从居于中间位置的两个炮眼的导火索点起,依次向个相反的方向逐一点燃,点完后就飞快的跑开了。
众人看见放炮员跑过来了,就赶紧捂上耳朵。一连串轰隆隆的巨响之后,就是“哗哗”的山石滚落声。
基建连的人躲在离工地较近人家的房子里,房顶上传来瓦片被飞石击碎的“啪啪”声。
过了十五分钟,连长用喇叭喊道:“放工吃饭!”
下午,大家带上抬石头用的铁丝络子,木头杠子。
搭处(一根和自己肩膀高低差不多的木棍,木棍上方保留着一个截短了的y形树杈,抬石头的中途,累了可以把杠子放在上面,休息一会儿)。
以及架子车、铁锨、头等工具,去搬放炮后滚落的山石。
桃花找了一副铁丝络子,拿了一个杠子,对邻村一个叫贾红的姑娘说道:“咱俩高低差不多,搭伙抬石头吧。”
第二十三章 参加基建连(二)
“嗯,行。”贾红打量着桃花犹豫了一下,然后拿了几个搭处跟自己的肩膀比了比高度,最后从里面选了两个。
“大家都看见了,山上滚落的石头已经把路堵死了。咱们得尽快挪一条道出来,方便行人通过。”
雷连长说完了,大家就分头行动了起来。力气大的搬石头,力气小的用铁锨铲碎石。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清理出了一条能够容一个人通过的临时通道。
要完全清理完堵在乡道上的石头,还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选了一块估摸着两人能够抬得起的石头,桃花和贾红带猫着腰处,拄着搭处,口里喊着“一、二,起”,两人同时用力就抬了起来。
沿着-条临时修建的小路,两人将石头抬到了屋水河河边,放到指定的地点用来垒河坝。
放炮时,山_上跨下来的树,也被人拉到了连部,用来烧火做饭。
放工后,桃花回到家,泡完脚,在炕上倒头就睡,没多久就想起来响雷般的鼾声。
“女子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重的活,看累成啥样子了。”黑暗中,王小琴躺在炕上对陆安说道。
桃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睁开眼睛时感觉睁不大,而且觉得浑身酸疼,试着攥了攥拳头,手指僵硬,无法握成拳头。桃花生性倔强、要强,一声没吭。
“不行的话,就别去了。”王小琴在旁边说道。
“妈,我不去的话,还不得让人笑话,才干了一天活就当了逃兵。我能坚持下来,么事。”
“去吧。”陆安递给桃花两个煮熟了的鸡蛋。
看着桃花不自然的走路的样子,王小琴忍不住埋怨道:“你不但不劝劝桃花,咋还支持呢?”
“桃花自从书念不成了,整个人都变了,一天闷着头不说话。
你看这几天一说参加基建连能够被优先招工,一下子又变成回原来的样子了,娃这是心里有了盼头!”
“招工这事情基本上就不可能,没有几个名额,到时候落空了,不是对娃打击更大。”
“到时候再想办法吧,桃花不容易。”陆安抽着旱烟不再说话。
桃花忍者疼坚持了一个星期,慢慢的适应了,身上不但不疼了,反而觉得自己更加有力气了。
从一开始用的四磅锤,换成了六磅锤。半个月后,桃花已经可以抡八磅锤了。
吃完饭,休息的时候,雷连长把桃花叫到连部会议室,“你写一个入团申请,到五四青年节就能带上团徽了。”
“谢谢连长!”
桃花有写日记的习惯,她在日记本里写着这样一段话:
我疼痛时就咬咬牙,我害怕时也会哆嗦。但我没有退缩,只有坚持才能证明自己,我相信好运会降临到我头上,我等待着,我将迎接每一个美好的明天!
炸山修路已经一个多月了,关于上河大队李富贵意外死亡的议论渐渐平息了下来。
王均年,一米六的个子,二十出头。小伙子做事很积极,抢着要当放炮员,这天是他第一次放炮。
放炮员高旺来到中间位置的炮眼跟前,看到王均年还没有过来,有些纳闷,就大声催促道:“均年,快到中间来!”
王均年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因为其它原因,他并没有理睬高旺。
高旺非常着急,想要跑过去把王均年拉倒中间的位置来,可是远远的看到他已经火打着了,就要去点最边上一个炮眼的导火索了。
“别点火,先从中间点!”
王均年抬起头朝高旺笑了笑,俯下身就把导火索点着了。
“点完,快点跑!”
高旺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开始从中间开始点自己那半边炮眼里的导火索,点完就跑开了。
王均年点完时,站在中间的位置,一时不知道往那边跑才好。犹豫了一下,他就跑向了自己开始过来的方向。
可是时间已经不够了,没等他跑出警戒线,炮就响了。
王均年瞬间就被震得倒在了地上,匆忙中他用两只胳膊护住了头部,炮声连响了十下,他的身上到处都是小碎石。
警戒员跑上前一看,王均年的背部已经渗出了血,牛吼一般的大声叫喊着:“快来人!王均年出事了!赶紧把架子车拉过来,把人往卫生院送!”
到处都是石头,架子车过不去。四个小伙子抬着他放到了架子车上,赶了二里路来到了卫生院。
医生刚准备给王均年检查,“快给我包扎。”听到王均年的声音,大家暗暗松了一口气。
经过两个小时的手术,王均年脱离了生命危险,从他背部和臀部取出了一盘子的小石子。
护士端着取出来的带血的石子从手术室里出来,众人只是票了一眼,就吓得不敢再去看了。
雷连长叫住护士,问道:“人情况咋样了?”
“都是皮外伤,么事,就是屁股被砸的没肉了,得趴着养几个月。”
听到这话,大家的心才完全放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王均年挂着吊瓶被推了出来,将被送往县医院输血。
看着王均年惨白的脸,大家心里为他捏了把汗。
可是他却挤出了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说道:“都回去吃饭去,我没事,就是屁股坐不成了。”
众人被逗得一阵大笑。雷连长安排了两个人陪同王均年去县医院输血,带着其他人回了连部。
“现在临时开一个会,今个的事大家都亲眼看到了。我再强调一遍,凡事都要注意安全!以后谁都不能违反各项安全规定!”
说完话,雷连长喝了一口茶,把大搪瓷缸子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
大家拿上工具赶往工地,前去清理上午放炮炸落的石头。
桃花和贾红,边走边聊着上午发生的事情。
“还好砸的是屁股,如果砸到头上,就没人了。”
“真是算命大。”
警戒员在旁边也说道:“把我的魂都吓掉了!”
高旺凑过来说道:“不知道咋想的,喊都喊不住!”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议论了起来。
“本来今个是安排我去点导火索的,王均年抢着要去,说他比我跑得快,这下可有几个月的罪受了。”
“这还算命大,总算把命保住了。”
“王均年是家里的独子,看这事多悬的。”
“事情就到此为止,大家不要再议论了,一定要引以为戒,干活的时候多注意安全。”雷连长冲着大家说道。
桃花和贾红一个拉架子车,一个在后面推。架子车里面装的是碎石和沙土,用来填充河坝和公路之间坑里的空隙。
快到坑边时,两个人调转车头,把架子车改拉为推,然后借用助跑冲过去。
“一、二,起!”
喊着号子,两人把架子车辕用肩膀猛的扛了起来,一下子就把车子里面的沙石全部倒了进去。
连续拉了三车,两个人配合的越来越好了。
倒第四车沙石的时候,桃花和贾红有点用力过猛,整个架子车都冲进了坑里。
桃花急忙朝着垒河坝的人挥手,并大声喊叫,示意他们赶紧避开,同时用手死死地拉住架子车上的拉绳。
瞬间,桃花就连同架子车一起掉了下去。架子车翻了过来,把桃花扣在了下面。
第二十四章 人人有金口,越吃就越有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都吓坏了,等回过神,便急忙跑过去将架子车抬到一边,把桃花拉了出来。
桃花满身都是灰土,脸上、手上有一些细小的划伤。“我没事。”桃花笑着对大家说道。
“桃花,你走两步。”
说着贾红就扶着桃花走了几步,桃花觉得胳膊有点疼,卷起袖子,看到左手臂青了一块。
拍了拍身上的土,桃花说道:“大家都去干活吧,我真的没事,就是一点轻微的划伤和碰伤。”
“你又给我收了一次魂,回去换一身衣裳,把伤处理一下,以后干活小心些!”雷连长捂着胸口说道。
经过整整八十一天的艰苦劳动,青石岭唯一的一条道路由单向单车道,变成了双向单车道。完工时,基建连所有的人都哭了。
开完总结大会、庆功大会,雷连长说道:“在拓宽道路的战役中,大家都表现的很好。
接下来我们将要开赴改河道的工地,希望大家在改河修地的战斗中,再接再厉,取得更好地成绩!
明天放一天假,大家好好休息!后天开赴我们的新战场屋水河南湾子。
好,散会!”
这次路面加宽工程完工后,乡道就升级成为县道了,为了确保工程的顺利实施,沿线每个公社都组建了一个基建连。
看着这条费尽艰辛才修好的路,桃花感慨的说道:“等咱们老了,就有故事讲给后人听了,这条路是咱们用肩膀、双手,一点点修出来的。”
“是啊,肩膀和手都磨出茧子了。路是修好了,可惜李富贵把命搭上了,王均年也受了重伤。”贾红目光如水。
傍晚,有一对母女来桃花家歇店。两人一路翻山越岭,已经赶了很久的路,显得非常疲倦。
母亲五十一岁,个子不高,头发花白、干涩,且有些凌乱,看上显得很苍老。
女儿二十岁,一米六的个子,长的白白净净,梳着两个大长辫子,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
她大大的眼睛,看上去很神采,人显得很机灵。从走路的样子看得出来,是一个急性子的人。
桃花招呼着母女两人进到屋里,打来一盆温水,拿了一条毛巾,递过去,“婶儿,你俩先洗个脸。”
母女两人洗完脸,喝了口热水,又洗了脚,便坐在火炕上休息。
桃花晚饭做的是土豆丝汤,吃蒸馍。
正吃着的时候,母女两人起身来到炕洞门口烤火。
王小琴看到炕洞里面的柴快烧完了,就放下筷子去外面抱了些柴火进来,随口问道:“还没吃饭吧?过来一起吃。”
“我不饿,嗯…嗯…如果有剩饭的话,给我女子吃一碗。”说话时,妇人的头低着,语气极其不自然,声音很小。
“有。桃花,端两碗洋芋丝汤过来,再拿两个馍。”王小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我俩都吃的话,你屋人就不够吃了。”
“么事,还有俩学生没有回来呢。你俩先吃,等娃们放学回来,我再给重新做饭。”
“大姐,你真是好人!”
吃完饭,妇人对女儿杨娜说道:“你把碗送到灶房去,看着把锅和碗给洗了。”
灶房里面,王小琴正在刮土豆皮,桃花在舀锅底的一点汤。
“婶,妹子,真不好意思,还要让你们重新做饭。”
“没事,我屋经常都是这样。我爸我妈就喜欢别人吃我屋做的饭,他们常说:人人有金口,越吃就越有。”
桃花这么一说,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杨娜看到桃花给锅里添水准备洗锅,就卷起袖子,把锅台上的碗放了进去,然后拿起洗完布就洗起了碗。
“我来洗,你是客人,你歇着。”桃花说着就要去拿杨娜手里的洗碗布。
“反正我也么事。”
桃花和杨娜就这样越聊越觉得投缘,桃花说道:“我比你小,以后就叫你姐吧。”
“妹子。”
王小琴在一旁笑着说道:“你俩这就认了姐妹了。”
说笑着,洗完了锅,杨娜把王小琴刮好的土豆洗干净,从墙上取下土豆丝擦子,在洋瓷盆里面擦土豆。
“坤,你咋这么晚回来了?”
桃花听到声音,高兴地跑到了堂屋,“二哥回来了。”
杨娜顺着厨房门往堂屋望了一眼,看到一个身高一米七的小伙子,皮肤白皙,双眼炯炯有神。身穿蓝色制服,显得特别精神。
“爸,我是坐顺车回来得,所以比较晚。咱屋今晚上有客人?”
“二哥,不是客人,是我姐杨娜。”桃花抢着说道。
擦完土豆丝,杨娜从灶房里出来,和陆坤打了个招呼,显得有些害羞。
杨娜的母亲坐在炕洞门口上下打量着陆坤,从眼神里看得出来,她对陆坤挺满意的。
在灶房里,杨娜帮着烧锅、做饭。
过了十多分钟,陆田和菊花放学回来了。加上陆坤,三个人一起吃饭。
王小琴、桃花、杨娜的母亲、杨娜四个人坐在炕洞门口烤火唠家常。王小琴问道:“大妹子,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准备到哪里去?”
“你是个好人,我也就不瞒你了。有个远房亲戚给女子在山外找了对象,让我跟女子去看。我屋住在滹沱村,走了三天才走到地方。
到了一看才知道,给女子介绍的对象小时候得过病,落下了残疾,娃心里不愿意,拉着我就往回走。”
顿了一下,“唉,后来也不知道啥时候把钱给丢了,今个早上和中午都么吃饭。
到了你这儿,才厚着脸皮吃了一碗饭。住店的钱,等我回到家,再让女子给你送过来。”
“这些都好说,你跟娃再吃一碗饭吧,一天才吃了一碗饭。明个早上吃了饭再走,到时候再把馍馍带着路上吃。”
“大妹子,太谢谢你了。你看,我把女子认给你当干女子,你看行不?”
桃花抢着说道:“婶,我俩已经认了干姊妹了。”说完推了一下杨娜,“还不赶紧叫干妈!”
“干妈。”
“嗳,女子。”
四个人又说笑了一阵儿,杨娜母女就去休息了。
过了半个月,杨娜的母亲带着两大包礼物来到了桃花家,里面装着:核桃、柿饼、白糖、点心、挂面。
“人来了就行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王小琴笑着把两人迎进了屋。
下了一碗面条,等杨娜母亲吃完,王小琴又接着说道:“在我这吃饭的人多得很,只有你这么有心。咋没把女子带来?”
“女子到裁缝班学缝纫去了,等学完了,来看你跟桃花。对了,陆坤谈对象了没?”
“还没有,前后给介绍了好几个,他都不同意,犟得很。”
桃花听到这里,便说道:“婶,把杨娜姐说给我二哥行不?我二哥话不多,在卫校进修过,现在在医疗站上班,脾气特别好。”
“好啊,就是不知道你二哥能不能看上杨娜。”
“上回,你和我姐走了以后,我问过我二哥,找媳妇要找啥样的人。二哥当时说,像杨娜那样的姑娘就行,勤快又大方。”
听了这话,杨娜的母亲看着王小琴笑了笑。
“大妹子,你留个地址,等你回去以后,我就让媒人来提亲。”
陆安找了大哥陆善和队长张仁做媒,带着陆坤去杨娜家提亲。
隔天起了个大早,王小琴做了臊子面,几个人吃完饭,摸黑就动身了,下午三点才赶到了滹沱村。
怕陆坤一行三人找不到,杨娜的父亲杨军提前就等在了村口。见有人打听自己家的位置,杨军就走上前去打招呼,并将把三人带回了家。
来到屋里,杨娜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菜有香椿炒腊肉、土豆丝、肉汤煮干豆角、土豆粉丸子,饭做的是红米饭。
吃罢饭,陆善问杨娜:“女子,你对陆坤有啥意见没?”
杨娜脸一红,说道:“看陆坤的意思,他没有意见,我也就没有啥意见。”
“既然两个娃没有意见,那就说说彩礼的事。”张仁看着李军说道。
杨军看了媳妇一眼,意思是让她来提,“俩娃好就行了,不说彩礼,陆家给多少就是多少。”
“你两口子还是商量一下,给个准数,回去了,我俩也好回话。”
“那是这,就六六顺吧,六百六十块钱彩礼。订婚四身衣裳,结婚六身衣裳。给娃买一台缝纫机,娃也学了缝纫的。
另外就是二十斤棉花加被里,其它零碎东西看着给就行。”
陆善把张仁叫到屋外去商量,“陆安给大儿子说媳妇,彩礼是四百八十块钱,看能不能按这个标准定,陆安还有个小儿子呢。”
回到屋里,张仁说道:“其它的都按你说的来,彩礼能少些不?”
“那你说个数。”
“四百八十块钱,咋样?”
正说话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个人找杨军有事,“你们先坐一会儿。”
说完杨军就跟着来人走了。
第二十五章 大会战——改河修地
杨军办完事回来后,看着杨娜和陆坤在一旁聊的很开心。
“那就四百八,不过话要说到前边,结婚的时候,我有钱就多陪些嫁妆,没有钱就少陪些,到时候可不要说我杨军小气。”
“哈哈哈。”
陆坤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连部场院中。
“人都到齐了,积极性都很高嘛,很好!
屋水河南湾子河道弯度非常大,占地过多。加上离公路很近,年年都会因发大水冲毁公路。
因此经上级决定,将南湾子现有的河道改到山脚下,把原来的河道整修为耕地。
河道缩短一公里,集体多出十亩地。
改河移土工程量非常大,公社会组织了一个大会战,除了我们基建连的三十名同志以外,青石岭大队所有的劳动力都会参与进来。
大会战过程中表现好的人,工厂招工时,将会优先获得推荐。
大家有没有信心?”雷连长双手叉腰,环视着所有人,声如洪钟。
“有!”
“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让高山低头,让河水让路!发扬农业学大寨的精神,把七沟八梁一面坡修成梯田!”
雷连长大手一挥,说道:“很好!把十辆架子车全部拉上,阴朋把红旗扛着,出发!”
大会战开始了。青石岭大队的人响应积极,为了做积极分子,很多人都把小孩锁在家里,赶往工地上工。
一时间,整个河湾里人声鼎沸,彩旗飘飘,青石岭大队家家户户都拉着架子车,上面放着各种工具,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河湾里。
工地上一片繁忙的景象,众人挖的挖,铲的铲,拉的拉,推的推。前面刚把路修好,后面的架子车就排起了长龙。
桃花大概数了一下,有两百多辆。
青石岭大队隶属于百家山公社,下辖四个自然村,也就是四个小队。分别是:青石岭村小队,南湾子村小队,麻子沟村小队,冯家梁村小队。
基建连是从整个公社选拔出来的,直接由雷连长带领,对公社负责。
为了方便拉架子车,四个小队长带领着村民,每队各自修了一条路,挖出来的土全部被运送到了河滩上。
最开始挖的是庄稼地,挖掉了一二尺厚的土层后,底下就全是石头,非常难挖。
遇到大石头时,就只能用铁链子拴在上面,然后十几个人一起拉,同时还要安排一个嗓门大的人专门叫号子。
“嗨招吆,嗨招吆,加把子劲儿吆,一起使吆!”
“嗨招吆,嗨招吆,多出点儿力吆,就出来了!”
“嗨招吆,嗨招吆,一起出力,猛地拉呀,出来了哇!”
每拉一下,拉的人就喊一声“嗨招吆!”
把大石头拉出来以后,就用大铁丝络子在上面套上几道,然后十六个人拄着搭处,用杠子抬着放到垒坝的地方。
桃花、贾红、刘启民三个人拉一辆架子车,一个人在前面拉,另外两个人在左右两边推。桃花年龄最小,但是却不甘示弱,越干越起劲。
挖到更下面的时候,就是大片的整体的岩石。经过上级批准,公社决定用炸药来炸。
基建连就开始打炮眼,装炸药,放炮炸岩石。
接连下了两天雨,大家休息了两天。雨过天晴之后,人们精神倍增。
脚下的黄泥巴路有些滑,住在工地附近的人就把家里锅洞、炕洞里面的草木灰掏出来,用笼提着撒到工地的路上,这样路就好走的多了。
工地上彩旗飘扬,号子声此起彼伏。虽然已是深秋,大家只穿一件单衣,却还是汗流浃背。
在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里,有些人去捡柴火,有些人披上外套就地坐着打扑克牌。
桃花说道:“贾红,咱俩到树林里看看有没有酸枣或者山楂。”
贾红跟在桃花后面顺着挖河道的坡往山上走,走着走着桃花脚下一滑,差点儿摔了个大马趴。好在她慌乱中抓到了一棵树,这才稳住了脚步。
桃花往路边的荒坡看了看,大声喊道:“呀,原来是踩到地软上了!贾红快过来看,美太太,捡地软回去包包子吃!”
“没有东西装。”
桃花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布口袋,“你看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咱俩装一块儿,等放工后,分你一半。”
花了二十分钟,两人就把袋子装满了。看到坡下的人都站了起来,两人知道是上工时间到了,就匆匆回到了工地。
大家以为桃花提的是山楂和酸枣,就把袋子抢了过去,打开一看,“啊,原来是地软,还有没?等放工了,我也去捡一些,包包子好吃得很!”
“多着呢!”桃花笑着说道。
中午放工后,桃花让贾红找个袋子,装一半地软带回去。
“没啥装,算了,我不要了!”
桃花四处看了看,跟旁边的一个大叔借了一顶草帽,笑着对贾红说:“你看,这不就行了。”
回到家,桃花把地软倒在簸箕里面晾着,“妈,下午发些面,等晚上我回来包地软包子吃!”
王小琴正在厨房里面做饭,“那有时间捡地软,一天把人忙的。”
“我都捡回来了。”
王小琴来到堂屋一看,高兴的说道:“这么大的地软,在哪里捡的?”
“就在改河道山上的荒坡上捡的,美的很!”
王小琴把簸箕簸了几下,把粘在地软上的草叶子簸了出去。“地软要仔细洗干净,不然会硌到牙。”
晚上回到家,桃花看到母亲正在揉面团,尝了一口母亲炒好的地软包子馅儿,笑着说:“香很!”
桃花洗了手开始擀包子皮,边上薄,中间厚。
擀好后,桃花拿起一张包子皮放到左手上,挖了两勺馅放到上面,然后从边上一下一下捏过去,最后收口。
菊花在一旁数了一下,一个包子有十九个褶子,“姐,你太厉害了!我也要学。”
不一会儿,就包了三大笼屉的包子。陆安点燃了锅洞里面的火,高兴的说:“我最爱吃地软包子,今个能享口福了。”
三十分钟后,包子熟了。陆安一口气吃了五个,桃花吃了两个。
冯家梁村有一户人家,两口子都是积极分子。
三岁的儿子拉肚子,他们就买了点土霉素和四环素给儿子吃。每天给家里留些吃的,就锁上门去工地了。
一连六天,都是这样。第六天晚上回到家,喊了几声儿子,没有人答应,两口子一下就慌了神,在家里四处寻找儿子的身影。
突然,女的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
第二十六章 大会战——艰苦岁月
低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儿子。
吓女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起儿子哭天抢地,但是儿子的身子已经没有了一丝热气。
男的听到哭声转过头一看,气的捶胸顿足,“我不让你上工,你偏要去,积极有什么用?地没修好,儿子没了,给谁修呀……”
说着说着就大哭起来。
两人哭了整整一夜,后来在邻居们的劝说和帮助下,第二天用草席把儿子卷起来埋了。
这对夫妻过了三天又去上工了。
过了十月份,秦岭深处的天气变得越来越冷。改修河道的地方在阴面,北风呼啸着,刮在人脸上就像刀割一样。
男人们带着火车头帽子。
有些人家里经济条件差一些,连双手套都舍不得买,手上冻出的裂口就像用刀割的一样,脚上穿着草鞋冻伤就更严重了。
晚上回到家,他们用热水烫一烫脚上的大裂口,然后抹上凡士林,自己用针线缝住。
第二天裹上毡子继续上工,除了有特殊情况,是没有人不去上工的。
女人们用包头巾包着头,脖子上系着围巾,手上戴着自己缝的棉袖套或者手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老汉们头上包着白毛巾,腰里缠着一个大腰带,好让自己能够暖和一点儿。
桃花用毛线给自己织了一双手套,还用旧衣服缝了一对棉袖套,所以手一直是热乎的。
贾红没带棉袖套,手肿的跟面包似的。桃花掏出随身带的冻疮药给贾红抹上,说道:“你回去也缝一对棉袖套带上,手背就不冷了。”
这时听到有人大声喊道:“大家都赶紧离远些,宁马娃上去撬那两块快要掉下来的石头了!”
“马娃,小心些!”队长张仁在下面叮嘱道。
宁马娃从侧面爬了上去,用铁杠子用力一撬,不仅快要掉下来的石头的滚落了下去,而且周围的一大片坡都垮了下去。
看到情况不对劲儿,宁马娃赶紧往侧面的坡上跑,慌乱中脚下一滑,摔了一跤,右腿没来及拉过来。
“唉吆,我的妈呀!”
宁马娃的妻子高霞看到这一幕,疯了似的往宁马娃摔倒的地方爬。
一个脸盆大的石头从她身边滚落了下去,队长赶紧让几个妇女把她拉住,然后派了几个有力气、手脚麻利的小伙子从侧面爬了上去。
移开宁马娃腿上的石头后,几个小伙子试着把他扶着站起来,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宁马娃明白自己的腿断了。
愤怒的情绪一瞬间就涌了上来,宁马娃破口大骂:“队长,你自己咋不上来撬呢?你害我呢!这下我一大家子人可咋办?”
高霞也在下面一边哭一边骂。
张仁是个老队长,他一边让人安抚高霞,一边安排人用架子车把宁马娃送到了卫生院。
“腿断了,赶紧往县医院送。”医生仔细检查了一遍说道。
张仁说:“那赶紧叫救护车来,不管多少钱我给垫上。”
宁马娃38岁,有四个孩子,两儿两女都在上学,一家六口一起挤在一间房子里面。
高霞是村里出了名的泼妇,只要一看到张仁,就会开口大骂:“你害我呢!那么多人,你偏偏就让马娃去,我这一家子,往后你来养活?
马娃要是回来以后腿出不上力,你得想办法给他安排个轻松的活。要不然,我天天去你家门口骂。我不好过,叫你也不好过!”
张仁晚上睡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妻子受不了,“你去给大队干部说一下,看能不能在学校给宁马娃安排个民办教师,他上过初中,有文化。”
“嗯,我明个去跟老支书说一声,他应该有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赶在上工之前,张仁去找了老支书。
“这事我也想过,跟大队长已经商量过了。是这样,咱村的学校还差一个民办教师,等宁马娃恢复到能够自己走路了,就让他到学校报到。”
“支书,你可是解决了大问题了,自从出了这个事,我天天晚上都睡不着,今个晚上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从老支书家走的时候,张仁留下了两斤上好的旱烟叶子。
下午放了工,张仁夫妻两人从宁马娃家门前经过,高霞又开始大声叫骂。
“妹子,能让我到你屋门口坐一坐不?我有话跟你说。”
高霞极不情愿的拿了一个板凳让张仁的妻子坐下。
“事情已经出了,谁也没有办法。就是马娃兄弟这一回受了大罪了,医院安排的是最好的骨科大夫,马娃肯定能站起来的……”
“就算能站起来,右腿以后也用不上力了,我们全家都指望着他呢!”说着高霞又哭了起来。
“张仁跟支书已经说好了,等马娃兄弟恢复好了,就到学校当老师,而且住院这段时间还给记工分,你看行不?”
“说话可要算数!”
张仁大声说道:“当然算数!”
那时候当老师不出力,拿一样的工分,一般人可是没有机会当的。
因为陆坤上过卫校,又在卫生院上班。村上当时就安排了陆坤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县医院,方便照顾宁马娃。
到医院拍了片子,得知是粉碎性骨折。宁马娃的情绪就变得极为不稳定,一天到晚唉声叹气,张口就骂人。
一有机会,陆坤就会劝慰、开导他。
“哥,人这一辈子谁都不敢保证早上出去,晚上就一定能平安回来。”
陆坤指了指左边病床上躺着的一个小伙子,说道:“他就是在学校的台阶上往上一跳,膝盖骨磕碎了,怪自己又有啥用?”
陆坤又指着右边病床上的一个中年人说道:“他是去开门,还没来得及走开,就被从门口进来的大舅哥,把腿给撞骨折了,怪谁也没用。”
“再说了,事情出了,咱在医院看病,回去了再养上两三个月就恢复了。”
宁马娃说道:“以后我这腿不能出大力气了,一家老小可咋办?”
“走的时候,队长跟我说了,他会尽量想办法给你安排个轻松的活干。”
“他一个小队长,能办得到?我才不信呢!”
经过陆坤的不断开导,宁马娃的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
在医院总共住了四十天,宁马娃打着石膏回了家,村里的人都带着礼物去看望他。
高霞怕村里的人要在她家吃饭,所以只要见到有人来看宁马娃,她就借口打猪草离开了家。
每次都只给宁马娃的炕头放一包饼干,倒一杯白开水,一直等到孩子快放学了,才回家做饭。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宁马娃终于忍不住了,说道:“你把我照顾好一些,等我身体恢复了,照样能干活,医生说我能站起来的。”
“你能站起来,不能出力,顶个屁用,还不是要靠我伺候你一辈子!”高霞说着就又哭了起来。
过了五个月,宁马娃扔掉了拐杖,慢慢的可以自己走路了,只是右腿不能打弯,平常不注意看,也看不出来。
“你有啥用,说是让你去学校当老师,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也没有个准话。你问都不敢问一句?我现在就到张仁屋门口去骂!”
高霞说着就往外面走去。
第二十七章 织布厂招工
“高霞,你要去骂谁?”张仁笑着说道。
进了屋,他没有再搭理高霞,“马娃,恢复的咋样了?你觉得没有啥问题的话,就可以去学校报到了,你愿意去不?”
“去么,我现在重活也干不了。再这么待下去,我就真成了废人了,我现在就去。”宁马娃说着白了高霞一眼。
“队长,你喝水。”高霞谄笑着递过来一杯白开水
“好。马娃,我送你。”说着张仁就和宁马娃一起出了屋。
到了年底,改修河道的工程接近了尾声,基建连将在三天内完成最后的河床挖深工作。
为了尽快完成修地工程,雷连长组织召开了专门的会议。
“上级指示,务必要在年底之前把原有的河床和河滩垫成有一米厚土层的良田,这样青石岭大队明年就可以种庄稼了。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另外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县城开办了一个织布厂,近期就要开始招收工人了。
大家加油干,现在虽然不知道能分到多少个名额,但是表现好的人一定会被优先推荐。”
桃花一回到家,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父母。
王小琴说道:“我女子表现这么好,肯定能选上!”
陆安圪蹴在一旁,“叭叭”的抽着旱烟没说话。
第二天桃花很早就起床上工去了。
“今个说的事情,谁都不能跟桃花说,这一辈子都不准说!”陆安说着把烟袋锅重重的敲在了炕沿上。
王小琴坐在陆安旁边,陆坤、陆田、桃花站在地上。
“基建连准备推荐几个人去县上织布厂当工人,桃花一心想去,但是这事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咱得合计合计,想个办法。坤,你来说一说。”
其实陆安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大家,那就是他昨晚已经去找过公社的刘书记和基建连的雷连长了。
虽然两人都认为桃花在基建连的表现可以排在第一,但是言语间陆安也听出了言外之意,那就是名额有限,桃花基本上不可能被推荐。
“公社刘书记的孙子感冒了,前两天到卫生院看病,几天过去了还不见好。
卫生院设备差,检查不出来是啥原因,我估计是流感病毒引起的,还得一个礼拜才能好。”
“老婆子,你也说一说。”
王小琴白了陆安一眼说道:“公社的人都知道,咱屋供奉着青石岭的山神老姆神。
有些人屋里的娃看到了脏东西,或者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被吓到了,吃药打针也治不好,就会来找我烧黄符纸,求山仙化解,大部分时候还是能够起到作用的。
陆田、桃花,你俩今个在学校、村里就跟大家说前几天在公社对面的河滩上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这两天总觉得混身难受没有力气。
公社刘书记的孙子平常喜欢在那一块儿耍。”
“不要问为啥,都是为了让桃花能被推荐到织布厂当工人。”陆安又强调了一句。
等到屋里只剩下陆安两口子时,王小琴忍不住说道:“这办法能行不?”
“行不行,也只能这么办了。我陆安一辈子没有求过人,这一回为了桃花把人求遍了,就差给人下跪了。
咱女子明明表现的最好……唉,就这么办吧,咱亏欠女子的太多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桃花再受一次打击,娃承受不了……”说着陆安就哽咽了。
自打和陆安结婚以来,王小琴从来没有见过陆安这个样子,突然鼻子就是一酸。
又过了两天,傍晚的时候,公社刘书记带着孙子来到了桃花家。
“刘书记,快进来坐,吃饭没?”陆安陪着笑脸说道。
刘书记喝了一口茶水,“陆安,今个刚好从你屋门口过,就进来看看。
听雷连长说桃花在基建连表现好的很,基建连和公社都准备推荐桃花到县上的织布厂当工人。你有这么好一个女子,有福气啊!”
“我替桃花谢谢刘书记。”
“谢我干啥,都是娃自己表现的好。哈哈!”
“刘书记,你喝茶,喝茶。”
“好,好。”
“嗯……对了,有个事还要麻烦一下大妹子。”刘书记的老伴儿在一旁说道。
“嫂子,你说,啥事情?”王小琴问道。
“是这,”说着刘书记的老伴儿就把坐在身旁五岁大的孙子拉了过来。
“娃前几天在公社对门的河滩上耍,不知道让啥给吓到了,最近感冒了一直也好不了,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麻烦大妹子。”
“嫂子,只要能帮上忙,没有啥麻烦不麻烦的。你把娃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来问问老姆神。”
王小琴打来一盆清水,把手洗干净。然后将刘书记老伴儿说的生辰八字,一一写在了黄符纸上。
跪在神龛前,王小琴点燃了黄符纸,嘴里念念有词。
过了好一会儿,王小琴才起身,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人也显得有些虚弱。
“大妹子,没事吧,老姆神怎么说?”
“嫂子,么事,接下来五天,你每天都带着娃来一趟,五天以后就没事了。”
“大妹子,太感谢你了。”刘书记的老伴儿站起来拉着王小琴的手说道。
冒着风雪,不避严寒。在基建连和青石岭大队全体社员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在腊月二十二这一天,完成了所有修地工程,十亩良田修好了。
所有的工程全部都完工了,基建连也就面临着解散了。
雷连长组织开完了总结大会,最后说道:“刘启民,雷凤香,你们俩留一下,其他人可以回家了。”
桃花等最后才离开会议室,最后会议室只剩下她和雷连长、刘启民、雷凤香四个人了,三个人都用不解的眼神盯着桃花看。
桃花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必须离开了。
走到会议室门口时,迎面遇上了一个公社的干部,那名干部很热情的跟桃花打了招呼,并说了几句什么,可桃花一句也没听进去。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桃花隐隐约约好像听到雷连长在喊自己,她苦笑了一声,刚才雷连长的眼神分明就是绝无可能的意思。
桃花觉得肯定是自己太想留下来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第二十八章 过年
“桃花,别着急走,你来一下。”雷连长追出了连部的院子大声喊道。
虽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桃花还是跟着雷连长走进了会议室。
雷连长拿出三份织布厂招工的报名表。
“启民是党员,凤香和桃花是团员,在拓宽路面和改河修地的过程中,你们三个人表现的特别突出,因此公社和连部一致同意推荐你们三个人去织布厂当工人。
刚才是我一忙给疏忽了,桃花你千万不要多心。”
“不会的,雷连长。谢谢!谢谢!”
桃花拿着报名表的手有些颤抖,激动的直想流眼泪,心中暗道:我终于等到机会了!
三个人填完表格,交给了雷连长。
“过了年,正月十六正式到织布厂报道上班。”
正值吃午饭的时候,桃花出了连部会议室,就一口气跑回了家。
还没进到屋里就大声喊道:“爸,妈,二哥,陆田,菊花,我要当工人了!织布厂工人!过了年就去报道!”
“还是我女子争气,有本事!”王小琴从厨房里走出来说道。
“好,好。”陆安抽着旱烟,笑着点了点头。
傍晚,刘书记的老伴儿带着孙子又来到了桃花家,“大妹子,多亏了你,娃这几天好多了。”
“嫂子,都是你照顾的好,我没有帮上啥忙。”两个人说笑着。
因为之前的几天,桃花忙着在工地上赶工期,都是很晚才回的家,所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刘书记的老伴儿带着孙子来自己家。
不过,桃花也没多想,因为这种事情在自己家里是司空见惯的。
此时桃花的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时间过得再快一些,等过完年,就可以去织布厂上班了。
多年后陆安才知道,当年织布厂招工,第一次只给百家山公社分配了两个招工名额。后来因为织布厂要增加一条生产线,才临时给百家山公社增加了一个招工名额。
送走了客人,王小琴笑着起身去做晚饭,“今个过小年,我多烙些灶火爷坨坨馍,保佑咱屋明年能有个好收成。”
由于陆安帮队上养了七头牛,加上桃花今年也是挣的满工分。年底,队上分钱,桃花家分了四百块零八毛,一家人觉得非常开心。
桃花进了织布厂,陆安想要好好过个喜庆年,就买了一个十斤重的猪头,三斤肋条肉,二斤猪板油,还打了三斤散白酒。
王小琴扯了一丈二尺长、二尺四宽的大花布做被面,一丈三尺长、二尺四宽的白洋布做被里。另外还扯了六尺小花布,七尺条子布,准备给桃花缝一床新被褥。
腊月二十四,王小琴让桃花帮着装了新棉花,并缝好了被褥,还买了一条新床单。
王小琴把这些东西全都包起来,放到了柜子里面。
为了赶在过年前,给家里人一人做一双新棉鞋,桃花、菊花和王小琴三个人每天都很晚才睡。
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九晚上,才终于把所有的棉鞋做好了。
大年三十,一家人一起吃团圆饭。看着桃花和王小琴做的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大家开心得不得了。
“菊花,多摆一双筷子,添人添丁,等到明年过年,我大孙子就能和我们坐在一起吃团圆饭了。”陆安高兴的说着。
王小琴拿出一个红包,“慧慧,今年是你进门过的第一个年,你把红包拿着。”
宁慧慧的红包里装了十块钱,陆坤、桃花、陆田、菊花四个人的红包里面装的是一块钱。
一家人有说有笑,吃完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收拾完桌子,王小琴说道:“你都去打扑克牌,耍去,我来洗锅洗碗。”
“妈,我给你帮忙。”桃花说道。
“我娃干了一年活了,今个歇着,妈一会儿就洗完了。”
“妈,两个人洗快些,以后我上班了,就帮不上忙了。”
桃花点燃了锅洞里面的火,王小琴把盘子和碗都放到了锅里,倒了五瓢水。
很快水就烧热了,“桃花,我来洗,你来擦干。”花了十多分钟,母女俩就收拾完了。
陆安、王小琴、桃花、宁慧慧,四个人坐在炕上打一副牌的升级。
陆民、陆坤、陆田、菊花,四个人在津津有味的玩着陆民做的“土电影”。
“土电影”就是两个人分两边扯着一块白布,在白布后面放了一盏煤油灯,然后拿着纸人做各种各样的动作,就像皮影戏一样。
玩到十二点多,桃花和宁慧慧升到了第二轮打六,王小琴和陆安才还在打第一轮的十。
看着时间不早了,王小琴笑着说道:“都早些睡觉,明个早上都早些起来帮忙包饺子。”
初一一大早,王小琴给每个人都取出了提前做好的新衣服和新棉鞋,把一家人拾掇的整整齐齐。
“咱屋的鞭炮响的就是干脆,今年咱运气肯定好!”陆安看着场院里满地的红色鞭炮皮,高兴的说道。
伴随着村子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新的一年到来了。
厨房里,桃花剁饺子馅儿,王小琴揉面。
等桃花拌好了馅儿,王小琴就开始擀饺子皮,全家人都围坐在桌子周围一起包饺子。
桃花将洗干净了的五个硬币,分别包在了五个饺子里面,笑着说道:“谁吃到了,谁今年就能挣到钱!”
陆安把锅里的水烧开了,饺子也正好包完了。
第一次下了一簸箕饺子,等饺子熟了,王小琴先捞了两碗饺子,“民、坤,你俩一人端一碗饺子,放到爷爷奶奶的遗像前献着。”说完就把剩下的饺子全部捞了出来。
来到堂屋,等到陆民和陆坤把装满了饺子的碗放好。陆安就在一个用黑碗做的香炉里上了一炉香,然后自己跪在父母的遗像前磕了三个头,其他人也都按照年龄顺序依次磕了头。
“敬先人”仪式结束后,一家人便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饺子。
“吃的时候都小心些,不要把硬币吃到肚子里了。”桃花提醒道。
等到大家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饺子,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吃到了硬币,都感到很奇怪。
桃花又去下饺子,一看之下,才发现包了硬币的饺子放在筛子里面,还没下锅呢,大家都笑了起来。
第二锅饺子熟了,桃花先给大家一人捞了一碗,最后才给自己捞。
坐上桌,桃花就喊道:“这一回真的有硬币,看谁能吃到!”
吃着吃着,陆坤神秘一笑,从嘴里吐出一个硬币来,之后就再也没人吃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桃花叫到,“哈哈,我也吃到了!”
桃花把硬币拿出来送给了菊花。
她又吃了一个饺子,里面没有硬币。接着再次夹起一个饺子送到嘴里,一咬咬不动,拿出来一看,又是一枚硬币,就送给了陆田。
大家碗里的饺子都快吃完了,可是还是没有其他人吃到硬币。
每个人都吃的很小心,“我又吃到了!”桃花大叫着。
菊花说道:“姐,咋都就让吃到了!”
“姐,会不会剩下的那个还在你碗里?”陆田盯着桃花碗里的饺子说道。
桃花用筷子把碗里剩下的三个饺子全部分成了两半,发现里面果然还有一个硬币。
陆安笑着说道:“桃花今年是要四季发财呀,天天有钱用!”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大年初二,带着母亲准备好的挂面和点心,陆坤、桃花、陆田、菊花四个人一起去舅舅家拜年。
到了小舅舅王小宝家。
小舅妈去厨房里准备午饭。王小宝陪着四人聊天,并在桌子上摆了很多好吃的,有玉米糖、面叶子、柿饼、板栗、核桃。
“都快吃。”
菊花一边吃,一边说道:“小舅,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姐正月十六就要去织布厂当工人了!”
“桃花真有出息,陆坤在医疗站上班也很不错。你和陆田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就能有更大的出息!”
“我想当老师。”
陆田说道:“我想当兵。”
“嗯,都是好娃!”
聊了一阵,小舅妈喊道:“都过来吃晌午饭。”
桌子上放着一盘香椿炒腊肉,一盘酸辣土豆丝,一盘土豆粉墩子,一盘萝卜烩豆腐,一盘炸豆腐丝,一盘木耳炒炒鸡蛋,一大碗蘑菇汤。
看着一大桌丰盛的饭菜,桃花高兴的说道:“小妗子,这些菜都是我们四个喜欢吃的,看着就香的很!我都要流口水了。”
小舅妈笑着说道:“就你会说话,也没有几个菜,喜欢就好,多吃些。”
吃过饭又坐了一会,陆坤、桃花、陆田、菊花便带着小舅妈做的花馍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四人听到屋里传出了哭声。
第二十九章 陆福
仔细一听,是婴儿的啼哭声,四个人心头一喜,快步跑进大嫂房间里一看,原来是大嫂生了一个男孩儿。
早上桃花他们四个人去给舅舅家拜年,没过多久,宁慧慧就感觉肚子开始有些疼了。
刚开始是一阵儿一阵儿的疼,王小琴用手摸了摸宁慧慧的肚子,说道:“快要生了,不过胎位还有些偏上,慧慧你多走动走动。”
宁慧慧走在前面,陆民跟在身后。疼的时候宁慧慧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等不是很疼了,就又开始在场院里接着走。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宁慧慧感觉肚子疼的一阵儿紧似一阵儿。
王小琴是青石岭村的接生婆,经验很丰富。这时她又用手摸了摸了宁慧慧的肚子,“落下来了,快生了。”
趁着宁慧慧走动的时候,王小琴已经把剪刀,扎脐带用的线,包肚脐用的纱布,都放在沸水里煮了十多分钟。然后又用火烤干后,放在了用沸水煮过的盘子里。
宁慧慧疼的直掉眼泪,但是咬着牙没有叫出声。
陆民端来一盆碳火放在房间里,然后出了房间,关上了门,站在门外急的直搓手。
陆安坐在灶门口一袋烟接着一袋烟的抽着。
“他爸,你去烧些开水把热水瓶灌满,一会给娃洗澡用。给慧慧打四个荷包蛋,坐在热锅里,红糖在抽屉里面。”王小琴从房间里探出头说道。
“我去烧锅。”说着陆民就点着了火。
王小琴端了个小板凳坐在宁慧慧跟前,用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已经快出来了。
“慧慧,羊水已经破了,你再用些劲儿,娃马上就出来了。”
宁慧慧跪在地上的垫子上,双手抓着炕栏,使了好几次劲,已经满头大汗了。
“妈,我没有力气了。”
王小琴有经验,拿过宁慧慧的辫子往宁慧慧的嘴里一塞,宁慧慧只觉得一阵恶心,一用劲儿干呕了一声,孩子一下就生了出来。
“慧慧,再用点儿劲儿,衣包(胎盘)就出来了。”王小琴把孩子抱在手上说道。
忙活了一阵儿之后,“慧慧,你坐到炕上铺的油布上,赶紧把被子盖上,小心着凉了。”
等宁慧慧上了炕,盖好了被子。王小琴对着房间外面喊道:“民,生了个男娃,你铲些草木灰进来把地上的血水垫一下。”
“好!”陆民高兴的跳了起来。
王小琴一边说着,一边把孩子放在距离碳火盆一尺远的地方,孩子身下铺着干净的厚衣服。
往胎盘的方向捋了捋血水,王小琴用剪刀剪断了脐带,然后用线在上面绕了几圈,并绑紧了。之后就放上药棉,用纱布在孩子的腰上缠了几圈,最后用一条长带子绑好。
王小琴抱着陆福在地上轻轻沾了沾土,嘴里念叨着:“土生土长!”然后用温水给陆福擦干净了身子。
做完这些事,王小琴又给孩子垫上了用旧衣服做的尿布,用一个大红包袱把孩子裹好,并在外面再包上包褥子,然后把孩子放到了宁慧慧身旁。
刚出生的孩子怕冷。王小琴用手摸了摸,觉得炕不是很热,就让陆民又给炕洞里面加了些柴火。
拿来一杆秤,陆民用钩子钩住绑在大红包袱外面的带子上,一称有六斤八两。
陆安一听,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说道:“六八、六八,长大一定发。好!我孙子有福,就叫陆福吧。”
刚吼了两句秦腔,陆安就看到王嫂从门口经过,大声喊道:“嫂子,你给慧慧家捎个话,就说慧慧刚生了个男娃,六斤八两,母子平安!”
“看把你高兴的,话一定捎到,我到时候也来喝满月酒!”
“好,欢迎欢迎!”
王小琴把手洗干净,去厨房把锅里的装着荷包蛋的碗端了出来。怕烫到慧慧的手,她就用毛巾给垫着,“趁热吃了,我一会儿再给你下一碗挂面。”
说完,王小琴又给陆福喂了些糖水,陆福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用小嘴吸吮着。
“舅,妗子。”听声音,是刘洋来拜年了。
“大嫂子,我又不是没有拿礼,你坐到炕上也不来招呼一下。哈哈!”
吃过晌午饭,刘洋带着王小琴做的鱼背莲花馍准备回家。邻居一位大哥看到就开玩笑道:“外甥是舅家的一条狗,吃完就要走。”
刘洋笑嘻嘻的回应道:“你也是刚当狗回来的吧!”
“哈哈哈!”
正说笑着,桃花他们四个人回来了,看过了小孩儿,几个人就在场院里聊天。
“听我舅说你过了十五就去县上的织布厂当工人,恭喜你!总算走出大山了!
我也是正月十六走,去部队当兵。”李洋开口说道。
“我最羡慕军人,英姿飒爽,威风的很!咱这儿如果招女兵,我肯定报名。”
“你去织布厂挺好的,有时间还能回家看我舅和我妗子。”
“到时候都来送我,有专车接。”刘洋看着四兄妹接着说道。
“那是必须的!”
送走了刘洋,又听到屋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桃花,倒些温水来,娃沟子上有屎,要洗一下。”王小琴喊了一声。
洗完屁股,陆福睁开了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
“桃花,你去给娃把新衣裳拿来,我给穿上。”
桃花从箱子里取出一个花包袱,放到炕上,打开一看,里面有两身棉衣,两身单衣。
换好了衣服,桃花把陆福抱在怀里,开心的逗着玩儿。王小琴又给陆福喂了些糖水,不一会,陆福就睡着了。
“慧慧,你多吃些饭,奶水就来得快。”
添了另一辈人,全家人都整天开心的围着转。
初四一大早,王小琴准备了四样礼,让陆民带着去慧慧家报喜。顺便也说一声,满月酒放在正月十二提前办,因为过了正月十五,大家就都要上工了。
到了宁慧慧家,丈母娘非常高兴,说了几句话,就带着攒下的二十个鸡蛋,一瓦罐苞谷稠酒,和陆民一起回陆家看女儿和外孙。
“越看越像陆民了,看这大眼睛,还有这红皮肤,红皮肤越长越白。
陆民,你把稠酒放到锅台上,给慧慧打鸡蛋的时候,每次放一些,这样奶水饱,娃就长得快。”
“妈,你每回来都这样说,难道就不像我?”宁慧慧笑着说道。
“像,像你的嘴和耳朵。”
王小琴跟亲家母打过招呼,就先去厨房烧了稠酒鸡蛋泡馍,让宁慧慧和亲家母先打个尖,然后又去下挂面。
那时候,能吃上一碗挂面就是好饭了,招呼客人都是这样。
陆安这些天实在是太高兴了,见了人就乐呵呵的说:“我们陆家三代同堂了,我陆安有孙子了!”
没人的时候,也会自言自语地念叨上几遍。
因为心里高兴,陆安给孙子办的满月酒比别人的好一些。不仅多买了好几样菜,还专门请了两个厨师,村里人都夸陆安大方。
按照当时的习俗,亲戚来,带的礼都是带两斤挂面,二尺花布。
娘家人不一样,主要亲戚带四样礼。
送走客人后,陆民算了一下,一共收了十丈六尺布,一百六十斤挂面,十斤白糖,八斤红糖。
“陆民,妈这些天忙前忙后的没有少受累,桃花、菊花也没有给娃少洗尿布。你给妈拿一丈二尺布,让妈做个被面。给桃花和菊花一人六尺布,做一件衣裳。
爸跟俩兄弟也没少忙活,你拿二斤白糖,让爸和两个兄弟喝几口糖水。”宁慧慧坐在炕上大声说道,家里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接着宁慧慧又对坐在旁边不远处的陆民小声说道:“往后我还想让大家给咱看娃(带小孩)呢。”
第二天一大早,桃花去供销社给自己买了两双袜子、两双鞋,准备去了织布厂换着穿,正准备付钱,
突然身后一个人递给售货员八块钱,说道:“我来给。”
售货员以为这个人是和桃花一起来的,就收下了钱。
桃花有点儿纳闷,转过身一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三十章 爱情的那些事(一)
“不认识了?嘿嘿!”
绿色军装,红色领章,鼻梁直挺,身材笔直。桃花心里暗叫道:真是帅极了!
“宇文松,你啥时候回来的?”
自从上次被桃花拒绝了,宇文松伤心了好一阵子。后来他才知道,桃花拒绝自己主要是因为还想上学,心里就好受多了。
当得知桃花不上学的时候,宇文松心中一阵狂喜,立马写了一封安慰桃花的信。
在桃花心里一直以来也并没有讨厌过宇文松,加之桃花从小就很崇拜军人,所以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开始了频繁的书信往来。
一开始两个人一个月写一次信,后来慢慢的增加到了两封。不是不想写更多,而是因为宇文松所在的部队驻地很远,寄回一封信需要花很长时间。
只要不违反纪律,宇文松就会把部队里发生的各种有趣的事情写信告诉桃花,桃花也会把参加基建连大会战的事情回信告诉宇文松,两个人就这么相互鼓励着。
只有一件事,桃花没有告诉过宇文松,她不说,宇文松也没问过,不过她觉得宇文松肯定知道。
去年冬天大会战的时候,有个小伙子叫阴朋,他比桃花大两岁,平常总爱跟桃花开玩笑。
有一天桃花像往常一样早早去上工,阴朋远远的看到桃花走了过来,就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等桃花到了跟前,他就悄悄的从背后跟上去捂住了桃花的眼睛。
他不说话,等着桃花猜。
那时候,基建连的活很重,所以女孩子的手也很粗糙。“别这样,我知道你是贾红。”说着桃花就反手去挠他的咯吱窝,这时阴朋才放开了手。
桃花一看是阴朋,就追着去打。这一幕正好被上工的其他人看到了,没多久就在工地上传开了。
有些人平常就嫉妒桃花,便借着这个事添油加醋到处宣扬,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
时间长了,有时候因为天气原因,邮递员晚了一天两才把信送来,桃花心里就着急的不得了。
慢慢的桃花觉得自己可能喜欢上宇文松了,今天看到宇文松的那一刻,更加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宇文松这次回家探亲,过完年就要回部队,也是正月十六走。
“我有钱。”说着,桃花就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了宇文松。
“我要你的钱,刚才就不给了,就几块钱的事。”
桃花有点不好意思,“那我以后再还你。”
“我的东西也买好了,咱俩一起回去吧。”
“那走吧。”桃花不敢直视宇文松的眼睛。
远远地,陆安看见桃花和宇文松两个人一起走着,心想:多般配的一对啊!
等两人走到近前,陆安喊道:“宇文松,来屋里坐一会。”
“我爸叫你,你就坐会儿吧。”
宇文松正巴不得找个机会跟桃花多呆一会儿呢,心中一阵窃喜。
进了门,宇文松和陆安分别坐在三斗桌子左右两边的椅子上。桃花倒了两洋瓷缸子水,端给了两个人。
陆安喊王小琴,“你快过来,看谁来了?”
“就来了。”
王小琴给孙子换完尿布,洗了手,走过去一看,稍微迟疑了一下,笑着说道:“还是部队伙食好,长胖了,壮实的多了。”
“还有几年就复原了?”
“还有两年。”
桃花坐在炕沿儿上纳鞋垫,时不时用眼睛的余光扫过宇文松的脸庞。
聊了一会儿,宇文松就起身告辞了。
陆安、王小琴、桃花三个人将他送到了路口,宇文松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说道:“叔、婶,你都回去吧,不用送了。”
借着这个机会,宇文松又看了桃花一眼,桃花避开了宇文松的目光,脸一红,低下了头。
其实宇文松这次回家探亲,是母亲刘芳写信谎称自己生了重病给叫回来。
最近一段时间,部队的气氛很紧张,宇文松猜想可能是要打仗了,但是这话不能对父母说。
刘芳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一听说桃花要去织布厂上班,她就心里犯嘀咕,害怕桃花到了县城打开了眼界,加之工厂里面年轻人又比较多,会产生变故。
刘芳自己其实对于上次桃花的拒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想法的,可是儿子眼里只有桃花,她曾经尝试着侧面试探过,可是宇文松表示,除了桃花,他谁都不会娶。
宇文松从部队回来,到家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九的晚上了。
本来宇文平打算正月初五就让媒人去桃花家给儿子说媒,谁知陆家添了孙子,忙着办满月酒的事情,这事就给拖了下来。
陆家办满月酒那天,刘芳送了一份厚礼,还忙前忙后的不停的帮忙。
当时就有人开玩笑:“嫂子,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给谁帮忙帮的这么起劲的!”
刘芳笑笑也不说话,那天宇文松的同学来了,所以就没有跟着一起去。
正月十三吃过早饭,宇文松就一溜烟儿的来到了青石岭村,远远地看见桃花在前面走着,他就一路跟在后面,一直跟到了供销社。
回到家,宇文松把陆家人对自己的态度和父母说了一遍,宇文平高兴的向外面走去。
“你去哪里?还不赶紧请媒人去提亲!”刘芳着急的喊道。
“我现在就是去找媒人,一会儿就去提亲。”
媒人到了桃花家。
“陆哥,以前俩娃年龄小,后来就没有再提说了。现在俩娃年龄都大了,郎才女貌的。宇文松复原以后,也可能专业,到时候俩娃就是双职工了。”
抽了一口烟,媒人接着说道:“宇文松过完年去了部队,说不定到啥时候才能回来探亲。陆哥,你如果没有意见,这两天就把娃这事给订了。”
“桃花你也不小了,自己拿主意吧。”陆安看了一眼桃花。
“你跟我妈定了就行。”
那时候人人都崇拜军人,见到一身军装的解放军,都要目送很远,很多女孩子都愿意嫁给当兵的。而且军人一旦转业,就可以带家属一起吃商品粮。
“那我就拿个主意,给俩娃把这事定了。”
“陆哥,彩礼你说个数,我俩好回去回话。”
“看着给就行,以后只要对桃花好,就行了。”
“那是这,王海刚订过婚,彩礼五百六,订婚给一半儿,剩下的结婚的时候给。”
“行。”
这时王小琴说道:“现在都兴缝纫机、自行车,桃花都会。”
“嫂子,这个事,我回去给说一下。”喝了杯水,两个媒人起身就要走。
“吃了饭再走。”
“嫂子,我俩回去给回个话,说不一定一会儿就又来了。”
送走了媒人,桃花去厨房做午饭。
王小琴有些不高兴,埋怨陆安说道:“你也太着急了,宇文松这一走,也许两年都见不上一面,回来再订婚还不行?两年时间不在一块儿,说不定俩娃到时候心都变了。”
“宇文松这娃不错。桃花到织布厂上班,如果谈个外地的,以后咱俩想娃了,见一面都难。
宇文松屋里离的近,想桃花了,几步路就到了。”陆安抽着旱烟,淡淡的说道。
王小琴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可怜天下父母心,做母亲的总是怕女儿嫁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