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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要     羔羊之歌txt下载     羔羊之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二章 怒火

    伊恩流下泪来,接着就吞声,又立刻变成长嚎。但他的嗓子很薄,就算承载再多的仇恨与愤怒,也发不出像猛虎使得草木战悚的长啸。

    对面的人看着他,他们都见惯了,那怕是最普通的看守,眼里也再不见有一点动容的痕迹。

    许许多多他们所奴役的男人和女人,甚至老人和儿童在濒死时猛烈爆发又迅速熄灭的不甘而绝望的呐喊都比他洪亮有力,感情也更加饱满震撼!

    在这里的都是天生一副铁石心肠的人,他人的苦难动摇不了他们。

    但他们只来得及在内心嘲笑,没表现出来就慌乱了,因为一颗颗致命的火球,夹带着满腔的愤怒向老德雷尼斯袭来。

    轰鸣的爆炸将地面震动得跳动,喷薄的火焰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一阵阵气浪吹的伊恩的头发烈烈飞舞,爆炸的冲击将老德雷尼斯淹没,位于老德雷尼斯附近的所有骑兵掀翻在地,他们中的大部分再没有重新爬起来。

    他们之中一部分没立即死去,奄奄一息躺在地下,或在火焰内挣扎打滚,发出单调而痛苦的嗥叫。

    突然,熊熊烈火之中,一个黑色透明的球形护罩出现了,护罩笼罩住了老德雷尼斯。

    被炸上天骑兵的残肢碎体扑棱扑棱敲打着护罩墙壁,涂满碎肉、鲜血。血液肉泥纵横交错地流淌而下,就像雨水打在玻璃上,织成了一张鲜艳的大网。

    但是,那张鲜血的网还没来得及被炙热的火焰烧干就被护罩吸收了,就像油渗进泥土,透明的墙壁变得愈加油亮,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伊恩面对这些,凛然不惧,他目光灼灼与老德雷尼斯对视,硬撼他面前组成的防御,魔法的火焰在他周围燃烧,如同地火上涌,覆盖范围不住扩大。

    橙色火焰与黑色的烟斜着扫荡着大地,战马的尾巴和鬃毛一下子变成了一支火炬,咴咴叫着践踏在受伤倒地的骑兵。

    巨大的土石块崩裂爆开,纷纷跌下,密如冰雹,地下到处是呻吟声。

    小镇的天空,像暴风雨即来时那样黑压压,火球向四面八方投射,雷声一个一个地互相追逐,红云变黑云,孕育涌动着赤红色球形闪电。

    骑兵们跳下惊慌的战马,组成三道黑色的波浪,滚滚向伊恩涌来,逐渐拉长,变粗,黑色的人浪漂荡着,齐头并进,狭长而明亮刀刃如逐波而行的银鳞。

    大地就像中空的,地面是蒙在脚下的一层老牛皮,铁靴敲击出地崩山摧的巨响,人与建筑物都是洒在上面的一把黄豆。

    只见伊恩手中卷轴化为齑粉,一堵石墙陡然长出,挡在黑甲骑兵的必经之路,把他们一层一层地叠住,前后贴在一起,波浪撞到石坝,一时阻断前进的道路。

    隔着石墙,密集的火球地带着烟尾连续不断的砸在他们之间,硬撼着阵形,黑色的波浪冒着鲜红的血花,向两边散开了,就像被驱赶的鱼群一转身沿着断墙往两旁分散。

    他们头顶,同伴炸成的飘絮的肉泥黏到滚烫的黑甲与桶盔表面,立刻冒出滋滋轻响与淡淡的清烟,若有若无的恶心的香气顺着盔甲缝隙钻进鼻孔。

    火球爆炸开形成的黑色烟柱子,在烧的焦干、坑洼不平的沙化土地上方,形成大大小小的旋风,挟带着燥尘烟霾向高处冲去,在半空飘动,充塞在小镇及城堡许多英里外的上空。

    一颗又一颗火球捋直了尾巴,斜斜地、带着刺耳地呼啸坠落,犁翻小镇。但这群野牛般狂奔的骑兵与守卫,仍旧从浓烟中若隐若现,向伊恩逼近,没有消停下来的迹象。

    伊恩朝着前后左右出现的敌人不断倾泻火球,卷轴消耗很快,不过是值得的,三道黑色滚滚波浪,未到跟前,就碰得粉碎。他打击进攻的敌人,不许进攻的敌人靠近,果然就没有人能够靠近。

    小镇冒着烟,废墟里不时有一个个木偶似的脑袋冒上来,那是吓破胆的看守。他们只是最底层的信徒,没有神祗的眷顾,也缺乏迎接死亡的勇气。

    一个着火的骑兵从弥漫的浓烟中出现,就像一支敬神的大蜡烛似的燃着,噗通摔在伊恩面前。

    他的身后尸骸狼藉,在炸毁的建筑物残迹中,在空地,受伤者被压在死者下面,呻吟惨号。炸死骑兵的血肉模糊,肢体残缺。

    “该死的,这怎么了,他怎么会魔法,大主教呢?魔法师呢?伯爵夫人和黑暗卫士呢?他们怎么还不来?!!”

    邓格拉斯和几个亲信聚集在空地旁边的过道内,抬头骇然望着不时飞过的火球,一头扎进房内。

    这是小镇唯一没有被拆除的房子,做为邓格拉斯和其余有身份的信徒生活和处理事务的地方保留下来的。

    这时,一颗火球突然击碎窗户飞入屋里,房屋炸毁震坍,死者断肢四处抛散,鲜血染红了地面。

    邓格拉斯的头被木梁砸得稀烂,引燃房屋,屋里横七竖八躺的尸体,焦黑残缺,还压着砖石和木板,无法辨认。

    燥热的干风拂过烧焦的旗帜,在漫漫的沙石里无力地耷拉着,冒着烟的木石堆下面发出阵阵让人恶心的臭味。

    几具没有完全被掩埋的尸体上空盘旋着几只肥大的惊慌失措的乌鸦。

    空地的木桩折断,绳索烧成细长盘绕的草蛇灰线,吊着的尸体压在新死骑兵或守卫,头颅滚进火焰,腹腔的腐水从脖子中喷溅而出。

    这些乌鸦失去了平常的栖身之所,但满地尸体散发着致命诱惑,所以迟迟不肯离去。它们伸展羽翮,上下打旋,烟雾被穿得七零八落,不住呱呱大叫,仿佛在呼唤死者的灵魂,让人听了很是不舒服。

    伊恩一脚把挡在脚下的尸体踢到一边,他左边的尸体插满断箭,手死命地抓着武器,面目狰狞;右边的没有死,四肢烧焦,虚弱的呻吟,孔窍不住冒出血来。斜对面,一匹喘着粗气的战马绳索乱缠着,安静地站在死去的主人旁边。

    不住蹿起的火苗,四下蔓延,挟持着愤怒的火焰势必越烧越旺……

第三十三章 激战

    突然,伊恩身体侧后方一阵强烈的杀气逼近。长剑破开空气的撕裂声就好象择人而噬的毒蛇发出的咝咝尖鸣。

    伊恩反应极快,身形一跃,往前扑倒,同时卷轴撕碎,红光一闪,火球朝地面砸去,顿时熊熊火海将方圆三四十英尺范围尽数吞没。

    “班恩!”老德雷尼斯举剑一声厉喝,体内冒出黑光逼退火焰,黑甲表面沸腾,一层缭绕的黑色烟雾布满全身。

    他迅疾如电的冲锋,一剑劈开迎面而来的火球,欺近伊恩身前,带着尖刺的肩甲猛撞,被闪避过后,猛然伸出漆黑的铁靴重重地踹在伊恩的小腹上。

    伊恩喉咙间挤出一声沙哑的咳嗽似的鸣叫,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一头巨龙迎面撞上。

    砰的一声,仿佛断线风筝一般,直挺挺撞飞出去,重重摔在地。

    老德雷尼斯坚决如铁,毫不犹豫地横跨一步,出现在伊恩的上方,挥舞长剑,自下而上一个斩击,然后长剑径直从伊恩身体穿透过去。

    “魔法伎俩吗?”老德雷尼斯不屑地冷笑,随着他再次高喊神祗的名字,空气轻微波折,伊恩狼狈的身影显现出来。

    他手持一根魔杖,指向老德雷尼斯,火球连连挥出,但都在接触到老德雷尼斯的盔甲的一瞬间瓦解了。

    “又是这个!”伊恩露出憎恶的目光,漆黑烟雾犹如活物般附着在老德雷尼斯身上,他在句忒村时,管家也曾使用这种能力,大大强化了他的力量、敏捷、防御,使他差点丧命,现在看来这能力对魔法也有相当厉害的抗性。

    他不断地连续将火球激发,火球像一群火鸟扑过去。

    老德雷尼斯举臂一挡,黑烟凝结,边成一面小圆形盾牌,火球被盾牌吸引,一齐改变轨迹砸向盾牌弧形表面。

    火球纷纷命中,但并没有预料的爆炸,而是穿过黑色烟雾,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哦,卷轴,还有魔杖,看来是有备而来,你离开后,也得了不少好东西呀!”

    老德雷尼斯一步步地向前走,突然凭空消失,拉出一道残影,霎时间逼近伊恩面前,长剑直劈。

    伊恩横过魔杖格挡住长剑,扭腰卸掉力量,放手撤步急退。

    轰!轰!轰!

    三颗火球同时从手中飞出。

    老德雷尼斯不慌不忙,挥手一卷,三颗火球接触到黑烟就急速地暗淡,转眼消失不见。

    存活的骑兵和守卫看到伊恩已经被老德雷尼斯压制住,陆续从掩体内出来。

    不远处浓烟滚滚的中心空地中尘霾涌动,两个人影时聚时散,他们不敢使用弩箭助战,生怕伤到老德雷尼斯。

    不过他们并不担忧,因为老德雷尼斯越战越勇,长剑横扫直劈,大开大阖,气势惊人。而入侵者却一路后退,一手魔杖,一手卷轴,火球不时在手中激活,但都被老德雷尼斯盔甲上的那层黑烟抵挡住了,甚至好几次都不得不用魔杖勉强抵挡老德雷尼斯狂风骤雨的攻势。

    “喝!!”

    老德雷尼斯又一次出现在伊恩的空门,双手握剑朝着他头顶毫无花哨的直劈,伊恩双手握住魔杖两端抵住长剑。

    咔嚓!一声断裂的声音,伤痕累累的魔杖被老德雷尼斯一刀两断。

    四下轰然叫好,尖锐的利器重重地划过伊恩胸口,石屑四溅。

    他不由庆幸有石肤阻隔,才没有开膛破肚,但这下也直撞得剧痛发麻,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伊恩翻滚着避开,单膝点地立起,横伸右手,只见皮肤的那层灰白的大理石微光逐渐褪去,重新复原为人类皮肤特有的白里透红的颜色。

    伊恩把断掉的魔杖抛到地下,慢慢站起来,手中又多了一张卷轴。

    老德雷尼斯也没乘胜追击,站在原地戏谑地看着伊恩:“你以为你那些低级的火球能伤的了我吗?”

    “谁知道呢?!”伊恩又举起卷轴,手中白光一闪,卷轴瞬间化为齑粉,随即千万道细微的暗红光线向四面八方射出。

    只见燃起的通亮通亮的火焰,复仇的火焰,万世燃烧,永恒不灭。

    危险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场外的所有人心底一阵颤悚,不禁魂飞魄散。

    老德雷尼斯大吼一声,举臂俯身全身的黑烟聚集成盾迎击飞坠而来的火球。

    火球划着浅弧呼啸着准确的击中老德雷尼斯的漆黑盾牌,立时膨胀了好几倍,并且变得更加炽热和耀眼夺目。

    狂暴的元素力量和神力进行角逐,盾牌溢散出的黑烟发出尖锐的鸣叫,在熊烈大火球炙烤下变成漂浮的死云下方,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座小镇。

    ‘轰隆’剧烈的爆炸响起。

    老德雷尼斯顿时如遭雷亟,左臂和飞溅起大片黑铁片及血肉的碎片炸成一团血雾。

    他怒吼一声,火球爆炸,剧烈的火引燃了他身边的头发与斗篷,连地面和金属的盔甲也燃烧起来,他站立的地方成了一片火海。

    四处布满了焦碎的破片,墙壁冒着烟,突突地响着,低低的破裂声,绸缎似的沙沙声,火头越来越高,有着令人难以抗拒地诱惑力,吸引着活生生的生物。

    老德雷尼斯带来的那面纛旗,残破褴褛,顷刻间坠落。

    小镇死尸伏地,血流不止,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漫天的血与烟,灰蒙蒙的天空还有乌鸦在空中惊慌失措的鸣叫。

    局势陡然逆转,他的手下和看守都惊呆了。

    “难道你没发现盔甲上的黑烟慢慢变淡了吗,爵士?”伊恩隔那股炽烈的热浪说道。

    焦黑的泥土中橙红火焰在跳跃绽放,一只漆黑、不满尖刺的护手突然从烈火中伸出,分外惹人注目。

    老德雷尼斯虚弱不堪,强忍着痛苦往外爬,但速度非常慢。

    当一条腿还在火焰中时覆盖在全身的微弱的黑色透明护罩消失了,他立刻痛苦的嚎叫和抽搐起来。

    他半截左臂骨头暴露在空外,在大火中烧的焦黄。盔甲缝隙里往外冒血,头颅焦黑,前面镶嵌着一对血红的眼睛,黏稠的血液一直往下滴。

    神祗是慷慨的,神祗是吝啬的,它让老德雷尼斯不死,它也让他不活。

    “伊恩,我是你的阿尔瓦叔叔呀!你小时候落水了,是我救你出来的,你不记得了吗?”

    老德雷尼斯抬头看着伊恩,张开口就露出雪白的两排牙齿和鲜艳的舌头。他单腿蹬着地尽量远离他,面带乞求,完全没有往日的威武雄壮。

    “阿尔瓦叔叔?嘿……嘿嘿……”伊恩重复道,抖着肩像在笑,又从次元袋取出一张卷轴。

    “你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老德雷尼斯神色愈加慌张,连连摆手,“难道你不想见她了,你杀了我,还有脸见她吗……”

    伊恩突然抬起头,老德雷尼斯的话随之飘到天际,他目光越过他,定定看着小镇那一头,咧嘴一笑,“好久不见,”他有些温柔地说道,“爱丽丝!”

    随着伊恩的问候,火球猛然迸发,霎那间将地下的老德雷尼斯吞噬。

第三十四章 重逢并非都是喜悦

    爱丽丝一直住在紫鸢尾花庄园,而不是住在往日的家中,她……已经出嫁了!至少名义上如此!!

    她居住的院子里一株花木也无,房间内只有一张床,衾褥也十分朴素,没有化妆台,没有精致可爱的装饰。

    房子最醒目的地方中间挂着班恩的圣徽,周围装饰着刀剑,正对圣徽下是一张完整的棕熊皮。

    每天的大部分时间爱丽丝都跪在熊皮之上,右手五指并拢,中指沾圣水,没有时也可不沾,顺序是额头中间,胸口,左肩,右肩,最后双手合十,拇指是交叉的。

    她轻轻合十手掌,温柔地抵住挺秀的鼻尖,闭着眼、安静的和毁灭与绝望之荒原的至高无上的主沟通。

    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如此,在反复的练剑和祈祷中度过,极少外出。今天也毫不例外,一如往常。

    爱丽丝心无旁骛,祷告她那走在渊暗的主,她相信黑暗的君主同样也在暗中观察着,必然会回应她。

    她忘不了第一次与神交流时的颤栗感,那是一种奇妙的重塑的过程,让人深深沉浸,不能自己。

    那种感觉就像原本的脆弱的玻璃杯,被一只黑色的手碾碎,然后再用某种神奇的不可思议的力量一点点的粘合、重塑,直到变成一只全然不同的、完美的杯子。

    小镇的轰隆爆炸声传进耳内,爱丽丝毫不所动,那不过是一群信奉异端的乌合之众举行的暴动,不堪一击。

    蓦地,圣徽中的黑色巨拳发出了震颤,紧握的绿色光芒闪烁着阴冷光泽,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神力在与圣徽共鸣,这是未曾有过的异象!

    爱丽丝忍不住狂喜,平静的脸庞因激动而晕红。

    只有在最虔诚最受宠爱的信徒才能受到这样的殊荣,也就是说她的已经受到了神灵肯定!

    她膝行几步,跪到冰冷的石板上,加紧念诵经文。但并未有神谕传入脑海,反而圣徽的震颤愈发激烈,绿色光芒充溢房间。

    她有些不知所措,忍不住浑身颤抖,更加大声赞美黑暗君主。

    突然,仿佛福灵心至,爱丽丝猛然睁开眼,看着颤抖的圣徽,她自然而然明白黑暗君主的意思了,至高的君主不能容忍对他的不敬,那怕最卑微的存在,最微不足道的冒犯,至尊至圣的君主并不需要只会一味祷告的属下。

    真灵应验,圣徽停止颤抖,绿光消失,爱丽丝站起身,拿起的长剑,走出房间。

    她眺望小镇,那里已经一番地狱的景象。

    半个天空像是融化地铁水,空气中漂浮着一种灰蒙蒙的尘埃。半空的云像死去一样,停滞在上空,呈乌黑的颜色,一条一条横亘在血红色的天空中。

    小镇就笼罩在红光之中,腥红地火苗翻卷,从底下冒出金黄色的火星。在火焰包裹之中上升,打著漩涡,时而又爆开形成更多的金色星星。它们穿过浓烟,变成漆黑的颗粒,继续飞升,然后被乌黑的云吸收。

    爆炸声一直不停,烟尘覆盖大片区域,以看似极其缓慢却极快,眨眼连山丘上的城堡都笼罩了,它继续冉冉扩散,在空中飘流,散布到很远的地方。

    从别处飞来的与烟尘相遇的白色的云,霎间都染成了灰黑色,逐渐拉伸、溶解,最后与之混合到一起。

    这些烟尘遮天蔽阳,使得高高的太阳看起来就像一个刺眼的光斑,泛着奇异的色彩。

    “那里有一个或多个强大的敌人!”爱丽丝几乎立刻确定,“至高的黑暗君主降下神谕,命令我去消灭他们!”

    爱丽丝立刻跨上战马,没有披挂盔甲,扬鞭策马,急匆匆而去。

    她急不可待,因为她隐隐感觉除了神谕,还有另一种东西在召唤她,呼唤她,要她赶快去。

    “为什么是在达恩镇?”

    沿途发疯的披着黑色战衣的无人战马乱窜,满地逃亡苦役的尸体让那种感觉更加明显强烈。

    爱丽丝从小镇的另一个路口进入,木墙和大门熊熊燃烧,镇内的战斗已经暂时告一段落。

    镇内的骑兵俱是黑衣黑甲,一眼便知是隶属于父亲的卫队。父亲一直固执的将之视为私产,不肯交出指挥权,除了哥哥,决不容许让任何人插手。现在,他们已经死伤狼藉。

    几乎一搭眼爱丽丝就认出那个跪在地上不住求饶的披甲骑士就是父亲,就算他烧的面目全非,就算他狼狈的让她感到羞耻,她仍马上认出来了,甚至不需要用眼睛,这是一种来自于血缘之上的联系。

    当爱丽丝的目光继续上移,看到袭击小镇的魔法师的时候,顿时惊呆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人大概五点八英尺的身高,破破烂烂的衣服,肌肉也不甚发达。黑色的头发下,那张晒得通红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年轻的脸庞。

    爱丽丝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充满谬误,而心中同时点起一股无名之火,右手反射性的握住了她的剑柄。

    伊恩仿佛感受到了爱丽丝的目光,猛然昂起头

    她只穿了件衬衫,胸口部位用繁复的花纹巧妙地修饰。

    腰间系着一条皮带,长剑挂在左侧,沉甸甸地往下坠,细细的腰肢好似盈盈欲折。

    下身搭配灰色长裤,越发显得她的双腿修长挺拔。足下蹬着一双皮制短靴,自有一种凛凛英武。

    长长的灿烂的金发整齐地盘在脑后,挽成发髻,半露的耳垂上两枚珍珠耳坠。

    几缕蓬松的秀发勾勒着姣好的脸型,一双湛蓝的眼眸粲然生辉,亮若晨星。

    此时,她正稳稳地骑在马背上,如先前她的父亲,隔着残垣断壁,盯着他,清雅秀丽中透出些许的淡漠。

    “爱丽丝,”老德雷尼斯欣喜若狂,向她伸出手,“我亲爱的女儿,快救救我……”

    “好久不见啊,爱丽丝!”伊恩先是怔了一下,几乎与老德雷尼斯几乎同时开口。

    他张大了嘴,眼睛微微眯起,两点激动地泪光,很是激动,“你果然在这里,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说着,他的右手中白光一闪而灭,一团巨大的火球斜刺里射出去,直扑老德雷尼斯。

    轰!

    一声巨响,烈焰倾盆而出,转瞬间,老德雷尼斯就在这怒涛般的火焰中烧为了虚无。

    浓烟脱离火焰奔向天空,火光一窜一跳地闪着,升腾的热气略略掩着,两人的身影不真实起来,似远似近,就像湖中的两棵摇曳不定的水草。

第三十五章 曼松

    “伊恩!!”

    爱丽丝被伊恩突然下杀手的举动惊呆了,她稍显惊愕,先扫了一眼燃烧的甲胄,又上移盯着伊恩的脸,继而因愤怒激动而不假思索地叱责,就和以前一样强势,“你疯了?你做什么?!你怎么能……”

    “我做什么?”

    伊恩歪着头思索片刻,他的笑没了,嘴巴却依旧拉的很长,仍旧保持一个嬉笑的模样,就像一个癫狂透顶的小丑的畸形的笑,两滴沾满灰尘的泪慢慢从弯曲成月牙状的眼角内流淌出来。

    “我在做什么?我在做你们曾经对我做过的事!我在做我该做的事,我在处理背叛我,背叛我我父亲,背叛我家族的变节者!”他认真的回答。

    “……”

    爱丽丝只能够阴沈的看着伊恩,这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优柔寡断的少年。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那个他不过是个平庸、敏感,运气不好不好的纨绔子弟。因善良而无知,因无知而弱小,因弱小而害怕,总是被动接受外面的世界,恐惧和陌生的人接触,就像雏鸟一样依赖她,迷恋着她的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刚好和她健壮、残忍和暴躁的哥哥是强烈的对比。

    爱丽丝看着他那双黑色眼睛,试着要找到一丝熟悉、眷恋、甚至是什么都好。但她注定失望了,那里什么都没有,一片虚无。

    “你疯了吗?竟然敢这样做。”爱丽丝看着伊恩槁木般的表情很快冷静下来,用和往常般的沉着而从容的语气和伊恩说道。

    “你变了,爱丽丝,”但是伊恩却因悲哀而失望至极地接连摇头,“我杀了你父亲,你竟然仍站在那儿,用这副语气和我说话,难道你连人类的感情都丧失了……”

    “……”爱丽丝一怔,没料到到伊恩会这样说,“是呀,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心里想道,“我以前明明不这样啊……”她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

    “我们进行的伟大而神圣的事业岂是你这种愚夫俗子能理解的!”

    这时,一个充满磁性的男人的声音在爱丽丝的背后说道。

    “老师!”爱丽丝回头有些惊诧的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那个被爱丽丝成为‘老师’的人四十来岁,身躯高瘦修长,整张脸不是特别地端正,但好处是轮廓非常清楚。

    但正因为脸不端正,所以天庭窄而高,下面两条经过特意修饰过的匀称的长眉毛,一双又小又亮的眼睛,高耸的颊骨,脸颊长长的,黑色的山羊胡修剪得十分整齐,嘴角翘起时经常流露出嘲讽的意味。

    伊恩同样认得这个男人。

    他名叫曼松,曾经是爱丽丝的剑术老师。他以从南方而来,举止得体,谈吐优雅而闻名各个领地。非常受各大家族的欢迎,尤其是众多的女性,不论是年长的夫人或年轻的小姐。

    曼松笔挺的站在那儿,手由上向下微微一招,数不清的黑袍或黑甲的法师、牧师与教会骑士从他身后源源不断涌出。

    伊恩立即挺起单薄的胸膛,昂然对峙。

    忽然,从极远方刮过一阵强烈的风,浩瀚无际的森林剧烈地咆哮,落叶在半空翻卷,越过田野,扬起了片片半枯的干草,飞到小镇挟着沙土,扬起一片尘雾,吹过他们的眼睛。

    伊恩眯起眼看漫天黄沙中他们排成两行行进,各中形状的旗帜到处飞舞,宛如一道道黑色的洪流。

    他们推倒废墟,四面八方汇来,脚下火焰胆寒,整个小镇上都被黑色的洪流淹没,只有他立足的空地犹如孤岛般存在。

    爱丽丝长发飞舞,面色复杂地看着涌出的同僚。

    神殿守卫骑士穿着锁子甲,锁链长袜,以及保护膝部的铁质护膝。

    甲胄下面露出有甲衬,这是一种填充棉絮的硬麻布衬衣,穿着在锁子甲下,支撑甲胄的重量,并且避免断裂的锁环刺入体内。

    他们的侍从头顶锅状盔甲,身披比链甲更为轻巧的鳞甲。

    骑士在马背上把骑士枪紧握,侍从在旁边,把剑柄和斧柄握得更紧,仿佛准备立即就去冲击。

    和他们一同出来的牧师,他们的装备更装备精良。

    头戴的是镶嵌着花饰并附有皮质护颈披肩的头盔。

    双臂由上至下佩戴着护腋盾片、护肘、以及皮革制成的饰钉手套。

    手臂上的护具是槽状的板甲,前臂部分的称为前臂铠,上臂部分的称为上臂铠,上面有装饰圣徽,或镌刻着一段经文。

    短战袍下可以看见一层衬甲外衣,这是用两层皮革用铆钉固定住一系列铁片制成的,穿在锁子甲外。

    他们一手持着钉头锤,一手举着鸢盾,头顶上染成血红的羽毛像是给风暴卷着向前疾驰的一团火焰。

    黑袍巫师的人数最少,黑色的长袍轻柔的包裹着他们稍显羸弱的身躯。

    黑袍的边缘用绣着神秘符咒,兜帽遮盖住面部,兜帽内好像蕴藏着一团黑烟,看不见他们的长相。

    他们枯瘦的手拄着长杖,浑身充满了神秘和不祥的气息。

    更远的废墟后面长矛如林,士卒如墙,次第前进,虽然拥挤但不失整齐。甲胄如墨,在浓黑的烟雾中时隐时现。刀枪锋利的边缘闪出的凛冽的冷光,散发着肃杀的气息。

    他们和她一样,可以毫不犹豫的为至高的黑暗君主奉新自己的生命。

    伊恩不知道这次到底聚集了多少人,但耳内的步伐声由远及近地汇成了犹如无数条小溪流泻似的沙沙声。

    狂风卷集着乌云,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吼号声,废墟内布满敌人,脚下堆积着狰狞而可怖残体,沉重的气氛如枷锁落在伊恩肩头。

    曼松戴着小罩帽,油亮整齐的头发掠到耳后去。

    一身笔挺的黑色礼服,外披一件长方形的斗篷,铜纽扣固定在肩膀上。领口和袖口的平整和清洁,各缝一个或几个装饰。

    他的手套同样干干净净,一只攥在手里,露出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指甲修剪整整齐齐。

    他持着一根精致漂亮手杖,每走一步就在地面捣一下,就这样慢慢越过爱丽丝,走到最前面。

    “好久不见了,伊恩少爷。”

    他用客气得过分的态度向伊恩鞠了一躬,一如往前。

    “曼松,原来一切是你在捣鬼!”伊恩忽然都明白了,他咬牙切齿的对他说道。

第三十六章 黄头发的爱丽丝

    “神借我们的手来作他未完成的工作,审判、结束这个时代!”

    曼松阴阳顿挫地大声说道。

    “我们帮助世人抛弃他们的虚伪教义,彻底来将之征服,变化其生命性情,使其全部匍匐于漆黑如夜黑暗的势力。”

    “我们唯一的至高的伟大的主人班恩至高的黑暗君王,他已经征服了死亡重新回归这个世界。”

    “主人的目标从未曾改变,他要完整的、直接的支配整个托瑞尔大陆!从至高处到最低处,生活在富贵或贫穷,完全的支配,任何不信奉与不尊重他的人都将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抹除。”

    “为了这个伟大目标,主人忍辱含冤降临到到地上,亲自进入虎穴中将我们救起。”

    他环顾左右继续说道,“当主人的忠诚的仆人们坐上了每一个国度的宝座、当所有的人民都为了苟活而惶惶不安的服侍自己的主人,我们伟大的无所不能的主人才会稍感到满足。”

    “难道你们的神只教会了你们谋杀和强取豪夺吗?”伊恩冷笑着讽刺。

    “伊恩,不许诋毁黑暗的君主!”爱丽丝叱责道。

    “无妨,有些人天生冥顽不灵,他们注定受不到主人的宠爱,”曼松说摆摆手表示毫不在意,“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这个世界所能知的刑罚、审判,都是偏得,是伪神对人的愚弄和欺骗。”

    “他们什么都不配得到,只配得咒诅,能活到现在已是神对他们最大的恩典。人的信仰太奢侈,不该在神面前有所求,不该昧著良心另有企图另有企图。”

    “他不能理解我们,体会不到我们内心的蜕变。我自主人蒙恩之后,到现在已经有十二年的时间了,对于自己的目标和信仰,一点也不怀疑,因为主人说一信就得救,不凭自己感觉,只凭主人说的话。”

    “所以,从此以后,我一直过着以前所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生活。一切嗜好自动脱落,实在尝到真实人生的意味,感谢主恩不尽,我们以主人的路为路,以主人的眼为眼,以主人的愿望为愿望,用所有手段达成主人的心愿。”

    伊恩打断他,“所以你们就损害他人来成全自己的荣耀?谁都没有权利要求别人,只有权利要求自己。”

    “你们大可以尽情奉献所有,如果选择牺牲,你可以选择是否自我去牺牲,这时候你仅要衡量自己的得失然后做出选择。”

    “我们,”他指着自己胸口,“我们根本不需要为你们见鬼的事业牺牲自己,你们实际上根本没有替我们选择的权利。”

    “不信者是愚蠢的,主人敦促我们与他们战斗。我们不要与不同神的信徒真诚相处,他们会不遗余力谋害我们,他们希望我们遭难,他们的口中已吐露怨恨,他们的胸中所隐讳的,尤为恶毒。终身不信道、临死还不信道的人,必受主人的弃绝,必受主人和他的仆人全体的诅咒。他们将永居黑狱,不蒙减刑,不获宽限!”

    曼松犹如神明般地宣叛道。

    “我也不是来听你们这些神棍妖言惑众的,蛊惑人心者往往这样鼓动宣传,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任何人故意剥夺他人生命的,都有罪,你们必须接受制裁!”

    伊恩挺起胸膛,针锋相对,同样对他进行宣判。

    “你的理由真是太过勉强了,”碎魔晶克林辛尼朋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它评价道,“弱小即原罪!”

    远处曼松浑然不觉,他满含深意的看着自己的学生说道:“你要讨伐邻近你们的不信道者,使他感觉到你的严厉!”

    “老师……是!”爱丽丝略一沉吟,拔出长剑,缓缓走上前,对着他说道,“伊恩,既然是神的旨意,无法避免的宿命,那么我更愿意你死在我的手里。”

    “爱丽丝,爱丽丝,”伊恩念叨着这个让他痛苦万分名字,不由得又回到那个阳光微醺的遥远的下午……

    “伊恩,你又躲在这里偷懒!”少女站在坡上冲着躺在半山坡中的少年喊道,“你老是这样,伯爵再关你禁闭,我就不为你求情了。”

    “爱丽丝!”少年被惊醒了,立马坐起来,挠着头很是欣喜,“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你不来,我一个人无聊死了。”

    少女慢慢来到少年身旁,把双手伸到臀部,仔细将裙子捋顺,压平整,挨着他坐下。

    她闻言忍不住白了少年一眼,“哼!少来,信你才怪。明明睡的那么香,我来了都没有发现。”

    “呐,呐,”少年仍旧很兴奋,对她的埋怨不以为意,反而暗自高兴。和她在一起,他总有说不完的话,所以,他急不可待的说道,“我梦到我们小时候的事了,你还穿着你最喜欢的那件有蝴蝶结的花裙子,不过裙子上面沾满了鬼针草和苍耳,但是你却一点都不在意,只是一直拉着我的手,在草丛里钻来钻去,然后我们就发现了这里。”

    “我们像一对春天里圆鼓鼓的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嫩绿野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真是太奇妙了!当我们玩累了就依偎在一起,你伏在我的耳朵旁,和我说三叶草的秘密。我正认真的听着呐,突然眼前一黑,就醒过来了。我正在寻找,差点就找到了,你却把我吵醒了,真是遗憾!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少年无赖的看着少女。

    “又在话说八道,这里是你偶然发现的,别以为我会忘记。”少女轻轻捶了一下他,“早知道你也油腔滑调,那时我就不帮你了。那时你腼腆怕生,总是躲在柱子后面远远的看着我们玩。他们捉弄你,我看不过,替你出头,而你却只会在一旁哭,也不帮我,害得我被他们嘲笑。”

    她陷入了回忆当中,说着,说着,就略带了些笑意与牢骚不满。

    “他们比我大,比我高,我当时害怕嘛。”

    “害怕还跟在我们后面,甩都甩不掉。”

    “因为我知道你会保护我!小时候大家都唱:爱丽丝,爱丽丝;黄头发的爱丽丝,所有的男孩都打不过你……”

    “你还敢唱……”少女扬起粉拳,作势要打。

    “好啦,好啦,我不唱了。”少年笑嘻嘻地求饶。

    “哼,这还差不多!我告诉你,再有下次,我决饶不了你。”

    “这歌多好听,任谁听过一次就忘不了。”

    “丑死了!”少女双手捂住脸,埋在双腿间。

    “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是无所不能的。所以我喜欢跟你在一起,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害怕。你和别的孩子们玩,不跟我玩,我就十分失落,不开心。我想要你永远都只跟我玩,只陪着我。”

    听到这儿少女转过脸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后来你如愿了,因为你,我把你哥哥揍了,把我哥哥揍了,所有人都讨好他们,不肯和我玩了。于是你就天天过来缠着我,烦都烦死了。”

    “爱丽丝,你看我的眼睛你就知道了,不管以前你是什么样子,不管现在你什么样子,不管未来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太阳。”

    “你给了我希望!给了我光!你的那一丝光照进我的生活,让我的人生不再黑暗,不会害怕和迷茫。”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少女板起脸狠狠瞪他一眼。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对了,我还给你写了一首诗,”少年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我读给你听”

    不待少女阻止,他朗朗地大声读道:

    啊!爱丽丝

    你是我的小鸟,你美丽的羽毛永远包围着我,你闪亮的眼睛使我沉醉!

    你是我的希望,让我的遥不可及的梦与我拉近距离,让我每次快要放弃的心重新振作。

    你是天使,是救赎,是原野中悄悄绽放的野玫瑰,而我就是为了滋润你的花瓣而凝结如珍珠般的朝露。

    ……

    无论白昼还是夜晚,我爱你不息,象我每日必须的摄生食物不能间断。

    我纯洁地爱你,不为奉承吹捧迷惑;

    我勇敢地爱你,如同为正义而奋争!

    爱你,以昔日的剧痛和童年的忠诚,

    爱你,以眼泪、笑声及全部的生命。

    如果没有你,我的心就失去了圣贤;

    如果没有你,我的心就失去了激情。

    假如上神愿意,请为我作主和见证在我死后,我必将爱你更深,更深!

第三十七章 最重要的

    “一切都是注定的,如同一个父亲看着归还偷来之物的孩子。奉献给最伟大的主人,无怨无悔。”

    曼松打断了伊恩的回忆,只见他张开双手大声地说道,“亲爱的兄弟姊妹们,毋庸置疑,付出不是一件痛苦的事,付出得越多,得到的宠爱就越多,克服自己内心深处的自私,你们的灵魂才能得到净化,才被主人所接纳。”

    “该为主人奉献,牺牲自己,把所有都献给神,不该保留一点,因我们本是主人的仆人,曾经因为伪神的欺骗而堕落败坏的人,蒙了主人的拯救,才让我们才知道不是我们的本性不好,而是全部人类的劣性!”

    “噢……是主人的怜悯慈爱临到了我们!末后的日子里得为主人作见证,再艰难也得好好活下去,苦再大也应走到底,哪怕最后有一口气,也要为主人忠心,这才叫才叫真实地爱主人,这才叫刚强响亮的见证。满足主人是最有价值、最有意义的人生,爱主人、满足主人的真实愿望。”

    “多少次面对星辰,多少次披星戴月,忍受著极大的痛苦,忍受虚伪的信奉伪神的异端的打击、破碎。”

    “主人来到污秽之地,默默无闻受到摧残,受到压制,愤怒反抗,对身为仆人的我们精心的教导、开启、责备,话语熬炼,提醒、劝勉、审判、揭示。那步都为生命,都为了洁净灵魂。虽将前途、命运挪去,但所作都是为了生存,都为了在地有美好归宿。”

    “末竟的工作需极大的信心,需极大的爱心,稍不小心就会失脚,因这步工作不同以往,主人成全的就是人的信心,既看不见又摸不著,主人作的就是话语成为信心,话语成为准则,话语成为生命。”

    “去吧,亲爱的爱丽丝,我最为自豪的学生,达到百经熬炼,具备高于圣徒的信心,需要受极大痛苦,受尽折磨,不论何时都不离开主人,顺服至死,对主人有极大信心,这步工作才算结束。”

    “主人的事业不像你想像得那么简单,越不合人观念,意义就越深,这话你应仔细地想一想仔细地想一想。奉献你们全部的虔诚和信仰,回应主人的呼唤,将一切奉献给主人,摆脱以往的梦魇,重塑新生!”

    曼松娓娓道来,不但对爱丽丝,还包括所有在场信徒,不厌其烦,谆谆教导。

    爱丽丝缓步向前,她走的很慢,似乎也回到了那个下午……

    她从一株巨大的柏树后面转出来,片片细碎的阳光从树冠间隙落下,洒在她的发梢与裙摆上,像极了一瓣瓣点缀在她发梢衣间的白梨花。

    树叶与风儿簌簌地低语,茂密的枝干形成天然的拱顶,鸟雀在枝头上叽叽喳喳相互应答不休。

    布谷鸟从河边的平林中发出响亮的哨音,雉鸠的关关声充满了整个河畔草地。

    她不由自主的向四周张望片刻,没有人影出现在这里。

    她悄悄松了口气,垫起脚沿着熟悉的小径迅速而不失优雅地行进,就像一只轻逸的猫,也像一尾修长的鱼,灵巧地穿过阻挡在她面前的茂密芜杂的野花草。

    裙摆不知何时沾上了杜鹃涎,脚下不时踩断湿润而纤细的枯树枝,踩到一颗松果,陷进松软的腐土内。

    手背蹭到了不知名的野花,皮肤染成了像茜草一般鲜艳的颜色。

    很快,少女就到小路的尽头了。

    她猛然清醒过来,既没有柏树和草地,也没有布谷鸟和雉鸠,她一身干净利落的衬衫长裤,手提着长剑,缓缓逼近从小一起长大的他。

    刚才的剧烈的长风刮走天空积聚的愁云惨雾,昏暗的小镇变得明朗了许多。

    但当风过了,稀薄的烟雾在废墟上重新聚合,一缕缕犹如刚刚燃烧殆尽的灵烛,催促在此徘徊的灵魂上路。

    伊恩注视着一步步逼近的爱丽丝,沙沙的脚步声刺激着他的鼓膜,呼吸因为她迫近而急促,内心因巨大的压迫感而沉重。

    从小到大,他们交手过无数次,曾经她在他心中她就像神那般强大,不可战胜,他对她的崇拜和爱慕深深印刻在灵魂内,无法拔除。

    “伊恩,”他突然记起少女曾经问少年,“在你的心中我真的如你所想的这般重要吗?难道就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

    “难道还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吗?”少年反问少女。

    “或许是有的,只是你现在还没有发现。等到你发现了的时候,你会发现,你一直在努力挣脱禁锢你的铐镣。但这铐镣自从你降生开始你就佩戴着它了,甚至都以为它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但是当你某一天,突然清醒了,彻底厌恶那个可能时而前进时而退后时而又原地徘徊的你。只有看透行为,看透情绪,真正看透内心时,你才会走出心智的迷宫,成为一个的真正意义上的强者,对未来不会再有迷惘和恐惧,而不再是浑浑噩噩,活在他人眼中的你。”

    少女边思索边说着,声音很轻,但却非常坚定,仿佛在重复着不容置疑的真理一样。

    现在,伊恩终于明白,她口中的那个‘你’并不是指他,而是她。

    虽然那时的他不明白是什么,但他仍然感到不安,他看着少女姣好的脸庞,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爱丽丝,你怎么了?我没听懂你的话的意思。”他问道。

    “该明白的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少女复杂地似乎有些不舍的看着他。

    少女的眼神激起了少年的勇气,他挺起胸膛说道“我不懂你说的,但是我知道追求亲情、爱情是永恒的真理。如果有亲情、爱情,这样的生活,当一人静下的时候,我想想都会感到害怕。当有一件高兴的事情想要分享的时候,有人可以诉说;当遇到一件满足你的事情想要炫耀的时候,有人可以分享;当发现一块特好吃的点心想要第一时间带给你爱的人的时候,有人可以赠送,那样的空虚会啃食掉任何一个人的灵魂。没有爱情,做的再多,关怀再多,付出再多,得到的只有孤独,深入骨髓的孤独。”

    少女没有说话,与少年正站在路口,相对而视。

    他们站在达恩镇,一个谈不上什么风景的小镇,两旁街道是各式各样的建筑,简直没有一家是相似的。

    高高低低的屋顶,有瓦片的,有稻草的,有芦苇的,甚至还有木头的。但总的来说,越临靠道路,生活的居民就愈显得宽裕。

    纵然条件各有不同,但高高低低的篱笆上都盘绕着相同蛇麻草和牵牛花,让整座小镇葱郁可爱。

    小镇的广场上有一座老教堂,因为风吹日晒变成了灰色,三条街道如同一枝分叉的树散布开去。

    “我回去了!”过了许久,少女对着少年说道。

    “嗯。”

    “你还不快走…”

    “你看你走。”

    “你先走。”

    “你先。”

    “你先!”

    “你先!”

    “听话,不然以后我不理睬你了。”

    “好吧”少年恋恋不舍,“明天见!”

    “走吧!”

    “我走了”

    “好的。”

    “我真走了。”

    “嗯!”

第三十八章 交锋

    “兰洛斯特叔叔都死在她的手里!”

    伊恩回忆起那一夜,他眼睛内黑斗篷的爱丽丝与眼前衬衫长裤的爱丽丝相互重叠,与身后燃烧的充满杀戮的废墟意外的相称。

    那晚骑士们濒死的惨叫呻吟声在耳中回荡,他的心发堵,喉咙发干,呼吸费力,鼻翼扇动,频率、深度、和节律不均匀,胸口也不断地变热。

    爱丽丝在他三四十英尺距离加速,由慢而快,如潺潺溪水变换成躁动的狂风,身体留下一道残影,飞快的冲向了伊恩。

    她的长剑一次劈而下,带起的都是雷鸣般的破空声。

    伊恩用魔杖格挡长剑,她的力量不如老德雷尼斯,但速度更迅捷流畅,一剑不成,迅速后退,不会出现间歇的停顿,刹那间前后左右地残像出没,剑光闪烁,分不出真假,叫人防不胜防。

    突然,爱丽丝将剑往上一撩,斜搭在他魔杖上,兵器相交,发出沉闷的响声,伊恩只觉得自己的魔杖被带着走,差点脱手。

    他急忙撤回,右手连同小臂都在酸麻的震颤中颤抖不止。

    爱丽丝却却如影随形地跟进来,他再往外推,却见爱丽丝扭动身形,长剑随即一抖,伊恩握着的魔杖顿时他的身子一滞,接着踉跄往前冲,被爱丽丝长剑引到带飞,轰的一声被砸进了废墟里面。

    伊恩急忙翻身,躺在死尸堆上,魔杖指向身后。

    火球瞬间释放,一团团连续爆炸,火球在身前爆炸,高温和冲击力一下子令他什么都看不到,双眼变成了一片漆黑。冲击之后的强气流让伊恩黑发与破衣角剧烈摆动起来,烟尘簌簌散落。

    就在这紧要关头,伊恩微却忍不住想起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眯着眼睛,朦胧中似乎又看到的曾经的情景……

    “爱丽丝……”

    眼前依旧是那个少年,他突然把身子歪向少女,拖长的腔调慵懒而惫赖。

    “又怎么了?”少女颇不耐烦。

    “我困了。”

    “困了?我们回家吧!”

    “我不!”

    “哦,那你就躺会吧,走的时候我叫你起来。”

    “可我没有枕头……”少年为难的说道。

    “枕头?”

    “嗯!”他重重点头,“所以……让我枕在你腿上睡会好不好……”

    “不好!”少女板起脸,“要睡就好好睡,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有歪念头,我保证乖乖的躺着,不会乱动,”少年爬起来,跪坐在少女旁边,双手合十央求道,“好姐姐,这是最后一次了,求求你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好不好嘛?”

    少女看着他,最后无何奈何地叹口气妥协了,“好啦,真是怕了你,永远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于是,少女跪坐在地上,归拢一下裙摆,轻轻拍拍大腿,少年赶紧凑过来,心满意足的枕在了她的大腿上。

    “舒服吗?”她拢着他的头发柔声问。

    “嗯!”他心里美滋滋地。

    少年不知不觉倦意飘忽,醉人的并不只有美酒佳酿,少女花粉般飘动的体香,总是那样让人安心。

    “困了?”

    “嗯,”他迷迷糊糊发出浓重的鼻音。

    “困了就睡吧。”少女说道。

    “嗯。”

    山坡周围风光曼妙,女神伊敦的竖琴声在草尖回旋。

    光与影相互包容,丰富鲜明的色彩闪烁着、跳动着形成朦胧隐秘的变化。

    少年模糊眼睛内景象已经不存在了,万物分解成原始的组成成分,无数黄、绿和白等纯色就像溅起的水珠,生灭、游离、相互网状的重叠交织。

    他无法分辨其形的准确位置,光在微妙的进行修正与过渡。只感受到无比斑斓和空幻,当体即空,似有似无。各种的对比和组合使密集的小色斑产生颤动,犹如神出鬼没的光之妖精。就连暗处与投影都似乎透明偏紫色,同样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洒在他身上的阳光赛过美酒,暖暖的照透他的全身,似乎把他熏醉了。

    少年有一种莫大地满足感觉,不觉有余事,唯愿这一刻永驻。

    ……

    “站起来,伊恩,像个男子汉一样站起来!”

    突然,烟尘中传来爱丽丝的熟悉的声音。

    她没有趁机进攻,反而连后退了四五步,稳定身形,长剑握在胸前,对着倒地的伊恩说道,就像以前练剑的时候一样。

    但这次她是认真的,她真的想杀了他!

    “这不是爱丽丝!”伊恩悲怆地想道,一定一定是一个陌生人占据了她的身体,他的爱丽丝绝不是这样的人!

    伊恩慢慢站起来,但他没有感激,有的只是深深的悲哀。

    四处被烟尘所掩盖掉,空间与方向变得模糊而不明确,人也模糊了,就像整个小镇当中只有他立足的这一块范围真是存在。

    随着气流的细微移动,烟尘也在缓慢跟着流动,奇异感包围了他。让他更加难以觉察出那股危险的真正源头,反而处处都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就在这个时候,爱丽丝的长剑悄无声息的突刺过来,伊恩感觉背后一凉,没有经过思考而是单纯地依赖直觉,大力地向左一跃,翻滚着地,锋利的剑锋刚好从他身体划过,腰间一凉,划开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血液随之流出来。

    ‘哐当’一声。

    伊恩的魔杖勉强与爱丽丝对磕一下,在爱丽丝组织进攻之之前,迅速抽身跳跃后退。

    而这时爱丽丝突然一记直踹,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传来,伊恩蓦地浑身发麻,呆滞住了。

    他眼睛睁圆,瞳孔放大,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内所能看到的只有一条模糊而修长的大腿缓慢的逼近,但他身体却不能反应过来。

    他不记得自己是否抬起头,但目光偏偏记得就在刚刚自己的视线曾顺着对方的腰部开始上移,滑过隆起的胸部,欣秀的脖颈,尖尖的下巴,看到几缕乱发下是冷漠而无情的蓝眼睛。

    正是这淡漠的双眼睛这厢里让伊恩猛地惊醒,不知从那里生出一股力气,后退的步伐被强制的扭转到一边,一个瞬间的背正对调,顺着惯性的牵引身体微微向着身后处弯曲。而在做这些之前,因为身位的关系,他已屈伸着手臂挡在小腹上,做好了承受这一击的准备。

    爱丽丝右脚落空,顺势挥出了一记上勾拳,白皙的拳头直接击中他的下颌骨。

    伊恩身体被直挺挺地击飞,当他下落时爱丽丝已经起跳,回旋的左脚踢中了他的小腹。

    实在太快,避无可避,攻城锤似的脚跟直接踹在了伊恩的腹部,腹部晃漾震动痛得气血翻涌。

    伊恩喉间一腥,鲜血从中喷出。

    他的脸因变形而变得扭曲丑陋。身体落地,眼前血色恍惚,耳中似乎嗡地一鸣之后,就彻底希声了。

    这次,爱丽丝没有相让,长剑紧劈而下。

    伊恩左手突然爆发出刺眼白光,汹涌的火焰瞬间以他为圆心喷涌而出,血水在高温下被瞬息蒸干,留下的残渣卷入火海化为乌有。

    火苗吞噬了他们周围的一切,扭曲变焦的人体残肢,灼热焦臭的气味,这真是地狱才有的景象。

第三十九章 缠斗

    “班恩!”

    爱丽丝双目一睁,浑身绽放出一团茧状的黑光,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熊熊燃烧的烈火被这黑光一刺,顿时如雪遇到阳光,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逼退火焰包围,高高跃起,右脚刚刚离开地面,‘轰隆’地一声,伊恩立即在他们之间拉起一道石墙。

    爱丽丝毫没有减速,一脚重重踏在石墙上,借着反冲的劲道越过高墙,整个人仿佛离弦之箭般由上而下朝着伊恩猛扑。

    突然,一张拇指粗细、银光闪闪的令人难以想象粘稠的巨大蛛网从天而降。

    爱丽丝身在半空,无从躲避,一下子被蛛网罩住了,就像只飞蛾被牢牢粘住。

    被粘在蛛网中的爱丽丝再次一声娇喝,黑光再次暴涨,黏在她身上的刀砍不就,斧劈不断的坚韧无比的蛛丝顿时化作片片飞灰。

    伊恩赶紧一抬手,握住的卷轴迅速化为齑粉,一道油腻术丢到爱丽丝落脚之处。

    一大片油腻的液体从地下涌出,爱丽丝无处可避,脚步不由得放缓了下来。

    这边,伊恩则给自己施加了以个脚底抹油,飞快后退。

    只见他身上各种颜色的魔法灵光持续闪烁不断,手中一张张羊皮卷自动燃烧掉。

    各种各样的法术,从最低级的法师护甲,能量护盾与防护邪恶,甚至一些可能用不上的如同防护有翼兽、蛮牛之力这些法术都用上了。

    伊恩丝毫不心痛,这些卷轴此时不用,恐怕就没机会了。

    伊恩继续掏出卷轴,又是一颗火球,火球同时引燃了蛛网和油液,比平时更猛烈、更妖艳地绽放。

    那团浸透油脂的巨型蛛网化成了燃烧的火海,火焰向上直升,一点也不摇晃,到达阈值时不过抖了一下。

    在已经被破坏的栏杆附近,土木堆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冲散。铺天盖地的沙尘暴腾空而起,一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烧焦了的土地,炸弯了的兵器和烧碎了的木与骨的碎片,纷纷砸在远处沉默的身穿漆黑的盔甲班恩教徒身上。

    火球烧炙的热量使周围空气顿时膨胀,无形的气流冲击波造成那股压力带着弹药焦味。

    ‘啵’地一声闷响,靴子猛踏大地的声音就像密室内拨动的铜片震颤人的心房,黑色的光茧冲出火焰,笔直地撞向伊恩。

    伊恩不慌不慌继续拉开距离,一道缓慢术自手中释放,接着又是一道衰弱射线,无形的魔法能量从虚空涌出,准确击中黑色光茧。

    但出乎伊恩意料的,魔法的光线在接触黑色光茧的一瞬间便被直接弹开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立刻被拉近,黑光犹如活物旋转萦绕,变化成一副漆黑的铠甲,密密麻麻阴冷光泽的怪异符文,闪烁不定,包裹住爱丽丝窈窕身段。

    爱丽丝欺近身,娇喝一声,长剑光芒绽放,碧光从剑身猛烈爆发出来,照着伊恩脖颈斜劈。

    太快了!!

    伊恩来不及将卷轴上面的咒文读出来,甚至左手的羊皮纸都来不及展开展开。

    就在爱丽丝的长剑触碰到伊恩脖颈之时,突然他左手白光突然闪烁又熄灭,羊皮纸瞬间在手中消失,他身体周围陡然泛起一层波纹状空气,随即整个人快速变得透明、虚无,完全消失,下一秒他出现在爱丽丝身后的二十码外。

    “这是闪现术,不可控的在主位面和以太位面之间来回闪现,以藉由准备动作以闪躲物理或是魔法攻击。”

    曼松在旁提醒道,他在伊恩被击倒而爱丽丝没有乘胜追击时没有表示,只皱了皱眉头,继续冷眼旁观。但现在,他有些按捺不住了。

    “这小子怎么这么多卷轴和魔杖,他都藏在了那里?”他边看边想,“是了!他应该有一个次元袋。我记得安德鲁汇报说他擅自向阿雷纳斯订购一批卷轴,他答应了,我们交付了一批材料过去。”

    “难道从那时起,法师就虚与委蛇,密谋对付我们?这次伊格纳兹家的小子是按捺不住怒火擅自主张,还是他的阴谋,那么他现在躲在那里?”

    他不动声色,几颗灰色的珠子从袖口脱出,化作一只只眼睛,飞向四面八方,但里里外外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发现。

    “德威特应该和留在永暗镇上的人接洽了吗,怎么现在没有传回信息?那个满脑子坑的疯子!”

    他忽然有些不满起来。

    “阁下,不知你发现没有?”站在曼松旁边一个绿条纹黑色长袍的干瘦老者忽然说道,“他的施法方式有点怪异。”

    “哦,是吗?”曼松的注意力被成功拉回现场,他注视着烟与火中模模糊糊分分合合的两人半天,突然醒悟,“是了,到现在为止,他没主动释放一个法术。”

    “是的,而且我观察到他数次没展开卷轴就发动了卷轴中的法术,而且每次这种情况出现,他的左手都会冒出一阵白光,我猜测他持有一种能自动激活卷轴的魔法物品。”

    干瘦老者说道,“我们的情报没有错误,他只是个学剑不成,学魔法也不成的废物,现在充其量也是个只能借助外物释放法术的门外汉,根本不足为据。”

    “难道是永暗镇的那个人派他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肯定是的!”干瘦的老者笃定地回道。

    曼松眼珠一转,“你认为那个人就隐藏在附近。”

    “很有可能!”

    “亚老格尔,这里已在我们的控制之中,不可能出现意外了。你带着你的手下回去,我怕他只是枚出来干扰我们视线的棋子,而那个魔法师会暗中偷袭趁机取走那件我们也在寻找的东西。”

    “阁下英明,”干瘦的老法师奉承道,他转向场内激烈厮杀的两人说道,“要不要我先解决他,你的学生看起来相当吃力呢?”

    “不需要,魔法的力量也是有迹可寻的,我相信我的学生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只是她现在在犹豫,在不舍,在逃避,从而迟迟下不了决心……”

    曼松注视着爱丽丝悠悠说道,场上爱丽丝正逼的伊恩步步后退,

    “你对过往还存有眷恋,虽然那段记忆你已经在她尘封起来,但当他出现之后,这份感觉马上就被激发出来。你还不够成熟,拒绝成长,不愿意承担责任,但你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仿佛在自言自语,但声音却恰好传入爱丽丝耳朵。

    “你磨磨蹭蹭,害怕选择,不愿意打破现有的平衡,但这种平衡是脆弱的,经不起风浪的。”

    “逃避不能永久,人总要面对现实。干脆点吧,亲爱的学生!其实很多时候也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在短暂时间内有点不舍而已。”

第四十章 死生一线

    这边战场中,伊恩又一个反应不及,腰间的冰凉触感一闪而过后,蓦地又变成一阵阵剧烈的灼热而尖锐疼痛。

    更糟糕的是他的无暇处理,甚至手不能摸一下感知伤的轻重。

    无论怎么动都痛疼,疼痛随着脉搏的跳动一股一股的上涌,好像是要把他碾断拉碎。

    他的心脏砰砰砰狂跳,一下紧过一下,呼吸沉重得像一具破旧的风箱。

    “不能像这样大喘气,不能焦急……”

    他反复地一遍一遍告诫自己,步伐逐渐散乱,浑然不觉自己下身已流淌被的鲜血洗过一遍。破烂的衣服裤子一半被侵成红色,一半是泥土色,活像个狼狈的小丑。

    突然,爱丽丝背着阳光,高高跃起,挥剑直劈,在无可奈何之下,伊恩只能用魔杖架住她的长剑。

    ‘嘣’

    伊恩彻底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血泊中,一阵天旋地转,只觉排山倒海的黑火血光组成万花筒旋转着几乎吸走他所有意识。

    倒地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无形的重锤敲击着残存的脆弱的理智。

    爱丽丝不再相让,快速的刺击,步步紧逼,将伊恩刺得不住左右翻滚。

    两人的近距离直接碰撞中他根本没有任何优势可言,武技的差距并不是仅靠意志和怒火就可以弥平的。

    空气随着剑尖的毒蛇般的吞吐而发出了一阵阵咝咝轻响,现在,爱丽丝厌倦了现在的僵持,动作更加迅捷,手中的长剑愈加地狠辣和刁钻。

    “燃烧之手!”

    随着伊恩的一声大喊,一片燃烧的火云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欲逼退步步进逼的爱丽丝。

    “比黑暗还要漆黑,比夜还要深沉,多元的宇宙最伟大的存在,统御万方的黑暗之主,伴随着黄昏到来的黑暗,伴随着血流到来的战斗,随着时间的流逝,以伟大班恩之名,对于阻挡在我前方,所有的愚蠢之物,赐予毁灭之途!”

    但他没想到爱丽丝凛然不退,然而专心的颂祷。手中长剑瞬间漆黑无比,几十道漆黑火焰凝聚成一圈悬浮的火盾。

    漆黑的头盔盖住她姣好的脸,尖角弯曲锋利,狭长的缝隙炽烈的血红色光尘不断溢出,不断消融,又不断地补充。

    黑曜石般的光甲表面黑炎忽地猛烈燃烧,慢慢蔓延到的全身,她就像一尊从地狱而来、专门为杀戮而生的魔鬼。

    伊恩的脑袋猛地就像是空了一样,什么都来不及想,蓬蓬地挥舞魔杖企图用火球打断她的神术。

    前所未有的危机压迫而至,时间与空间仿佛一大团松脂,伊恩被包裹在其中,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只做最后的挣扎。

    当爱丽丝出现在琥珀般的凝固的空间的那一刻,撞击与震颤由外而内,疯狂挤压着他的薄如蝉翼,危危欲碎的经过,好似随时都要脱离剧烈的颤抖**。

    伊恩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那里来的勇气与力量,当他反应过来后就发现剑与魔杖相交发出嘎嘎的声响,震着浑身的骨肉也嘎嘎作响。

    但他来不及想,只是用尽全身可以迸发的力气苦苦支撑着他渐渐下沉的手臂。

    他眼睁睁看着长剑的锋刃一寸寸嵌进乌木制作的魔杖中,眨眼就割断了一半。除非奇迹发生,否则他生的希望已经十分渺茫了。

    但就在爱丽丝的漆黑的长剑斩断魔杖的那一刹那。伊恩左腕上的暗红色的相互缠绕荆棘状花纹仿佛受到了危机,竟渗出粒粒金沙般的光屑,继而猛地暴涨,形成金色圣光。

    蓦地,汹涌澎湃的金光与黑烟相撞,石壁和木板在两种力量下被侵蚀、剥离、湮灭,所有的一切都被绞成碎末,粉末蒸发,唯有身处旋涡中的两个人安然无恙。

    一声雷鸣震响,金光形成一个璀璨夺目的光球,猛弹飞了爱丽丝,轰然巨响,纷纷碎裂,无数道金光如雨坠落,坠落之处枕籍的尸体发出惊叫,无数属于班恩的灵魂在金光中融化消失。

    “伊尔玛特!”曼松脸色大变,不在观望,毫不犹豫地下命攻击。

    四道火墙凭空升起,阻挡众人,也遮住了侥幸脱生的伊恩。

    爱丽丝站起来,隔着火墙,头盔的视界内一点猩红色的光焰竟比苍白的凛冬还要冰冷,那是令古往今来的虐待狂和杀人魔们都丧胆的眼神。

    伊恩眼神既不恐怖,也不锐利。只是感情消磨光了,一时间就像变成人偶似的,没了人的气息。失去情感的躯壳,没有任何的气势,当然也没有任何的紧张和恐惧。

    那种过度刺激后的空洞与麻木,却反而让他在与爱丽丝的强大与冷酷中角逐对峙。

    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坏掉的魔偶,但魔偶却不知道自身已经损坏了,依旧驱动机械仍运转,于是他的每个动作都很别扭,都让人觉得他的举动正在加深自己的伤势,甚至在吟唱开始前他的嘴角就不可阻止的慢慢流出了鲜血。

    小镇上空因火与剑的交锋变得阴云四起,一阵阵风沙弥漫,黑灰的残云组成巨大的旋涡,一道道乌云如同旋转的齿轮,开启毁灭的门。

    忽然,天空突然变得如同高温的铁水一般通红,一颗陨石撕破天幕,赤红色带着浓烟的尾巴覆盖了整个小镇。

    灼热的火浪掀翻了地表的一切,许多刚刚举起武器的班恩的战士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在烈火中烧为灰烬。

    又一颗陨石拖着长长的烈火和浓烟的尾巴从天而降,坠落在伊恩的身后,随着这阵波动,他周围的温度开始急速升高。

    他看见爱丽丝凭空出现,魔法的波动在跳动,另一颗陨石在她头顶坠落。

    爱丽丝闪避不及,乌光闪闪的长剑脱手激射,破空声飕飕,陨石半空解体,火焰如瀑布倾泻,淹没了她那小小的身体。

    他闻到她金色头长发上特有的熟悉的味道,分不出是焦味,还是香味,突然感受到了他那微弱地消失的心跳,

    最后一颗陨石降落在小镇中,引起一道强烈的冲击波,一股股凶猛的火焰。

    无数狂热的班恩教会的骑士牧师法师在恐惧与怒吼中,在火焰中化为飞灰,在猛烈的震动中成为了粉末。

    当一切平息下来后,伊恩一个人站在这个死寂如灰的小镇的中,他嘴角挂着血迹,身上如泉眼,簌簌滴着珊瑚珠子般鲜红的血液。

第四十一章 流星爆

    “流星爆!”

    曼松看着四颗红色曳尾的不规则陨石一齐砸中人群,磨砺着空气,发出巨大轰鸣,从天而坠,四下一片红光,不禁脱口而出,骇然失色。

    烈焰从滚滚的黑烟中喷涌而出,剧烈的爆炸裹挟着大量的冲击波和碎屑,以磅礴的气势向四面八方扩散,噼里啪啦打在张开的脆弱的护罩上。

    流星爆是一个强力而且壮观的法术,它是当今塑能学派的最顶尖的法术之一。以伊恩的能力当然无法施展,就算卷轴也不行,但是他有碎魔晶!

    拥有碎魔晶的他可以施展任何属于塑能系的攻击性法术,从低级到高级,每一个法术只需要一定量的碎魔晶所储存的能量。

    也就是说,只要在碎魔晶能量充足的前提下,伊恩可以施展任何属于塑能系的法术,无视法术等级和施法材料的限制。

    当伊恩凭借碎魔晶施展此法术时,效果超出他的想象。

    四颗直径两英尺的陨石从虚空急速坠落,红色的类球体陨石拖着一条鲜活的火光灿烂的尾巴斜斜坠落。

    红光爆闪,不论爱丽丝、曼松、站立和行动中的战士、牧师和法师,俱被这刺眼的强光笼罩,爆炸响过,化为灰烬,小镇彻底变成废土。

    流星爆瞄准目标,只要被击中,每颗击中对方的陨石会对敌人造成无法避免的伤害,并在产生半径约八十英尺的交叉爆炸,所产生的火焰伤害波及范围内的所有幸存者。

    况且伊恩借助碎魔晶施展的是经过强化的极效流星爆,威力更强,范围更大,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仅仅只是爱丽丝,他不是在决斗,而是在复仇。

    他举目四望,永火焚烧人间,地狱倒垂天空。

    火势越来剧烈,烟雾愈来愈浓,滚滚黑色烟雾夹杂着冲天的火光,让几英里之内的所有人都感觉到窒息的灼热。

    瞬间而腾起的大火染红整片天,甚至连没有生命的土石都在哀嚎。

    镇上贪恋腐肉而不肯离去的乌鸦在一片惊慌中振翅高飞,又被陨石或燃烧的火焰舔舐,化作一只只火鸟坠向小镇,还未落地就化为飞灰,簌簌飘坠,消失不见。

    曼松与一些高阶牧师纷纷张开护罩,与教徒大声祈祷,垂死在挣扎。已出击的战士半道仓皇逃窜,疯狂地往护罩或无火处拥挤。

    他们都是一群自私自利之徒的聚合,自然谁都不肯相让。有的人被挤倒了,有的被压在了下面,倒下的人又报倒了后面踩过他们的人,他们堆积成一团谁也动弹不得。

    陨石坠落,大地震颤,大火燃烧,滚滚的黑烟散发着毒气,围绕在烈焰的表面,飞向高空,形状如灰黑的蘑菇,他们一个都不能少。

    一股辛辣的刺鼻的气味飘进头盔内,稍靠后几秒钟,幸存者便会觉得眼睛刺痛,喉咙肿胀发麻。

    不消片刻,便有人窒息昏倒,暂时没有窒息的人亦在那里前进不能,后退不得。

    火舌舔过的皮肤,灼痛无比,但痛苦只是一瞬间的事,因为火焰掠过,马上只留下一具面目全非的碳化尸体。

    不须多久,班恩的信徒们便随着前面的兄弟姊妹们杳杳前往牧师口中描绘的那个神国。

    伊恩扫视着火焰内外的情况,小镇上下一塌糊涂,记忆中的、已经变化的一切,统统被抹掉,不复存在了。

    墙角沟边的野草早已经被大火烤焦烧光,正对着房屋已经垮塌的砖墙根和里面是层层叠叠焦黑的残骸。

    高高堆起尸体上,他们的布料、皮革、羽毛,从叠垒的尸体缝隙间缓缓流淌,附着在尸体表面,在地上板结,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气息。

    墙基内外壁的掺杂秸秆的土层大片大片脱落,靠火的那面,已经被烤成赭红色。

    墙旁边竖立的两根铁柱,则被烈焰烘烤得弯弯曲曲,像两条死蛇盘延下垂,匍匐在地。

    铁柱上的铁叶片,则被火焰烤化后像蛇褪去的皮或昆虫薄翼遇热后耷拉蜷缩着。

    这里有大量的运输来的不知做何用的铁叶片,它们悬垂在那里,一片又一片,风吹起时,慢慢左右摆动,发出空洞的难听的声响。

    邓格拉斯等几个看守躲避过的小镇原本的旅店再也承受不住魔法的力量带来的破坏,残存的耸立的半堵墙壁在大火与冲击波中夷为平地。

    嚣张的火兽盘踞在废墟之上抖动毛羽,低啸怒吼。

    它火焰做成的舌头舔舐着块块酥脆、布满龟裂的碎骨,噼啪作响,发出野兽在吞噬着猎物时特有的咀嚼声。黑洞洞的口内,红澄澄的长舌中,溢出阵阵的焦糊味。

    天空连及地上周围蒙了一层晦暗,地面布满了大大小小圆底宽阔的巨坑,有的孤零零独自一处,有的套在一起。

    巨坑里漆黑一片,巨坑四周呈放射状倒下无数的烧焦了灰白色灰痕与尸体残余的碎渣,在灰烬中半掩埋着金属碎片熔化凝固后的椭圆的黑色小珠子。

    再往外一些,尸体勉强保存了人形,兀自冒着白烟。再往外一些,尸体仍旧燃烧,他们相互拥抱推搡着,定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窝棚与其它木料搭建的建筑或桌椅家具早在第一轮火焰就坍塌了,更在接下来的一轮轮火焰的洗礼下灰飞烟灭。残存的唯余爆裂开来的瓦砾,熏黑的石头和弯曲的小金属件。

    小镇被摧毁了,已很难找到过膝的高度的存在,遍地不足拳头大小冒着烟的碎石土块,干燥的沙土铺满了整个业已褪去安静和罪恶的地方,像荒凉的戈壁,也像伊恩碎了的心。

    冒着白烟的松散的石土下面还充斥了无尽的哀鸣,混沌的天上,班恩的仆从们的灵魂在不甘地徘徊哭泣。

    原来他们也有一副人的身和心,在猝然遭遇比他们更加强大的人的暴力后也会和那些苦役们一样发出相同的痛苦和哀嚎。

    泥土表面还落了厚厚的一层黑灰,伊恩从上面走过,便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

    此时,天空仍旧是暗红色,四面发暗,头顶却艳丽无比,在最中心一点白光漏泻,就好像从天花板上凿开一小孔,一束圣洁的光线从遥远的天堂穿过层层阻拦照射下来,似乎在告诉血与火中的人们,唯有那里才有光明。

第四十二章 冲

    小镇暂时陷入一片空寂。

    伊恩缓缓移动脚步,他周围还有活着的班恩教徒的倒吸气声,伤者压抑不住的呻吟惨,除此再也找不到除人类外其他活物的响动。

    整个小镇,一片狼藉,一片荒凉,一片末日劫后的凄凉景象。

    森林内传出阵阵清凉的湿润的秋风,废墟上赤黄色、浑浊的杂乱不堪的霾随之轻轻地飘浮、缓缓地滚动,这座本已森森然的破败的废墟变得更加可骇凄惨。

    伊恩强忍住不想呼吸,因为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当危机暂且离开,嗅觉就开始灵敏,每一次呼吸,他胃中都有不断翻滚的感觉。

    当实在受不住,抑制不住的作呕时,他就用食指在鼻子下面使劲揉两下,缓解那种不适状。

    血液刚暴露在空气中,刚流出的时候还是纯净的鲜红,随着流淌,逐渐变为暗淡的红褐色。

    凝固的血液,沾在他的衣服上,血迹斑驳,形成僵硬的干块;沾在皮肤上,干燥透后的边缘不规则翘起,片片如头屑掉落。泡在碎尸里,就像一个鲁莽的醉汉踩烂了一大片红莓,黏稠稠、浆糊糊的黏稠体。

    不过有一点是相似的,喷洒出来的血液无论在任何地方,都如此的肮脏恶心。

    小镇被流星爆所引起的大火烧得斑驳陆离、满目疮痍,死气沉沉地萎缩在山丘下的路中间。

    远处搭满架子的城堡,隔火相望,热死袅袅升腾,它的身形跃跃欲动,好像一只蹲着的遍体漆黑的怪物。

    架子上密麻麻的苦役早已不见,犹如受惊的跳蚤躲进它浓厚的皮毛里。

    伊恩感觉自己流了很多血,眼花头晕,但他却不敢丝毫松懈,只能强忍着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他深深吸了一口长气,眼睛微微眯起,烟雾飘散些,他瞳孔猛地不由自主地收缩与放大。

    敌人并没完全死绝,相反,还存活下来很多很多。他们的上空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拳头,指缝中渗透出绿色光柱。所有人都向这只巨大的黑色拳头顶礼膜拜,在他们身旁,许多的人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

    流星爆是九环终极法术,它代表了塑能学派的最高成就。金红色的天空中,拖着长长火焰的陨石从天而降,带来的只有毁灭与死亡。

    伊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极效流星爆的轰击下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存活!

    这次,他执意一个人回来并非一心求死,因为他确信他确实有成功的可能,因为他有碎魔晶,但现实似乎都往往不如想象的美好。

    “神祗是无所并不能的!”

    伊恩记起嬷嬷每次祷告过后都如此心怀敬畏地告诉他道。

    不过伊恩不知道,对面幸存的班恩的牧师同样望着少年,整个人僵直不能移动,脊柱间蹿起一股骇人的凉意,恐惧像一双大手慢慢掐紧他们脖子。

    他们为了抵御突然出现的流星爆,为了生存,不得已集体祈祷,以燃烧自己生命为代价的方式,成功在魔法的攻击下存活下来。饶是如此,也有近三分之二的牧师牺牲,而幸存的牧师再也无余力再参加战斗。

    曼松独自站在一个七彩缤纷,闪烁着无穷光彩的奇妙球形光幕之内。伊恩认得,那是大名鼎鼎的虹光法球。

    虹光法球是一个闪着微光的多彩光之球体,共有七层,每一种颜色代表一种防御魔法。

    红色阻止非魔法远程武器,

    橙色阻止魔法远程武器,

    黄色阻止毒素、毒气和石化,

    绿色阻止喷吐武器,

    蓝色阻止预言系法术和精神攻击,

    青色阻止所有法术,

    紫色摧毁所有法术和效果的能量场。

    虹光法球由七道防御魔法相互组合,坚不可摧,可谓是世界上最坚固的魔法防御。

    曼松虽处在牧师笼罩的范围,但仍给自己套上了这个以防御著称的法术。

    他也使用了魔法卷轴吗?难道他是魔法师?他不是剑士吗?!不然爱丽丝为什么会请他做自己的剑术教师?

    曼松怒视着伊恩,眼睛里的优雅与理性已经黯淡,正射出恶狠狠的凶戾阴沉的目光。

    伊恩回敬他,昂着头毫不退缩。都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要求人温良恭俭让吗?他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伊恩的表情同样显得扭曲可怖,烈火熊熊,炙热的风吹散了他的头发,丝丝缕缕在火海映衬下张牙舞爪。

    他们没有任何一言半语的对话,任何话术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对方的鲜血才能洗刷掉一切耻辱与仇恨!血祭血神,颅献颅座!

    “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伊恩向天吼出一阵无意义的嘶吼,毅然决然地向曼松发起冲锋。

    他右手持着一根爆裂魔杖,砰砰砰地火球笼盖了曼松和他的周围的牧师。

    火球穿透那层已经脆薄如纸的防御,牧师们手足无措,立即被炸的血肉横飞。

    伊恩的大多数火球击向了那个虹光法球的屏障,火球接触虹光法球,球状表面忽明忽暗,有时候浓烈得耀眼,有时候又几乎黯淡变得完全不透明起来,浑圆的闪着微光球形水波一样地抖动。在那层屏障之后,曼松阴鸷的脸色青的仿佛立刻就要滴出水来。

    “杀啊!!!”

    忽然,一队班恩的骑士与扈从,率领着武装信徒和雇佣军赶到,立刻向伊恩冲锋。

    喊杀声,如雷鸣般的铁靴敲击大地的声音,以及刀、剑和长矛撞击的杂乱声,响彻整个寰宇。

    伊恩丢掉发射完火球的魔杖,重新抽出一根新魔杖,瞄准他们的前方,五十颗火球如暴雨般袭落,兜头砸中最前排的战士中间

    只见黄土冲天,地面晃动,血流成河,弥漫的尘埃中扑倒的尸体横七竖八摆放。更多的人受伤,蜷曲着惨叫,冲在最前排的战士在这猛烈地火球下几乎荡然无存。

    数不清的人隔着溅起的尘雾轮廓模糊,却前仆后继从中冲出,伊恩不依不饶,继续倾泻火球,一片又一片人的形状,在暗红色火光中爆裂,蓦地支离破碎,就行一个个自动行走的木椅子突然四分五裂。

    这时,幸存的牧师的祷祝声在后面响起,把仅存的神术一道道降落到冲锋的战士身上,狂热、嗜血、疼痛钝觉、理智蒸发、熊之坚韧、公牛之力等等……

    在各种神术的加持下战士们的身体更加健硕,力气倍增,同时褪去了恐惧与理智,如红了眼睛的公牛,横冲直撞,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响声。

    神力加持下的战士纷纷嚎叫,不躲不闪,疯狂的冲进火海,他们身体瞬间被火焰包裹,但所有人都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变成火人,仍旧冲锋不止。

    他们挥舞着长剑,弥漫着滚滚烟尘,就像从火焰门扉中冲到现世的炎魔,饥渴万分地扑向迎面奔来的那个小小的人儿。

    整个世界顿时被一种血腥而惨绝的气息所笼罩充溢。

第四十三章 障碍

    赤烟纠纷,火光吞吐。

    一个冲在最前头的浑身火焰直燃烧的班恩的战士咆哮怪叫着跨过熊熊烈火的阻隔,高高举起手中武器,越过头顶,拼尽全力,高高跃起,猛向狭路遭遇的异教徒扑去。

    伊恩凛然不惧,挺身迎上去。

    他左脚上半步,直腿支撑,大小腿折迭,屈膝上提,迅速向前用力弹踢,右脚正好猛烈踹中火人腹部。

    那个燃烧的班恩的战士因为跃起离地而失去了支撑点,被伊恩迎面一踹,顿时弯曲着身体向后倒飞。

    他的怒吼声如被一只无形地大手狠狠捏住,戛然而止,只喉咙仿佛突然换成了公鸭的声带,喘着粗重的荷荷的鸣音,然后整个人沉重地重新摔回火焰之中。

    那个战士躺倒在地,两臂游泳般挥动,好像要挣扎着爬起来,但后面紧跟而来的其他战士呼啸而过。

    他的身体在那些同伴重重踩踏过后,就像放置在案板上的张嘴开鳃的鳟鱼,不甘的无力的翻腾几下,最终没能坐起来。

    他和他的同伴们已经完全陷入疯狂,理智彻底蒸发,不知道恐惧为何物,更不知道爱惜和爱护自己与同伴,内心只剩下满腔的杀戮,嗜血的**,亟需发泄。

    他们完全不在乎脚下倒地的同伴的死活,踩着死人或着伤者的身体,跌跌撞撞,前仆后继的向伊恩冲锋。

    他们的身上火焰连成一片,如一堵移动的火墙,但大部分战士都支撑不到冲近伊恩跟前的那一刻就栽倒死亡。

    伊恩看着翻滚奔腾的火墙,他们的个体在火海之中反而看的很不真切,就隐约看到一竖菱形的细细的如蛇的瞳孔般的黑悬浮在离地不高处。

    他们身体流出的血马上便被酷热蒸发干净,化作缭绕的一阵青烟,只有一把把通红发黑的武器斜横,若隐若现。

    面对着另一个紧随其后的敌人,伊恩来不及施***起魔杖用力猛砸,猛地击中他火焰包裹的脑壳。

    ‘噗嗤!’

    只听一个烂瓜似的闷响,那个战士的脑袋直接被魔杖砸碎,皮肉糊着骨片,一股血箭自火焰中飚出,血花花间夹杂着白白的黏稠之物,蹿得老高。

    他的身体立刻刹住动作,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伊恩面前,‘扑通’一声扑倒地上。

    他的半个脑袋就像一个摔碎了的破西瓜,瓜瓤洒了一地。着火的瓜蔓般的焦黑躯体兀自不停抽搐,然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没动静了。

    骨碌

    骨碌碌……

    只有一个小圆球滚到伊恩脚下,那是那个战士的一只完整的眼球,它应该是在颅爆的压力下迸裂出来的。

    伊恩低下头,那只眼球兀自滚动不停,伊恩简直不敢想象人的眼球背面竟然有那么密集、那么细的血管,纵横交错,就像一棵野草的根覆满了无光的青白色瓷球的表面。

    伊恩解决掉这两个冒进突出的信徒,扭头看到那堵斜横的火墙已经推移到他身前十多英尺的距离了。

    他挺胸抬头,面向他们,手中魔杖对准不断移动的敌人,魔杖内剩余的三十多颗火球全部倾泻而出。

    顿时,一片铺天盖地的爆炸声,砖块、泥土、瓦片、乃至残肢在半空纷飞如暴雨。

    那堵火墙并未因火球的加入而添油加柴,反而因为无形的冲击波,火墙如破布般被撕裂,溅起的火花到处喷溅,穿过浓烟四散飞落。

    爆炸过后,战士、骑士,骑士扈从、还有神职者的鲜血、碎骨和碎肉到处分布着。湿哒哒、厚厚的铺满了伊恩前面干燥的土地,如果不是能看到尚存的大块的尸体,根本就想不到这会是人肉。

    死人裸露的肌肉是红色的,和刚宰杀的新鲜的牛肉十分相似;表皮是白或红色的,像褪去毛的小猪皮,下面的脂肪是黄色的,和鸡肉的脂肪一样……

    各种内脏器官散发着难闻的浓厚的腥臭味,半块的充血的脑浆就像浇上一层浓厚草莓酱的遇热将要融化的奶酪……

    所有的一切的表面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黑色灰屑,皮靴踩在上面,血水涌了上来,大便尿水便往外溢出。

    伊恩扫清这批狂热的邪教徒更不停留,继续朝曼松逼近。

    他刚走几步只听嘎吱一声脆响,移开脚,低下头一看,原来是块布满裂纹的小块头盖骨。

    他打量四周,还有好几块在头骨碎片在脚下不远处散落着。很多碎骨肉上面还带着燃烧过后的缕缕清烟……遍地是,无处可躲,踩上去啪啪作响,也许是周围的烟太浓烈,他忍不住呛了一口,差点呕吐出来。

    突然,伊恩猛觉对面一阵阵无形的压迫感传来,他立刻抬起头,只见前面烟雾袅袅之中,一个壮硕高大的身影在其中慢慢显现。

    那个高大的身影从烟雾中一步一步走过来,逐渐清晰,慢慢凝实。

    他上身的盔甲已经卸下,肌肉如拳头般一鼓一鼓的,油亮油亮的,肌肉的表面罗布新旧伤痕。

    他右手提着一柄血迹斑斑的长剑,不知怎么沾的血迹。唯一的一条裤子上面同样沾满了鲜血干涸后的紫黑间杂的颜色。

    他的头上仍旧戴着一顶漆黑、带着扭曲的尖角的铁制头盔,一对眼睛本在头盔的狭缝中显得极小,只有一点点眼白和闪着阴鸷狠毒的精光。

    这个戴头盔的高大战士在伊恩二三十步外停止向前,两人默契地沿着顺时针缓缓移动。

    他用重剑使劲拍打胸部发出蓬蓬震颤的响声,口中一边发出嗬嗬地挑衅声,另一只手伸出食指,示意伊恩快点动手。

    伊恩不为所动,抛掉沾满血、浆的空魔杖,又拿出一根新的魔杖,谨慎地和他保持着距离。

    那个戴头盔的战士却等的不耐烦,趁伊恩换取魔杖之际纵身扑上,伊恩急忙招出三颗火球攻击。

    那个戴头盔的战士贴地猛地加速前窜,然后右脚一蹬向左横移,避开了第一颗和第二颗火球,爆炸在他侧后方响起,如巨石投进平静的湖面,碎尸如浪花溅起,淋了他一身。但第三颗火球紧接而来,避无可避。

    “班恩!”

    那个戴头盔的战士沙哑一着大喊。

    只见长剑之上黑炎缭绕,他对准最后一颗火球挥剑直劈,火球一分两瓣,一阵猛烈颤抖,噗地消散。

第四十四章 复仇之焰

    那个戴头盔的战士猛地突进到伊恩面前,伊恩立时倒退不迭。

    那个战士他双握长剑,全力斜劈,伊恩用魔杖格挡。

    他刚才已重新给自己施加过巨力和敏捷之类的辅助型法术,硬接这一剑虽然吃力,但不至于狼狈,被压倒直接枭首。

    那个戴头盔的战士见伊恩接住了这一刀,大吼一声,猛地发力,推着伊恩后退。

    伊恩蹬蹬蹬不住倒退,双方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伊恩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教徒从头盔内喷出的滚烫气息。

    猛地,伊恩后腿使劲绷紧抵住后退,双臂微微向内撤回,力量猛然爆发,格开那个战士。

    那个战士见状,脱了左手,举臂挥出,一拳打在伊恩脸上,石屑纷飞,火辣辣的疼,伊恩踉跄跌了出去,魔杖脱手,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死定了!”

    那个戴头盔的战士居高临下,欺负伊恩已躲避不迭,长剑用尽全部力气直劈。

    伊恩倒地,定定看着他,握着碎魔晶的左手立即发出一道刺眼的白色光芒。

    那个战士胸腹门户洞开,他却不躲不避,随着他怒喝一声,突然又一股黑炎霎时出现在胸腹间,凝聚成一弧形屏障护住身体。

    他手中长剑仍旧继续斩落下来。

    可是人的速度更快怎比得上光,只见白光闪烁过后,空气带着轻微的波折扭曲,瞬间击中黑炎。

    一阵沉闷轰鸣声,无形的震荡波急速渗透扩散,那个仓促形成的防御阵抵挡了音波矛的攻击,黑色的屏障立刻一齐粉碎。

    但是,第二道音波矛紧随其后,尖啸着轰击,高速刺破空气,穿胸而过。

    当剑锋碰触到伊恩额头时,那个戴头盔的战士如遭雷殛般顿住了。

    他肌肉虬结的身体表面先是微微扩散起一道道螺旋的涟漪,几乎马上就极度扭曲,整个胸腹猛地洞开,皮朝双肋处张开,胸骨被整块掀翻,腔体间仿佛生出一个剧烈的旋涡,里面的五脏六腑猛烈旋转,然后巨大的力量把他整个上身撕裂成无数片。

    他的一个手臂骨头扎出来,另一个手臂翻了个方向,手扭曲的跟鸡爪似的,血喷了伊恩一脸一身。

    他仍站立的半截双腿,拍嗒一声摔倒了。

    这世间又少了一个害人虫!

    还没等伊恩喘口气,突然,一阵凛冽寒气从背后袭来,伊恩背后与脖颈上的白毛都本能地竖起。

    他惊骇之下,急速翻身避开攻击。尖锐的长矛重重划过他的肩膀,幸好有石肤阻隔,没有造成伤痕。

    伊恩手中的碎魔晶白光闪烁,火焰朝四面八方激射漫卷,把攻击他的教徒生生包裹进火焰之中。

    他周围那四五个长矛手立刻双手捂住脸尖叫着后退,并翻滚着试图扑灭火焰。这些人没有被控制神智,所以心理更脆弱,也更狡猾。

    伊恩站起身来,在他和那个只戴着头盔的战士战斗时,更多的敌人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烟雾变得很是隐晦不明,周围影影倬倬看不清到底多少人。

    漫天的烟尘似乎是活的,四处游走,缓慢汇集,在半空翻滚,组成了一片不见边际的厚重苍黄色的混沌,牢牢笼罩住这做饱受摧残、洒满泪与血的小镇。

    战斗再次开始了,卷轴、魔杖、碎魔晶交替使用,伊恩次元袋内的收藏飞快的消耗。

    但他却慢慢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氛围内。没什么感觉了,麻木了,刚开始的窒息感和阵阵眩晕,还有忍不住颤抖都消失了,只觉得好冷好冷。而大概正是因为觉得冷,或是因为别的,大脑时不时会胀痛一下。

    不知何时何处突然刺来的长剑刺到了伊恩的胳膊,石肤术效果早已消失,他都没有发觉,胳膊外侧留下深深血痕,似火烧一般,难忍的剧痛使伊恩精神复一震。

    原本那昏昏沉沉地,双目无焦的状态消减不少。耳朵中,四周嘈杂不堪,喊杀声、惨叫声、求神声潮水一般灌进来。

    伊恩紧紧攥了攥碎魔晶,倒抽一口凉气,他不知怎么突然间就着魔了,似乎梦游的人蓦然惊醒般。

    他不住移动着身子,伤口火辣辣的疼,即使细微的创伤,人的身体和知觉都会起很大反应。

    火球和火箭不断落下,魔杖不住格挡和攻击,伊恩脚下受伤的教徒一开始还坚持呻吟,渐渐的,就没了声音。

    伊恩再次施展燃烧之手清空近身的教徒,蔓延的火焰跳动着喷射了出去,发出巨大的呼呼声,他们惨叫着,连连后退。

    已经死掉的教徒,面孔朝伊恩的方向,上下唇缺失,焦糊的肉层下面露出苍白的骨头。

    他的手腕和脚踝都被人断裂成两截了,肚子因膨胀破裂,肠子肝脏等的都溢出了。

    压在地面的那皮肉渗出一种半透明泛黄的粘液,在火中糍啦糍啦响着,那声音比睡死的人的磨牙声还渗人。

    他在旁边更多的是无头无手掌和躯干,层层叠叠伏在凹凸不平的地上。

    其中一个死人的脸向下,不过脑门摔破了,一张脸硬是被砸成了两个半张脸,舌头吐出来老长一节,只有一点焦皮连着挂在嘴边。

    从伊恩角度看几乎还能看见另外半边脸,这让他记起曾经四处流浪的罗姆人赶着大篷车路过达恩镇。

    他们向领地的居民展览了一种扁平的奇怪的鱼。

    那种鱼的两只眼睛俱长在一边,在游动的时候需要两条鱼来辨别方向,所以它们总是成双成对,形影不离。

    罗姆人声称它们是底栖魔鱼的近亲,只在大海不见阳光的漆黑海底栖息,他们花掉无数同胞才活捉了一对。

    不知什么时候又起风了,很大的风,吹得土地沙沙响。即使在爆炸声和喊叫声也不能掩盖,就像落地水银,总能找到缝隙渗透进耳朵。

    伊恩听那些声音,呜咽的风声中仿佛有万千婴孩女人在哭泣。

    他的周围,整个空间,都有一股奇怪的酸臭味和一股莫名的香味,暗自浮动,经久不散。

    布列塔尼斯开阔而平整的田野,未收割的小麦、大麦、燕麦、大豆、牧草等等……如一块绿色的地毯覆盖着的郁郁葱葱的庄稼。还有刚抛荒的田地,在田野中交错着伸向远方的道路,道路的尽头,总是呈现出的一片宁静、祥和气氛的小镇,彻底消失了。

    天空不再碧净晴朗,巍峨绵延的群山在烟雾中缭绕如蚰蜒。

    青翠碧绿的田野和长满牵牛花和常春藤的小镇,此时覆盖满了血肉模糊的尸体、垂死者以及无数残碎的肢体。

    绿色的小镇变成了黄沙的荒漠,又变成血的海洋。

    这是残酷的吗?

    是的!

    这是一个散发着刺鼻血腥味的人肉磨坊,是丑陋的,难闻的,但同时这又是高尚的,悲壮的,因为在这里所使用的暴力是整个人类数千年的力量与智慧的终极结晶。

    同样这也是人类除了信仰之狂热之外,凡人的不屈的意志的燃烧,他点燃了神圣的复仇的火焰。

第四十五章 尽头

    成群结队的班恩的信徒战士就像农田里熟透的庄稼,被爆炸产生的热风催得压弯了腰。

    火球就好似一群饥渴难耐的麻雀朝着他们聚集扎堆的地方争先恐后的一批、又一批的扑过去。

    密密麻麻的火球呼啸着落到他们前后左右的地方,尖利的呼啸声划过之后,就是一片铺天盖地的剧烈爆炸声。

    火球连续不断的爆炸震耳欲聋,所挟带的冰冷的死亡气息在热火与战士们集结或隐蔽处肆虐。

    钢铁碎片、泥土、肉泥溅起又纷纷扬扬洒落。仿佛他们所处的世界已非现实,而是地狱!

    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只剩下寥寥几种颜色:正在到溅起或洒落的灰色与黑色、潮湿的暗黄色,以及其中夹杂着的夺目的鲜红火焰和腥红血迹……

    小镇就像汪洋中的一条船,在狂风激雷之中不住摇摆,垂垂欲坠。

    黑压压的一大片战士在火海中左奔右突,他们组织了好几次冲锋,但都都被伊恩击溃,后撤更是遭到督战的骑士和弩箭手的攻击,更有牧师的训斥与诅咒。

    他们只好纷纷再次折回战场,举目四望,是处已经被夷为荒漠,他们无法找到隐蔽处所,个个惊慌失措。

    站在后面的牧师们这次没有操纵或剥夺信徒们的神智,任由他们狼奔豕突。

    他们丧失了勇气,不敢为之赴死,便不再是至高的黑暗君王的仆人。现在他们只是消耗品,消耗性命,还有尽可能消耗对面的意志与体力,没人指望他们取得胜利。

    但是让牧师们恼火的是人类畏惧火焰的本能作祟,那些人都不敢冲击横亘在他们与伊恩之间的火墙。反而对方从容地将一颗颗火球飞越火墙,落在了他们狭长的地域内,其间的战士络绎倒地。

    一张张被撕碎脸孔,一具具支离破碎的躯干,血红的残损手掌,挂着透明黏丝的黑黄牙齿,在被血光吞噬膨胀的那一刹那,一阵阵鬼哭狼嚎不绝于耳。

    原本小镇的黄色土壤几乎变成一片黑色的焦土,是处散落着烂絮般的肉泥和大小不均匀的骨骼残片。

    残存的火焰又烫熟了焦土,泛起缕缕烟雾,氤氲地缭绕在废墟之中。

    废土里半掩埋着折断的长矛、断手握着的长剑,以及从死伤的信徒身上掉落的碎铁环。在低凹的小坑里凝聚着因饱和而渗不到地下的血液,但很快就干涸。

    小镇半空漂浮的像山那般厚重庞大的浓烟,伴随着漫天飞舞的灰尘无限扩大,气浪中游动着烧尽后的衣服残片和肢体的残渣。

    地面上是无法辨认的、乱七八糟的关节与内脏,断剑表面粘黏着烤焦的肉泥,甚至其中还有一小块脾脏。

    剩余的活着的战士们纷纷都吓破了胆,身体因为恐惧而变得有些不灵活了。有些胆小的抛弃武器,抱头到处乱窜。

    他的这一举动,马上引发了一连串的反应,就像受惊的羊群,建制纷纷被冲散,战士丢失了武器,骑士找不到扈从、扈从找不到骑士,各自仓惶逃命。

    伊恩业已破烂的衣服上,下垂的残布条在热风中微微飘动着。

    由于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身上的伤口流出大量的血,他现在的嗓子火烧火燎的直往外冒烟,嘴唇被火焰熏烤而开裂。

    他使劲挤出一点点唾液,就着嘴唇渗出的鲜血,嚼着自己带着腥味的液体,伸长了脖子慢慢咽下去,浸润自己的喉咙。

    “我储存的能量不多了,只有三分之一不到了,”碎魔晶克林辛尼朋忽然提醒道,“他们只派小喽消耗我们的力量,这样下去我们会被活活耗死的。”

    “这么快?”

    伊恩皱起眉头,从战斗开始,他就尽量只使用魔杖和卷轴,不到万不得已不使用碎魔晶,没想到却还消耗的这么厉害。

    伊恩隔着火墙,看着鼠窜的信徒们的背影像鬼魂似的在烟雾中袅娜飘忽。

    “你还记得曼松的位置吗?”他问道。

    “你说的是那个躲在虹光法球中的小胡子吗?”克林辛尼朋说道,“那种胆小如鼠的家伙我当然记得。”

    闻言,伊恩又从次元袋取出两个卷轴,一张别在触手可及的腰间,一张卷轴抵在碎魔晶上。

    “呵呵,还真得感谢阿雷纳斯给予我的馈赠,不然,我会面对现在的困境而一筹莫展。”

    他忍不住说道,并冷笑不止。

    “要用那个了吗?”克林辛尼朋兴奋的问道。

    “嗯!”

    伊恩重重地点头,碎魔晶白光一闪,羊皮纸消失,蓝色的光之门扉在伊恩面前张开。

    他低头踏进传送门,漆黑的门内虚空微微一阵波动,随即完全隐没。

    传送门是魔法师对空间的认识,这个门连接的不是里外的空间,而是连接整个二维乃至多维空间。

    通过传送门,他们可以将人或物在一定时间内传送到特定或指定的地点或空间,这是一种极其高深的法术。

    伊恩跨进门里的那一刹那就顿时感觉自己身体仿佛变呈充满弹性和韧性的莫名组织,他不住延伸拉长,重力的影响也变得无足轻重,因为重力不需要通过这个空间来传播。

    皮埃尔先生曾和他解释过,这个空间由长、宽两个维度组成,没有厚度,进入这个空间的一切拉伸为一张无限延展的极薄纸片,完全丧失体积。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你以后会体验的,当你体验过后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最后,皮埃尔先生笑着结束了那次谈话。

    现在,伊恩终于体验了这个过程了,整个过程中他似乎是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分解,又重新构筑。

    这个过程他有自我意识,但是一片茫然,不能自己……

    蓦地,伊恩身体剧烈震动,他低下头,看着大地,他已从任意门中走出,置身于那班骑士与牧师组成的督战队的身后。

    一个班恩的牧师冷不丁抬头,似乎被他的出现惊呆了。

    伊恩没有给他任何反应过来的机会,魔杖弯曲的头部重重砸在他仅一层皮革防护的右脖颈部位。

    “咚”地一声闷响,牧师就被击断了脖子,带着头盔的头颅呈诡异的姿势贴在肩膀上,整个人就像是抽掉了脊梁,软软的向一边倒去。

    那个牧师睁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张开口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濒死时的惨叫。

第四十六章 大裂解

    伊恩干净利落的做掉那个牧师,高高举起碎魔晶,三轮二十七道熊熊燃烧的火焰箭矢出现在上空,对着督战的牧师和骑士进行猛烈的交错的攒射。

    魔杖储存的火球也随之而来,密集砸在护罩上,赤红色的烈烈火光与黑色透明护盾闪烁着的光芒交错在一起。

    轰然爆炸,巨响的那一霎瞬间将那些重新张开护罩,护罩又被破坏的里面的牧师尽数吞噬。

    流到伊恩脚下的呈现黯黑色血冒着热气,还未凝固,干燥土壤已染成了泥泞的暗褐色,火海的上方,阴霾弥漫,无法散开。

    大火呲呲地燃烧着,张牙舞爪想要把一切有意识与无意识的物质都吞咽进肚子里去,这是一种多么躁动与狂暴的力量呵!

    牧师的神力在刚才抵御流星爆时已经消耗殆尽,刚才的几轮攻击又将刚刚积攒来的力量用光了。

    被他们督战的手下不但不关心他们,反而趁着失去约束,立刻跑个干干净净。

    伊恩的火球则不断从魔杖中激射而出,肆意攻击他们。

    班恩的手下同样是聪明人,深谙暂时的吃亏,是为了以后更大的获取。几乎都立刻决定不逞一时之勇,留有用之身办更大之事。

    他们一些人从那边跑过去,而另一些却从那边跑过来,人影飘曳,反复几次,然后像约好似的,忽地一哄而散。

    呼啸的火球拖着长长的光芒划破烟雾追逐着他们,从每个不同角度坠落。

    受伤的牧师或骑士,无论平时多受尊敬,这时绝没人理睬。只能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卷起的滚滚的尘浪伴随着袅袅硫磺味,充溢整个空间。

    伊恩的很是急促,没解决干净就不顾了,转身往前冲,像一个疯子一样。

    他跨过坑洼不平的地面障碍,越过冒着焦烟的残块,冲过熊熊火光。

    他的眼睛瞪的很圆,眼球的边满血丝,一直蔓延到黑色眼珠。脸色苍白,嘴部结痂,干枯的死皮翘起,嘴唇的颜色几乎和死皮颜色一模一样。

    那个闪烁着七彩微光的半透明彩色球体依旧屹立在原地,即使不断受到火球与火箭的攻击,只要撞上虹光表面,立刻间就将其消泯无形,真不愧号称最坚固的防御魔法。

    伊恩能隔着虹光法球格够看见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影,那正是曼松。

    他独自躲在虹光法球之内,伊恩不先打破这个球体,就根本伤害到他;但是,反过来看,虹光法球同时也限制了曼松,他的法术也没办法穿透法球攻击伊恩,他也没有办法逃走。

    “别白费力气了,就凭你那几个低级的火球,根本奈何不了我的法术。”

    曼松看着伊恩扔掉魔杖,掏出卷轴不住轰击虹光法球,任不住嘲弄道。

    “你的法术?”伊恩停住手,抬起头,正视着他的脸,“你不是剑士?”他的声音早嘶哑无比。

    “谁告诉过你我是剑士,难道你以为我收爱丽丝做为学生,所以我就一定是个剑士吗?”

    “你错了!她需要的不是剑术的指点,而是能让她走上正确道路的指导。”

    曼松的嘲讽般的笑意愈发浓了,两撇小胡子向上翘起。

    “看来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呀!她想什么?她要什么?她渴望什么?你丝毫都未察觉过,那怕是一点点……你永远被她拒之门外,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她真实的内心世界。”

    伊恩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对,但这些对现在的我有意义吗?”

    他释放一颗火球轰击虹光法球,爆炸如雷贯耳,火焰四散飞落,又沉默片刻,“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到现在为止,我仍旧爱着她呀!”

    他又取出一张卷轴,如法炮制继续轰击,“但是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爱一个人不是一件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恨一个人却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我的爱的尽头就是恨!”

    “每次想到她对我的伤害,我的心就噗通噗通跳的厉害,但更多的是绞心的疼痛。要怪就只怪我以前把爱情想像得太完美,爱情有时候不仅仅是甜蜜,有时也是痛苦,而且只剩下痛苦。”

    他再次取出卷轴进行轰击,“我仿佛是在用恨来说服自己继续去爱她,而我对她的爱,就是制止她的错误,让她的灵魂得到彻底平静,不因**而受到折磨!不因**而遭受亵渎!不因**而变得丑陋!”

    曼松不屑地道,“不知所谓,世界是一盘大大的棋,而你却只在一个边角消磨时间。”

    “但这就是我的爱呀!我被碾碎了,我小心翼翼走着,看人眼色,却没人肯放过我。正是我的爱让我活着!我的爱让我愤怒!我的爱让我不饶恕你们每一个人!”

    伊恩猛地从腰间取出那张散发微光的卷轴,刺眼的白光乍现,一道翠绿色光芒从白光中激射而出,击中虹光法球。

    护住曼松周身的虹光法球立刻剧烈震荡,下一刻,这个号称坚不可破的虹光法球就如同一个泡沫被一戳而破。

    “大裂解!”

    曼松大吃一惊,浑身上下魔法灵光开始闪现。

    他没料到伊恩竟有这种级别的高阶卷轴,也没料到他能激活卷轴而不受反噬。

    伊恩一击摧破了他的虹光法球,想也没想,一个箭步蹿了过去,魔杖全力击打他的头部。

    只听‘咔嚓’一声脆裂的响声,伊恩所蕴含的所有愤怒与魔法加持的一击被一层透明的护盾挡住。

    护盾就像碎掉的玻璃一样碎裂成无数片,簌簌掉落,没接触地面就纷纷消失不见。

    伊恩的木质杖身也因这猛烈一击断裂,储存的剩余火球再两人中间爆炸,两人齐齐被掀飞,两人所加持的防护几乎立刻全都摧毁。

    曼松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浑身破破烂烂,不复刚刚的从容优雅。

    这不重要,最糟糕的是他所携带的防护道具几乎在刚才的爆炸中全部自动激发或摧毁。

    走!曼松几乎立刻决定到,他素来谨慎,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伊恩无谓纠缠。

    “你逃不掉的!走着瞧!”曼松的身体立即散发出一圈圈光芒,随着阵阵强烈的魔法波动,逐渐开始虚化。

    伊恩鲜血狂喷,样子看起来比曼松更加凄惨,但是他看曼松开始逃跑,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大吼一声,佩戴的首饰只剩一个闪烁着魔法的灵光,他想也不想,立刻激活储备其中的法术。

    他一手撑地,后腿猛蹬,不管不顾,再次凶猛的和身扑去,矫健大若猎豹!

    他右拳紧握,臂弯曲度成锐角,身体的重心转移,由下向上,对准曼松就是一记重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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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之歌介绍:
在羊群聚集的国度里
竖立起来的火刑柱
罪孽深重的黑羊群匍匐在地,虔诚无比
愚昧盲目的白羊群站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名为命运的河流急湍甚箭
所有人将被卷入,沿着起起伏伏的曲线身不由己
我们何去何从
黑暗的密林抑或孤寂的荒原
朽腐的大地绽放鲜艳的恶之花
羔羊独自游荡在没有明日的黄昏
——神啊,请怜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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